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会到了李承乾临死之时凄惨无助的情形,但是体会不到皇家的无情到底无情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她心中的担忧更甚,暗自祈祷高峻马到成功,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这样,她们又说了会儿话,故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而崔嫣昏昏沉沉地总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好像又听着大街上一片混乱,有杂踏的脚步声奔过来、奔过去的。
后半夜的时候,她发现旁边合衣躺了个人,听呼噜声并不是先前的太子妃。她对这个酣声的印象是深刻的,分明是高峻,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点了灯,仔细地端详他,看到他哪里都好,这才放下心来再躺下。她发现高峻已经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到雅州来?”
她以为自己的到来拖累了他的手脚,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小声说,“是母亲……还有柳姐姐同意了的,不是我任性!”她发现高峻忽然笑了,探起身来吹熄了灯。
她在黑暗中问,“樊莺呢?怎么不见她?”
“她进来的时候你睡得正沉,不忍打扰你,便与她到别屋去睡了。”崔嫣知道高峻指的是太子妃,“那么你就不懂事了,怎么把黔州来的客人叫起来给你腾地方?”
“是樊莺说的……你从西州来的一路上,为了不耽误时间,就学着骑马……我知道你有多辛苦,可看起来这些天我是没什么时间多陪你的……”
听了他的话,崔嫣一路上的辛苦就不觉着多苦了,她关心地问,“雅州这里的事难不难?”
“难。弄不好我半世的英名就丢到这里了!”
“那……我们明天就回西州去,你又不是雅州的官员!”
“与其现在回去,还不如在这里一败涂地让人瞧得起些!你愿意我让人瞧不起吗?竟然给我出这样的馊主意!回去后怎么见西州那些人?怎么见郭都督?”
崔嫣有些不好意思,“我管他们呢,我只要能见到你就成了!”又问,“那些护牧队也带来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些了!”
“没有带来,我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动,在涂州和彻州比这里更需要他们。这里总算还有个李弥帮忙。我的这一百二十名护牧队是我最放心的力量,涂州、彻州那里就靠他们了!”
崔嫣不再细问,她认为高峻半夜才回来,一定很累了。于是就搂着他,自己不再说话,也闭上了眼睛。
天亮时,崔嫣恍忽地听着大街上又出现了众多的人马走过的声音,她以为还是梦,但是高峻却一翻身爬起来,“我听到了,是李道珏回来了!他的笑声跟猫头鹰似的……我得躲一躲他!”
崔嫣说,“你不是正缺帮手,怎么他这个正主儿回来,你倒要躲?”
高峻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哪里知道,李道珏这个人心大得可以,肚子里是盛不住事情的。万一他在李弥面前说走了嘴,让李弥知道我好好的,那么李弥的劳工就抓不成了。”
崔嫣瞧他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好笑。她躺在那里想,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像高峻这样的一个人,连李弥这种死对头都想方设法地使上一使,又哪里会缺得了帮手呢!
高峻对她道,“我躲起来,你一会儿告诉樊莺、当然还有那个王妃,千万不可对他透露我的底,别的人我自去吩咐。”
崔嫣笑着答应他,心里想着这位还没有见过面的雅州大刺史,原来在高峻的眼里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知他会被骗到什么程度,崔嫣的心里就有了些看戏的期待。
高峻刚刚把事情吩咐好了躲起来,李道珏就到了。
在刺史府,只有汪夫人迎接着他和李珏铃回来,汪夫人也不知道高别驾“遇险”的事,当然李道珏更无从知道。
李道珏只是听汪夫人说,好像高别驾和李长史、汪衡三人带着他府中的大半护卫去了荣经县。还听说高别驾的两位夫人总算露面了。
李道珏的心果真大得可以,不想着马上过问一下荣经县那里的乱情,心里先想到的却是一定要到驿馆去看一看,看一下传说中高大人的两位美貌夫人是什么姿色。
他携了二夫人李珏铃,一进驿馆的大门便扯着嗓门儿喊,“舅子!我回来了!快快出来迎接!”
这一次去郎州,李道珏充分尝到了那些药酒的妙处,人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听李夫人说过了此事的来头,李刺史心里对这位新认下的舅子就更觉着亲近。
他知道这个时候高别驾一定不在驿馆中,但是不这么大大咧咧地喊着,怎么有个由头闯进去?万一先让人通报,人家一说高别驾不在,那他这个刺史还如何好意思进去?(。)
第558章 如何演戏()
♂,
谁说李道珏大大咧咧,他的小心思也不少嘛!
听到李道珏在外边大嚷大叫,樊莺和崔嫣这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们不是要看戏的,而是要在李道珏的面前如何演戏。
她们都知道高峻没有事,高峻此刻就躲在一边的屋子里倒锁了房门睡大觉。要让她们在李大刺史的面前装出一副悲悲切切的神色来,这怎么可以做的到!
简直不要说演戏了,只要想一想这件事,两个人就会忍不住要笑。但是,李道珏正等在外边,时间一久了根本就要露馅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太子妃,便一把将她扯到前边去,郑重地说道,“你总晓得该如何替我们说吧?”
说罢,两个人也一头钻进高峻的房里再不露面。
太子妃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她想着那两个人的叮嘱,便尽力地把她和李承乾在黔州那些黑暗的日子回想起来,脸上就自然地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来。
李道珏一看总算出来一个女人,不禁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他发现这个女子的确仪态端正,举手投足非常合乎礼节。不过怎么看,她原本很是耐看的脸上都多了一层苍桑感。
李道珏拉了夫人李珏铃,郑重地一拱手问道,“本官听说了,高大人的两位夫人已经到了雅州,不知你是哪个?”
太子妃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李夫人悄悄一拉李道珏的衣袖,低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问我嫂嫂!”
李道珏自作聪明地道,“我晓得了,方才在刺史府我就听说是他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到了……让我猜猜看,你是我舅子的……三夫人吧,因为我听说还有一位的年龄更要小一些的!”
太子妃以前并未见过李道珏,李道珏也没有见过她,当时便这样认定她是高峻的三夫人。而太子妃此刻不但想到了自己在黔州那段为期不短的苦日子,更联想到自从李承乾失势以来,她曾经的一位太子妃,已经沦落到替人遮掩,心里的不甘与悲伤之色愈加明显。
但是李道珏夫妇就看出来了,李夫人关切地问道,“嫂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妹子看你不大高兴?”
太子妃说道,“刺史大人,高大人他……他已经过世了!”她想到了李承乾此刻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埋在黔州,眼泪再也止不住,竟然抽咽起来。
李道珏大惊失色,看样子这位三夫人并非是开玩笑。但是这句话不亚于晴天打了个大雷,“你说清楚!谁过世了?”李珏铃听罢,也立时就哭了,问她道,“是怎么回事?”
翟志宁一见,生怕高大人的瞒哄之计露出马脚,赶紧走上前对李刺史道,“高大人在连夜去荣经县的途中,遭遇了不明人员的袭击,他是背后中的致命一箭!”说着,把那支箭拿过来给李道珏看。
李道珏已经迈开大步要往屋里闯,翟志宁想拦都拦不住。虽然与高峻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李道珏与西州的这位别驾竟然十分的投缘。猛然听到他过世的消息,李道珏控制不住,咧开了大嘴哭道,“兄弟!舅子!我来晚来一步!”
他进了屋子,涕泪横流地看到高白和丫环雪莲也在屋里,便哽咽着问他们,“我舅子……临去前有些什么话留下?”这两个人哪里答得上来,连翟志宁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太子妃已经进了屋子,她代答道,“高大人只说……只说让李刺史不必难过,替他完成未竟的大事……就能让他放心了!”
这句话说得极平常,只算是一般场面上的话,但是在李道珏听起来更觉得伤心。他眼睛朦胧着、看到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人,浑身上下、连头带脸地蒙着一面黑布,便上前伸手,欲揭了黑布来看。
翟志宁一伸手挡住道,“李大人,不好此时再打扰到高大人……”假扮高大人躺在床上的黑衣人从李道珏一进来就极力地屏着气息,好不让气息吹动脸上的黑布,但是时间久了会憋不住的。
翟志宁的话提醒了李道珏,他猛地转身,对着屋中人说道,“舅子为着我雅州的事情把命搭到这里了!你们放心,还有我李道珏在!剑南道输绢大计,本来我不大想掺和了,可是现在不行了!看谁敢倒拉车,我先对他没完!”
高白看到李道珏一转身的功夫,他身后床上的人正在大口地喘气。他不敢笑,又觉得这样骗一位堂堂的雅州刺史有些不大应该,便提醒道,“大人,不便在这里大声……”
李道珏立时就压低了嗓音,他再次转身,面对着躺着的人郑重说道,“舅子,你且安歇,李某人即便要哭,也回去再哭。不过你放心,害你的凶手我一定不会放过,早晚揖拿归案、大卸八块!”
说罢,扶了夫人李珏铃迈步出去,在门口对太子妃道,“你也节哀,无趣时可以自到刺史府上与我两位夫人说话。”太子妃巴不得他快些走,抹着眼睛连连地点头。
李道珏回了府上,汪夫人上前问高大人的夫人生得怎么样?李道珏心情不好,马上喝道,“我哪有心思品评这个!看把你闲得!把我的九环刀拿过来!”他冲着手下人喊道。
他从来没有这样利索过,刀拿来之后,立刻召集刺史府中全部的二十一名护卫起程去荣经县。他倒要看看,那些趁他不在雅州期间闹事的人是不是三头六臂,害得他新认的舅子因此丧了命。
在驿馆的门外,李道珏看到翟志宁正等他。翟志宁说,“夫人说……李大人带的人有些少了,让我随身保护李大人。”这其实是高峻安排的,但是只能说是夫人的话。在李道珏听起来也没什么可疑。
翟志宁早选好了一柄朴刀,刀刃与刀把一般长短,各有两尺来长。这种刀的长处是可以双手来握,便于发力,比一般的单刀更有威力。当时,李道珏也给翟志宁找了匹快马骑上,让他随着一起去荣经县。
而高峻正在屋中埋怨樊莺和崔嫣两位,怎么可以让旁人代劳。这两个人道,“莫怪我们,你倒试试看,我们如何哭得出来!”
不过事后她们也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妥当,别的不说,对人家一位以前的太子妃有些不大敬重了。倒是高峻反过来安慰说,“事急,都是自已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话虽如此说,高大人还是亲自向太子妃道谢。这个女子已经听到了那三人正在说到自己,听到高峻称自己是“自己人”时,她的心里就有些感动。等高大人一道谢,她忽然又难过起来。
樊莺和崔嫣以为还是自己做得欠妥,也是一连声地自责,“姐姐莫伤心,你帮了我们这回,以后就有我们帮你,你自管放心就是!”(。)
第559章 大刀阔斧()
♂,
高峻一连几天都没有离开驿馆,但是一直留意着剑南道南、北两个方向的动静。李道珏从郎州赶回来坐镇雅州,高峻的感觉身上的担子忽然轻了不少。
而涂州和彻州那里,他和樊莺连夜给黑达和护牧队指明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那就是继续潜伏,绝不许暴露行踪。
这一百二十人的小小队伍放在剑南道地面上微不足道,尤其是在随处可见的大唐军府和军镇的包围之中,他的这支力量就更不能妄动。
这里不是西域、不是漠北、不是辽东,以前敌人再多也都是在当面。而现在不同了,都是自己人,但是说不好什么时候猛然回头给你一口。他这一百二十人可禁不住啊。
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高峻对剑南道内部的暗流已经摸了个清楚,黑衣人鲁小余携带的密信、以及对他亲口讲过的话,让高峻把目光紧紧地盯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就是威远府折冲都尉——承干。事实表明,这个承干将军与金国镇笪副将也有着暗地里的联系。
他感到自长安的造船令下达之后,剑南道有些人就一刻没有消停过。一开始连江夏王李道宗甚至是高峻本人,都认为阻力是来自于雅州刺史李道珏,直到自己到了雅州。才发现李道珏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所以,高峻雅州之行的目的,也从一开始只是想拖过两月之期,改变为盯在这里、直到输绢大事圆满完成。现在高峻的计划又变了——有些人不除,高峻如梗在喉。
那封信明白无误地告诉高峻,剑南道有些人,为着自己的名位和私利是不择手段的。他们想借着输绢一事让剑南道乱起来,又要乱局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这样便可邀功了!
高峻心中暗笑,如果自己不顺势而为,一个小小的西州别驾怎么挡得住他们?
李道珏完全是在一种悲愤的状态下做事的,“高别驾”黑布蒙身的场景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位西州的别驾,曾经像一道闪电出现在李道珏浑浑噩噩的生活里,给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随后又像闪电一样,转瞬消失了。
李道珏在李弥的眼里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到荣经县,便按着李弥所出的“主意”,下令该县上一次裁撤掉的所有衙役、民役到县衙来。
这些人来了,连金县令那位打过县丞大人的妻妹也来了。李道珏问,“金大人,县丞挨打一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金县令道,“刺史大人,我已把她赶回家去,闭门思过……”
李道珏喝道,“只是闭门思过?你好严厉!若是别人打了你,你会宽容到只让她闭门思过吗?”
金县令说,“卑职还花了银子,多次看望了县丞大人,他的气已经消下去了……”
李道珏喝道,“但是本官的气才刚刚鼓起来,你说怎么办?”
金县令说,“下官听刺史大人明示。”
李道珏冷笑着说,“你身为一县之令,把个荣经县搞得乌烟瘴气,仓役行抢、妻妹伤人,虚列员额,冒领官银,若不是你的话,我的舅子也不会遭人暗算死于非命,这么多的事情,你还要等我明示?”
金县令早已满头大汗,只听李道珏大喝一声道,“来人,将金县令收监!”
李弥道,“刺史大人,一县之中不可一日无主……”
李道珏说,“我早有人选,去个人到卢山县,把马县令提过来坐这个位子,卢山县就由原县丞王问臣主政。”
李弥又道,“刺史大人,县令的品级虽然不高,但都是通过吏部委任的……”他在提醒李道珏,这样说撸就撸掉一位父母官,有些于制不合。
李道珏冷笑着说,他把西州一位正四品别驾都害了,我哪有好心情等什么吏部的公文。就这么办,谁敢在我的雅州搞乱子,我就打掉他的破帽子,有天大的事情我去与我皇兄说。然后再一次喝道,“阚捕头!”
阚捕头战战经经地走了出来。
李道珏一口气列数了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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