第二百一十八章 贞元会合(二)()
待看到襁褓中的新生儿后;大老爷、二老爷便心下一沉。三老爷直愣愣地看着;欢喜中带了几分忐忑:“大嫂;这是哥儿不是姐儿么?怎么这么小?
徐氏笑道:“这是疼娘的孩子;要是哥儿胖了;当娘的可要遭大罪。弟妹今儿午时动;两个时辰就生下哥儿……旁人家的孩子;哪里有生的这么顺当的?现下小不怕;到底是将足月而生;只要乳母奶好;等到百岁的时候照样是大胖小子……”
三老爷听了;这才安心;却是死活不敢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了这小婴
沈珏、沈琴、沈宝几个家中都有弟妹或侄儿、侄女;只有沈瑞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见刚落地的新生儿。
看着那红红皱皱的小脸;稀稀落落贴着几根头;沈瑞实是不能在这小婴儿脸上看出“头浓密”、“眉眼俊俏”来。
可瞧着徐氏笑呵呵的模样;又不像是扯谎。
二太太站在徐氏跟前;看着徐氏怀里的襁褓;眼睛直勾勾的移不开。
徐氏察觉出她的异样;侧身将襁褓交给乳母;吩咐乳母带下去;随即对众人道:“也看了小侄儿来;大家还是先回去梳洗……”
二太太醒过神来;一把拉住乳母:“珞哥……珞哥……”
那乳母吓了一跳;胳膊也一抖;差点惊醒襁褓中的婴儿。
徐氏见状;忙拉下二太太的手:“二婶出去一日也乏了;还是先回去歇歇
几位老爷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二太太并不是会掩藏心事的人;这大半年二房里关于“珞哥投胎”的话也传出来过。
虽说沈珞也是他们心疼的子侄;却不会听信二太太的疯话;将三房新落地的孩子当成是沈珞转世。
二太太眼泪簌簌落下;望着徐氏恳求道:“大嫂;真的是珞哥回来了……不仅生在这个日子;长得也与珞哥当年一般无二……”
徐氏本就心里担心才落地的侄儿;怕惊到三老爷;强忍了不安强颜欢笑;二太太这里却又给添乱;很是不耐烦。
不过见二太太满脸流泪;心中叹息一声;她便只有忍了恼怒;道:“二婶想左了;孩子落地不都是一个模样?珞哥要是转世投胎;如今都要百岁了;这日子也对不上……”
二太太“呜呜”哭泣;还要再说;二老爷已经上前;扶了她的肩膀道:“你太累了;回去歇歇……”说罢;连搀带扶地将二太太带了下去。
三老爷脸色带了愤怒;之前二太太私下念叨那是自己犯病;如今到大家跟前来哭求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夺了他的儿子过去?
里面三太太刚生产完;二太太这个做嫂子的问也不问一句;还惦记起他们的孩子;这是想要作甚?
“大哥、大嫂”三老爷越想越恼:“四哥是我的儿子;谁要也不行”
大老爷皱眉道:“她糊涂;旁人也没糊涂;你计较个甚?左右你二哥明日就带她走了;你生气也是白生气……”
徐氏亦劝道:“今日这日子;她心里难受;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三老爷听着兄嫂的劝;依旧不放心;冷哼了两声道:“今晚这院子可要多安排人手;要是她起了坏心偷了四哥去呢?”
大老爷瞪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你侄儿们还在呢;莫要叫孩子们笑话……”
三老爷这才闭嘴;不过神色之间;依旧带了几分不安。
大老爷见状;心下一软;道:“且放心;我去与你二哥说;定不会让她再闹什么幺蛾子……”
二房;上房。
二太太拉着二老爷;泪如雨下;道:“老爷;那真是珞哥啊;老爷认不出么?”
二老爷轻叹道:“珞哥已经走了;莫要让儿子走的不安生……”
二太太哽咽道:“老爷;我心里难受;那是我们的儿子回来了……是珞哥回来了……”
二老爷见她反复就这一句;神色之间已经有几分癫狂;心下一惊;带了几分试探道:“珞哥回来了?”
二太太猛地抬起头;看着丈夫;使劲点头道:“老爷;真的是珞哥回来了;我梦到珞哥了;他说要再给我们当儿子;才托生在三婶的肚子里……要不然三叔三婶成亲十几年;一直没动静;怎么珞哥走了就有了动静?”
二老爷皱眉道:“就算是珞哥回来了;如今已经成了三弟的儿子……”
二太太眼中露出疯狂;双眼放光道:“老爷;那是珞哥;我们的儿子……明早我们偷偷带珞哥走吧;我们一家人口不分开……”
看着二太太面上的兴奋;二老爷只觉得心里寒。
且不说三老爷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儿子被“偷”的打击;就是四哥刚落地的孱弱模样;哪里禁得住这样折腾?
二老爷想着自己刚才本要甩袖而去;就一阵后怕。
真要明早让二太太折腾这一出;那后果不堪设想;不说三老爷、三太太会恨他们一辈子;大老爷与大太太那里也不会再原谅他们。
原本对妻子的那点怜惜;已是半点不剩。三十年了;她心里依旧只有她自己;何曾考虑过旁人。
二老爷强忍下愤怒;安抚道:“好;好……你先歇一歇精神;我来想法子
二太太今日去祭亡子;本就心力交瘁;又大喜大悲哭了这一场;在丈夫的安抚下沉沉睡下。
等二老爷皱眉出了屋子;大老爷也过来。
“三弟吓坏了;生怕二太太要去偷孩子;你仔细盯着她些……”大老爷开门见山道。
二老爷满脸羞愧道:“给大哥大嫂添乱了;我会看着她;不会让她再胡闹
大老爷点点头;叹气道:“我晓得你也不容易;只是我与你大嫂都老了;这个家里;再也禁不住折腾……”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庆幸二老爷之前的选择。
若是二老爷留京;二太太还不知会怎么闹腾。除非狠心将她拘起来;否则又要闹得上下不安生。
大老爷从不插手二老爷房里事;此时也忍不住道:“你大嫂已经后悔了;后悔二太太进门后没有好好教导她……你纵容了她半辈子;难道还要纵容一辈子?以后当管也要管束些;要是她再这样糊涂下去;以后珏哥也难做……”
二老爷低头道:“大哥放心;我不会再纵着她……”
二老爷明日就要启程离京;大老爷也不好再多说;叹了叹气;就离开了。
今日三太太生产;本是大喜事;可前有沈珞祭日;后有二太太闹这一出;将这喜意也冲淡了几分。
九如居里;沈瑞换下素服;叫了热水。
如今重阳节;秋高气爽;不过一早就出城;也野外吃了半天沙子;感觉身上灰蒙蒙的。
等到洗完澡;就见沈珏做在外间椅子上;看着窗外愣;不知再想什么。
看着他头湿漉漉的;也是才沐浴更衣的模样;沈瑞皱眉道:“这都深秋了;你也敢顶着湿头出来……”
沈珏转过头来;带了笑道:“我方才带了帽子……”
明日就要离京;沈珏期待中带了几分惶恐:“这一别就要三年呢……”
沈瑞吩咐冬喜取了两块毛巾;扔给沈珏一条:“先擦于了头再说话……
京城习俗;十月初一才烧地龙。
如今屋子里虽不算冷;可到了傍晚也有些阴凉。
沈珏接了头巾;心不在焉地擦了头。
沈瑞看出他心里不安;可有些事他早已劝过;再啰嗦也没意思;就岔开话道:“初三是寅日、初五是辰日;乡试该放榜了……”
乡试榜单又叫“龙虎榜”;惯例选在寅日或辰日放榜。
“不知沈琰考的如何?”沈珏听了;道:“他年后带了老娘与兄弟去南京;要是中了举人;不知会不会带老娘与兄弟来京城……”
沈瑞道:“可惜沈瑾;预备了三年;还是错过了这一科……”
沈瑞心里是真的希望沈瑾早日举业;支撑起四房;要不然四房笑话越来越多;即便牵扯不到他身上;听了也叫人心烦。
沈珏轻哼道:“十八岁的举人金贵;二十一岁的举人就常见了……当年过了院试就跟中了状元似的翘尾巴;活该眼下丢人现眼……”
沈瑞皱眉道:“嘴下留德;你也不小;以后说话也别这样肆无忌惮……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随二叔南下;以后少不得随二叔往来应酬;还是需谨言慎行……”
沈珏忙告饶道:“晓得了;晓得了……这半月来;二哥都念叨几遭了;难道我就是那祸头子?”
到了晚饭时候;因要给二老爷一家与沈琴、沈宝兄弟践行;徐氏在正房设宴。
沈瑞与沈珏结伴过去;除了刚生产的三太太之外;旁人都过来了;只有二太太不在。
二老爷与大老爷夫妇告了罪;只说二太太乏了;先歇下。
大老爷夫妇没有多问;三老爷暗暗松了口气。
即便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可是二太太一副要夺子的架势;三老爷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嫂子。
没有二太太这个捣乱的在;晚饭气氛很好。
对于沈家二房来说;三房添丁是大喜事。
即便小长房与小二房都有了嗣子;可这个侄子来的也不晚。
只有徐氏;想着四哥的孱弱;心情复杂。
现下孩子还小;看不出什么;只要稍大些;才能看出好坏。
要是如三老爷这样的身体;还不如生个女孩;不过是娇养十几年;要是个男孩;就要拖累沈瑞一辈子。
并非徐氏冷心肠;不心疼这个侄儿;实是她身为长嫂;精心照看三老爷三十多年;知晓其中辛苦。
等用了晚饭;沈珏舍不得沈瑞;就跟着沈瑞回了九如居;兄弟两个同榻而眠。
将婢子都打下去;兄弟两个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不少;迷迷糊糊中;沈瑞就听到沈珏道:“四哥看着病弱;以后不晓得能不能离四哥远点;莫要担了嫌疑……”
第二百一十九章 贞元会合(三)()
次日;九月初十。
因二老爷明日就要离京南下;亲朋好友就在这一日上门践行。
虽说在外人眼中;二老爷出京并不是光彩事;可有大老爷这个尚书在;也没人觉得二老爷以后会回不来;倒是没人会避之如蛇蝎。
乔老太太这次倒是没来;只打儿子媳妇过来。因外放之事;乔老太太对于二老爷这个姑爷意见颇深;连大老爷都埋怨上。
大老爷罢了;她这个姨母向来管不住;二老爷这个姑爷这次一意孤行;引得老太太是真恼了。
在她看来;自然是大老爷只想着自己的富贵;对于二老爷这个弟弟不尽心;否则就不会在“京察”的关键时刻;让二老爷为庶务离京。
否则以二老爷的资历;即便升转不到詹士府这样的热门衙门;升转到小九卿衙门做副手也不成问题;哪里到了需离京的地步。
偏生她跟二老爷抱怨几句;二老爷只一味为大老爷说好话;倒好像她这个老婆子在挑唆他们兄弟感情似的。
乔老太太气的不行;最后也懒得管了。
二太太这日并没有出来待客;旁人问起时;徐氏面露为难道:“昨日伤心了;精神有些不足;就没有出来;还请大家体谅……”
亲朋故旧;多晓得昨日是沈珞祭日;倒是不好多问。
乔大太太这个娘家嫂子却是不好不去探看的;徐氏就让人引她到二房;她本以为小姑子因丈夫外放心中不自在耍脾气;正想怎么规劝一二;没想到到了二房却看到二太太睡得正香;压根都没有起身。
外头一堆客人;可是为了二老爷夫妇一来;她这个正主却是是睡觉?
乔大太太气了个半死;可也没法子。
二太太四十多岁的人;连徐氏这个厉害的婆家大嫂都管不了她;自己说多了里外不是人。
等回到家里;乔老太太问起时;乔大太太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以老太太的脾气;就要怪她这个大嫂不懂事;不去劝小姑子了。
她便只说起二太太昨日乏了;今日没精神;没怎么出来待客。
乔老太太晓得女儿脾气;只当她还在与丈夫呕气;叹了两口气;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吏部行文都下来了;这个时候即便再恼;还能抗旨不尊?
到了九月十一;沈瑞带了管家随从等人;将二房一家与沈琴、沈宝送到通州码头。过来送行的;还有身上没有官职的乔二老爷与沈琦。
至于三老爷;原本也想要跟着出来;却被大老爷夫妇借口四哥“洗三”给留下;没敢让他再奔波。
三老爷的身体;做怕喜怒;这几日却是心绪波动颇大。
直到登船;乔二老爷也没有见到姐姐的面。
他没想太多;只同二老爷与沈珏说话。
乔老太太与乔大老爷脾气又臭又硬;乔二老爷倒是个识趣的人;对待沈珏也是真心亲近。
沈珏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见了乔二老爷几次;对于这个便宜舅舅;倒是觉得投契。若不是这次要随嗣父母南下;说不得舅甥两个还真的能乐呵到一块去。
来码头的时候;沈瑞身边带着长寿与柳成两个;等回京时只剩下长寿。柳成被沈瑞托付给沈珏;带回松江去了。
与长寿不同;去年沈瑞虽与柳成家签了契书;却不是死契;柳成并未入奴籍。
之前在松江时;沈瑞将柳成带在身边;是想要回报柳芽当年的援手之义。如今沈瑞定居京城;却不得不考虑柳成读书的事。
先前三老爷授课时;允许书童旁听;以后沈瑞出去读书;柳成想要借光读书可就没有那么便利。书童毕竟不是陪读;尊卑有别。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柳成回乡读书。
至于柳芽;沈瑞也仔细问过。
柳芽看重柳成这个弟弟;不过这世上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加上她虽相貌清秀;可到底身体有残;晓得即便回家除了被爹娘再卖一次;也说不到好人家;就决定留在沈瑞身边服侍。
沈宅三路五进大宅;呼啦啦走了一半人;一下子冷清下来。
徐氏不放心玉姐一个人住在西路;已经将她挪到正院跨院。
玉姐与沈珏一样;要为沈珞服一年孝;如今除服;可以随徐氏出来交际。十二岁的姑娘;想要寻一门妥当的亲事;总要看个一两年。
玉姐虽是庶出;可是沈家三房唯一的女儿;倒是不愁嫁。只是想要寻个合心的;也不容易。到底是庶出;即便生母是良妾;门当户对的人家总会挑剔;低一些的人家;又是多为攀附来的。
每每想起玉姐的亲事;徐氏也是愁。
不过同玉姐的亲事相比;眼前最重要的却是沈瑞读书的事。
如今沈珏、沈琴、沈宝几个都走了;三老爷又刚得了儿子;兴奋的紧;也无心教书;可沈瑞总不能在家里自学。
原本带沈瑞上京时;关于学校的事情;徐氏与大老爷就有安排;那就是春山书院。不过后来被三老爷一打岔;沈瑞就同族兄弟们留在沈家;没有送到书院去。
虽相信三老爷的学问;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大老爷与徐氏心中并不情愿
要知道在人际往来中;同窗是重要的人脉。少年时大家性子天真浪漫;喜恶出于本心;最容易结交下真正的友谊;等以后到了;晓得计较得失;这情分就杂了。
只是三老打小被兄嫂护着好;不通世情;才会一时兴起留了侄儿在家读书
大老爷与徐氏不愿扫他的兴致;想着左右就一年功夫;大不了晚一年送沈瑞去书院。
没想到小家塾没坚持一年就散了;送沈瑞入春山书院的事情就又列入日程
偏生二老爷离了翰林院;要不然就是一封荐书的书。
因春山书院名声在外;想要往那里送子弟入学的京官不是一个两个;所以那里入学也卡的最严。
需是翰林院子弟或亲属;要有荐书;还要有入学考试;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二老爷已经离了翰林院;沈瑞想要入学;只能寻何学士与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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