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似将姜绾的眼映红。手指根根卷曲收紧,静静的望着大火将她视为生命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仿佛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心脏,狠辣的绞拧。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步伐仓促,险些被裙摆绊倒。
绿鄂很心疼姜绾,但是与镜墨澜有一丝的可能,她也不会让姜绾绝了念头,不留一丝余地。
她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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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成亲的时候,来府中送嫁的只有凤瑶与云初。
凤瑶亲自给姜绾梳妆,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宛如画布的脸,心中似被针扎辗一样的疼痛。到底是她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依靠。在她徘徊的时候,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动作利落的给姜绾上妆,涂抹的胭脂令她看起来气色极好。
“绾儿,坚强。”千万别学姜邓氏。
凤瑶在心里默念道。
她确信姜绾与镜墨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姜绾不会在孝期,仓促的嫁给陵王。
院子里,并无一丝的喜气,格外的冷清。
无论是谁,都无法相信,此刻在举行着一场婚礼。
姜绾看着凤瑶眼底的怜惜,微微浅笑:“再多的人,不是真心祝愿,我宁可不要。你来了,便足矣。”怕凤瑶再多说什么,继续说道:“婚礼不过是一场形式,并非越盛大,越幸福。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凤瑶静静的看着姜绾脸上宁静的笑容,仿佛无懈可击,可又有谁知宁静的背后,藏有多少的伤痛悲苦?
姜绾听到外面响起炮竹声,拿起红盖头端正的盖在头上,端庄优雅的朝门口走去。
云初站在门口,身上难得的没有穿白色的衣袍。
“初一,你背着绾儿上花轿。”凤瑶希望所有的礼仪,尽量周全。当初她出嫁,萧然背着她上花轿。今日姜绾出嫁,由云初背她出门。
云初看了凤瑶一会,似在思量。
凤瑶推搡他一把:“回去好好休息变成。”
云初轻笑了一声,背着姜绾出门,放在花轿上。
陵王亲自来迎亲,身旁的人在一旁教他步骤,倒是没有出差错。
吹吹打打中,花轿渐行渐远。
姜绾的门庭前面,又恢复一片冷清。
凤瑶回首望了一眼宅子,姜绾以尚在孝期为由,并没有张灯结彩。心中颇为的感触,回头看着云初长身玉立在石阶下,微微仰首,面带笑容的看着她,似水温柔的眸子里,隐约流动着丝丝浓情与宠溺。心里高筑的防备,瞬然坍塌。
十六年,浴火重生,她终于等到了他。
可世间,并非所有人,能够如她这般幸运。
所以,她必须要紧紧的抓住眼前的幸福。
心里的犹豫令她裹足不前,虽然坦白之后,两个人感情比之前好,可她心里却仍旧觉得有隔阂。
可姜绾的处境,感情可遇不可求。但是当时机正好,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时候,切不可犹豫不决。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之后是生死别离,至少曾经幸福过,不过留下遗憾。
凤瑶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宽厚干净而有力的手掌,似有一根线在牵引着她,朝他而去。
手搭在他的手心,猛然被他一拽,跌进他的怀中。
“时光不可在蹉跎中度过,绾儿的事情,在告诫着我们……”云初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抱着凤瑶的手却是多了几分力道:“幸好你还在,而我也不愿辜负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
凤瑶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手心下一片湿濡,那是姜绾的泪。
“你今日若是没有背绾儿出嫁,是不是打算将这些话都藏在心底,不愿与我说?”凤瑶心中震动,更多的是感动、感激。这么多年的执着相守,终不被辜负。
若非到问题的严重,他不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定是害怕他们会如镜墨澜与姜绾一般,一心为对方,可对付并不知晓,而致使他们误会重重,最终错过。
适才,他表明了心意。
云初对感情之事,并不擅长。被凤瑶这一打趣,面色窘然。白玉般的面庞,似朝霞照映泛着丝丝红光。
凤瑶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云初好不容易主动一番,她这一言打出去,恐怕今后再想听诸如此类的话,比铁树开花都要艰难!
“初一……”
“回去。”云初松开凤瑶,撇开她的手。板着脸,却是掩不住那红透的耳根。
凤瑶也不揭穿,手指勾住他的手指。云初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任由她勾住他的手指。凤瑶眼底的笑意更深,宛如偷腥的猫。他分明就不是有意要松开,否则早给甩开了。顺势松开他的手指,挽上他的手臂。
云初脚步一顿,侧目俯视她,瞳孔幽幽。
凤瑶扬着头,笑容灿烂。
云初瞳孔一紧,别开了视线:“有人。”清冷的嗓音里那一丝微颤,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哪儿有人?”凤瑶东张四望,视线落在转角处的那道灰白色的身影上。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娇嗔道:“没有啊!”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青光眼?”
“别闹。”云初握着凤瑶的手,看着憔悴不堪的镜墨澜,示意凤瑶先上马车。
凤瑶微抿着唇瓣,心里到底是对镜墨澜心怀幽怨。若不是他,姜绾也不会嫁给不爱的人,断掉过往成全他。可仔细想想,她也不能如此武断,无论如何都是姜绾的选择。
静默片刻,凤瑶松开云初的手,走到镜墨澜的身边:“无论你对她什么感情,可最后你放弃她。如今她选择今后想要的生活,那么不打扰便是你最后的温柔。”
姜绾再也承受不起镜墨澜的再一次伤害。
爱得太深,即使在旁人看来不过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足以毁灭的伤害。
镜墨澜几次三番的放弃,已经失去拥有姜绾的权利。
两个人各自回到各自生活的轨迹里,若是不能保证今后不再伤害活着辜负,那么就不要去搅乱如今的平静!
镜墨澜在凤瑶走近的时候,戴上手中的帷帽,凤瑶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萦绕在他身边的悲恸与悲绝。
比起镜墨澜,她更疼惜姜绾。
镜墨澜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凤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平复内心的起伏,回到云初的身旁。二人上了马车,云初坐定后,对凤瑶说道:“姜大老爷与文成侯府被灭有关。”道出镜墨澜与姜绾之间的纠葛。
凤瑶脸上的表情僵硬,这一刻,她对镜墨澜与姜绾心中的滋味感同身受。
血海深仇,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样的打击是怎样的神魂俱灭?
良久,凤瑶呐呐的说道:“当初我几乎以为你也是沈家一案的元凶。”
云初目光一变,仿佛记起那一日她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一幕。
“当时觉得有两个我在体内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成两半。最后,我还是相信你不会。”凤瑶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极为的信任。即便有片刻的质疑,下一瞬对他仍旧是坚定不移。
毕竟,事关沈家,难免有一瞬被震懵了,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云初心中一动,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心中却是不禁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即使他极有可能是灭族的仇人,她在没有任何一丝证明他清白的情况下,都能对他坚信不移?
这样的人,他又怎舍得放手?
只是……
云初想到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眸子却是一片黯然。
凤瑶依偎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散去席卷四肢百骸的一股阴寒之气。
如今回想到那一幕,她都庆幸没有失去了理智。
否则,结果当真无法预料。
“我担心芙蕖,每次一想到她以身试险的留在宫中,伺候那个人。我心里就极不安,怕她忍不住会动手。”凤瑶觉得面对云初芙蕖能够沉着冷静,那是不常与云初面对。凤啸不一样,她必须压制心底强烈的仇恨去服饰他。若是成功了倒也好,万一失败只怕尸骨无存!
“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她的身边。”云初相信芙蕖的能力。
凤瑶心中稍稍舒坦了一些,心里想着如今知道仇敌是谁,但是对方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不是轻易能够报仇!
紧紧的捏住云初腰间的玉玦,眼底里布满了浓烈的恨意。
可更多的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便知道仇人,却也不能够立即报仇雪恨!
“哥哥知道吗?”凤瑶反复调整,方才压下心头的仇恨!
云初颔首,目光微转,幽幽的看着凤瑶道:“报仇后,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给他们立衣冠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凤瑶强调了最后几个字,父亲临终前告诉她要带着孩子与夫君去探望他们,这样也让他在地下有知,她过得很好。
“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个柿子蒂()
桃花瓣纷扬而下,落英缤纷,一片暖色。
殿内汉白玉地面上冷光凛冽,太后站在玉阶之下,神色凛然的看向龙案后的凤啸。
凤啸对太后的到来,心中感到一阵纳罕。
太后素来有事召他前去慈安宫,从他登基后,不曾来过甘露殿。此次前来,不禁令他面色一肃。
“母后今日来,有何要事?”凤啸搁下朱砂笔,缓缓起身拾阶而下,在太后的身前站定。“您身体不适,朕可以前去慈安宫探望您。”
太后摆了摆手,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看着这里熟悉的一景一物,心中颇有些感慨:“当初你父皇在世,还只有你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时常抱着你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如今,时过境迁……”话音戛然而止。
太后抬头仔细的打量凤啸的眉眼,微微含笑的说道:“如今你也是白发丛生,这又将是年轻一辈人的天下。你我争了一辈子,也都将退出历史的舞台。可如今,哀家偶然得知一件事,若是属实,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寝食难安,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啸似笑非笑的说道:“母后向来直来直往,我们母子间,有何不能讲?”拢在宽广的袖摆中的手,捏成了拳头,眸光幽黯的思量着太后这一番话。
太后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凤啸,雍容华贵的看着他,堆叠着皱眉的眼角似隐隐闪过快慰。仿佛每一次对凤啸的打击,对她来说输给他的耻辱感,便能消减一分半点。
凤啸端详手中的药方,他并不清楚有何作用:“母后这是何意?”
“这个方子是绝子汤,女子喝下去此生都不会有孕。”太后看着凤啸眼底的疑惑,目光诡异的说道:“而哀家得知皇贵妃入宫前服用了这张药方。”
凤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所以,皇贵妃根本不会有孕。奇怪的是她入宫一两个月后,却是有了身孕。皇上难道不怀疑?”太后看着凤啸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禁低笑开来:“这件事哀家怕有人刻意中伤皇贵妃,特地让人去调查。皇天不负有心人,找着了当初给皇贵妃开方子的大夫,对比了字迹,的确是出自他的手。”
“母后又怎知绝子汤,是他开给皇贵妃?您也说这么多年,难免会记错了!”凤啸始终不相信萧予会和绝子汤,在这深宫大院,谁不想生下孩子,拢住恩宠?萧予也不意外,她若是不想承受恩宠,那么当初就不会进宫。她必须拢络住他的宠信,萧家或许才会安稳。正是因为萧予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绝对不会喝绝子汤,犯下欺君大罪!
只是,他每次临幸她之后,都会送去一碗避子汤,她都喝下去,有孕之事的确古怪。可太医却是说过,避子汤也不是完全能够避免怀孕。并且在萧予的吃食里,发现了能够避孕的成份,太医猜测或许是两种药在一起没有发挥效用!
“皇上就如此确定?你可别忘了,皇贵妃心里装的是陵王。当初是你强行将她抢进宫,她恨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你生下孩子?哀家猜想,她这一招才是高招,流产导致恶露不止,又用毒药沐浴,皇上还不明白皇贵妃不想得你的宠幸。可你毕竟是皇上,她的死活,萧家的死活,乃至整个大舜国的死活都是你的一句话。她自然不敢拂你脸面,只有兵行险招!眼下看来,她这步棋倒是走对了!”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凤啸心中一震,陡然想起皇贵妃初进宫的时候,暗卫对他的汇报,心中顿时不确定。脸色阴沉的说道:“传皇贵妃!”
等待中,凤啸将这些年的事物,反反复复的在心里翻转,企图找出萧予有半点不忠的破绽。
不知是太后污蔑,他的不上心,亦或是萧予的演技太高。他始终没有觉察出半点不对劲之处!
片刻,皇贵妃穿着一袭紫红色宫装,金线绣成的芍药随着她婀娜身姿的摆动,一张一展,层层叠叠的绽放,栩栩如生。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是苍白如霜,妩媚含情的美目失了光彩,一片黯然。光洁平滑的眼角,竟是生出了细纹,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眼睑下的青影。
凤啸看到萧予的一瞬,倏然心惊。短短几日不见,她这般憔悴不堪。往日这华服映衬下风华绝代,如今却是不堪承受这华服的秾艳,病容恹恹。
“臣妾叩见皇上、太后金安。”皇贵妃端庄得体的行礼,可原本行云流水,姿态优雅的简单动作,此刻她做完后却是有点喘。
凤啸见她脚步虚浮,伸手将她托扶起来:“爱妃身子抱恙,怎不叫人告知朕?”
“皇上日理万机,这几日政务繁忙,臣妾不想这些小事扰了皇上心神。”皇贵妃虚弱的浅笑道。
凤啸目光幽邃,将一张药方放在她的手上:“爱妃懂一些医理,不知你可认得这方子的用处?”
萧予淡扫一眼,心骤沉,面上半分不显,眸子里却是蕴含着一丝愠怒,娇嗔道:“皇上这是打趣臣妾?这张方子可是后宫常见之物,就连臣妾当年进宫也险些喝了一样一碗药,幸而懂得药理,这才有幸避免。”说罢,目光盈盈的看向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皇贵妃这是何意?”
“臣妾只是想,太后娘娘在后宫多年,应该比臣妾更懂其中的利害罢了。”皇贵妃心中不难猜想,这药方恐怕是太后拿来给皇上。她既然已经对自己出手,没有成功势必会有其他的动作。一直在暗中防范,却是没有想到,太后将主意放在萧家。若非如此,这么隐秘之事,她势必不会知晓!
只是,这么多年的事情被查出来,那个时候她行事小心周密,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凤啸领悟萧予话中之意,当年太后的确对她出过手。他也怀疑这药方是太后嫁祸,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多想!
“哀家见多了后宫腌臜之事,所以才会事事谨慎,宁愿错杀也不愿有一条漏网之鱼!何况,哀家不曾冤枉过任何人,都是掌握证据之后,才会公之于众!”太后从萧予手中将药方拿过去,挑高眉梢,讥诮的说道:“事情过去多年,皇贵妃不记事也正常。哀家恰好无事,可以将这张药方的来历娓娓道来。”
萧予一怔。
凤啸一直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见她眼底闪过微澜,目光阴沉:“太后手里的药方,从萧家照料你的乳母手中所得。据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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