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思来想去,慎重的说道:“碧云仙根,若是得了这一味药,大小姐的命能保住。”
古籍记载,这味药通体碧绿,其形如扇,生长在布满瘴气的深渊。药效胜过补血灵药天山雪莲与千年灵芝,久服轻身不老。增元固体,改善体质。同样能作为药引,可解百毒。
这世间,只有慧祯大师云游四海的时候,偶然得了一株。
可这一株,却是赠给了他得意弟子云初。
谁人都知国师出生身携胎毒,这一株药同样是他的救命良药,恐怕是无望了。
虽然如此,太医仍旧将这味药的去向,告诉了德亲王妃。叮嘱道:“大小姐的病情,恐怕与她手上的伤脱不了关系,日后多加小心才好。”
德亲王妃颓然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凤瑶手心慢慢愈合的伤口,沉默不语。这味药她知道在云初的手中,荣王妃当初托她去寻冰蚕,因为云初还少了这一味药引。
看着床上睡梦中痛苦挣扎的凤瑶,德亲王妃下定了决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更衣!”
德亲王妃吩咐婢女给凤瑶穿好外裳,小心翼翼的抬到马车上,进宫去求云初给一半碧云仙根。
半道上,碰见了德亲王。
德亲王一怔,看着形势浩荡的一行人朝府外走去,连忙挡着德亲王妃的去路:“这几日都不见你人影,玉儿的亲事,你记得推了。”看着一辆马车从他身旁驶过,随口问道:“进宫?”
自从订下丞相夫人侄儿的那门亲事,德亲王便不见踪影。如今竟是连瑶儿生病都不知,心心念念惦记着凤玉,德亲王妃脸一沉,没有力气与他计较。
“让开!”德亲王妃冷声道。
德亲王讪讪的说道:“好些时日,你气也该消了……”
德亲王妃已经越过他出了府。
德亲王满面怒容,预备追上去纠缠,这时管家上前道:“王爷,大小姐病倒了。”
德亲王恍然大悟,莫怪萧宁不与他吵闹,原来急着给凤瑶求医问药?他虽然犯浑,可也摸清了德亲王妃的脾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了萧宁的霉头,索性大摇大摆的出府寻乐子。
德亲王妃拿着玉牌,畅通无阻的进宫,却在琼华殿门前被拦截住。
石韦毕恭毕敬的说道:“王妃,国师此时不便见客。”
德亲王妃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与一封书信递给石韦:“劳烦你将这两样给国师。”
她早听闻见云初不易,所以出来的时候,让人送了口信给荣王妃,荣王妃那边的人拿着她的亲笔信与信物在宫门口与自己汇合。
果真,云初见了荣王妃的书信后,吩咐石韦将人请进来。
德亲王妃初次踏进琼华殿,宫阙巍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阳光漫漫洒在连绵如山的屋脊,气势恢弘。
采芙被这里的景象惊了一下,垂头跟着德亲王妃进了大殿。
云初坐在重重纱幔后的屏风处,德亲王妃只看到屏风上一道清影,放下成见道:“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国师。”
德亲王府的消息早已传到云初的耳中,德亲王妃此行的目地,他了然于心。
“占卜问卦。”云初声凉如玉。
“求医问药。”德亲王妃捏紧了袖子,手心竟洇了一层薄汗。
“王妃该寻太医。”云初语气凉薄,寡淡无情。
德亲王妃精致的柳眉一皱,人人都说国师云初温润如玉,虽神秘,却性情极好。
如今看来,不尽然。
“国师师承慧祯大师,慧祯大师医术了得,国师尽得真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唐突来此,实属无奈,还望国师施以援手,救救小女。”云初的态度出乎意料,德亲王妃不敢贸然提及碧云仙根。
“不能自医者,谈何医术高绝?王妃请回罢。”云初已然起身谢客。
第十三章 缘分()
“念在我与你母妃故交的情份上,请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德亲王妃焦急的上前一步,似要挽留云初,可想到他待客的态度,脚步一滞,不再向前一步。
云初步伐一顿,德亲王妃跪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扶住德亲王妃,慢慢的迫使她直起身来。
云初动了恻隐之心,德亲王妃为了救凤瑶,摒弃身份,不惜下跪求他。不禁想到幼时,母妃抱着他跪在国寺前,祈求师傅收他为徒。
半晌,淡漠道:“进来罢。”
德亲王妃一怔,随后大喜过望,连忙吩咐采芙去把凤瑶给一同搀扶进来。
顺着石韦的指引,将凤瑶安置在隔壁殿中的内室。
里面一应布置,一眼便知是女子居所。
采芙抬起头来,看着四处的布置,心神一震,掩不住眸子里浓浓的震惊。
一模一样!
凤瑶的木樨阁与这殿内的摆设,仿佛是复制过去一般,没有半丝差错。
采芙紧了紧手指,心头疑虑重重,木樨阁是按照小姐醒来的时候的吩咐置办,与国师这里的一处居所相像,不知是巧合,还是……
似触到可怕的念头,采芙一阵心惊,抬眼看向王妃。见她一门心思在小姐身上,没有觉察出异样,不平静的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石韦端了一碗药进来,递给采芙。
采芙取过药碗,用小勺细细舀了半勺药汁,一只手捏着凤瑶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喂了几口,大半顺着嘴角溢出来。
凤瑶呛得咳嗽,顿时将好不容易吞咽下的药汁如数吐出来。
德亲王妃看着红了眼,拿着帕子给凤瑶擦拭干净,抱着她轻柔的拍拂着她的后背顺气。
云初自屏风后进来,容颜清绝秀美,惊为天人。一双狭长的眸子,眼神似高山流水般沉静高雅。那样淡然,那样冷漠。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一股子清冷,拒人千里。
德亲王妃暗自纳罕,他怕是不好相与。
云初缓缓的信步而来,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银白光芒,雪白的锦袍襟摆处金丝绣着暗纹,精美绝伦。
修长的手指取过案几上的另一碗汤药,一手捏着凤瑶的下颔,将碗送到她唇边尽数灌下去,点滴不漏。
德亲王妃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他动作从善如流,极为的娴熟。心里燃起了希望,或许瑶儿他能治好。
凤瑶浑浑噩噩,昏睡中,仍有一丝神识。
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萦绕在鼻息间,仿佛她又回到了琼华殿——
可惜,黄粱一梦。
凤瑶挣扎着想要醒来,可她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动弹不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费尽浑身力气,不过转动了一下眼珠。
她这一丝反应,险些让德亲王妃喜极而泣。
“她……是要醒了?”问的小心翼翼。
“大约是。”
德亲王妃满心期待,可最后化为深深的失落。
凤瑶没有醒来,且睡得更为深沉。
德亲王妃一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那样的焦灼不安。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的启口向云初要半株碧云仙根。“我着实没有法子了,瑶儿她能够醒来许是天意,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让她安然活下去。碧云仙根……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是可行的。”
石韦眉一皱,不等云初开口,失了规矩的说道:“王妃,您该知晓那味药是国师的救命良药。若给了,便是以命换命。”
德亲王妃满面尴尬。
云初知道凤瑶身体不容乐观,但是他们的交情,还不到他拿出碧云仙根的地步。
德亲王妃知道她强人所难,不禁苦笑道:“你们之间,冥冥中有缘分,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与瑶儿木樨阁一致……”
云初手指一顿,冰凉如水的目光骤然看向床榻上的凤瑶。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小丫头对他道:初一,若有朝一日我离开了你,离开了这琼华殿,那么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带走。无论在哪里,都像住在琼华殿,忆起这里美好的时光。
他笑,当真是傻丫头,这辈子只有琼华殿是她的去处。
一语成谶。
云初敛去眸子里的思绪,收回视线。
德亲王妃并未觉察到云初翻涌的心潮,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摆在他眼前道:“你母妃托我寻冰蚕,只找到冰蚕蚕茧,瑶儿醒来的突然,我忘了给你。”
云初目光落在木盒上,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采芙似怕他不信,慌忙打开木盒。
只一眼,云初移开视线,着石韦去取碧云仙根。
石韦纹丝不动,第一次忤逆云初。
德亲王妃不悦,她这算作交易,一物换一物,这小童未免不通人情?
云初亲自去取,石韦红了双眼,他不明白国师为何要救凤瑶,他分明不喜她,怎么就被这破蚕茧给改变心意了?
云初心意已决,石韦终究抵不住,跑出去取了三分之一。
德亲王妃千恩万谢,激动的手指都微微颤抖,小心翼翼的碾碎,喂凤瑶服下。愁眉不展道:“多谢国师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所求,萧家定尽全力。”
萧家?
云初若有所思。
“今日便不叨扰了,我们先告辞。”德亲王妃让人将凤瑶扶上马车,出宫回府。
偌大的琼华殿恢复了寂静。
石韦愤然说道:“国师,这蚕茧已然是死物,根本不可破茧成蚕,于您没有任何用处,为何要舍了碧云仙根?”
云初将茶水饮尽,碎玉一般的声音,悠扬绵长:“缘分。”
语气里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难以确定的疑问。
见鬼的缘分!
石韦满肚子的怨气,恍然间,他记起了德亲王妃说的话,凤瑶那一双眼眸跃然浮现在脑海,不禁张大了嘴。
莫不是……莫不是因为像沈姐姐?
石韦惊魂未定,想要询问云初,可哪里还见他的身影?
第十四章 恩怨()
玉雪阁
室内一片狼藉。
凤玉躺在床榻上,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是头皮却是一阵阵瘙痒,伸手挠了几下,那股痒意却越发的猛烈。揪扯着发丝疼痛,气恼的将发钗拆解下来,一头青丝垂落如瀑。
凤玉生的不如凤瑶清艳绝丽,脸盘儿尖细,透着江南女子的玲珑婉约。苍白的脸颊在黑色的长发映衬下,格外的柔弱不堪。
“母妃去何处了?父王呢?婚事如何了?”凤玉咬紧牙根,心里生出一股子恨意。
萧宁她真狠!
待自己宛如仇人,竟将她许配给鳏夫,还是一个瘸子!
如此倒也算了,可他不过是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儿,寄居在丞相府,无权无势。
她低嫁过去如何立足?那样尴尬的身份,她恐怕被压人下,连相府主子的奴才都不如!
叫她如何能吞咽下这口恶气?
可她知道萧宁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更改,在这紧要时刻,她不能再对付凤瑶,激怒萧宁。
“小姐,大小姐病倒了,王妃带着她进宫求医。王爷……王爷他出府了。”红娇嗫嚅道,战战兢兢的看着凤玉,生怕她再次发怒。
窝囊!
凤玉挥落小几上盛满药汁的瓷碗,满面怒容。父王的宠爱有何用?他护不了她,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苦苦所求的东西,萧宁一句话,便全都给了凤瑶!
她怎么能甘心?
外人眼中,她身份高贵,光鲜亮丽。可在这府邸里,连卑贱的奴才也比不得。除了父王,再无人疼爱她。
陡然间,凤玉想起了一个人,眼底燃起了星星之火,提着裙摆奔向了王府北院最僻静的角落里。
“姑姑!”
凤玉看着身着一袭素白袍子的女子,正蹲在庭院前一块菜圃地里打理杂草松土,气质高雅出尘。疾步走了进去。不等女子站稳,扑进她的怀中:“姑姑……玉儿好想你。”
白素素手上染着尘泥,衣裙却是洁白无瑕,高举着手,怕弄脏了凤玉。温柔的说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姑姑,母妃她好狠的心。我被凤瑶下毒,她不闻不问,处处护着凤瑶不说。可她还不肯罢休,将我许配给丞相夫人的侄儿!那是一个地痞浑人,与有夫之妇厮混,才被打断了双腿。听说……听说他喜怒无常,生生打死了他的妻子,我嫁给他做继室,哪里有好日子过?”凤玉一一数落着德亲王妃的不公平,满腹怨恨。“若是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
白素素微怔,丞相夫人的侄儿她有耳闻,只是不如凤玉说的这般不堪。
“玉儿,莫要胡言!”白素素推开了凤玉,眉眼依旧温柔,语气却严厉了些许。
她如今三十好几,可保养的极好,身姿曼妙,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性子不温不火,即使生气也毫无威慑力。
因此,凤玉不怕她。
“姑姑,玉儿若不能嫁给国师,就是行尸走肉。母妃心偏的厉害,只要有凤瑶在,便没有我的出头日!”凤玉压抑的太久太久,急需要宣泄,悲愤的说道:“凤瑶她来找我报仇了!找我索命!在这府里,我是多余的,日子都没有别府的庶子庶女好过。”
白素素手一顿,柔静的面容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珠光,倒映着她眼底的光芒略显的诡谲。喃喃低语道:“当真如此么?”慢条斯理的洗净手上的泥土,幽幽问道:“你要如何?”
“凤瑶死!”凤玉阴恻恻的说道,只要凤瑶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无人争抢!
“想好了?”
“我与她的恩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凤玉急急的把怀中的东西掏出来,塞在白素素的手上,神色凝重的说道:“姑姑,这东西在我那里不安全,寄存在你这里。千万别打开,玉儿不想要连累你。”凤玉眸子里闪过一抹幽邃的精光,直觉上,白素素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因为,这些年,她每回有不顺心之事来找她,不久之后便会得偿所愿。她不知是巧合还是白素素所为,只要能够令她达成目地,她为何要放弃?
——
德亲王妃回府安置好凤瑶,掩不住浑身的疲色,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墨竹跪在榻前替德亲王妃捶腿,低眉敛目的说道:“二小姐去了北院,白素素之后出府了。”
德亲王妃手肘支着头,闭目养神。听了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说道:“是么?”拉长的尾音似有些意味深长。
“当初她求您推了婚事,成全她终身不嫁,愿一辈子老死在王府角落里,终其一生不踏出半步。而今,她怕是坐不住了。”墨竹回想起府里这些时日的不太平,眼底略带轻嘲。
白素素从来不是甘于沉寂的人,此番出府,怕是又要搅浑这一池静水。
“姜府三老爷回京了。”德亲王妃答非所问,神情莫测。
墨竹脸色十分凝重,姜府三老爷姜聪,人如其名,极为早慧,才智与当今圣上、荣王不相上下。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早早与才名在外的白素素订下婚约,可在出嫁前一个月,白素素突然悔婚,立誓终身不嫁。
姜聪似受到打击,自此杳无音讯。
他突然回京,白素素出府,这中间看似有某种关联……
德亲王妃眼底闪过狠唳,冷声道:“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给丞相夫人送去。”
墨竹明白德亲王妃的打算,立即起身去办。
德亲王妃面如覆霜,一片冰冷。枉她自负一辈子,唯一失败之处,便是在白素素手中栽了大跟头。
“王妃,小姐醒了!”
这时,采芙兴奋的跑出来通知德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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