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必再说什么了,两个人一个愧疚、一个后悔,酒就再也说明不了什么了。还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能表达他们此时百感交集的心情呢?
只有拥抱也是不行了,彼此之间又是多么的熟悉。他们忘乎所以、也忘记了为让二人的偶遇看起来更正常一些而大敞着的房门。
直到崔夫人在一名旧村仆妇、一名家丁的陪伴下一步迈到内室来,这两个被酒力和**缠磨得死去活来的人,还是不能利索地分开。
崔夫人平静地看着他们,一转身就走出去了。
当柳玉如、樊莺、李婉清在半夜时分、兴冲冲地回到新村的家中时,高审行正破釜沉舟地在一楼的房间里撒酒疯。崔夫人在屋中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看着高长史把屋中的行李、衣物和用品一件件地抛到地下。
反正也就是这样了,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呢?高审行被夫人和下人们在丫环家里抓个现行,早就恼羞成怒,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借了酒劲儿顺势就将丫环从旧村带回来了。
此时丫环正躲到厨房里,听着楼里乒乒乓乓的,心中暗道,“反正我也没有好儿,由着他闹上一闹关我什么事,说不定还会有个转机呢。”
谢金莲、思晴、崔嫣、丽容等人吓得躲到了二楼上去,谁都不敢露面。以往有李袭誉在家中时也许还会出面制止一下,甚至高长史也不会有胆子闹。此时崔夫人的身边只有个婆子上些年纪,生怕夫人吃了亏不得不守在这里,但也是躲在房门外不便进去。
高审行吼道,“高府中的人物,还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吓住了,你太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你竟然……竟然去旧村……”
崔氏冷冷地道,“老爷,那就是我不好了,我见老爷天晚不回,才好心找过去,谁知道有这事?你大半夜的在家里乱扔乱砸的,让小辈们怎么猜想?”
高审行复吼道,“连你都不必猜了,她们有什么资格乱猜想的?”
崔氏道,“那么老爷你是铁了心了?”
高审行吼道,“菊儿!”丫环悄悄地站在高审行的房门口。高审行道,“你进入高府不比二楼上哪一个人的时间短,我不能让你凄凄惨惨地一个人在旧村了,你就留在这里。”
崔夫人问,“老爷你可没说明白呢,是让她留在厨房,还是留在这屋里,你不知道她已经是高白的妻子?让高白知道了要怎么说?外人们怎么说?”
高审行咬着牙道,“他背叛了高府,他活该!”
崔氏冷笑道,“可是李弥当着老爷的面要高白时,老爷你并未吐露半个字的不同意,今天如何说是他背叛呢?”
高审行无语。正在此时,只听瘸脚老汉从院子里喊,“老爷、夫人,少夫人们回来了。”
二楼上的人们听了,一窝蜂地跑出去,与刚刚进院的柳玉如、樊莺、李婉清兴高采烈地抱到一起,彼此问长问短,她们已经有多久未曾在一起了。高审行听到院子里的声音,酒劲立时就没有了。他往凌乱的床头一坐,不知道该怎么做。
崔氏一听,连忙丢开高审行走出去。她看到柳玉如美丽而端庄的脸庞,发现她自去丹凤镇后,身上有了些说不出来的美妙变化。柳玉如快步走上来拉住崔氏的手,“我们回来了……母亲!”
崔嫣找到了表达的出口,跑上来热情地叫道,“姐姐你想死我了!”此话一出,崔氏母女的目光竟然同时晶莹起来。丹凤、山阳两镇相隔并不远,而两下里与柳伯余都有联的三个女人,却到此时才彼此见面。
崔氏仔细地端详她,像是刚刚认识。她想到自己与柳玉如之间的误会,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于是拉住她道,“我们上楼去说话。”
她们把高长史和菊儿丢在楼下,在二楼上嘤嘤嗡嗡地说到天快亮了,崔氏对崔嫣道,“今晚我就不下去睡了,我要和你们睡在一起,好好诉说别情。”
柳玉如说,“母亲,时间不早了,你就睡我的大屋,我随便和哪位妹妹挤一挤就是了,”于是不由分说,将大屋的钥匙拿出来递到崔氏的手上。崔嫣说,“那么,姐姐你就与我挤一挤吧。”
不提这些女子们得了高峻的确实消息、满心期待地各自回屋去睡,崔氏在柳玉如的大床上躺下来,仍然是心潮翻涌、忧喜丛生。
她忧的是高审行与丫环的事越闹越大不好收拾,喜的是从一见面时柳玉如对自己的称呼上,就知道柳玉如什么都知道了。崔氏已经根本没有心思责怪柳伯余对自己的隐瞒,看到在柳玉如的床头上放着一本书,便拿了起来。(。)
第502章 自欺欺人()
♂,
“《论语郑氏注》……”她看了看书名,觉得很是凑巧,自己正在为丫环的事情闹心呢!也许在这里面可以给自己一些指引,于是她就不睡,随手翻开了书。
一张裁成长条形的书信纸片,由书中飘然滑落出来。
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当初自己与菊儿从郭待封来信上裁下来的那一条,日子虽然不长,但是在崔氏看起来竟有隔世之感,上边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
“乌蹄赤兔马最初主人似乎叫柳伯余”
崔氏一看,心中暗叹道,“啊!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我那么挤兑她,她都不与我翻脸。”
而柳玉如这次回家来,都是与这些人在一起,一直没有单独的机会摆放这本书,钥匙还是临时塞给自己的,这不更说明她在去鄯州之前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吗?
那时丫环与自己打着搜找春宫画片的名头在这间屋子里找过,那时她又是如何藏过去而不让自己发现的呢?那么,一定是她看到这张字条之后,才动了去丹凤镇求证的心思。
“这真是一个聪明、美好又善良的女子!”崔氏再叹了一回,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起来,柳玉如就说起了凉州李伯父的要求——让孟凡尘老汉到凉州去陪他。孟老汉当然愿意,只须再雇一位教书先生接替他也就是了。
甜甜一听说凉州有小绵羊,当时就说要去。谢金莲有些不舍,但是李伯父在西州的时候就喜欢甜甜,她不好拒绝,只是对女儿说,“你要想这里了就回来。”
于是事情就定了下来,六名护卫队员马上回程,再去送孟老汉和甜甜去凉州。谢金莲哭了鼻子,甜甜从小到大可都没有离开过她。看到女儿直到上了车还在憧憬着小绵羊、根本没有一丁点舍不得她的意思,谢金莲就更伤心。
大家好一番劝解,最后还是崔氏的一句话让她想开了。崔夫人说,“高峻也不在家,这些日子家里都闹开锅了,这种事情让一个小女孩子耳濡目染总不大好。”
听说柳夫人回来了,新旧村的女子们有不少到家里来问候,李别驾在时已经把牧场村与蚕事有关的东西和设备都打理好了,一排蚕房在旧村都建好了、桑林也一天天茂盛,那么来年既有活干又有钱挣,这不都是因为有柳夫人。
高审行借着那一晚上的酒劲大闹一场,不但什么问题也没解决了,反而弄巧成拙,让家中的那些小辈们也都彻底知道了自己和丫环的那点事情。不过也好,现在家里面只有崔氏敢对高长史表示一下不满,其他那些女子们除了假装看不到之外谁会吱一声!
现在,她们只求这件事情不被高白哪天回来一头撞见、闹得大发了,就要拜佛烧香了!更不会将这件丑事到处宣扬,因而好长的时间里,长史与丫环的事情一直严密地捂在家里这几人的范围内,而新、旧村中的普通人家几乎都不知道。
高审行最后不得不悄悄送丫环回了旧村,又从崔氏带过来的仆妇里给她挑选了一位过去侍候。偶尔高审行哪天回来的晚了、甚至一宿都不回来,崔氏也不再去找。
柳玉如和樊莺在路过金城郡时,曾经给家中的姐妹们各买了一只麝香香囊,但是樊莺的那只在襄州租船时,是赠给了船主的女儿了,回来一分派香囊她就没有了。柳玉如说,“就把我的这只给你。”
但是没过几天,高审行在院子里就拣到一只,他闻着挺香便揣起来,去旧村时送给了丫环。不知道是谁丢在那里的,也没有听到哪个人吱声。
菊儿是知道这些香囊的,从这件事情上,她看出老爷对自己情意未尽,而崔夫人竟然也对他们不闻不问的态度,她便又有了些憧憬。她除了偶尔想起要如何面对高白的时候有些头疼,其他时候都处于一种自欺欺人的状态中。
又过了些日子,周谯和高岷两方面人同时回来了。
高岷去会了会阿史那欲谷,也看出了阿史那欲谷在初次见到自己时脸上的惊愕表情。阿史那欲谷一见面,当时就问高岷,高总牧监怎么没来?
阿史那欲谷对于东土官场上的一些事情是有所耳闻的,也许高峻犯了什么事、或者是移职别任了、不再管这摊儿。高岷不敢说兄弟下落不明,只是淡淡地说,“我兄弟去辽东助力唐军了,现在和大唐皇帝在一起。”
阿史那欲谷不假思索地随口道,“呵呵,那么高丽更没什么指望了!”随后,他又奇怪地问,“高总牧监……是高代总牧监的兄弟?”
在得到高岷的肯定答复后,阿史那欲谷原来有些轻慢的神态瞬间庄重起来,本来他临时决定要讲一件重要的事情——即讨回高峻强行在他地面上划走的静海县一事,也就不便再提起了,可汗是默认那块地方的归属问题,已经不算个问题了。
高岷知道,自己没有实说兄弟下落不明的事情绝对是做对了,阿史那欲谷接下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招待,多半都是冲了高峻的面子。在招集了丝路沿途各部落首领共商大事的几天里,阿史那欲谷在提到高代总牧监的时候,总是说,“这位就是丝路督监的大哥,他在这里,就如同都监亲临。”
不但如此,阿史那欲谷临别时还送给高岷女仆十名,个个浓睫大眼、隆胸宽胯,除了毛孔有些粗大之外倒不惹人烦气。高岷一摆手就要回绝,但是他见许多多欲言又止,便问,“许多多,若是我兄弟碰到这事,他会怎么做?”
许多多低声对高代总牧监道,“高大人如果带着来,他遇到这事一定会马上问一问随行的护牧队,都谁没有媳妇……高大人说过,这又不是抢,是人家白送的,为何不要?”
高岷哭笑不得,谢过了阿史那欲谷的好意,人留下。
那些护牧队们一开始时在阿史那欲谷的面前忍着没有欢呼起来,但是一离了对方营地,便一个个吐着舌头围住了高岷:“高大人,那十名女子,你心里倒底有没有个成算,要怎么分派呢?上一次高总牧监是如此这般的……”
高岷道,“那回去后,就还如此这般吧!”听到身边那些小伙子们欢呼起来,高峻忽然觉得,这样大大咧咧的活着,倒比拿捏着、说个词都要掂量一下的、文刍刍的官场更有趣味。(。)
第503章 行个方便()
♂,
回来后,高岷听周谯说高总牧监在雅州,让立刻带三十名护牧队过去,他这才确知了兄弟无恙。不知道为什么,高岷的心里一阵高兴,既为了兄弟、又觉着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他都有些奇怪,难道这就是自己从西域回来的变化?
高代总牧监说,“三十名可有些少……周谯,你是从雅州来的,我的意思就去一百二十名,反正在雅州总有人管吃管喝……你就依着雅州的地形、地势以及我兄弟可能的所用,速速挑好了人,马上赶回去。”
他对那些护牧队说,“十名女仆嘛……我先代管着,只要我兄弟安然地从雅州回来,他说谁立的功劳大,我就先赏他一名!”这些护牧队们人人已是从九品下阶,也许现在家里就缺个像样些夫人,阿史那欲谷送的,那还能差得了?!因而有些人不等周谯来挑选,纷纷要求去雅州。
樊莺是一定要随队再跟回雅州去的,柳玉如知她身手好,去了正是高峻贴身的帮手,立刻就同意了。但是她没想到崔嫣竟然也吵着要去。柳玉如对她说,“峻既然让去护牧队,弄不好就要打打杀杀,妹妹你又打不得,马也骑不利索,你还是不要去了。”
谁知崔嫣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对她说,“姐姐,你看母亲都没说什么……你和樊莺都出去过了,就不能给妹妹行个方便?”柳玉如实在不忍拒绝,就无奈地看崔氏。崔氏笑着看女儿,像是看透她的心思,说,“那就去,反正我还有这么多女儿陪着,也不差你一个。”
于是,一支小小的、远赴雅州的混编队伍,就由黑达领着,浩浩荡荡地出发。
在雅州刺史府后宅,汪夫人刚刚迎进了她的义兄——江夏王府的长史李弥。李弥进来时看到汪衡也在,汪夫人着急地说,“哥哥,高别驾和李家妹子去眉州了!”
李弥有些奇怪,“就他们两个?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难道……”他看着汪夫人。汪夫人道,“这可不是私奔!是有事!我当时假意问过了道珏,他也跟我装糊涂!”
李弥道,“那会是什么事?”
汪夫人道,“他们是乔装改扮着去眉州打探一件事情,”随后她讲了这二人此行的目的。李弥一时间还搞不明白高峻的用意,不过可以断定,高峻与李道珏、李夫人三个人已经有事情在瞒着其他人了。
他问,“妹子,既然是这么隐秘的一件事,刺史大人又瞒了你,那你如何知道?”
汪夫人道,“这个还不简单!只要是在酒窖里头商量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她领着满腹狐疑的李弥出了内室、来到了院子里。
汪夫人的院子与李夫人的院子虽然都是在后宅,但是两下里却是分开的,中间有一道墙,墙上有一道小门从这边栓住。
当时,将一座后院截为两下的主意都是汪夫人拿的。她是怕李道珏有亲近李夫人的机会,除了平时她自己在刺史大人的跟前撒娇耍心机、与哥哥汪衡合力压制住了李绅、从而让李珏铃有所顾及之外,就是在这间地下酒窖上也费了不少的心思。
酒窖的入口在李夫人的院子里,而酒窗的地下位置却是在汪夫人的院中。酒瘾极大的李道珏只要往李夫人的院子里一来,不管他进院之前的本意是什么,走到酒窖的门口时他十成里得有八、九成会一拐拐进酒窖里去。他的酒瘾就是这么大,也难怪这么短短的几天、连西州高别驾都瞧出来了。
那么,男人喝过酒之后往往与夫人亲近的兴致更高,她就不怕李道珏从酒窖里出来之后,乘着酒劲再入李夫人的房门?
她还真是不怕的,眼下汪夫人就将李长史带到了院子里,要让她看其中的奥妙所在。李弥看到,在院子里除了花圃之外都是方石板铺地,在中间有一道一尺高、一尺宽的石墙,石墙呈个“丁”字型,上边每隔了一段就摆放着一盆花,而在两盆花的中间都有一只比拳头略小一些的玻璃球。
李弥以为这只是做装饰用的,却看到汪夫人走上去,一伸手拿起来一只。李弥看到玻璃球的下边是一只圆圆的孔洞,汪夫人低声说,“这就是酒窖的通风孔和透光孔。白天的时候就只透光,将球拿开来便透风……”
“那么晚上时,刺史大人要喝酒怎么办?总不能摸黑。”李弥问。
汪夫人说,“窖中都是珍品,刺史大人怎么会点普通的灯烛?再说酒窖里是不能有明火的。”她有些得意地说道,“皇帝陛下曾经赐给了他一颗夜明珠,是必须由我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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