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看到,吓得连忙后退,待离得远了,才愤愤不平地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给宫里人驾车就了不得了么,会耍几下剑就了不得了么?”
一头嘟着嘴巴喋喋不休,一头踩着沉沉的步子往车厢后面走去。
来到车尾,打开厢门,宫门处传来得得得马蹄声,疏影转首看向朝自己这儿驶近的马车。
那马车虽不如自己今日乘的这辆豪华,却也阔气有佳。
待马车在不远处的空地停下后,疏影便重回心神,想起方才马夫的傲慢无理,咬着下唇,暗自将那车夫一通无声地咒诽,小巧的脸上因此表情特为丰富,看着可爱又娇俏。
王锡兰从自家马车上走下来,见广场上停了一辆宫车,偏首看过来的时候,通过侧影,认出了疏影,不由暗道了句:还真被那家伙给说准了。
待他发现立在车厢后的疏影,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事情,却是双唇不停地开开合合,而脸上亦是绚丽多彩,对于自己的接近丝毫无意,这一下,他即时起了兴致,静悄悄地走近。
王锡兰负手站到了疏影的身后,嘴巴一咧:“你家小姐已经面见圣上去了?”
突然的人声唬了疏影一跳,况那声音近在咫尺,不知是在何时接近的自己。
疏影扶着车厢棂,掉转过身,发现是王家公子,轻吁了口气先,对着王锡兰福身行了一礼。又想到他方才的问话,想到对于小姐的去处,她自己眼下也正没底着呢,因而回答起来,少不得口气有些急:“还不晓得她现在究竟见着圣上没有呢?真是急死人了!”
见她又是跺脚又是嘟嘴的,王锡兰心下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你家小姐,方才是跟着谁的?”
“哦,是福贵人!”
“既是福贵人的话,那肯定是见着圣上了!她进去多久了?”王锡兰摸了一把袖口中新收到的信件。半个时辰前,一去无音信的周昱昭好歹给他捎回了一封信来,信中简短告知了他自己已安全到达边境之外,还提到今日十五,李青烟入宫面圣的一事,叮嘱他速速入宫,想法帮衬着些。
“已经一个半时辰,眼看天都快黑了,圣上不会留她用晚膳吧?”疏影见王家公子关心,就想着请他帮忙打听一下小姐的情况,“王公子,您是不是也要进宫去的?您是去见圣上的吗?可不可以顺便带我去寻一下我们家小姐?”
“这个不太妥,若我们和你家小姐走得不是一个方向,这诺大的皇宫,要快速找到一个人还是要费些事的!”王锡兰摇摇头,不赞同,“想你家小姐要你留在此处守她,你便依她的指示,乖乖地坐回马车中,等着她出来!”
虽然疏影心里隐隐知道王公子的话十分地合情合理,可她这会惦记着李眠儿惦记得紧,生怕她再到遇什么不测,她要是不亲眼看见她的小姐安然无恙,便一刻不敢安宁。因而此刻听到王锡兰的这番话,却宁愿只当他是为难了,不愿帮忙。
“今天真是倒了霉运了,尽遇着些冷情冷性之人,平头百姓如此,富贵公子亦如此!”疏影似在自言自语,可她是有意识地给自己排解郁忿,遂而音量也不算小,于是车前的平头百姓,和车尾的富贵公子都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
那车夫还好,只一意寐他的。然而王锡兰确然不高兴了,他好心好意地为她出主意,替她主仆二人着想,竟讨来这么一通冷嘲热讽,这小妮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位姑娘家,你刚才口里念叨的冷情冷性之人指的谁?那平头百姓又是谁?那富贵公子又是谁?”
身后之人听了自己的话,看样子准备不依不饶了,疏影掉过身来,抬了脸,面上再没有刚才有求于他时的那副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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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大内惊魂险一度(中)
“您,就是那位富贵公子了!”丝毫没有畏惧,疏影吐字清晰,完全没有意识到,如若身前这位富贵公子有心捏死她的话,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跟前这丫头不但直接了无视自己的通身气派,还对自己摆出一个傲然凛然的架势,王锡兰不觉怒极反笑:“这位姑娘,你倒说说,我哪里冷情冷性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却是谁个来,在那条开宝寺的山道上,哭哭啼啼地说‘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疏影来世做牛做马无以为报!’……你口中冷情冷性的本公子,好像就是那二位公子其中之一吧?”
觑见疏影的面色为之一迥,王锡兰勾起嘴角,再接再厉:“我看,我们兄弟俩哪里能指望你来世给我们做牛做马啊,只求这一世你能为我们积点口德便不错了!”
听了王锡兰的话,疏影恍然,是啊,眼前之人于自己和小姐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不知怎么地,刚才头脑一发热,还当他只是那个偷听别人墙根的小人呢!
这下可惨了,如此污蔑大恩人……
疏影抬眼斜瞄了一下王锡兰,突然想起来,好像……于是重新挺起脊背:“这位公子,提到这救命之恩,你也真好意思坦然地担起来!开宝寺那次,你是用的哪只手救得我们主仆二人?”
思路淌到这儿,疏影确信自己并没有得到眼前之人的亲手搭救,真正的救命之人明明就另有其人,当初只因他二人挨得紧,谢恩的话,当然要一起谢了。
小妮子果然翻脸如翻书,明明刚才眉间还颦着一抹愧色,才一眨眼的功夫,又摇身一变利嘴丫头了。她问自己当初用的哪只手救得她们?王锡兰吱唔了半天,愣是没答出来,想当初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剩下的全靠周昱昭那厮摆平的。
“呶?明明就不是你救得我们,明明就是你的那位兄弟还有金川救的我们,而你,不过是站在一旁看着而已!”疏影睨眼瞧着王锡兰,说完,还不忘将一双小朱唇一噘,再又一撇。
她这小动作被王锡兰看在眼里,毫无疑问,那绝对是赤果果地藐视。可对付这么一个刁蛮的小妮子,除了动用武力,如若单纯地同她摆事实讲道理,怕是要没个完了。
王锡兰侧首看了看天色,日头即将下没,还是抓紧把周昱昭交待的事办妥再说,于是抿着嘴唇,狠狠盯了一眼疏影,一句话也没有摞下,便掉头大步走开。
原指着他再驳上两句的,他却掉头就走,疏影想也没想,先是跑到自己这辆的车驾前,远远地对着马夫嚷了一句:“这位大哥,我随那位公子进去寻一下小姐,不管寻着不寻着,我半个时辰就回,如果小姐先回来,就让她稍等一等!”
然后也不等马夫回答,转身一路小跑,追上前头的王锡兰。
“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同你家小姐走散了,可别怨我之前没关照过你!”见小妮子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王锡兰也懒得劝她回去了。
见王锡兰并没有撵逐自己,想是默许自己跟在他身后了,疏影赶紧收起自己的嚣张气焰,顿作谦逊状:“王公子,您就当可怜我一片护主心切吧!”
小妮子她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能屈能伸,王锡兰偏首觑了一眼身侧的疏影:“你也就是遇着我这么一个大善人,如果换作他人,就你将才的那席话,早就换来一顿狠狠的板子!”
王锡兰不知道这会儿皇上是在南内苑呢,还是在北内苑,腹内揣测着,口头上还不忘给疏影上一课,“看在相逢几次的份上,我劝你,以后在人前的时候少说话,多做事,就你这脾性,亏你主子还敢把你放在身边伺候!”
疏影原也只是有求于他,这才纳下性子,哄他两句,这会听王锡兰的话似是越发地没理了,不由脸色又耷拉下来,不过看到路前面不远处的几处建筑,看样子大概就是皇室后苑了吧。想还要指着他带路,只得把一腔的不爽快就着一口唾沫硬生生地咽下。
王锡兰手里一直握着腰牌,很顺利地进了北内苑。
******
“李家小姐,您的琴技自有一套风格,便是对乐律一窍不通的杂家听了亦觉心旷神怡。下月十五,老时间,杂家到时过府上接您入宫来!”龙颜再次大悦,眼前这位国公府庶出小姐的魄力,福贝这回算真正见识到了。
“那,又要有劳福贵人了!”虽然刚才自己弹的几首琴曲,皆十分对皇上的胃口,李眠儿却并未因此得意,脸上依旧淡然无波。
“不敢当,不敢当!”福贝惊异于李眠儿的城府,还没及笄的半大丫头,不显山不露水,且还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只身面对圣上时,亦能镇定自若。不过,可惜了……究竟出身低了些。
“咦,小姐?小姐——”
李眠儿随同福贝才走出文杏馆不远,就听东边香远阁的附近传来疏影的声音。
这丫头怎么进来了?李眠儿还没看到疏影,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来人,将这野丫头给本宫捆了!”
却听又一个声音传过来,那嗓音听来耳熟,只是话中带着股咬牙切齿的狠戾。
她口中的“野丫头”莫不是指的疏影?
李眠儿不由打了个颤栗,急急地转身,连忙举目朝东边望去,这一望,她的心霎时一揪。
纵使离得不近,可疏影的身形她一眼就认出了,疏影也正面朝着自己,一会瞧向自己这边,一会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因为接了刚才那声命令,两个身高力壮的宫女,正分别从她的两侧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这一幕入眼,李眠儿攥紧手中的帕子,加快步频,赶去香远阁,待离得近些时,她认出了立于疏影身后一群宫装美人中的某几位,而中间那位衣饰最为繁华的赫然是那彭皇后。
彭皇后高高地抬着脖颈,一双泛着阴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其中的不善毫不掩饰,李眠儿的心儿不觉往下一沉,于是不动声色地一点点缓下步子。
皇后左手边挽着的是即将下嫁彭立遥的青熙公主,青熙公主旁边的是德妃和珍妃,再旁边就是楚王妃了;皇后右手边立着的,李眠儿依稀只认出了武郡王妃和燕国长公主。
疏影身旁那位华服公子又是谁?难不成是他把疏影带进来的?
“臣女李青烟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武王妃、长公主、楚王妃、青熙公主请安!”
李眠儿来到香远阁外,冲着一排贵人,磕头请安。
彭皇后看着李眠儿的头顶,眯着眼对着楚王妃斜睨了一眼,楚王妃接到眼神,眉尖皱了皱,便颔下首去。
“先把这不知规矩的野丫头捆一边去,别碍本宫的眼!”彭皇后猜出王锡兰领着的这个小丫环,应是李青烟身边伺候的。
第八十回 大内惊魂险一度(下)
两个宫女闻令就开始对疏影五花大绑,疏影这才意识到自己果然又闯祸了,可是自己不就是看到小姐,张口唤了两声么!
李眠儿见状,双膝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将伏地的身子直起,侧过身,伸出两只胳膊,揽住其中一个宫女的手肘,止住她继续捆绑的动作,然后正过身,对着彭皇后又磕一头:“皇后娘娘,疏影她年岁小,又是头一次进宫,只怪臣女教婢无方,请皇后娘娘息怒,饶恕她这一次!回头,臣女定好生教她规矩!”
“放肆!本宫堂堂一国之母,教训个丫环还要你来指手划脚?”彭皇后就怕李青烟不出声,这会听她给小丫头求情,正合了心意,“你来教她规矩?依本宫看,该是先教教你规矩才是!”
闻言,李眠儿的肺腹骤冷,看来这彭皇后是有心和自己过不去了,却是不知她究竟是因为楚王提携自己,还是因为皇上赏识自己,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她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在场其他人又没一个糊涂的,多多少少也都看出了些。
李眠儿上次宴上太过出彩,遂而这会在场的诸人皆是识得的。对于皇后的责难,几位妃嫔自然暗中叫好。
一直不出声的王锡兰此刻才恍然,难怪那家伙特意叮嘱他要亲自入宫一趟,却是原来如此。
“福贵人?劳您大驾,烦请您这会儿去圣上那回禀一下,臣女的婢子找是找到了,不过臣女这边还有要事,得耽搁一会,待臣女学完了规矩,便速速赶到!”李眠儿偏过首来,对着立在自己侧后方的福贝轻声语道。
她声音虽轻虽缓,看似不快不慢,不急不躁,不过在别人听来却是压迫得着紧。
福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了悟,然对于**的纷争他早已习惯,自己一向也是如果能置身事外则尽量置身事外。
这会子,李眠儿一声招呼不打、一个眼色也不给地突然将他拉进来,福贝心里有些不爽利那也是正常的,只是如果不依着李家小姐的意思行事,怕是要得罪她了,就冲她这临危不惧的胆色,还真不能小看她了。
就算皇上对她无意,仅仅是惜才而已,不是还有楚王么?那楚王对她似也是中意的!虽她出身有瑕疵,可世事难料,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哪,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福贝脚下并不作移动,只是抬眼看了眼彭皇后,面作为难状,李眠儿的意思他晓得,不过唬唬皇后而已,想到这点,福贝暗下摇了摇头,自己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牵了回鼻子走,若是皇后不吃这一套,最后穿了帮,自己岂不是要为她搭上半条老命!
皇后接到福贝的眼神和脸色,不由着恼万分,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盯视着李眠儿不放。
王锡兰瞥到彭皇后的神情,适时地对着珍妃娘娘身边一个粉装妃嫔递过去一个眼神,那个粉装妃嫔自见到王锡兰后,便一心扑在他身上,此时接到他的示意,立马移近,然后悄声对着皇后劝道:“皇后娘娘,今日大好的日子,原本大家赏花品茶好好的,何故因些小事,生这么大气,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青熙公主倒是真心替彭皇后着想:“是呀,母后,大好的日子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完,回了个眼神给王锡兰,王锡兰瞄着她,悠然地将嘴角一翘,那粉装妃嫔见之,顿时喜不自禁,面上更是嗖地浮起一团茵红。
而另一边的武郡王妃则是不动声色地,把一切看在眼里,就在王锡兰给那个粉装妃嫔使眼色的同时,她也向一直立在彭皇后身后的一女官睨了一眼。
那女官的眼神先是为之一滞,然脚下却是利索地走近皇后,俯身附耳,对着彭皇后低语了几句。
听了粉装妃嫔的话,彭皇后又听她一阵嘀咕,不由眉头轻皱,看来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时候!
于是偏过头,拿眼斜睨向还跪在地上的李眠儿:“本宫倒是忘了,今儿个十五,原是皇上吩咐你入宫来的!总不能误了皇上的事!不过既然你要常来这皇宫,那本宫的规矩你是非学不可的了!择日,本宫再传你进宫来!”
说完,一拂广袖,绕过李眠儿,带头朝着北内苑门口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只王锡兰和福贝止在原地不动。
“王锡,你预备留在此地作甚么?”彭皇后没走几步,余光扫到王锡兰并没有跟上,撇过头,语气不乏讥讽。
王锡兰提起脖子,几不可见地扯动一下嘴角,道了句“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闻言,彭皇后暗哼一声,挽了青熙公主缓步走开。
见一群莺莺燕燕都走了,王锡兰立马低头瞧了瞧兀自低眉垂目的李眠儿,还有紧挨着她的疏影,只是疏影的两只胳膊还被攥在两个宫女手中,而那两个宫女没有皇后接下来的命令,是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还不快放开手,皇后娘娘都不追究了,你们还杵在这做甚么!”
两个宫女听王锡兰这话,忙齐齐松开了手,快步离去。
王锡兰见疏影完全没有了乖张,也没有了蛮横,唯剩下狼狈的可怜样,微扯的嘴角不由朝外咧了咧,现在倒是老实了!
然后近前对着福贝拱了拱手:“福贵人,劳您这就带李小姐前去圣上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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