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亲王张了张嘴。
德亲王妃脸色稍霁的说道:“都是一场误会,府里两位女儿同时出嫁。只是王爷一时弄错了,这才生出这么多事儿。”
众人恍然,原来是搞错了。凤玉当初与陈江在玲珑阁翻云覆雨,如今纳凤玉为妾很正常。只是德亲王拎不清搞错了,凤玉心大,这才想要将错就错。
德亲王彻底闭嘴了。
映红将凤玉塞到花轿里,凤玉踢蹬着要下来,嘶声喊道:“父王,你快救救我!太后娘娘说了,若是我嫁给国师,她给咱们善后……唔……”映红利落的将手中锦帕塞进凤玉嘴里,厉声道:“起轿!”
花轿抬起来,唢呐声吹响,凤玉不甘的嘶吼声被淹没。
石韦将银针收起,递了眼色给喜婆。
喜婆连忙打起帘子,萧然将凤瑶放进花轿里,对云初道:“表妹今后交给你了,定要善待她!”
“嗯。”
云初面容清隽,目光迥然,低沉的应允声,许下了承诺。
迎亲队伍远去,德亲王妃心里的伤感被这场闹剧弄得烟消云散。冷眼看着示好的德亲王,冷笑道:“我在琴园等你!”转身进府。
而躲藏在府邸一侧的白素素,看着凤玉被一顶粉色轿子抬走,脸色刷的惨白。
完了!
她心里打着算盘,凤玉嫁进荣王府,她便哄着德亲王将她送姜大老爷手里要回来。
可如今,什么都完了!
目光里闪过一抹怨毒,不甘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庭,绞拧着锦帕,转身走到巷子深处。
骤然间,一匹骏马电闪般奔来,白素素心里想着事,察觉时,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嘭——
人被撞飞,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白素素眼前发黑,尖锐的痛楚从四肢百骸涌来,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睁睁的看着马蹄照着她胸口踏来,惊惧的瞪圆了眼,想要避开,可全身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
“噗——”
马蹄践踏在她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狰狞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涣散的眸子里,蕴藏着痛苦与不甘。
一道人影匆匆蹿去对面巷子里的马车旁,低声汇报道:“少爷,死了。”
昏暗的马车内,秦子楚端详着新买的玉扳指,点头道:“处理干净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沾了血总归是不吉利。”
冬木担忧的说道:“少爷,相爷让你别派人杀了白素素。”
秦子楚皱眉:“我有派人杀了她?”
冬木嘴角动了动,秦子楚的确没有派人,只是让一匹马踩死了白素素。心里想着,如何应对相爷的怒火。
“走!去荣王府参加喜宴!”秦子楚将玉扳指扔在锦盒里,闭目靠在车壁上。敢欺骗利用他的贱人,怎配留在世上恶心他?
**
荣王府喜庆欢乐,许久都不曾办过喜事。皇上没有莅临,只遣人送了厚礼。
荣王妃脸上的笑意出自内心,张罗着贵妇,而身旁立着俏丽的少女,则是三房的嫡女云樱。身着桃红色的纱裙,艳若桃李,替荣王妃招待各府小姐。
迎亲队伍到了,云樱搀扶着荣王妃坐上主位,等待着新人。
旭日高升,红毯从正厅铺至门口。
云初下马,提了轿门,修长的手伸到凤瑶的面前。
凤瑶看着眼前干净修长的大掌,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手掌包围的一瞬,凤瑶心如擂鼓,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跨过火盆,云初牵着她朝正厅而去。
喜乐奏响,炮竹齐鸣,一片喜气洋溢在荣王府。
众人只见二人执手相携而来,云初风姿卓绝,面如冠玉,清隽秀逸。凤瑶嫁衣裙摆长长逶迤在地,随着她盈盈走动铺展开来,犹如烈日下盛开的夏花,绚烂夺目。
二人宛似一对璧人。
走进喜堂,云初松开她的手,将红绸一端塞进她的手里。凤瑶像木偶一般,跟着云初拜了天地,被送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凤瑶松开攥紧的手,掌心一片湿濡。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她嫁给云初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不快的闹剧,她心里依旧溢满了欢喜。
倏然,喜帕被挑开,光亮突如其来,凤瑶下意识的闭上眼,不适应的抬手挡在眼睛上。
云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合卺酒递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盖头递给采芙:“挡一下。”
采芙替凤瑶遮去了光亮的烛光,凤瑶放下手怔怔的接过酒杯。手臂与他交缠,仰头看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颔,眼角堆满了笑意,饮下这杯酒。
此后,她是他的妻。
云初搁下酒杯,清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火红的嫁衣映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颊泛着红晕,眉如远山,面似桃李,明艳动人。
眸光微闪,嗓音清润的说道:“饿了吗?”
凤瑶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云初颔首。
一旁的喜婆,说了几句吉利的话,采芙给了红封,笑吟吟的走了。
屋子里寂静了下来,供桌上一对龙凤火烛燃着的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
凤瑶第一次与他靠得这样近,华美的喜服交织,仿佛今后二人的纠缠。凤瑶面颊微微发热,手指紧张的交叠在一起,低垂着头,不敢侧目看他。可越是不看,感官便愈发的清晰,他的呼吸似萦绕在她的耳畔,耳尖微微发红,便听到他说:“我去前面招待客人,你若累了,不用等我。”
凤瑶慌乱的抬头,触上他似月华般清冷的眸子,仿佛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心里的那丝紧张蓦然消散。
她从未见他穿过白色之外的颜色,却丝毫不折他惊鸿之姿,火红色的喜服使他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采。
凤瑶平稳了心神,沉吟道:“你不奇怪为何陈家会来纳凤玉进门?”
云初目光澄澈的看着她,缄默不语。
“我早已与凤敏达成了共识,让她安排迎亲队等在一边,若是凤玉安分守己,便就此了了。她若心有不轨,无论如何,德亲王府容不下她。”可凤玉今日的这出大戏,着实令她开了眼界!
如今事态平息,凤玉成了陈江的妾。凤敏对凤玉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她日后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云初轻笑了一声:“做得不错。”
凤瑶一怔,眼中的诧异显得她有些意外。
她却不知道,若非凤敏派来的人抬走了凤玉,石韦手中的银针必取她的性命!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死了人总归是不吉利。适才石韦并未一开始,便动手。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离去,凤瑶霍然记起他身上清淡的酒香,轻叹了一声,吩咐采芙道:“你去告诉石韦一声,莫要让国师饮酒。”
采芙一双大眼布满了笑意,打趣道:“小姐,怎得还叫国师呢?”
凤瑶瞪了采芙一眼,采芙直接跑出去清脆的说道:“姑爷,小姐吩咐您莫要饮酒。”
听到外间丫环婆子的笑声,凤瑶将脸埋在床上,这会子没脸见人了!
方才嫁进府的新妇,便管束起夫君来!
芙蕖掩嘴笑道:“小姐莫恼,旁人只以为您与姑爷伉俪情深。”
“……”
凤瑶觉得她对婢子太过纵容,才会让她们如此放肆。看着采芙满面贼光,凤瑶调整了神态,淡淡的说道:“扣半个月月例。”
“小姐!”采芙瘪着嘴。
凤瑶睨了她一眼,不做理会。喜床上坐久了,被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上铺洒的红枣桂圆硌的疼。起身走到铜镜前,将压着她脖子酸痛的厚重凤冠摘下。
采芙连忙上来搭把手,将簪钗取了下来。
“备热水。”凤瑶揉了揉酸痛的腰,他定不会这么早回来,索性卸下这沉重的嫁衣,卸去浓厚的妆容。
“小姐,姑爷吩咐厨娘做了几个菜,您吃点儿再净身。”采芙根本就没有把凤瑶扣她月例的事儿放在心上,不过是唬她罢了。再说,月例才几个钱,比凤瑶给的赏赐还少。
扣就扣了呗。
凤瑶简单的吃了点,沐浴净身后,靠在软榻软塌上,采芙拿着巾帕给凤瑶绞干。
凤瑶看着垂落在地的青丝,皱了皱眉,起身已经快及膝了,便对芙蕖道:“你心灵手巧,选个日子给我绞发,及腰便可。”
芙蕖应承了下来,告诉凤瑶道:“紫鸢、紫琳安排在奴婢与采芙隔壁的房舍里。”这是从太后送来的婢子中挑选的陪嫁。
“你做事稳妥,这些小事你自个拿主意,不必与我交代。”凤瑶随意拿起一本书翻阅,并未观察芙蕖的神色。
芙蕖眉头微动,这是给她放权?
难道挑选陪嫁这件事,只是试探?
这样想着,芙蕖眼皮子一跳,不知凤瑶为何这般信任她?
收敛了心神,将东西归整好,便与采芙去门外候着。
云初回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凤瑶歪斜在榻上沉睡了过去。丝绸袖摆滑落在手肘,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手臂,手腕上一串赤红的红豆手链,格外的夺目。
将她手中的书卷拿开,思量片刻,抱着她放在床榻上。抖落被面上的红枣花生,搭在她胸口处。
目光凝在她襟口滑落的罗缨,看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拿出来。干净圆润的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红豆,目光深沉。
**
凤瑶昨日里大婚太累了,等云初等得睡了过去。方一睁眼,便看到大红帷帐,思绪有片刻的凝滞,转瞬缓过神来。倏然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原该是躺在软榻上,如今在床榻上。
云初将她抱上床榻?
凤瑶面色微微变了变,昨夜洞房花烛,她给睡过去了!
采芙听到响动,打着一盆水进来,伺候凤瑶起身。看着整洁的床铺,采芙眼底有着忧色。昨夜里她们在门口守夜,屋子里并未有响动,也不曾要热水,足以见得未曾圆房。
果然,托盘上的白喜帕洁白无瑕。
“小姐,等下王妃那边的嬷嬷过来铺床,您如何交代?”采芙忧心忡忡,就怕有人拿此事做文章,编排小姐不是处子之身。
经过昨日里凤玉那一闹,外边传的难以入耳。
凤瑶张开手,芙蕖替她穿上纱裙,采芙端着澡豆给凤瑶净面。
洗漱后,凤瑶喝了一杯清茶,润了润喉道:“不必忧心。”此事相信云初他做妥善了。
采芙与芙蕖对视一眼,一行人来到外屋。远远的便看到淡薄的金芒下,云初信步而来,他身后跟着荣王妃身旁的李嬷嬷。
“用完膳给母妃敬茶。”云初清冷的说道,顾自在八仙桌旁落座。
凤瑶坐在他的对面,采芙伺候凤瑶用膳,而守在门外的紫鸢这时走了进来。模样生的十分美丽,楚楚动人。站在云初的身侧,挡住了石韦伺候云初用膳。
石韦绕过来阻止紫鸢,冷声道:“主子不喜女子近身,一应事物,你们莫要插手。”
这句话,对屋子里一应婢女说的。
紫鸢是太后手里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自然对待下人有些自傲,心气颇高。见石韦这个同是奴才的人这般训斥她,红了眼眶,却是一动不动。
石韦脸顿时冷了下来。
凤瑶皱了皱眉头,芙蕖立即示上去攥着紫鸢出去。
啪——
紫鸢手里的碗落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粥洒落一地。
紫鸢吓得面色惊惶,水眸里蕴藏着委屈。
凤瑶喝了一口燕窝粥,细嚼慢咽,缓缓的说道:“冲撞了世子,跪在门口反省。”
“世子妃,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定要周全伺候主子,奴婢不敢忘,适才触犯了主子的规矩。奴婢知错,恳请世子妃看在奴婢初犯,饶了奴婢一回!”紫鸢扑通跪在地上。
凤瑶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她这是拿太后要挟她!
挑选她们二人来,本就是因为规矩使然。若是安分守己,待过了一段时日,她便将她们二人掉到院外去。如今看来,倒是留不得!
只眼下方才过门,便处罚了陪嫁,未免会让荣王府的人轻看了德亲王府。
递了个眼色给芙蕖,芙蕖心领神会,将人拖到了房舍去处罚敲打。
一旁的李嬷嬷将这一幕看进眼底,打量凤瑶的目光少了方才几分轻慢,多了几分探究,却是不敢怠慢了:“老奴这去给王妃复命。”
云初眸光淡扫李嬷嬷手中的匣子,清冷的说道:“嬷嬷,劳烦你告知母妃,昨夜里我贪杯身子不适,误了流程。”
李嬷嬷一怔,这才反应了过来。看着凤瑶的目光有些古怪,行色匆匆的离开。
凤瑶咳了几声,面色呛得通红。
云初风轻云淡,神色再正常不过。
凤瑶这一顿早膳吃的味如嚼蜡,搁下筷子,便听到云初叮嘱道:“父王有三兄弟,二叔是与父王同胞所出,年及弱冠便早逝了。三叔则是庶出……”顿了顿,云初语气淡然而冷漠的说道:“如今荣王府中馈在三婶手中。”
凤瑶眼睫一颤,这是何故?
云初似看出凤瑶的疑惑,解释道:“当初母妃将我送到国寺,不过半年,父王便前往北疆征战。母妃没有依托,便追随父王去了北疆,一去便是大半年。府中不可无人打理,中馈便交给了三婶。”
凤瑶点了点头,恐怕三婶尝到了甜头,便不愿意松手了。
可云初不会平白无故与她说这些,定是有他的用意。
“你想让我做什么?”
云初举止优雅的用完膳,漱口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看着凤瑶,清透的目光下似有汹涌浪潮。语气骤冷道:“拿回中馈。”
“为何?”凤瑶心中惊异,她不信他没有能力,怎得留给她替长房收回中馈?
云初嘴角微扬,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婶她是秦丞相的庶妹,她极疼爱秦冰冰,每年都会邀她来府中住上一段时日。”
点到即止。
凤瑶颇为的头疼,怎得哪里都与相府有纠缠?
两人起身去前厅敬茶,步下石阶,凤瑶侧身问道:“我若没有完成,你当如何?”
云初脚步一顿,宽大的云袖逶迤垂地,却不染纤尘。漆黑的眸子里静水无波,淡淡的看向她:“我的俸禄能够养活你。”
凤瑶体会他话中之意,心忍不住沉入谷底,一片寒凉。
“可你,不会令我失望。”云初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令人窥不透他心中所想。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手腕上,平静无波的眸子似春风吹皱,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凤瑶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泛苦,成亲的喜悦烟消云散,心静如水。
明知他是想要磨练她的能力,能够独身在后宅大院里游刃有余的生存。
可他的神色却刺痛了她。
二人到了前厅,长房与三房的人到齐了。
凤瑶与云初跪在蒲团上,从凝玉手中接过茶杯,举至头顶给荣王妃敬茶。“母妃请喝茶。”
荣王妃本就满意凤瑶,经过方才李嬷嬷的一通说,对凤瑶仅存的一丝忧虑消散。饮了一口茶,将备好的头面送给凤瑶:“你父王在北疆征战,无法前来观礼,吩咐我代他喝一杯媳妇茶。”
凤瑶知道荣王妃这是给她体面,再次磕头敬茶。
这一次,荣王妃给的是一把钥匙。
一旁神态闲适的三夫人见后,立即红了眼,却生生克制住她到嘴的话。
凤瑶到云德崇身前敬茶,云德崇神色自然的喝了,给了一块玉玦。
到三夫人这里的时候,三夫人接了茶,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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