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给她早些订下亲事,一来可保全她的闺誉,二来也好叫李家的儿女们依着传统适时地谈婚论嫁!”
钟夫人的话说得生硬有余而柔软不足,而长公主似乎并无恼意,反而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李眠儿收紧呼吸,等待长公主的回应。
“钟夫人,不若这样吧,等上个把两月的时间,待青烟手伤全愈了,再议此事也不迟!您的几个孙女,名门闺秀,又是才貌双绝,正好趁此间仔细斟酌斟酌,为她们多加选上几选!”
闻言,李眠儿的珠眸斜斜朝钟夫人那边飞了一下,不巧,恰碰到钟夫人也正拿眼梢瞄向她的手臂,忙慢慢垂下眼去。
钟夫人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以自己的终身大事为幌子,实际上却是来给长公主施压来的,迫使长公主早日给自己一个名份。
现如今,钟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国公府小庶女,可以任人拿捏,不管她心里是如何得不喜欢自己,一旦涉及到国公府的切身利益,她就不得不将个人情绪收敛,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因而目前,钟夫人不但不会一味地打压自己,反而会在必要之时,出手扶自己一把,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同样需要国公府的撑腰。
李眠儿思维飞转,时下,对于长公主和钟夫人而言,自己都算做她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二人皆想在关键时刻利用自己来给她们的赌注多加块筹码,却不问自己究竟乐意不乐意!
李眠儿心中一阵冷笑,她这二人当真那般自信,自己会如她们所愿,做一颗听话的棋子?她现在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而已!
钟夫人的心思,长公主未必摸不清楚,同李眠儿的心思相似,她也在等,在等恰当的时机,在局势不明朗之前,她是不会草率地做出任何决定的。
因此,面对钟夫人的施压,长公主便以一招太极功夫,给她绵软有力地挡了回去,再过两个月,也许时候也该差不多了!
听了长公主的话,钟夫人面上并没有出现大的动静,只是盯着长公主嘴角的笑涡,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了长公主的这席话,臣妾心里也有了打算,再不至于糊里糊涂的!”
钟夫人脸上的笑容,李眠儿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里藏了甚么东西,凭直觉,钟夫人与长公主之间定存有非一般的纠葛。
“钟夫人一向深明大义,治家有方,你的心意本宫明白,我只不过看着青烟她又乖巧又懂事,心里瞧着实在喜欢,想多留些时日,不愿她早早嫁人罢了!待她伤好以后,本宫定然亲自接你入宫来,商讨她的亲事!”
长公主回应地冠冕堂皇,钟夫人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起身作辞。
见长公主跟着站起身来,却没有出言挽留,李眠儿遂也起身,随同长公主一道送钟夫人出了殿。
送走钟夫人,长公主回过身子,低眼探看了看李眠儿的手臂,然后轻道一句:“最近,你只管好好养伤,别的事无须多虑!”
一语说毕,便领着仆从走开了。
在回屋的路中,李眠儿想许多,一会想到自己眼下就如一只井底之蛙,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局势;一会又想到李天天姐妹的亲事,不知国公府会把她们配给谁家,如果自己现在身在国公府,怕也已订下亲事了!
现下,她不能整日困在仁寿宫里,急需接触外面的世界,否则很容易陷入坐以待毙的局面而无法自拔。
最
第一百三十八回弄巧成拙梦作古(上)
令李眠儿深感意外,她的愿望竟是很快便有了着落。
就在钟夫人走后的没两天,长公主收到秦王妃的请帖,只是还未正式见过秦王妃的李眠儿却也在受邀之列。
秦王妃因上次仁寿宫的赏花宴没能亲赴,遂定在三月十二那日于秦王府大摆戏宴以回敬长公主,当然一并受邀的还有京都里首屈一指的名门贵妇千金们。
长公主其实是不乐意带她去的,碍于秦王妃的面子,只好勉为其难,带着李眠儿一同前往秦王府。
因为秦王妃请的是晚宴,是以长公主一行申时初牌时分才出的仁寿宫,到秦王府时约摸申时正,天仍还大亮。秦王府前已然车水马龙,香车绣影。
不同于往次,双臂并不方便的李眠儿此回格外活跃,加之身边又带了疏影,遂而一进秦王府,她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搜寻张淑芬的身影,只是一圈看过来,并没有见着人,想来因上一次赏花宴的事情,家里将她禁足也不无可能。
看了一圈,没发现张淑芬,倒见着不少熟面孔。李眠儿借口去欣赏秦王府花园,领着疏影暂时离开长公主身边,却专往人多的地方凑过去。
疏影心有不解,忍不住问出声来:“小姐,那边那个闲亭里面没有人,我们不如去那里坐坐吧!”
李眠儿顺着疏影的手瞄了瞄东边假山旁的一阁小亭,里面确然没什么人,不过她现在需要的可不是清静:“随我去游廊下面转转!”
“啊,小姐,游廊下好多人哎!”疏影看到前面不远处九曲游廊下三五成群地聚了好多人,莺莺燕燕,姹紫嫣红。
“别多话。快些扶我过去就是!”李眠儿眼锋轻扫,发现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自己这边了,若在这么杵下去,怕要引来更多注意。
疏影偏头瞅了瞅自家小姐的侧脸,暗忖: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李眠儿知晓疏影肚里的心思,嘴上只不道明。
正在园子中央围坐着的这些贵妇人谁都眼皮不浅,谁都或多或少地雨里来火里去过,早练心活眼尖、得铁齿铜牙,于场面上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皆有个拿捏。很难能够从她们口中探听一些消息;而小姐们却要少些心计,没有长辈再没有男子在场,言谈举止多半会轻放些。不经意间,总有可能会透露些隐秘事儿来。
李眠儿此会就是在寻找这样的目标,前头的游廊两边遍植花木,众小姐丫环被吸引过去,齐集廊下。边赏花边聊天,好不热闹。
然而,在她主仆二人将将踏进游廊时,原先高谈阔论颇有几分热火朝天的意思的众人却都不约而同地闭住口,转而朝她二人看来。
接到众人的目光,手臂上还打着绷带的李眠儿不禁赧然。然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回头的份儿,便轻轻垂下眼帘。挨近疏影,一步一步朝游廊深处漫去。
众人里头有不少是头一回见着李眠儿,多瞧上几眼是正常的,再于背后议论几句同样也是正常的,李眠儿浑不在意身后的嗡嗡窃语。一径与疏影来到一盆高大的郁金香旁边停住。
李眠儿身上值得说来说去的不过那么些事,不一会儿廊下就恢复了喧闹。于是李眠儿这才开始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她佯装赏花看景,在游廊内恬适淡地穿梭了两个来回,收获还是不小的,而疏影一向就耳朵长,也杂七杂八地听了不少。
酉时左右,秦王妃派人来请众家小姐前去席面上准备用膳,用完晚膳就要开始今晚的重头戏——杂剧表演。
李眠儿有意落到人群的最后头,待同前面的人拉开间距后,果然疏影憋不住了:“小姐,两月后的今天就是楚王纳侧妃的日子,那位张二小姐也如您之前料想的那样并没有受着什么影响哎!”
疏影一脸不爽快,忽又想到楚王两月后要娶的另一侧妃彭婉,便启口问道:“小姐,那彭婉是谁个?”
李眠儿刚在廊下也听到这么一段,彭婉,彭皇后的堂侄女,这门亲事又是亲上加亲。
凭直觉,那位彭小姐许是去年国公府府宴上,自己进堂时,那位正与周昱昭投壶对礼的小姐吧,依稀记得当时,她输了局,却被周昱昭晾在堂上,还是楚王为她解了围。
现在想想,难怪楚王一下子就唤出她的姓氏,原来还是亲系。
“小姐,陈王是哪个?您见过没有?”疏影等半天见李眠儿不给回应,便放下那个彭婉,换个人打听打听。
“见过两次!”李眠儿淡淡地应道,心头处不由自主地回漾起,去年她与周昱昭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至今,她还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同自己对视的那道眼神。
“见过?小姐,你见过陈王么?那位陈王怎么样?”
听到疏影打探起陈王,李眠儿不由收起神思,偏头睨向疏影:“你打听他作甚?”
疏影低含着脑袋,吱吱唔唔:“人家没有作什么想法!只是方才听几位姑娘议论说,陈王不日也要物色侧妃人选,就多听了几句!”
就冲着她这副光景,李眠儿无需多加揣测,便已猜出疏影那小脑袋瓜里的荒谬想法:“你整日介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你自己的事!”
“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李眠儿打断疏影的“可是”,心里暗暗发笑,因为楚王的事,在小丫头的心眼里,似乎这天下间,能配过自己的就只剩下皇子了!
疏影到嘴边的话被李眠儿堵回去,只好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李眠儿瞥见她抿着嘴,欲言又止,想她耳朵倒也灵光,便吩咐道:“今儿晚上,我之所以央了长公主把你带过来,可不是要你来看热闹的!一会儿我陪着长公主吃饭看戏的时候,你记得抽空往四下里走动走动!专挑人多的地方,万万不可走远,更不要一时听着了什么稀罕事,丢了分寸!!”
疏影抬起脸,面上流出些缕兴奋:“是!”
绕过数丛花木,又几座假山,李眠儿加快了步子,渐渐跟上前头的众人。
在侍者的引领下,李眠儿随几位千金小姐坐到了靠中的一张席面上,席中已坐了数人。
李眠儿能够认出的,只有王锡兰一双如花似玉的妹妹,其余的几位小姐亦皆华装丽饰,看衣着举止,多半是与王锡若姐妹二人同等身份了。
这么一想,李眠儿不觉有些恍惚,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看重了!
秦王妃这么安排自己的席位,表面上看,似乎还不如仁寿宫赏花宴那次来得风光,可是,这里毕竟是秦王府,而自己到底还是庶人一枚,然秦王妃却把自己同一品大员家的千金小姐安排在同一席面上,足以说明她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了!
想及此,李眠儿不由对秦王妃生出两分好奇,抻出脖子,往长公主那一席瞅去。
在花园最北头的大块空地上,已经搭起一个巨大的戏台,台下,距离戏台最近的一张大圆桌上,处于最中间位置上坐着的那个身穿枣红色窄袍广袖的贵妇就是秦王妃,此时,她正一脸和蔼地招呼着坐于右手边的长公主。
李眠儿大略瞄了两眼,那一席上除了秦王妃、长公主二人,还有武王妃,楚王妃,陈王妃,秦王世子妃,以及紫熙公主、蓝熙郡主。
而钟夫人、钱夫人等众位上等品阶的夫人们坐在自己隔壁的一桌上,李天天姐妹几个则坐得要靠边缘些。
宾客落座后没几刻,戏台上响起锣鼓声,紧接下来,一队影戏表演者依次登台,于是众人的情绪很快被激起,纷纷伸头举目,瞧向戏台中央。
李眠儿没有看过影戏、傀儡戏什么的,也因此生出了一些兴趣来。
第一百三十九回弄巧成拙梦作古(中)
李眠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一块巨大的幕布上,放映着纷繁绚丽的场景,而镂空的人影造型栩栩如生,颜色真切动人。
此时台上正演着“封神榜”,只见屏幕上车船马轿、奇妖怪兽是轮番上场,各色人物又是飞天入地、隐身变形,又是喷烟吐火、劈山倒海。
武打戏的时候,影人们枪来剑往、上下翻腾,场面真真热闹非凡、奇幻至绝。
到了文戏之时,只听乐声或喜或悲,唱腔或激昂或缠绵,声情并茂,动人心弦。
众人边吃边看戏,席上的佳肴也早在戏目不断变换间更替完毕。
不知看了多久,吃了多久,待眼前这一目戏结束,秦王妃忽然站起身,举杯,先对着长公主端了一端,尔后对着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朗声简单地同大伙客套两句,结束晚宴,宣布赏戏正式开始。
李眠儿之前一心看戏,却忘记抽神将同桌的小姐们仔细认识一下,但这会大家都忙着起身往戏台下的看座走去,她也只好作罢。好在入席时认识了身边的一位小姐名叫程媞的,听说是程炎的嫡孙女儿,即程辂的妹妹。
秦王妃挽着长公主来到戏台下最靠前头一排座位,挑了最中间的两张椅子坐下,后头的武王妃等人依次序坐好,因首排椅子摆了许多,遂而如程炎夫人、秦夫人、钱夫人、钟夫人等众一、二品诰命妇亦坐到了第一排靠两头的位置去。
第二排则是专为上述诰命夫人携来的千金小姐们安排的位置,李眠儿被领到了长公主身后的位置,左右两边还是和原先宴席时那样,左手边坐着一位翠绿裙衫外罩深绿色披风的小姐,右手边则是程媞,然后就是王锡若姐妹。
而武王妃坐在长公主的右侧,这么一来。她就处于李眠儿的右侧前方了,她只要一偏头,李眠儿就能看到她的左边侧脸,而武王妃自己也只需稍一侧头,便可以瞄到李眠儿的动静了。
后面的几排位子按着类似顺序依次排开去,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排椅子同后头的椅子无论在大小样式还是在奢华程度上都是不一样的,而中间几把专为皇室成员所坐的椅子更为突显。
李眠儿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看在眼中,待侧头寻找疏影的身影时,不意瞥见李天天正朝她这处瞧过来。二人视线相撞时,李眠儿很快闪开,因为根本无需她细辨。李天天的那双眼中定然饱含了嫉恨与不屑,那样的眼神实在不值得为之一顾。
夜幕之下,秦王府华灯初上,花园内霞裳云碧、金缕绡衣,待众女眷端坐妥当。戏台上已打动锣鼓。
只见戏幕后婷婷袅袅走出十枝花来,莲步略移,手捧牙笏,走到看台前,朝秦王妃、长公主等人叩了一个头,站起来。领头的一人再上前一步。又对着看台请了一安,将牙笏呈上。
秦王妃接过侍者呈过的牙笏,递予长公主。请她先点一出。
长公主且不点戏,先将台上的戏子打量一回,才低头点了一出戏,然后秦王妃自己点了一出。送到武王妃面前,武王妃遂同楚王妃、陈王妃等人公商点了几出。
秦王妃嫌点得少。转而请长公主再点两,长公主便又点了两出。都是热闹戏。
冲场就是长公主最先点的《群仙高会》,戏台一片风光旖旎,态度生妍,前排的秦王妃等人看得喝采不禁,然蓝熙公主以及后排的小姐们却似乎不大来劲儿。
果然,才一场戏结束,蓝熙郡主就起身,侧过身子,缓步至秦王妃的面前:“母妃,孩儿想带姐妹们去隔邻的茂林轩去耍耍!”
因离得近,是以蓝熙郡主片刻间的言行李眠儿全看在眼里,她禁不住微讶,当着众皇亲的面,蓝熙郡主依然清冷着脸,说出来的话不温不火,玻璃灯罩下,她的脸甚至还带有几分疏离,却不知离得是秦王妃,还是长公主一并其他人。
李眠儿轻轻偏头,想目睹秦王妃的反应,只见秦王妃在听了蓝熙的话后,并不即时地回应,而是转头来,向坐在身后的几排宾客扫了一眼,尔后掉回头,对着蓝熙轻含一下首:“也好。年轻人坐不住,你看哪家小姐不想留在这里看戏,便领了她们去吧!”
闻言,蓝熙退后两步,对着前排大概中间的位置福了福身子:“姑姑,嫂嫂们,絮蓝儿先行告退!”
话虽有礼有矩,然蓝熙的面上始终不带半点笑容,而长公主等人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各各伸手虚扶一把,并无甚么不满之状。
李眠儿不由抬眼仔细朝蓝熙郡主瞧过去,一双眼睛不大,然鼻骨挺秀,樱唇可爱,几样只有七分惊艳的五官齐齐地镶在一张清秀小脸上,倒显出十分的精致来。
许是觉察到李眠儿的目光,蓝熙公主起身间掀了眼帘往自己这边斜觑一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