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王妃的话,自然不是这么个意思了,李眠儿斜目瞄了眼不远处楼梯口站着的一排仆侍,轻声对陈王妃语道:“王妃,请明示!”
“烟妹妹不用紧张,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其实是为妹妹你好,妹妹不妨仔细打算打算!”陈王妃一脸的诚挚,李眠儿却不敢轻易领下她的诚挚。
“不管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做女儿家的终归是许个好人家,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才算正经!依着妹妹你这样的品貌,任哪个男儿家见了,怕都会禁不住为你倾心的!”陈王妃总算沾上正题了。
李眠儿垂眸静立,继续听下去。
“许多话无需我着力点透,妹妹只要稍微往深处一想就能该悟了!”陈王妃移开目光,转身面向窗外,声音渐低,“眼见不一定为实。想必妹妹深黯其理。”
李眠儿盯着陈王妃的侧脸,同楚王妃相比,陈王妃其实长得不够端庄大气。美则美矣,却多少隐着点儿风尘的味道。
可是从最近几次的观察接确,李眠儿才发觉,真正端庄大方的实在是陈王妃才是。
“妹妹在宫里待了也不是一天了,以你的心智。对于政局的风云,若说你没有半点知觉,我是不信的!”
陈王妃笃定的语气没有给她留一分余地,李眠儿就是想装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装不下去了,陈王妃有着同长公主、武王妃一样犀利的眼神,即便自己不着一言不作一语。她们仍然可以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没错,她们都看出自己的聪明来,却不知自己并不如她们所想得那样聪明!
李眠儿在心里自嘲一笑。陈王妃话说到这里,她已经知道陈王妃接下来的话了。正如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长公主放自己出来,独赴这陈王府宴,她隐隐就感觉到长公主并没有忘记陈王这边。甚至还有拉拢陈王这一头的苗头。
“目前的形势不过看似明朗而已!”陈王妃对于敏感话题的事点到这个程度便停住了,“想必妹妹也看出我们王爷对你的心意了!容我说两句公道话。我们王爷性子不羁了点儿,可是待人是相当随和的,这全府上上下下,他没有动手打过一个奴才!对妻妾更是体贴温和,从不独宠谁,也不冷落谁,每个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上午潋碧池上的气氛,你也亲眼看到了!”
陈王妃转过脸来,视线重新定格在李眠儿的面上:“不管将来如何,陈王府永远是陈王府,里头的一草一木只会长得更高更盛——”
“王妃——”李眠儿出声打断,“陈王这样的心思,你便没有一点抵触?”
陈王妃猝不及防,她没有料到李眠儿别话不说,单刀直入问出这话:“哈?我,我——”
“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长公主决意将我许给陈王府,你——又置身何地?”李眠儿不知道陈王妃娘家的势力如何,但是陈王打上自己的主意,仅凭长公主的心计及今日自己的头衔,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沦为陈王府一个姬妾的!
那陈王妃这个正王妃之位必然是要让出来给自己的,而自己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非但没有半点敌意、仇视,反还苦口婆心地劝自己——抢她的宝座。
陈王妃再次摆出她招牌式的那种心甘情愿,脸上依然带笑:“妹妹,我这里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个王妃之位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让我可以明正言顺随身侍候王爷的名头罢了!”
闻言,李眠儿震惊了。
一直以来她对陈王妃的不解,如今释然了,也正是这样因着她心怀这样痴心不悔的情愫,才足以令她心甘情愿地随着陈王一块儿不羁于骸。
李眠儿脑海里不由闪出两个画面,一个是去年寿宴上,陈王当着众人之面“轻薄”陈王妃,而陈王妃赤着面给他端茶解酒;另一个则是不久前的端阳船宴上,陈王故态复萌,伸手调弄宫人,陈王妃亦是红着脸帮他搪过。
别人的正室巴不得丈夫一心一意只在自己身上,她却……
想到这些,李眠儿心内油然而生一声叹服,陈王得此知己,也算是前世修来之福气。
“王妃真是好肚量!只是王妃同妹妹讲这些,妹妹也只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真正替妹妹作主的还得长公主她老人家!”
对于陈王妃的慷慨,李眠儿叹服归叹服,然而陈王府实在不是自己的归宿,而对所有姬妾雨露均沾的陈王更非自己的良人,如果自己搏到最后,竟然搏入陈王府里来,自己也真是白搏一场了!
第一百五十五回情郎情女等情痴
“如今你身在仁寿宫,做为长公主的女儿,自然得她做主!”陈王妃附和道,“今日我把话带到,妹妹做到心中有数,我便没有白费心一场了!”
“王妃的好意,妹妹这里先心领了!”李眠儿本想再寒暄两句,可是更虚伪的话,她说不出口,干脆不再多说。
“我这就领妹妹下楼歇息去!妹妹稍事休息,再过个把时辰,众位夫人小姐就该过府来了!到时,我再差人过来请!”
陈王妃引着李眠儿到二楼一间门楣写着“黛染”的房前,然后又对着留下侍候的人吩咐几句,才行离开。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陈王妃将走,疏影一脸焦急地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张嘴就说错话,李眠儿趁着陈王妃的人没注意,悄悄瞪了她一眼。
为了弥补疏影的不礼貌,李眠儿只得演把戏,于是将肩膀往下轻轻一耷:“还是你眼尖,我没什么事,就是走这么长的路,有点累了而已!”
收到李眠儿的眼色,疏影也自知口误,见李眠儿帮自己解围,忙配合演戏:“小姐,觉着累是自然的了!陈王府这么大,您又不常出门,乍然走这些路,累是免不了的!我扶您进里头歇会儿吧!”说着,搀起李眠儿的胳膊在一旁侍女的带领下,来到“黛染”的卧房里。
“你们先到外面候着吧,我这里有疏影服侍就可以了!”李眠儿支开陈王府的侍女,只留下疏影在旁边。
“小姐,陈王府究竟想干嘛?一会儿把您单独骗到那湖中央,一会儿又把您只身一人带走,几次三番都不让我们跟着!您说,他们这是要做甚么?”余者一走,疏影便叽哩呱啦地抱怨起来。
“你早晚得要殒在你这张嘴上!”李眠儿恨铁不成钢。“只怨我当初一早没给你立规矩!现在立也晚了!”
“小姐——我知道,我知道——眼下,这里不是没人么,我才敢说这样的话!”疏影连忙站定身子,端出一副标准的侍者姿势。
“若是真守得规矩,刚才当着陈王府那几个侍女的面前,你还问出那样无礼的话来?”李眠儿伸手拿下臂弯处的披帛,往床上一坐。
“小姐——疏影错了!”疏影粘兮兮地挪到床前来,帮李眠儿脱下繁复的外衣,又将头上的珠钗一一卸下。扯过床上崭新的夏被,盖到李眠儿的身上。
李眠儿轻叹一口气,再次心软:“以后可要管紧自己的嘴巴!我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整天教导你!”
“我可以一辈子跟着小姐你啊,那样,你就可以天天教导我啦!”疏影一边抚平盖在李眠儿身上的被子,一边歪着脑袋说道,口气中是满满的得意。
李眠儿抿嘴轻笑:“你这张嘴——真是一会儿像刀子。一会像蜜罐!”
“我这张嘴只对小姐时,才像蜜罐儿!”疏影嘻嘻一笑。
“那……对将来的相公呢?”李眠儿收起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头顶的疏影。
疏影闻言一愣,收手直起身子,脸上蹭地飞红,待反应过来。才跺脚嗔道:“小姐——您,您又拿人家取笑!”
“疏影,你坐过来!”李眠儿双手撑着床。半坐起来,倚在床头,招呼疏影坐近,“那日端阳宴,他不是也在么?”
疏影自是知道李眠儿口中的“他”是指王锡兰了。通红的脸不由更加红涨,双手死揪着被角。恨不得一掀被子,钻到里面去。
“你先别顾着羞,同我,你还有什么好羞的!”李眠儿拉过疏影的一只手,磨挲着安慰道,“你只管把真实的心思说出来,相信我,我会想法子帮你做主的!”
“小姐,我不要你做主,我只想一辈子服伺小姐!”疏影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圈哽咽道。
“是不是看到人家与紫熙公主珠联璧合、伉俪情深,心里不爽快了?”李眠儿见疏影就要哭出声来,猜她定是因为那日所见而耿耿于怀。
“小姐——求您了!”疏影抹了把鼻子,哀求道,她本想出声否认的,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都哭鼻子了,还想抵赖!”李眠儿至此已是彻底摸清疏影的心思了,“之前你是不懂,不晓得内心深处的想法,现在想想,是不是有那么回事了?”
李眠儿这句话一出,本已恢复平静的疏影蹬时“哇”地扑到李眠儿腿上,大哭了起来。
李眠儿赶紧拿手捂住疏影的嘴,不让她的哭声传到外边儿去,顺便递副帕子到她手中:“怎么了?哭起来了?外边还站着人呢!这会儿倒不羞了?”
“呜呜——呜呜——”疏影哼唧着又连哭几声,然后渐渐止住,攥紧帕子擦干泪,抬头再次强调,“小姐——我不要嫁人,我只要一辈子服伺你就够了!”
“就这样,你就不要嫁人么?即便人家真的无意于你,便没有别的良人么?”李眠儿颇觉无奈,自己也仅比疏影长了不到一岁,却整日介怎么像个年长许多的长辈一样,跟着操劳。
“那……小姐,你的良人在哪呢?”疏影拖中眼中残留的泪珠,忽然反问。
李眠儿一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嗯?”疏影看到被她问呆愣掉的李眠儿,顿时查觉出几分不寻常来,忙凑近了,又问,“小姐,你的良人在哪里?小姐,你可是找到你的良人了?”
一直以来,在疏影心目中,自家小姐一向清冷孤高却蕙质兰心,当初楚王风波时,她曾幻想过,自家小姐嫁做王妃的情形,可是后来,左右见小姐对那件事无心无意,便想小姐许是并不衷意楚王咯,又想,小姐连楚王那样的人才都瞧不中,也许小姐的良人还没有碰到。
可是此刻。李眠儿的反应着实令疏影起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眼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给你主子少惹点事,就够了!”李眠儿没有正面回答疏影,还是以前的想法,许多事还是不让这丫头知道为妙。
以后就知道了?疏影心里暗暗嘀咕着李眠儿的话,小姐虽然没有告诉自己她的良人在哪,可是这般说法,言外之意。她现在已有良人,只是不愿同自己讲,得等到将来才会告诉自己!
李眠儿这句简单的话。无疑如同往疏影因着王锡兰而起波澜的心湖再投了块大石头,漾得她近乎晕头转向。
瞅着疏影紧盯着自己的一双眼中,带有五分疑惑,三分探寻,两分审视。李眠儿眉头不由跳了跳,心下暗叹;不妙!被这丫头瞧出端倪了,自此,自己怕是再无安宁之日!只盼着这丫头不要草木皆兵便好!
“小姐,那个人铁定不是楚王爷,对不对?”
诚不出李眠儿所料。疏影这会儿早将王锡兰带给她的不快抛诸脑后,转而扒起自己的事情来。
见李眠儿没有反应,疏影接着猜:“可是陈王也不像啊!他那么……那个!”
疏影把“流氓”二字略过。语气中也不掩鄙夷,可突然意识到万一陈王一不小心就是小姐心中的那个良人,自己这么说法岂不会伤到小姐的心,于是连忙改口道:“他,那么……那个……深不可测!”
嗯!“深不可测”这个词。疏影说完后,自觉用得十分妥贴。如果陈王真是小姐相中的,那他就是隐藏得“深不可测”,如果不是,那就是坏得“深不可测”!
李眠儿面上依旧纹丝不动,疏影断定陈王肯定也不是咯!继而她开始绞尽脑汁,把小姐见过的所有男儿通通在脑袋里面过一遍,再过一遍,再再过一遍!
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一闪,陡地忆起去年开宝寺的那场祸事,当时有位公子前后曾救了小姐两次……那位公子真是好功夫,生得又是那般钟灵毓秀,仙姿出尘!啧啧……
会不会就是那位公子?疏影两只眸子在眼眶中不住翻转!一张脸变化多端,偏偏还不歪不斜地正对着李眠儿。
“你在算计什么?”李眠儿看着好笑。
“没……没……,人家没算计什么!”疏影搪塞道。
“别胡猜八猜的!赶紧说说你自己的事才是正经!”李眠儿懒得理她,心想她那愚木脑袋估计猜不到周昱昭的身上。
“我的什么事儿?同小姐的事儿比起来,我的算什么事儿啊!”疏影又开始打马虎眼儿了。
“你的心思,瞒得了你娘亲,瞒得了你爹爹,却瞒不过我!”李眠儿将上半身子重心全部倚到床头的靠枕上,“依着我的观察,多半是你把人家想坏了!我看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小姐——”
“疏影,你听我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也不明白!我之所以着紧你的事,正是因为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一拖再拖!我原本想,以你父亲的能耐,帮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是不在话下的,谁知……也合该你命薄……却出了那样的事!”李眠儿声音黯淡下去。
“小姐——”疏影埋下脸。
“人言可畏,如今幸亏你不在府里头,若身在府中,只怕要度日如年了!而你父亲想必也是为难的!是以……我才插手你的亲事!”李眠儿伸手将疏影又往身边拽了拽,二人离得更近,“从小到大,我就你这么一个伴儿!说什么,我也想让你拥有一个你自己心仪,又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疏影泪眼汪汪,再度哽咽。
“可是……可是他不是?是不是?”李眠儿抿唇一笑,“傻丫头,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那日,你看人家同公主亲热,你就心里不舒服了?就觉得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也容不下你?”
疏影抬起泪眼,嘟着嘴,等在李眠儿的嘴边,听她后面的话。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紫熙公主,是皇上亲自赐婚给王公子的,若是当着皇上的面,王公子冷落公主,那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惹来龙颜不悦么!先不说,背地里,王公主同紫熙公主究竟感情如何,但是从当日的情形来看,他们似乎过于亲热了些,依我看,倒是有欲盖弥彰之嫌!”李眠儿的思维自然不会像疏影那样简单。
那日端阳宴,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王锡兰,觉得他夫妇二人亲密得直胜过最开始就比他二人更郎情妾意的青熙公主夫妇,再后来,她便想到王锡兰很可能是有意表演一场夫妻恩爱秀给皇上、陈王看的。特别是最后散宴的时候,他同紫熙之间便不复原先那样的浓情蜜意,反而看向疏影背影的眼神,却又分明得含情脉脉!
第一百五十六回遥缈春情一点露
“小姐,他……他就是头白眼儿狼!您……您可得护着我呀!”疏影听了李眠儿的话,仍然宽不下心。
“究竟哪个才是白眼儿狼?人家分明冒险救你一命,你不感激人家便算了,还要反咬一口不成?”李眠儿见疏影兀自强词夺理,不由睨了她一眼。
“可……可他居心不良!”疏影红着脸,低声嚷道。
李眠儿自然知道疏影指的王锡兰“居心不良”所谓何事:“怡月山那晚,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穴,他可对你用强了?”
“他……”“爱”“书”“楼”“论”“坛”“整”“理”
“人家又没使强吧?你长着这副好模样,人家对你生些心思,实在也是人之常情,若他当真居心不良,只怕你一身骨头都不会给你留下一根的!”李眠儿有意将后果说得严重些,好叫疏影知道好歹。
闻言,疏影果真打了个哆嗦,接着脸色更晕上一层红,小声囁嚅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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