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名女 名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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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名女 名妓卷-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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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嫩娘趁着深夜月黑偷偷从城墙上沿绳坠下,在城外找了一匹快马,
火速奔往泉州。

见到郑芝龙,葛嫩娘慷像陈词,以忠义之节相激励,动之以情,晓之
以理;无奈郑芝龙投降清廷主意已定,任葛嫩娘说得唇焦口苦,始终无动于
衷,葛嫩娘只好带着沉痛的心情返回福州。

这里清军已发动了第四次攻城,为了掌握主动,孙克咸率兵出城浴血
苦战,打退了清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然而有了后援的清兵不断地涌上前来,
孙克咸部下寡不敌众,不得不退回城中。眼看城中粮食日渐告罄,不击退清
兵的包围,全城兵民只能坐以待毙,无奈之下,葛嫩娘再一次冲出重围,快
马加鞭奔往泉州求援。泉州郑芝龙已作出了投降清廷的布置,不但没答应葛
嫩娘的请求,反而对她冷嘲热讽,劝她也归降于清廷,葛嫩娘气得杏眼圆睁,
几乎咬碎了银牙,掉头冲出了郑府。

二次请援不成,杨俊、孙克咸与葛嫩娘决心死守福州,战至一兵一卒
而后已。城中毕竟只有不足两万的疲惫饥饿的兵马,哪里经得起清兵十万精
锐力量的昼夜猛攻,守军死伤殆尽,福州城终于陷落了。杨俊战死在城墙之
上,孙克咸与葛嫩娘带着侍女美娘,在城破之时,依然在街巷里与清军拚死
搏杀,但最终被团团围住,落入了清军手中。

孙克咸、葛嫩娘与美娘被带到博洛面前,博洛得意地狂笑不止,待他
仔细打量战俘时,一下子被葛嫩娘的风韵迷住了。此时葛嫩娘虽已秀发蓬乱,
衣妆褴褛,浑身溅满了血污,可那红润丰满的脸庞,挺拔俊逸的身材与眉字


间的一股凛然英气,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动的风韵。博洛不怀好意地走上前来,
伸手搭在葛嫩娘的肩头,阴笑道:“美人儿,做了阶下囚有多可惜啊!'葛嫩
娘气得浑身发抖,可身体被捆绑得无法动弹,只能放声大骂:“逆贼!畜牲!”

一旁的美娘,也许因年龄较小,敌人不太在意,所以给她的绳索绑得
较松。她趁着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葛嫩娘身上,暗中奋力挣脱绳索,猛地
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刺向博洛。博洛究竟是沙场老将,听到风
声连忙一偏身,匕首刺进了他的左手臂。博洛不由地勃然大即,拔出佩剑,
一剑将美娘砍成两段。

血淋淋的场面使葛嫩娘痛不欲生,她深知已没有了重新奋战的希望,
一下狠心,嚼碎了自己的舌头,满口鲜血喷向博洛,博洛来不及防备,猛地
吃了一惊,顺势将剑一挑,刺入了葛嫩娘的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
片的土地。孙克咸见此惨状,悲愤得不能自已,狂呼道:“得以与如此一位
女英雄结缘,虽死何憾,嫩娘等我!”博洛果然又挥动了佩剑,将孙克咸砍
死在葛嫩娘身旁,两人的鲜血融汇在一起,把大地浸得深红!

袁宝儿慷慨悲歌死无憾

北京的明朝廷烟消云散后,福王工朱由崧在一帮残将旧臣的拥护下,
在南京又建立了南明新王朝。这个苟延残喘的小朝廷不思卧薪尝胆,励精图
治,却大修宫殿,广征美女,贪图眼前醉生梦死的享受。

此时清兵入关,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复又败走西安,另一支起义军张献
忠部则霸踞了蜀地,大半个中国都处于战争的痛苦之中。而暂得安宁的新都
城南京,却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繁盛,四面八方的各类人物逃到了这里,人们
吃不透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因此大把大把地抛出手中钱财,换取暂时的
快活,聊以麻痹惶恐不安的心。原本就满地脂粉的秦淮河畔此时更加兴隆,
歌楼妓院雨后春笋般地不断增加,让那些逃命来此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有充分的取乐场所。一时间,娼妓竟显得供不应求,于是又有一些心怀不轨
者,将大批与家人失散的逃难女子偷偷卖入青楼,她们中有的曾是名门淑媛、
大家闺秀,有的是小家碧玉、书香之后,此时却都痛遭劫难。

袁宝儿就是这样被卖进秦淮河畔一家歌楼的。袁宝儿究竟何种出身、
从何而来,由于她自己守口如瓶,别人也就不得而知。秦淮河畔的歌妓,依
才貌不同分成数等,颇有一些女子凭着才艺出众而标榜自己“卖笑不卖身”,
袁宝儿则更为甚之,可以说是“不卖身也不卖笑,只卖歌声而已。”她长着
一副柔美可人的容貌,却轻易不肯露出笑容,坐在桌前,手捧琵琶,轻启朱
唇,珠园玉润般的歌声便袅袅飘荡,每每听得客人如痴如醉。袁宝儿在歌楼
中专事卖唱,从不陪着客人逗乐,所以称她“不卖笑”。但她凭着绝色的金
嗓子和高人一筹的乐技,既使冷面待客.捧她的人也不算少,也可称得上秦
淮河畔的一个角色,名气仅在李香君、董小宛、葛嫩娘等名妓之下。

青楼女子柔媚多情,所以袁宝儿的许多姐妹都被有钱有势的客人相中,
最后量珠聘了去当妾姬;可她却因为极少与客人接近,而一直被抛在歌楼中,
她倒也淡然处之。


南明王朝苟且偷欢只有一年时间,清军挥戈南下,轻而易举地攻下了
南京城。城破时,袁宝儿与歌楼里的几个姐妹们结伴逃出,夹杂在难民潮中,
迷迷糊糊地向苏州方向涌去。

到了丹阳,那天夜里她们姐妹几个投宿于一个僻静的临河小镇。谁知
这里并不安宁,半夜时分,清兵的一支队伍袭击了小镇,沿街放火抢劫,闹
得鸡飞狗跳。慌乱之中,袁宝儿只身逃出了小镇,见其他姐妹没有跟上,心
里慌乱如麻,而后面似乎又有清兵朝这边追来,这时她恰好来到田边的一丛
芦苇旁,便急忙躲了进去.趴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后来一伙清兵果然从她
身边跑了过去,她吓得几乎快昏倒了。

一至到天明时分,四周才恢复平静。在苇丛中趴得全身发酸的袁宝儿
心有余悸地钻了出来,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小镇,镇上却已空无一人,房屋
全烧成了瓦砾,姐妹们也无影无踪。茫然四顾,四周是荒芜的原野和一条空
无帆影的河流,静得象没有了任何生命。袁宝儿的心仿佛掉入了无底洞,变
得冰凉冰凉,她感觉到周围的寂静里隐伏着一种杀机,危险时时刻刻跟在身
后,孤零零的她不知如何寻找生路。

当她漫无目的地来到河边时,恰好有一只破旧的小船经过,她不加思
索地大声呼喊,小船竟向她靠了过来。驾船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见袁宝
儿孤身一人站在河边,断定是逃难失散的姑娘,便好心地收留了她。袁宝几
千恩万谢地上了船,虽然与船家夫妇萍水相逢,但她觉得是找到了一个依靠,
至少暂时可以安下心来。攀谈起来才知道这对夫妇原是本地的船户,昨天行
船在外,一个与袁宝几年龄相仿的女儿留在小镇附近的村庄里,听说昨夜清
兵扫荡了这一带,今日一早忙赶回家寻找女儿,却连影子也没见着。如今收
留了袁宝儿,船家夫妇差点儿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袁宝儿也对他们十分
尊敬,三人相处得象一家人一样。

既然大宗的难民都逃向苏州,他们也决定驾船驶向那里,船家夫妇希
望在那里能找到他们的女儿,而袁宝儿反正无家无亲,流落到哪里都一样。

兵荒马乱中,他们的船白天不敢在主航道上前进,只能小心翼翼地在
小河汊里缓缓绕行,一听见风吹草动,便慌忙避到柳荫底下或芦苇丛中;只
有到了夜晚,小船才悄悄地航向主要的河道,加紧赶上一程,幸亏船家夫妇
对这一带水路较熟,还算没出什么岔子。江南水乡到处都已燃起了战火,小
船根本无法沿正常的路线赶往苏州,船家夫妇决定横渡太湖驶向苏州。太湖
烟波浩渺,水面宽阔,一只手摇的小船横穿湖面至少需要四五天时间,这四
五天里要是气候正常、风平浪静还算好,一旦遇上狂风大雨,便无处藏身了。
权衡来权衡去,三个人还是一致认为天灾不比兵祸可怕,决定渡太湖而行,
平安与否就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渡湖前,他们将船泊在了湖边的一个小渡口里,渡口旁边有个小镇,
他们准备在这里买足几天的口粮,稍事休息再开始艰难的行程。这本是个十
分荒僻的渡口小镇,可由于逃难过来的人多,竟形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袁
宝儿随船家大婶在集市上转来转去,采办食物,走着走着,猛听得前面有人
高声招呼:“宝儿姑娘,宝儿姑娘!”袁宝儿循声望去,“是你!”原来叫她的
竟是当初她所在歌楼里的一个乐工。这乐工叫吴保,年纪不大,拉得一手好
二胡,还擅长吹笛子,过去常为袁宝儿伴奏。在歌楼里,乐工的地位一般较
低,除了场子上与歌妓们配合外,平时是没资格与歌妓(特别是红歌妓)搭
腔的,所以袁宝儿与吴保虽然认识,但交情并不深。然而,此时在异乡不期


面遇,袁宝儿竟觉得象是遇到了亲人,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跑过去紧紧
抓住了吴保的手,恍如隔世再见,其实他们分散才不过十几天光景。

吴保是只身一人逃到此地的,此时也正不知何去何从,袁宝儿让他一
同乘船赶往苏州,船家大婶也热情地相邀,于是吴保随她们上了船。四个人
同舟共济,向苏州方向划去。在苍茫无际的太湖上划了一天又一天,幸亏老
天相助,五天时间里他们没有遇到风浪。船儿快要靠近苏州时,却又听得湖
上与他们逆向而行的船上人说,苏州此时已经陷于兵灾之中了,劝他们快逃
往别处。他们来不及喘口气,又只得掉转船头,向湖州驶去。

谁知刚在湖州靠了岸,又传来清兵即将攻打湖州的消息,他们连忙上
了船,沿着南运河迂回曲折地到了杭州。

杭州总算暂且安宁,他们停了下来。一路饱受风霜,历尽惊吓,现在
一松懈下来,袁宝儿的身体便挺不住了,又发高烧,又说胡话,吴保与船家
夫妻四处寻医求药,总算让她的病稍微稳定下来,但身体仍然极度虚弱,连
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袁宝儿躺在床上养病,船家夫妇则四处寻找逃难出来的
乡亲,打听失踪女儿的消息,几经周折,终于从一个同乡人口中得知,他们
的女儿随着村里的难民到过杭州,可此时又朝南方去了。得到消息后,船家
夫妇坐立不安,他们决定继续南下,寻找女儿。卧病在床的袁宝儿无法与他
们同行了,幸亏还有吴保可以留下来照顾她,船家夫妇挥泪与他俩道别,这
一路相伴而行,四人间已产生了深深的亲情。

为给袁宝儿治病,吴保花光了身边所有的银两,最后连袁宝儿的首饰
细软也变卖一尽,只有靠吴宝外出打零工,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秋风送凉
时,袁宝儿的病终于渐渐好了起来,这时她的生命与吴保已紧紧地系在了一
起,想到自己在病中时,吴保对自己尽心尽意的照顾,心中万分感激,因而
向吴保提出愿委身相随。吴保听了自然喜不胜收,无需媒妁,无需盛礼,一
对患难中相依为命的男女,便自作主张结成了夫妻。

为了糊口,他们夫妻双双开始在西湖畔的茶楼酒馆卖唱。当时虽然时
局混乱,民生凋敝,可杭州城里却是畸形的繁荣,西湖畔的茶楼酒馆生意兴
隆,一如当年南京城的秦淮河边,他们俩一个操琴,一个唱歌,挣来的钱足
够维持生活。可惜好景不长,不久清兵逼近了杭州,袁宝儿与吴保又只得卷
起行囊,再往南逃。

一路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翻过了仙霞岭进入福建,再一路奔波,终于
到了福州城中。

在福州,他们重操旧业,卖唱为生,可此时福州城里的人大多已到了
山穷水尽的地步,填饱胞子都困难,哪有闲心和闲钱来听他们弹唱呢!夫妻
俩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一天,袁宝儿与吴保在街头徬徨无着时,意外地遇到了袁宝儿当年在
秦淮河畔的姐妹葛嫩娘。葛嫩娘曾是南京城里名躁一时的红妓,后来与义士
孙克咸一同投奔到福州守将杨俊手下效命,此时正在福州城中帮杨俊谋划守
城大计。葛嫩娘当年曾与袁宝儿性情甚是相投,交往也较多,如今见他们夫
妻落难,就主动收留了他们。袁宝儿比不上葛嫩娘那样文武双全,在战争中
能大显身手,不过她尽量听从葛嫩娘的调遣,参与到当地妇女积极备战的活
动中,帮着缝制战袍,筹集军粮,干得十分卖力,心中也特别觉得充实。

可是,整个局势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杨俊、孙克咸、葛嫩娘
等人竭力率军抗击,但终因寡不敌众,福州城被清军攻破,孙克威与葛嫩娘


成了战俘,很快又因坚贞不屈,惨遭清军毒杀。

袁宝儿与吴保亲眼目睹城破兵竭、葛嫩娘浴血奋战、惨死敌后这些血
淋淋的场面,他们的心已痛苦得滴血,愤恨深深地压在了心头,既然整个江
山都沦落到满人手中,他们也无处再逃了,便开始北上返回家乡。一路上他
们仍以卖唱为生,他们不唱别的曲词,只把葛嫩娘的壮烈事迹编成了曲词,
一遍又一遍地沿路传唱,唱得听众纷纷落泪,也纷纷燃起了复仇的怒火。路
过杭州时,他们夫妻俩的行径被清兵提督衙门查觉,把他们抓到堂上,提督
命他们唱上一曲。他们毫不畏惧地唱起了歌颂葛嫩娘的歌,清兵提督大为激
怒,下令将他俩当场乱杖打死。临死前,袁宝几口中仍然唱着那支歌,唱着
那让清兵胆颤心惊的歌。

柳如是红颜恋白发

明崇祯十三年冬天,原朝廷礼部侍郎钱谦益削籍归乡已经两年,这年
的冬夭奇冷,他所居住的“半野堂”门前也特别冷清,已好久不曾有友人来
访了。

一个冬日淡淡的午后,钱谦益坐在书房中打吨,忽听得家人传报:“有
客人来访!”不一会儿,拜贴就送到了书桌上,钱谦益来了精神,拿过拜帖
一看,上面写着:“晚生柳儒士叩拜钱学士。”“柳儒士?”他心里起了疑问,
这名字似乎未曾听说过,是谁呢?也许是慕名前来造访的无名晚辈吧,这种
人钱谦益接待得不少,如今反正闲居无事,有个人聊聊也好,于是他让家人
有请来客。

待钱谦益慢条斯礼地踱进客厅,来客已站在屋里翘首欣赏墙上的字画
了,听到脚步声,来客连忙转过身来,朝钱谦益深深一辑,恭恭敬敬地称礼
道:“晚生见过钱老先生,冒昧造访还望见谅!”

钱谦益打量着来客,见他一身兰缎儒衫,青巾束发,一副典型的富家
书生打扮,举止虽有板有眼,身材却异常的娇小,似乎缺少一种男子的阳刚
之气。再瞧面貌,明眸生辉,鼻挺嘴秀,皮肤白嫩,清秀有余而刚健不足。
看着看着,钱谦益猛觉得有几分面熟,可搜索枯肠,始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
过。

来客看着钱谦益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似乎猜
中了主人在想什么,他也不去打断,只是轻悠悠地吟出一首诗: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

近日西冷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真没想到啊!柳姑娘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得罪!得罪!”钱谦益热情
地请所谓的“柳姑娘”落了座,又忙着命侍婢上茶奉酒,说是要为柳姑娘驱
寒消疲。

这个女扮男装的柳姑娘是谁呢,竟如此惊动名重一方的钱谦益?柳姑
娘原来就是苏州一代名妓柳如是,说起柳如是与钱谦益的交情,那还是两年
前的事。那是崇帧十一年初冬,供职京师的江左才士钱谦益,本已高居礼部
侍郎之职,眼看又要提升,却因贿赂上司之事被揭露,不但受了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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