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皇上之所以提前秋试,不过是想要利用秋试钓鱼,看谁会上钩。献王开始并不知情,他早有了除了姜左的心思,借用这次机会,摘清他与高文的牵连,嫁祸给姜左。却没有想到误打误撞,避开了一场祸事。恐怕他在谢大人交出银子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场秋试就是一场局。”云初蹙紧眉头:“皇上见到这银子与高文的案件有牵连,肯定会猜测姜左是高文的暗线,姜左收买谢大人要考题,那么就是在朝廷名正言顺的安插太后的眼线。幸而姜左与荣王府不和,皇上才会打消对你的猜忌。”
“只是姜左如今身死,献王又是多疑的人,他断然会以为姜左留下他诸多把柄在姜府,定不会善罢甘休!”凤瑶被云初点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朝廷格局已定,皇上拿出几个中枢位置作为对秋试入围的人,那么势必会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正是测试人心的时候。
献王的确是如云初所言,误打误撞,栽赃给了太后党派。
那么这个高文的死期,恐怕将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宫宴()
献王愤怒的回府,盯着那封早已干透的信,目光阴沉。
这封信他看后并没有异常,一直随身携带,根本不可能被掉包,为何到了皇上手中就变样了?
沉香推门而入,望着浑身布满戾气的献王说道:“姜左死了。”
他们的计划,因姜左的死,而全部落空!
沉香眼底闪过阴鸷,姜左躲藏在云山别院,他最为惜命,怎的会往悬崖跑?就算他被追捕慌不择路,也会选择束手就擒,等寻时机‘洗刷冤屈’,绝不会靠近崖边半步。
可,他却落崖了?
心思飞转,沉香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姜左的死,定有蹊跷。”
献王目光阴寒的看着沉香,冷声道:“你是说他被人谋杀了?”
“还有一种可能,姜左明白王爷想要做什么,所以以死破局。”沉香抚顺捏皱的袖口,眼底迸发出一道冷芒:“我听说他落崖的时候,留下一个包袱,那个包袱如今在李尺的手中。若是寻常的包袱,李尺为何不交由下属?那么包袱里定有极为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或许与王爷有关!”
献王面色大变,姜左虽是蠢人,可有时却极为谨慎。他对任何一笔银子的收入、支出都有详细的记录,那么姜左替他办事,是否也留下证据?
李尺油盐不进,铁面无私,想从他手中拿回包袱,不是易事。
“父皇他还没有下旨派禁军捉拿本王,李尺定是没有将手里的包袱交上去。”献王眼底闪过杀意:“沉香,你去给李尺递邀请帖。”
“王爷……”沉香显然知道献王的打算,只是李尺极受皇上器重,若是突然丧命,定会与姜左一案联系起来:“太危险。”
献王将信扔在沉香脚下:“宫中发生的事情,你还不知晓吧?这封信出了问题,凤瑶全身而退,若非本王反应敏捷,恐怕如今身陷大牢!可就算本王摘清利害关系,皇上也对本王起了疑心。”幸好他有了除掉姜左的心思,否则这次当真中了皇上的计!
沉香面色一变,捡起信,看完内容后面色铁青,察觉到信纸的异样,皱眉道:“怎么湿了?”
“本王交信呈给皇上之时,范忠无意间打翻了茶水。”献王没好气的说道。
沉香眸光一闪,低头闻了一下信纸,脸色陡然一沉:“王爷恐怕至始至终就被人算计其中。”随手将信纸放在书案上,神色冷清的说道:“我听闻有一种墨写下的字迹,可以保存三日,三日后就消失不见。还有一种墨,写下字迹晾干后,便不见痕迹,若是遇水就会浮现出来。只是这两种墨,我只是在奇闻轶事上看见过记载,却没有真正见过。而这封信上散发着的奇特香味,恐怕就是用了这两种墨。开始用后一种,等干了之后,再用第一种墨。王爷从文府将这信拿过来正好三日,而范忠那杯茶……”
“你说范忠是荣王府的人?”献王豁然起身。
“十之**。”
献王脸色难看,他暗中收买范忠,可范忠他话中的意思是他只效忠皇上,如今却告诉他范忠是荣王府的人!
越想献王越怒极攻心,手背青筋暴鼓,挥手砸了桌上的公文账册。
凤敏从内室出来,看着砸在脚下的账册,弯腰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皇兄何须如此生气,区区一个异姓王收买父皇身旁的内侍,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凤敏睨了沉香一眼,娇笑的说道:“敏儿听闻德亲王如今到了城门口,不出所料,明日定会被召进宫。皇兄何不趁此机会拢络太后?进宫进言,举办宴会替德亲王接风洗尘?”
献王与沉香立即明白凤敏话中的意思,眼底浮现出笑意:“幸好皇妹提醒,否则皇兄犯糊涂了。”说罢,换了衣裳进宫。
**
姜府
一片哀恸。
奈何姜左是逆犯的身份,不能大办丧事。
姜蒋氏命人将喜庆的物件儿收起来,换上素净的摆件。
姜蒋氏穿着青色衣裳,站在姜老夫人的床榻边上。姜老夫人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自从听闻姜左失足落崖,就一直病倒在榻。今日不知从何处得知姜府名下产业、别院被查封,病得愈发的严重。
“姜岑这个小贱人,与她姨娘一样忘恩负义!她以为交代出姜家的罪行,她就能得到献王的疼宠?做梦!献王抬她进府,不过是瞧见左儿的脸面上,姜家一倒,她哪能有好日子过?”姜老夫人愤恨的咒骂姜岑,她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姜岑在背后捅姜家一刀。而这个隐患,还是因她而起!若非她想要姜岑知晓姜家的重要性,告诉她许多姜府名下暗桩产业,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母亲,恶人自有天收。老爷如今不在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姜蒋氏虽然恨姜老夫人,可她明白如今的姜家岌岌可危,成了皇上、献王的眼中钉,若是他们内里再不合,恐怕真的气数将尽了。
姜老夫人看着姜蒋氏满目悔恨,泪流满面,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姜蒋氏的手:“这个家,如今就靠你了。”
姜蒋氏眼眶湿润,她也知晓姜老夫人的身体,恐怕熬不了多少的时日。
只是……
“母亲,姜家名下产业被查封,没有荣王府出手,恐怕咱们连庇身之所都没有。”姜蒋氏在这京中没有什么留念,家业是拿不回来。姜家的声明在京中已臭,没有立足之地。为了她的儿子,她不得不重新打算。离开盛京,许还有崛起的希望。
姜老夫人死死的盯着姜蒋氏:“你说什么?”
姜蒋氏半垂着眼皮,小心翼翼的说道:“等您身子好些了,我打算咱们姜府举家迁回祖籍。”看着姜老夫人脸色大变,连忙说道:“这京中我们是留不得了,笙哥儿他被学堂赶了回来。回祖籍之后,兴许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毕竟,姜府在祖籍还是有声望在。
姜老夫人紧抿着唇,不松口。
姜蒋氏看见姜老夫人眼底的不甘,轻叹口气,不甘又能如何?现在所有人都对姜家避而不见,这一切都怨不得旁人,是他们咎由自取!
“你……你去求你二妹……”姜老夫人眼底燃起希望,荣王府还愿意管他们,只要他们去赔罪,定会原谅他们的!
姜蒋氏苦笑,荣王府又能帮多少?
“快……你快去……”姜老夫人催促道。
姜蒋氏摇了摇头。
姜老夫人气绝,奈何她没有半点力气,呼哧呼哧的瞪着姜蒋氏。
这时,绣桃满脸欣喜的进来道:“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姜老夫人倏然看向绣桃,浑浊的眸子里布满了怒火:“姜府没有大小姐!”
绣桃浑身一颤,不明白姜老夫人为何发怒,见着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慌忙扶着姜老夫人替她顺气,忍不住的劝说道:“老夫人,您如今又何必与大小姐置气?当初她帮着舅舅、舅母落您脸面,那还不是因为柳姨娘而起?大小姐心地纯善,您错信二小姐大家这才落到这般天地。荣王府那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全了情义。南宫府那边,夫人又不在京中,哪里会那么凑巧?显然是南宫大人将人支开,不愿意插手管咱们姜府。眼下就只有大小姐,能够帮助咱们。”
“母亲,患难见真情。大姐儿这个时候上门,足以说明她的心里还有姜府。不曾像姜岑一般,姜府富贵时巴结,落难的时候避之不及。再说,姜府的确是负了三弟妹。”姜蒋氏眼底黯淡,姜府出事之后,三老爷就醉生梦死,不管姜府死活。
以她一个人之力,又怎撑得下去?
姜老夫人闭上眼睛,翻身背朝外。
绣桃看想姜蒋氏,摇了摇头。
姜蒋氏紧了紧手指,转身出了府门,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姜绾。
“祖母不愿见我?”姜绾瞧见是姜蒋氏,心里通透。
姜蒋氏颔首:“她无非是拉不下脸。”
姜绾也不勉强,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她的手中:“大伯母,这点心意足以令你们在祖籍过上安稳的生活。”望了一眼姜府,退了两步道:“你们多保重,好好教导笙哥儿。”
姜蒋氏见她绝口不提三老爷,张了张嘴,直到姜绾坐上马车,也没有问出口。
**
果然如凤敏所料,献王进宫进言替德亲王接风洗尘,太后极为的高兴,赏赐了献王。
德亲王的马车方才进城,就被太后请进宫。
并且张罗着宫宴。
而皇上也同样一反常态,没有反对。
凤瑶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来,沉思道:“高文如今在天牢中,太后心里定是焦灼不安,此时大摆宴席倒不是她的作风。凤啸对德亲王也充满敌意,心中早已是容不下。对太后召他进京,竟是没有一丝不悦。今夜的宫宴也极为积极,吩咐后妃协助太后张罗。”
有一股念头飞快的从她心里闪过,一时没有抓住。
“以太后对德亲王的疼宠,今夜想必十分热闹。”云初缓缓说道。
凤瑶一个激灵,陡然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云初道:“我许久不曾见到母妃,今夜好好叙旧,看看热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起()
朝臣们接到宫中懿旨时,心中极为的忐忑,德亲王在朝中位置尴尬,不得皇上看重。而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极为的微妙,他们一时纠结该不该进宫参宴?
直到日落,接到皇上的口谕,这才悄然松口气,整装进宫。
凤瑶进宫的时候,诸位大臣携带家眷已经闲坐多时。
婢子瞧见凤瑶的身影,立即迎上来:“妙音姑娘让奴婢告知世子妃,德亲王妃如今在慈安宫。”
“嗯。”
凤瑶目光微沉,太后向来不喜母妃。母妃从魏洲而来,自然是不能避开,前去请安。只是这都大半天了,怎得还在慈安宫?
想起往事,凤瑶眼底闪过寒芒,对云初道:“我去给皇祖母请安。”
“同去。”云初望了一眼慈安宫的方向,侧身叮嘱石韦几句。
凤瑶摇头道:“你要去朝露殿。”
“不急。”
凤瑶抿唇,坐上轿撵。
自从德亲王去了魏洲,慈安宫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
命妇与各府小姐都齐聚问安。
太后一扫阴霾,笑得开怀。
德亲王妃坐在太后的身旁,比起离京的时候多了几分沧桑,乌鸦鸦的青丝也平添华发。目光黯然,眉宇间透着哀伤。
许是听闻皇贵妃的噩耗。
那些想要询问德亲王妃魏洲的风土人情的贵妇,也只好作罢。
太后看着德亲王妃的模样,只觉得扫兴。
“魏洲富庶,民风开放,你们在那儿如何?”
德亲王妃低眉顺目道:“百姓和善,倒也自在。”
太后眉心跳了跳,她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若是过得自在,为何源儿削瘦、苍老?
方才一回京,便与她诉苦。
萧宁若是个有眼力见的,自会说出合她心意的话。那么多的命妇在此,她到时候也可以向皇上讨要个恩典,将他们留下来!
可这个贱婢!
太后皱眉道:“哀家为何听说那边蛮子、刁民多?王爷治理时,吃了不少苦头。”
德亲王妃拢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太后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含笑说道:“魏洲天高皇帝远,自然有些难服管教。王爷初去不了解,所以碰壁。如今在王爷的治理下,日益繁盛。”
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德亲王妃,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大殿里的气氛,陡然凝滞。
诸位贵妇、小姐们全都低眉敛目。
“荣王世子、荣王世子妃求见。”门口的宫婢这时进来通报,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太后冷哼一声,让人请进来。
德亲王妃的手微微松开,若非因为云初与凤瑶到来,太后定会寻由头发作。
看着由远及近的两道身影,德亲王妃红了眼眶。
凤瑶进殿便感受到一道热切的视线,目不斜视的给太后请安,这才抬头看向许久不见的母妃。嘴角微微上扬,福身给德亲王妃行礼。
德亲王妃慌忙握着凤瑶的手扶一把,顺势起身站在她的身旁,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媳许久未见瑶儿,有好些体己话要说,借您的偏殿一用。”
太后眸光微闪,点头应允。
二人去了偏殿,云初问安后去了朝露殿。
挥退伺候的人,德亲王妃张口询问道:“此次你父王回京……”
话未说完,嘴被凤瑶捂住。
凤瑶睨了一眼大殿四周,竖着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德亲王妃有些话如今不是询问的时候。
德亲王妃点了点头,端详着凤瑶的模样,倏然泪水滴滴砸落下来。
凤瑶心头酸涩,她知晓母妃是想起了姨母,心中悲恸。
母妃离京之时,嘱托姨母照应她,没有料到姨母的处境比她更为艰难。
“母妃,姨母走的很安详,这样对她何尝又不是解脱?”凤瑶轻轻抱着德亲王妃,没有人比母妃更理解姨母。
德亲王妃眼底布满恨意,对萧予的愧疚充满胸腔。当初若不是她退了与凤啸的婚约,凤啸也不会为了报复她而让予儿进宫。
她还那样年轻……
德亲王妃满面痛苦之色,年轻又如何?
恐怕在予儿进宫的那刻,她就已经死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为了支撑萧家而活着。
“我……对不起她……”德亲王妃捂住口鼻哭泣,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凤瑶抿紧唇,看着德亲王妃不断的自责,拿着娟帕替她擦拭着眼泪。
“你姨母可有留下什么话?”
“姨母说她对不起您了。”
这是姨母留给身旁心腹的话,并未直接与她说,怕会让她警觉吧?
德亲王妃痛哭失声。
偏殿外宫婢紧贴着纱幔听着内里的动静,听见德亲王妃的哭声,皱紧眉头,走向内殿。
太后已经散去诸位命妇与小姐,正躺在榻上。
宫婢跪在地上回话道:“她们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到皇贵妃的死在痛哭。”
太后眼底浮现阴鸷,萧宁留在她的偏殿,自然不会说什么要紧的事。
“荣王府大小姐回京了?”太后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是,荣王府三夫人带着人进宫了。”宫婢恭恭敬敬回答。
太后阖上眼,不再说话。
宫婢看向秋娘,秋娘摇了摇头,宫婢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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