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着离开,却只想着要问王锡兰讨一个说法!于她而言,所有的主动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她眼神黯淡地看着枝儿,很不争气地问道:“驸马,他人呢?”
“嗯?”听见疏影问自己话,枝儿也回过神来,“主子啊,主子一早就上朝去了!”
“哦——”疏影声音暗哑,眼帘没精打采地垂下,轻轻接着又问一句,“那他,今晚回来么?”
枝儿偏头瞅了瞅疏影的神情,不由几不可见地摇摇头,暗叹一口气:女子,一旦失了清白,便相当于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疏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昨日还能当着主子的面儿,好一番盛气凌人,想耍小性子就耍小性子,不高兴了,甩头就走;反观今日,所有的锐气,所有的理直气壮都被消磨了。
这一想,枝儿便动了恻隐之心,遂对疏影安慰道:“主子今晚下了朝,若没有什么应酬,自然是要回来的!你只管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要做寻死觅活什么的,主子早晚是要给你个交待的……”
“那你们呢?”不等枝儿把话说完,疏影猛地抬头逼问,“你们呢?驸马打算怎么交待你们?”
“……”枝儿没以为疏影会这般直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倒被问住了。
“枝儿姐姐,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将来么?”疏影声音再次哽咽,她是不知道枝儿几人的真实身份,以为她们与她同病相怜,都受到王锡兰一样的迫害,当初她就怕这样,所以一直不愿妥协,不想,终还是与她们成了同路之人。
“疏影妹妹,你同我们不一样,你是主子亲自领回来的,他亲手挑的人,怎会与我们一样看待?”枝儿声音中有着不自然的无奈。
“呵……”疏影冷冷一笑,没有应话,接下来的大半天她都不再说话,不管接班的是汀儿、云儿还是春儿,她始终保持缄默,她想好了各种说辞,只等着晚上重见王锡兰时派上用场。
然而,令她心冷的是,当晚王锡兰并没有过来九畹轩。
令她更加心冷的是,次日晚上,王锡兰依旧没有现身。
疏影渐渐失去耐心,渐渐预感不祥,以至于她差些没有忍住,想要开口央枝儿替她打探一下王锡兰的行踪,问他究竟是没有回府,还是回府了却压根没想来九畹轩?不过临张口前,她还是忍住了。
直到三日后,她仍然没有见着王锡兰的半点衣角,她才惊慌,顾不了脸面,顾不了羞耻,她向枝儿打听王锡兰的下落,枝儿颇为小意地告知她,王锡兰前一日回的府,不过简单收拾了点行李便又出门,看样子是出远门。
闻得这个消息,疏影一下子愣住,然后就把自己关进屋子,结果枝儿几人不知用的什么手段,轻易就溜进门来,依样轮流看管她。
事情再明白不过,能是什么样十万火急的事?便一刻钟抽不出来么?疏影暗自想道,若他真有心于自己,就算再忙再急的事,他也会抽身过来九畹轩看一眼自己。
呵!疏影整整自嘲了一天一夜,经过这一天一夜,她似也想通了,这都是命!
然后又想到远在天涯一方的小姐,不知她过得如何?她能过得如何?北寒吃了败仗,据说现今的拓拔意在北寒地位一落千丈,身为大梁郡主,小姐能得他好脸色,说不定,小姐过得比自己还要凄惨!
就依着这样的思路,疏影一路想下去,想象不出任何一条光明的出路,唯乘暗无天日。
仅仅几日功夫,把原本活泼灵性的一个小丫头硬生生逼成了一个心性悲凉冷漠之人。
而龙州城内的李眠儿得到的却是另一番消息,昨日接王锡兰捎来的信,信中简单地提及疏影:疏影之事已妥当安排,勿忧!
有这样一句话,她自然心下大安。
这一日,天气晴朗,气温也不比往日那样寒冷,李眠儿睡了个懒觉,起来随意用了早膳,就由红莲陪着,跑到周昱昭亲自为她辟的一处小花圃里,给前几日特意从七星山移回来的几株梅花松松土。
见几株梅花长势才好,方稍稍放心。接着又回到自己的屋里,把枕下一本读完的书册取出捧在怀中,然后缓步朝隔壁周昱昭所在的房间走去。
转过客厅,进至书房,碰见周昱昭正倚身坐靠在书案后的书柜上,双腿翘在案角处,手里捧了一本封面为白皮的书册,此时正看得津津有味。
李眠儿轻手轻脚,将书册依原先的位置搁在书柜的格框中,然后又抽了一本出来,侧身准备不声不响地离开,待将及书房门口时,她忽想起,昨日落了一个书签在方才归还的那本书里,只得再次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柜前,踮脚将那本书册取下来,翻到搁有书签的那页,拿回书签,归书于原位,复提脚移莲。
在移经周昱昭身侧时,她好奇之心顿起,却是什么书这般吸引人,迷得这家伙竟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李眠儿顿下脚步,稍稍退后一步,比及周昱昭的肩头位置,她弯下身子,偏过头,乍一看过去,原来书页上竟还附插图的,这更让李眠儿奇上加奇,于是,她俯身凝眸,觑向周昱昭手中的书册……
第二百四十四回 迷雾渐开狼虎现(十一)
待视线乍乍然触及那些画图时,李眠儿竟是一时没有看懂,这不由更刺激她心生痒痒。
于是,再凑近一些,盯住其中的一幅画面,而这时,周昱昭终于生了反应,他侧过脸来,瞥向近在咫尺的李眠儿。
李眠儿没问话,只觑了他一眼,便继续定睛于他手中书册,不,应该是画册才对。
也仅是再一眼的功夫,李眠儿看懂了,可是,她面上没有半点了悟也没有关点欣然,取而代之的却是惊惶不已地朝后连退两步。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周昱昭大白天里会这般堂而皇之地翻看春宫册,即使在她进屋后,仍然不知避嫌地照样看他的,害她还以为他看的是什么好书,巴巴地凑过去看个究竟。结果,闹了个大大的红脸。
不过罪魁祸首的周昱昭丝毫不以为意,没事人一般地放下手中的画册,一手枕到脑后,一手搁于扶手上,微微转过身子,面向惊魂未定又羞惭不已的李眠儿,极是淡定地对她勾唇一笑:“看懂了?”
李眠儿见他这样子,恨不能钻地缝里头去,她靠在书柜上,指着案上的画册吱吱唔唔地惑问:“你……你怎么看……看……那样的……书?!”
还当着我的面看!
闻言,周昱昭眼帘上下一扫,把李眠儿整个一打量。
他这眼神在李眠儿看来,是怎么看怎么地不怀好意。
轻笑着收回视线,周昱昭伸指一边掸着书案一边理直气壮:“别家儿郎如我这么大年纪早已娶妻纳妾生子了!我还未成亲。不看这个,看什么?”
“……”听了他这话里有话的言语,李眠儿羞得无言以对,缓缓神。终只能落荒而逃。
望着李眠儿有些狼狈的背影,周昱昭摇头浅笑,画册也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收了书,坐在案前发一会儿怔,片时后,他似对着屋顶的某个方向低声道了句:“给白展捎封信,让他务必抓紧时间,加快进度!”
“是!”苍鹰沉沉地应了一声是。
“传话给吴都使,今夜亥初三刻老地方见我!枭鹰你跟着他。不能让人盯梢了!”
“是!”隔空又传来一声回应。
吩咐完。周昱昭又顿下来。踱至窗前,望着远处神识飘渺,直到武从吉上来回禀事务。他才回神,尔后去了兵营。
李眠儿奔进自己的房间后,心绪久久不得平静,刚才的那幕委实有些叫她无所适从。
再过几日,自己又增一岁,周昱昭年纪也不再小,都是该成家的年岁,但是没有父母高堂,他们的好事仍还需一个字:等。
几日后的京都太傅府九畹轩,王锡兰从洛阳赶回。虽梳洗更衣完毕,但依旧难掩一身的风尘仆仆。
“人呢?”一进书房,除了疏影,其余几个都在,跟着左右嘘寒问暖,王锡兰眉头轻皱。
没指名姓,可几个丫头自然皆知他指的谁。
汀儿低眉无声冷笑,暗翻一个白眼。枝儿一向最为温顺听话,此时听王锡兰问及疏影,恭敬地回道:“在她房里!”
“没人跟着?”王锡兰眉尖再次蹙起。
“若她想死,何必等到现在?”汀儿冷不丁地冒一句。
“哼!”王锡兰脸蓦地冷下来,衣袖一甩,“上次的苦头,你是没吃够么?”
闻言,汀儿脸色煞白,再不敢出声。
枝儿也唬得忙上前岔开话题,笑着说道:“主子放心,疏影好着呢,这会儿,正在屋里做针线呢!您知道,她一向就爱绣活!”
王锡兰听了,脸色稍霁,负手踏到榻前躺倒,这几日累得不轻,这一倒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另一间屋内的疏影,确然捧着绣绷在一针一针绣着针线活计,只是状态是出了奇的好,按理听闻王锡兰终于回来,她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跑去质问他么?怎地还有闲功夫在这做绣活?
没错,前些日子,在得知王锡兰不打一声关照就离开府去,她内心是抓狂、是嫉愤,对未知的将来,她恐惧也抗拒,感觉天空灰暗不明,她的人生已失去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可是经这几天的静气静心静神,她慢慢联想到了小姐,忆起她平日的那些言行话语,又想起她分离别前给自己的千叮万嘱,想着想着,她想通了:与其整日担惊受怕,过得生不如死,倒不如彻底放开,随风而行!很多事,越是强求,就越是得不到!只随遇而安,听命由天罢了。正是红颜自古多薄命,拟将幽意问婵娥。
如此一来,她身心俱轻,即便刚才枝儿前来通知她王锡兰归府的消息,她也没有觉出什么欣喜,不过眼波小小荡漾了几圈涟漪。
见她这副光景,枝儿不由一愣,不过,手上还有不少事要安排,暂且没有功夫研究疏影的反应。
下午申时两刻,王锡兰睡醒,简单用了几道饭食,便让枝儿就去疏影来书房。
好一会儿,疏影才珊珊来迟,王锡兰一眼瞄过去,果然如枝儿所说,穿一身淡素衣裳,梳一个家常鬓髻,气色润泽,看样子确实过得不错。
王锡兰微微一笑:女子终究是女子!一旦交了身子,便连灵魂也会一并交上的!
“枝儿,你暂且退下!这里有疏影服侍!”王锡兰偏头对枝儿命道。
枝儿福身退下,临走抬眸瞧了瞧一脸无动于衷的疏影。
一直沉浸在自己臆想中的王锡兰没有发现疏影的异样,一边风度翩翩地朝疏影走去,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礼盒。
“这是给你准备的及笄礼,上回有些急,没赶上送你!”王锡兰说着已将盒盖打开,是碧灿灿一根翡翠簪子。
疏影也不客气,抬手接过,往袖中一送。
“你不要戴上?”王锡兰盯着疏影的脸,视线特意在她梳起的鬓髻上顿了顿。
“请驸马容我沐完浴后再戴也不迟!”疏影抬眸,嘴角含笑,那笑分不出是真是假,只是两朵笑靥嵌在她桃花一般的脸上,分外夺目。
王锡兰情不自禁地靠近身来,伸手即要抚上她的脸。
疏影却是不着痕迹地让开了去,嘴里欠道:“今儿奴家身上不方便,身子骨也多有不适,请驸马开恩,容奴家改日伺候!”
这般彬彬有礼的一套言辞,王锡兰听后,竟是倏然一愣,不敢相信一席话会是出自这个常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的小丫头!
不过,女子嘛……
他暗里一叹,一时不知该是欣慰还是失落,好歹是把这丫头的性情扭过来了,只是总觉得这样的她失了几分灵性一般,不如原先那么有趣了。
这想法刚浮起,王锡兰又有一些后悔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做得过了些?
他这里思绪乱飘乎,院子里响起一清脆女声:“婢女芷荃叩见驸马爷,公主夫人命婢女来请驸马过去絮园用晚膳!”
王锡兰闻言,想这半个月离家在外,一回来总该要过去看一下的,于是就对院中的芷荃应了句:“嗯,你回夫人,我两柱香后到!”
疏影耷下眼帘,眸中流过一道似讽似嘲的光芒。拿着王锡兰赠送的及笄礼,她回到房里,取出发簪,看着质地上乘、价值不菲的发簪,她唯是一个接一个的冷笑。
次日下午,王锡兰从朝上回来九畹轩,穿过院子,步向书房,视线轻扫间,他蓦地停下脚步,定睛凝眸:院中晾绳上缠着一团蚕丝线,那线团中赫然一根碧油油的物事,那物事不是自己昨日刚送出的发簪又是甚么?
那原是送给某人饰发所用,如今竟是被她大方地用来缠线了,还这么不懂珍惜地搁在破晾衣绳上晒太阳!
大步流星跨到绳下,扯下那团丝线扔地上,摘走碧簪,王锡兰便直奔疏影所在的房间。
推门而入,疏影面对忍着怒气的王锡兰,纹丝未动,依旧一针一线地做她手上的活。
王锡兰这才明白,昨日里,她那副恭敬样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嘲讽,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她,傲然、不屑,分明对自己抱着极大的怨恨,真难为她昨天演成那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锡兰拿出手心里的碧簪,压着怒火质问。
“什么什么意思?”疏影头也不抬,继续她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王锡兰近乎咬牙切齿。
“故意什么?”疏影状似不明所以,抬眸惑道。
“哼!”王锡兰掂掂手中的簪子,沉沉地问,“我亲自送你的及笄礼,你就这么糟蹋?”
“敢问驸马,何谓糟蹋?”疏影睁开珠眸,嘴角讥讽一笑,反问王锡兰。
“你……”面对重又牙尖嘴利的疏影,王锡兰再次头痛。
疏影勾唇冷笑:“呵,论糟蹋的功夫,较之于驸马爷您,疏影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你……”王锡兰实有些被回击得措手不及,倘昨日发现疏影的异常,他定然不会大而化之地自以为是,甚至还居功自傲,结果放松了警惕,这才被疏影喷得体无完肤。
“我……什么?”疏影一挑眉头。
“你就不怕再吃一回苦头?”王锡兰被逼得一时寻不出更好的法子,又拿出这一招来。
第二百四十五回 迷雾渐开狼虎现(十二)
之前给自己所有的心理暗示,私下所做的一切心理准备,在听到王锡兰这句霸道无理的话时,皆瞬间崩蹋。
疏影原本一脸的坚毅与傲然也在同时化作煞白一片。
在面对绝对强者,即便伪装得再好,终不过纸老虎一只,经不得过硬考验。
然事已至此,总不能束手就擒!况束手就擒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于是疏影强自镇定,她悄然攥起铺上的针锥,尽管腿下已开始发抖,但她还是很快从床上站至地上,就在脚落地的一刹那,她举起尖利的锥子抵至自己的脖颈间:“你若敢……”
可惜话才出口,手中的锥子就被王锡兰用不知什么手法给一把抢走。
疏影脚下一踉跄,没了最后的法码,她的脸色愈加苍白。
与此同时,王锡兰却得以扭转局势,反下为上,没有再多一句费话,他伸手扯过瑟缩在床沿的疏影入怀,兜手将手中的碧簪插入疏影的发髻中,然后不顾怀中人的殊死反抗,把她摁倒在床,然后他就如同中魔一般,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猎物,把自己一腔怒火抑或欲火悉数灌入疏影的体中。
模糊中,王锡兰脑中盘旋着一个疑问,何以近来面对疏影时,每每总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要一丁点火星,他就来火,究竟是疏影逼迫自己变得疯狂,还是内心深处自己本来就极度渴望她,根本容不得她表现出任何抗拒。因而疏影越是嚣张。越不在意他,他越容易失控。
潜意识中,他也怕自己这样会让疏影从心底更加抗拒,所以第一次的那个晚上。他极尽柔情与蜜意地对待她,但结果是,疏影压根不买账,反而变本加厉。他之前也不止一次揣测过,这大半年相处过来,他与疏影之彰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