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太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怪不得世人都说‘男子爱后妇;;他四、五十岁的人;得了你这样花朵似的妻子;自是晓得疼人。只是会不会太过了些?你这才进门呢;立几日规矩又能怎地?万不可留下把柄;需知口舌能吃人”
贺五娘眉头微蹙:“我心里也觉得不安;可我家老爷性子刚愎;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不是能听劝的。”
贺二太太想了想;道:“女子出嫁从夫;你万事听夫君的也好;即便有了不是;也落不到你身上…只是人前面子情要做足;朝夕定省;衣食孝敬;孝心都要落在明处。即便你们老太太想要挑你的不是;你也莫要反驳强嘴;如此一来;苛待媳妇的是她;守足规矩的是你;谁也挑不出你不是来。孙氏那样贤良孝顺的媳妇她都不自足;挑剔你旁人也不意外。”
贺五娘笑着应了;心情颇为微妙。
自己这个二嫂不是长媳;却因贺大老爷为京官;松江贺家如今以二老爷、二太太为;二太太颇为眼高;可是对孙氏却是如此褒赞;不知孙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就问出了口:“二嫂见过孙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贺二太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道:“一时我也形容不出;总之就不像是寻常举人娘子就是了……那行事气度;说起来丝毫不亚于大姑奶奶;甚至还略胜一筹……”
贺五娘闻言;不由咋舌。
自己那大族姐;可贺家宗房嫡长女;又嫁进沈家宗房为宗妇;两个大家族养出的气度;丝毫不亚于诰命夫人。
“孙氏不是出身商贾么?”贺五娘开始有些没了底气。
贺二太太道:“现下想想;即便孙家是商贾;可不是寻常商贾;否则怎么与沈家二房往来从密……”
贺五娘才十几岁;那点小心思;贺二太太一眼看透;笑道:“她即便再强;如今也是黄土一抒;你怕个甚?你即晓得你家老爷性子刚愎;只管症下药;就是。莫要想着‘东施效颦;;反丢了自己长处……孙氏命不好;说不得就坏在她的好名声上。这世上男人;有几个能容了妻子比自己强的……”
贺五娘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对于沈举人;她心里不免又添鄙视;一个男人连妻子都嫉妒;可见是个多小气的人……
贺家客厅;沈举人的小气病又作了。
贺二老爷对于沈瑞要出继之事;自是十分不乐意。他折腾一回;陪送了几千两银子的嫁妆与一个庄子过去;就是想要平了之前的事;免得给兄长留下后患。
事到如今;贺五娘嫁了;嫁妆送过去了;贺沈两家再结姻亲;本都妥妥当当的。可沈瑞出继;又出继到沈家如今运势最强的二房;这情况可就不好说。
说到底他当初接手那两个织厂并不是沈家四房的产业;而是孙氏的嫁妆;本应归于沈瑞这个孙氏亲子的。
最有资格记恨贺家的本不是沈举人;而是沈瑞。
要是沈瑞记仇;借着二房嗣子的身份给贺家添堵;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贺二老爷将心比心;自然不希望沈瑞就这样出继下去。
可这是沈家的事;贺二老爷不好直接反对;只能旁敲侧击道:“前日哥过来提及二房过继之事;听说竟然是挑了瑞哥?瑞哥是朝元元嫡之子;怎好过继旁人?是不是哪里传差了?”
可惜的是贺二老爷少估算了沈举人的肚量;沈瑞未必惦记贺家早年这茬;沈举人却是念念不忘。
听了贺二老爷这话;沈举人难得清明;心中冷笑不已。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这个道理。
沈瑞不过将贺家当路人;沈举人与贺二老爷却不约而同以为沈瑞定会深恨贺家;得了机会就会报仇。
沈举人做无奈状;道:“到底是族人;兴灭继绝也是责任。我固然舍不得瑞哥;可又能如何?要是当年瑾哥没有记到孙氏名下;我还有借口推脱此事;如今竟是一个理由都没有了……”
贺二老爷皱眉道:“到底瑞哥是正嫡……”
沈举人叹气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只是瑾哥既已经在孙氏名下;上了族谱;不管是律法上还是宗族里;就是我这一房的嫡长子。瑞哥是嫡次子;二房想要过继;我哪里好拦着?宗房大哥素来疼宠嫡幼子;都狠心舍了出去;我还能说甚?”
再说自己又不是傻子;舍个儿子去继承二房产业这样的好事;作甚要拒绝?这个贺二老爷;当人是傻子不成;还是见不得自己这一房的好?
他将宗房大老爷都抬出来;贺二老爷还能说什么;只能心里懊恼。
若是早知道沈瑞会出继;何苦要结亲?直接低了头;将两个织厂还到沈瑞手中;沈家二房只有领情的;如今结亲都结了;嫁妆也陪送了;再那样行事;倒好像贺家畏了沈家……
沈家宗房;族长太爷处。
“府学教授?”族长太爷闻言;不由皱眉:“虽说是微末小官;到底有品级;沈源未必当用;何必多此一举……”
沈洲道:“并非侄儿多事;只是听大嫂的话;沈源这几年行事不甚稳当;他到底是瑞哥生父;真要污了名声;难免牵连到瑞哥身上。可又不好自曝家丑;去除了他的仕籍。与其让他做个无人拘束的自在士绅;还不如引他入了官场;自有人约束……”
男人都有野心;教职升迁虽需满九年方许升转;可要是文风鼎盛的地方;每科乡试举人数目合了要求;这升转亦是铁板钉钉的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利之所在(三)()
听了沈洲的话;族长太爷有些不自在。
沈举人的荒唐都传到京中二房耳中;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可沈举人四十多岁;又是四房房长;难道自己还能整理日就着族侄的房中事耳提面授?
孙氏刚去世时;自己不是没寻机会提点过他;可他哪里是能听得见去劝的
“可要是闯出祸事来……”族长太爷不由迟疑。
虽说朝廷有规定;为了防止口音有异碍于教学的缘故;教职可以就近府州县入职;可教授与学正、教谕、训丨导还不一样。后三种尽管也领俸;却是不入流;教授是从九品。
同为教职;府学负责人为教授;州学为学正;县学为教谕;除了负责人之外;另有训丨导两到四名不等。
训丨导考绩好可升级教谕、学正;教谕、学正考绩好可升教授;教授满九年;考绩合格可升转实职文官。
穷乡避壤的教职;素来都是苦差事;总有空缺;因为地方读书人少;没有成绩;升转无望;谁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可江南地区的教职;则是热差事;不是谁都讨到手的。
要不是南直隶如今的学政是沈洲的表弟兼内舅;他也不敢将这个拿出来当人情。
沈洲道:“沈源为人;我也打听了。虽品行有瑕;并不是胆子大的。他年岁又在那里;入了官场只有往上奔的。要是这个也不稀罕;那只有以财动人;不过那毕竟难听……”
族长太爷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不再多说。
沈洲这里与族长太爷商量完;就亲自写了帖子;使人送到二房;言明请沈源明日小聚。
沈举人从贺家吃完回门酒;带了几分醉意回来;就听说沈洲使人送来帖子;立时去书房看了;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来。
他拿着帖子;坐下想了好久。要是让他主动开口同二房索要好处;实在拉不下脸;可平白舍一个嫡子出去;也不是他所愿。
一时之间;实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沈举人便将帖子丢到一边;决定看看二房这边表态再说。毕竟过嗣之事;二房着急;他这边可不急。
至于沈瑞本身;到底乐意不乐意过继他房;沈举人却不会在意。
父为子纲;有他这个老子在;哪里能轮到沈瑞自专?
张老安人房内;贺氏站在那里;神色微变。
张老安人见状;心中多了几分得意;没有好脸色道:“没听到我的话么?赶紧给大哥收拾行李;大哥明日动身去南京……”
沈瑾之前只过来与张老安人说想要尽快出去南京;并没有定在是哪一天
张老安人之所以说的这般仓促;不过是见不得贺氏得意。
不管贺氏怎么故做贤良;进门几日就逼走继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贺氏哪里想不到这一点;才不由地心急。
她可是牢牢记得贺二太太的话;要做个外人挑不出错来的沈门主妇。
她并没有想到这个是沈瑾自己的主意;只当张老安人故意为难自己。
“老爷那里;并没有提此事……”贺氏柔柔地道。
张老安人轻哼道:“瑾哥是我的孙子;我做不得他的主?家里乌七八糟的;耽搁了大哥读书怎么好?早早地去了南京;也得了清净;省的有人使坏;不让他好好读书”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拿眼睛瞥贺氏。
贺氏不过十几岁;张老安人这话就差直接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恶毒后母。
贺氏面上臊的通红;无心与张老安人分辨;只低眉顺眼道:“媳妇尊老安人吩咐;这就下去准备……”说完;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张老安人难得有机会刺刺贺氏;还有半肚子酸话在肚子里;眼见贺氏这般自说自话就走了;压根没将自己放在眼中;不由火冒三丈。
想着这几日沈举人与贺氏蜜里调油;将老母亲与儿子都撇在旁处;眼中只剩下这一个的模样;张老安人心中满是不愤。有心想从房里挑个婢子送过去分分贺氏的宠;可这几年家中稍后姿色的婢子都已经让沈举人淫遍。她这院子里四个出色的月;本是打算给孙子的;后来也都落到沈举人手中;剩下的都是平头正脸的。
可是任由贺氏猖獗;在四房就这么站住脚;张老安人又不甘心。
她想了一会儿;就使人叫了郝妈妈;吩咐道:“去寻个相熟的牙婆;就说家里要卖几个会唱曲弹琴的家伎;与我解闷……”
郝妈妈迟疑道:“安人;有技艺傍身的伎子身价银子可不菲;老爷那里未必肯”
张老安人咬牙道:“不用去知会他;用我的私房买人就是……”
至于为何不买几个婢子;那是因人牙手上的婢子多是小婢;年长的也是粗使;实在出色的人才也不会混在婢子堆里典卖。
况且;知子莫若母。
只从沈举人养在外宅那个青楼里脱籍出来的窑姐三年还有来有往;而家中收用的婢子没有宠过半年的;就晓得他不爱那等老实乖巧的。
再想想张四姐的爽利泼辣;张老安人心里就有谱了。
想到不知所终的张三姐、张四姐;张老安人虽有些心疼;可更多的是担心。张三姐还罢;怯懦绵软的性子;并不担心有什么后患;张四姐却是素来刚性;定要记仇。
到了如今;张老安人并不觉得郑氏处置的不对;反而觉得她的手段有些软了
贺氏从张老安人房里出来;丝毫不遮掩;就开始掉眼泪;一路流泪到正房;心中恨得不行。
她是新媳妇;如今婆母有命;自当遵从。可落到外人眼中;就是她迫不及待地打继子出门;她怎么肯莫名其妙地背这个黑锅?
她没进门前;那是无可奈何;让宗房大太太联合郭氏坑了一把;如今张老安人这个坑;她眼看着还要往里跳;那就是自己犯蠢。
她本有心做个“孝顺”媳妇;可这老虔婆不给她机会;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想到这几日对沈举人的了解;贺氏晓得;此事只能“夫唱妇随”。
回到房里;早有婢子奉上水;贺氏净了面;露出于于净净的小脸;又换下一身大红吉服;换上一身嫩粉色衣衫;看着就跟花骨朵似的。
她正值妙龄;又是贺二老爷从族中专门挑出来的;即便不能说是姿色凡;可也比寻常小娘子要娇弱秀美三分。否则也不会一下就入了沈举人的眼;与她如胶似漆起来。
婢子见贺氏红着眼圈;少不得上前低声相劝;贺氏只微微摇头;依旧是流泪不止。
沈举人回房;见的就是这幅美人垂泪的画面。
沈举人立时黑了脸;带了几分心疼;上前道:“可是老安人又为难你了?
贺氏闻言;不由微怔。
怎么就“又为难”?说句实在话;除了今日这事之外;张老安人前几日虽不怎么待见她;可除了让她立规矩;也没有什么磋磨她的地方。
说起来还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沈举人是想起孙氏当年进门后张老安人那“花样百出”的调教手段;连孩子都能折腾掉一个可见当时惨烈;这才对张老安人有了防备;生怕贺氏也遭了孙氏当年的罪。
只是那时他还是不通世情的毛头小子;张老安人只苦口婆心地说;都是为了他好;不降服媳妇的性子;以后家里难免西风压倒东风。
沈举人因妻子嫁妆丰厚;心里也隐隐自卑;就任由张老安人行事。
孙氏又是不爱道苦的性子;一来二去;沈举人只当是小打小闹。
后来孙氏掉了孩子;连族长太爷都惊动了;张老安人因此进了家庙。
沈举人当时心里虽也埋怨张老安人;可也怪孙氏不小心;又羞愤“家丑外扬”;夫妻两个终情浓转淡;渐行渐远。
直到孙氏去世;沈举人也看破张老安人的嘴脸;才明白过来;当初张老安人压制孙氏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自己。
孙氏流掉的是男胎;可怜他那没落地的嫡长子;要是活着;如今已经年将而立;早已能支撑门户;哪里轮得着沈瑾张狂?连带他也被人冤枉成“宠妾灭妻”、“嫡庶不分”。
贺氏这不言不语模样;落到沈举人眼中;就成了“默认”。
他挨着贺氏坐了;伸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哄着道:“到底她怎么为难你;说与老爷听;老爷与你做主?”
贺氏晓得他这口气不对;并不像是对着妻子说话的口气;反而像似对着小辈;不过这几日私下里听了好多回;已经见怪不怪;便也柔柔弱弱拿出小女儿态;耳朵贴着沈举人耳朵道:“老爷;女儿遇到难处;可怎么好呢……”
酒是色媒人;沈举人本有了酒意;这姣花软玉在怀里抱着;又听了这一声“女儿”;哪里还忍得住;立时双手托臀;将贺氏抱到腿上。
贺氏身量娇小;被沈举人抱坐在腿上;倒真像是孩子了。
“好女儿;快与爹说说;是不是这里为难了;让爹好好疼疼你……”沈举人上来淫性;一边说着淫话;一边还颠了颠腿;正好让那祸根对着贺氏私处研磨去。
贺氏哪里受得住这个;早已羞得不敢抬头;心中犹疑不定;难道别的夫妻也是这般相处?这就是夫妻“闺戏”?为何这般叫人羞答答……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利之所在(四)()
外头虽是青天白日;可屋子里已经是娇喘声声。
门口侍立的婢子眼观鼻、鼻观口;听得心跳面热;有机灵的少不得悄悄下去;吩咐小丫头备水。
贺氏陪嫁中;没有乳母;有两个媳妇子;也没在内院服侍。剩下几个陪嫁婢子;都是黄花闺女;尽管晓得这时夫妻“敦伦”有些不妥当;可也没人敢去扫兴。
至于沈家这边的婢子;则难免想到“白日宣淫”四字;对这新太太心生鄙视;要是妾室还罢了;不过是个玩意儿;老爷喜欢什么时候都能上床;一个当太太的;却是脸面都不要;还真是新鲜。不过;腹诽归腹诽;面上谁也不敢带出来。
沈举人在孙氏病故后就住在书房;如今却是搬回主院;与新太太蜜里调油似的;大家面对贺氏时就不由自主地多了恭敬。
贺氏也能察觉;这才越奉承沈举人;明明带了羞涩;依旧任由他摆弄。
屋里鸳鸯交颈;云收雨散;枕臂而眠。
直到掌灯时分;沈举人方睁开眼。
贺氏似察觉;跟着醒来;却是羞羞答答;不敢与沈举人对视。
或许对旁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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