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协理输绢的钦差,难道就是到剑南道下了个十日之期的口令这么简单?也许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高峻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借重的力量,他是害怕了,可能真的回了西州!那么是不是可以说,高峻暂保住了性命,却头一次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李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对潘大人说,端源、文进闹事的那几个县民不能总关在大牢里。潘大人没意见,但是刘万年说,“县里依着法令办差,我们从中干涉不合适。”潘大人还是点头。
李弥一看,甩袍袖出来,直接去了文进县。半路上他想,这么一天的功夫,自己已经南北地跑了几趟?不过,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就算他抛开剑南道另行一套,剑南道也不敢说个不好。(。)
第541章 漂亮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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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赶去文进县,把江夏王府长史的官凭摔到县令的脸上,勒令他立即放人,“你们不思想着怎么把筹银之事办起来,却来挤兑这些县民,耽误了江夏王爷的造船大计,摸摸你的小官帽还在不在!”
他几乎是拎着县令大人的袍襟子,拉他到了大牢里,指着那十几位青岗村的村民道,“速速放人!加庸之事你想都不要想,给我学着雅州的法子,把你们的仨亲俩友通通地裁撤干净!”县令无法,下令放人。
那些村民对李大人千恩万谢,回家。李长史又指着另一牢监里背对着他坐在草帘子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问,“他是怎么回事?!”
县令道,“回长史大人,他藐视公差,当众抠打捕役,也没什么好审的,只是在等他姨丈来领。不巧的是,他姨丈的腿摔断了!”话未说完,李长史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他要赶去端源县。
县令从牢里出来,赶紧写一封密信,叮嘱送信人说,一定要面呈刘万年大人。不过,他认为刘大人面对着江夏王府耍浑的长史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谁知,不久刘大人的回信就到了,他果真无法王府的长史,就在密信中把他大骂一顿,说除了你可以暂且坐在县令的位子上,其他任何人、任何人的公事银子都可以裁、裁、裁!裁撤的力道绝不能低于雅州的任一县,否则你也滚蛋。
看完信,他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这才顾得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炭火在大道上看到的,正是从西州昼夜兼程赶来的护牧队。这支一百二十三人的小小队伍到了凉州时,崔嫣就弃了马车,也像樊莺一样骑上了马。她得了母亲和柳姐姐的准许,能跑出来这样远来见高峻,内心中的渴望早就满满的了,哪里还会坐在车里慢行?
刚开始时是有些不大习惯,樊莺边走、边给她讲解骑乘的要领,此时已经很熟练了。不过她与别人不同的是,别人手里拿着刀剑弓弩,她怀里抱着的是那把心爱的瑟琶。
这些人全都认识炭火,它冲到队伍里不住地嘶叫、焦躁不安。黑达、周谯、樊莺、崔嫣一齐围上来,看到高大人没和它在一起,当时众人的心就提了起来。
马鞍子上挂了高峻的衣服,乌刀也不见了。崔嫣和樊莺感觉着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当时就想撒开了炭火,大家跟着它去寻高大人。
但是周谯说,“先等等。我知道高大人是在雅州的,炭火怎么在这里?你们不知道剑南道输绢的事情有多复杂,连江夏王府的长史李弥也在雅州呢。万一我们这么多人寻过去,给高大人惹了麻烦怎么办?”
别人不知李弥,但樊莺和崔嫣一听就更着急,“那你快说我们怎么办?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们不去,我们姐妹也是要去的,看看炭火都急成了这个样子!”
周谯说,让我先跟着炭火去看看。
两位女子道,“我们一起去,遇事也好有个照应。”领队的黑达认同周谯的法子,他自已先带着护牧队在大道下扎住,让这三人先进城打探。
炭火在前边跑,带着三个人一直到了文进县衙的大门外,便驻足不走了。周谯上去冲着守门的问道,“请问西州别驾高大人在不在里面?”
门子见这三人的打扮,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去回禀。先前是江夏王府的长史来问过这位高别驾,这回又有人找,县太爷此时正没好气,对门子道,“告诉他们,本县有个疯子刚走、别驾没看到,乞丐还有一个!”
门子出来,原话一说。但是炭火就是再也不动窝儿。樊莺和崔嫣就更怀疑,对门子道,“烦你再回禀一声,乞丐我们也要见。”
县令冲门子吼道,“你不会叫人把他们打出去?这点事情也三番两次的跑进来,真该裁了你们!”门子说,“太爷,要打也只有你敢下手,反正我是不敢。”
“不敢你就领着他们去看看啊。”
周谯在大门外看住三个人的马,樊莺和崔嫣两人真到牢房里来,有不少的监房里都是空的,门子直接领着她们去见那个乞丐,手一指,“在那里。”说完,门子不走,他就想看看这两位绝色的女子看到乞丐后是什么表情。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花布包头、看不清脸面,她正蹲在木栅门边,从竹篮子里端出两只菜碗,两块蒸饼,从木栅的缝隙里递过去。
那个乞丐也隔了木栅蹲在她对面,低着头一份份接过。樊莺和崔嫣看他那身破衣服,当时便认定不会是他。但是一听他开口说话,就觉着耳熟,“弟妹,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比我那个要饭婆的手艺强到天上……下次你什么时候来给哥哥送饭?牢饭咽不下!”
送饭的女子听得莫名其妙,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一位天上才有的妙龄女子快步走上来,俯身怒目看过他的脸、再看她的。在她的后边还站了一个女子,同样是只有画中才能得以一见,但也是娥眉微蹙。
蹲着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高峻当了门子无法打招呼,嘻笑道,“今天我是春天撞到桃树上——落了一脑门子花呀!”飞快地冲樊莺使个眼色。樊莺一句话不说,扭头拉了崔嫣出去,门子看到这两个人被一个乞丐嘻落,竟然一句话都不会反驳,感觉在县令那里得来的申斥得到了发泻,也笑眯眯地也出去了。
高峻低声对送饭女子说,“你一会出去,那两个女子一定会盘问你,尤其那个小些的,拉剑威胁要砍你也是可能的。你不必怕,就把她们引至僻静处、实话实说。然后,你再让她们两人速去雅州驿馆住下,不要抛头露面,暗中相助一个叫高白的。与她们来的三十人不要再走,就在文进县城外找个背人的山坳潜伏下来,不许打旗子、不许张扬,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快去!”
女子问,“她们是什么人啊,好像在生你的气似的。”
高峻道,“还有谁,我的两个夫人。”
女子吐了一下舌头,她狠狠地被惊到了。马上提了篮子走出去。高峻大声对她说,“漂亮弟妹,想着再来送饭——”(。)
第542章 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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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莺拉着崔嫣快步出了县衙大门,崔嫣才嘀咕,“我平常都以为他在外边忙什么大事,却放着好好的西州别驾不做,到这么远的大狱里来撞什么桃树!西州没有桃树么?”
樊莺笑而不语,崔嫣道,“你倒是说话呀,看起来你很高兴!”
樊莺道,“那当然了,我求着柳姐姐、又央着母亲才获准跑出来见情哥哥。如今总算见到,当然高兴了。虽然他眼下沦落到了一个乞丐,又有个漂亮弟妹陪着,总归是没什么危险,我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崔嫣听了,知道她是转着弯子奚落自己。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暗暗埋怨自己心实,差一些就让樊莺和周谯看了笑话。崔嫣是知道樊莺脾气的,见她如此不关痛痒,那么自己一定是让高峻骗了。
不一会儿,送饭的女子挎了篮子从里面走出来,她抬头在街上看到她们,不等着叫,便低着头朝她们走过来。她到近前却不先说话,笑眯眯地打量樊莺和崔嫣两个。
樊莺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告诉我们!”
女子对樊莺道,“他刚说有个年小些的夫人会拔剑砍我的,你的剑呢?”樊莺的缠莺剑是盘在腰里的,她看不到。崔嫣笑着说,“她方才生气,把剑丢到房顶上去了。”
送饭女子说,“哎呀,与他说的不同啊,让我传的一大堆的话,后边我都接不上了。”她不敢多说没用的,把三人拉去僻静处,将高峻的话原样交待给她们。最后说,“两位姐姐,真想和你们在一起,不过我要赶回去给你们的乞丐丈夫做饭了!”
樊莺和崔嫣虽然不大明白高峻这么急着将她们这些人打发走的用意,但是知道只有立刻照做才不会坏了他的大事。她们与周谯三个人匆匆出了文进县,与护牧队汇合。黑达、周谯率队离开,到文进县城外山坳里潜伏,而樊莺与崔嫣二人往雅州城来。
事实上她们在文进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们刚走,江夏王府长史李弥就打马进了文进县城,他不在城中停留,飞马往剑南道的治所——成都府去了。
眼下,李弥雄心勃勃,决心把逃跑钦差丢下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他有了个新打算——要在另一方面先打败高峻,然后再图他性命。
他不是无往而不胜吗?漠北、西域、辽东……原来他的死地却是在南边!从各方面来看,这位西州的别驾果真是回西州去了。那么,就让他这个长史来试试。
端源、文进两县是硬骨头,现在都在李弥的强压之下老实地开始了裁减冗员、冗役。他要回到成都府去,他要成都府从上到下严令各州县一丝不苟地把这件事情做下来。那么用不到明年的三月份,大事可成。
他骑到马上,不由想到了崔颖。她当年没有选择自己就是个错误,看看她嫁的两个人!柳伯余不诚、而高审行不实。现在看这个高峻也不过如此。不可否认这小子是有些小聪明,也在以往的行事中占到了极大的甜头。
但是高峻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以为四面八方唯我独尊,支身一人就敢来趟剑南道这潭浑水。想不到由雅州荣经县开篇的大好局势就这么丢给了自己。不就是裁减冗员冗役、核消公事银?这有何难!
李弥可以想见到百艘大舰造成之日,便是江夏王府拥有极大荣耀之时。他与王爷一东一西,剑南、江南两道呼应、成就大事!而人人以为是一块输绢路上拦路石的刺史李道珏,竟然成了自己的妹夫!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李弥快马加鞭,他要连夜赶到成都府去坐镇。但是想到李道珏的时候,他不禁连带想到了后院设伏的那晚,自己在妹子汪夫人胸前抓的那把。软弹弹的触觉以及汪夫人惊讶而意外的轻呼,让他心神一荡、差点没把马鞭子甩出去。
前边是一条不甚平整的山道,窄至仅容两匹马并行。李弥边想边驰、经过这里。猛地山道上浮土崩开,一条绊马索弹了出来。他的坐骑前蹄一失,嘶叫着向前扑倒,而李长史整个从马脖子上被丢了出去。
暗色中,从两边的乱石后蹿出十多个人影,为首的喝道,“快快,乱刀剁他!再找个海眼一丢,我们便去领赏。”
李弥年纪也不轻了,突然间像摔泥饼一样跌到了碎石遍布的山道上,周身上下的骨头都错了位置。他眼冒金星,听到身前身后脚步声临近,先大喝一声,“我是长史,你们这些草寇们待要如何!”
脚步声不停反急,“弄的就是你,”两人的手已经搭到了李弥的肩头上。李弥是经历过战阵的,一边猛然滚到山道边躲开这些人的围攻,一边把腰中挂着的佩剑抽了出来。
他知道是遇上了强盗,名头越大,反而让他们咬起来越有力气。唯有奋力一搏,才有逃脱的机会。缠莺剑失落入高峻手中后,李弥一直没有个趁手的家伙,但是以李弥的身手,对付他们有把剑也就足够了。
他借助于地势之利,腾挪出这些人的包围圈子,让他们在狭窄山道上至多只能两个人冲到前面。转眼间,这两个人便倒在李弥的剑下。
当最后一个负伤之人坐在地下、被李弥用剑顶住的时候,长史玉树临风,悠然眯着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这场突然的遭遇以及并不费力的胜利,让他想到不久后更大的成就,不禁豪情顿起:“想我纵横河套,刀剑如林,万马军中让他骑良驹、如过隙,也躲不过我一箭;审时势、察秋毫,随他灭国上将也不留全尸!岂会在乎你一个毛贼!”
他踢了那人一脚,将血淋淋的剑在他肩头上蹭了蹭,独自跨马飞驰而去,丢下这人守着十几具尸体,呆若木鸡。
成都府北门外十里,官道边有家裁缝铺子。时候已经不早了,里面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还在挑灯夜做,旁边的木架子上挂着几件刚刚做出来的袍子。他们听到官道上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放缓,在自家的门前停住。
老者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官服人并不下马,就站在他家的招牌下边黑影里,看不清面目。
他挑起窗子,探头问道,“大人,你可有吩咐?”
那人不说话,在马上一扬手,一大锭银子飞入窗子,落在老者的怀里,“照我的身量拿一件袍子出来。”(。)
第543章 夜里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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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连忙拿了尺子,要跑出来给他量身量。?? 那人不耐烦地说,“差不多了就成,哪里要这样费事!”老者丢了尺子,慌忙摘下一件长袍送出来,那人就在马上伸剑挑过去,在身上披了,飞马往成都府北门而去。
剑南道大都督潘若水直到现在也没有休息,给皇帝的奏折刚刚写好,明天一早就会派六百里加急的水6驿送往长安。旁边只有一个小书僮侍应着,门外大厅里灯火早就熄灭了,显得他这一间独亮着灯的书房如此的清冷。
有值更的门子在门外回禀道,“都督大人,江夏王府长史到了!”他有些奇怪,天都这么晚了,李大人跑上来有什么急事?潘都督拿了一本册子,将刚写的奏折掩住,刚想着说请,李弥已经大踏步地昂而进。
潘若水看李长史在官服的外头加了一件普通的袍子,便拱手道,“李长史为着输绢大计不畏夜寒、往来奔走,真是……”
李弥抬手止住潘都督的话,“潘大人,端源、文进两县裁撤之事,本官已然搞定,其他的州县想来不会再有难事了吧?钦差不在剑南道,潘大人操劳至深夜也不休息,想来也是正在为此事过心吧?”
潘都督笑道,“那可太好了!本官天明后即会再次督令各州,把这件事情从开办起来。”李弥道,“不,不是明天,而是当下,剑南道要连夜到各州督办!”
潘都都连连点头,“好好好……只是长史大人过于劳累了,本官这就为你准备客房先睡一觉再说,其他的事都交给本官。”
李弥道,不了,本官还要连夜赶去雅州,荣经县里也不大太平,这里就交给都督了!说罢,拱拱手、再示意潘都督留步,李弥又昂道挺胸走了出去。随后,都督府大门外,一阵马蹄声远去。
书僮指着地下惊道,“老爷你看!”
书案前,地下的石砖上,印有一来一去六、七只不甚清晰的血脚印,但鞋子的尺码大小、形状足以辩别。
潘都督一见,吩咐他道,“莫要声张,你叫上门子、再不许找别的帮手,然后打起灯笼,要将书房门槛以外所有的脚印都清除干净。”
书僮只十一、二岁,此时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他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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