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不通,他不是一般的担心,想亲自去浮图城看看,但是又不放心西边。其实他不知道高峻和郭待诏自从定下了行动计划之后,牧场村至西州的道路已经让他们严密地控制起来了,为的就是提防浮图城方面的消息传出去。
这天,总算郭待诏回来。郭孝恪一见,便吃惊地问道,“你的人呢!”待诏不当回事地回答父亲,“一个不少,全须全尾都在龙泉馆呢。”
都督又问,“那你自己回来做什么?兵力不够吗?”
待诏道,“不是……高峻说浮图城有大事,他定不了,让我来请父亲过去,这里先由我替你盯着。”
郭孝恪不敢耽误,当时点了护卫三十人、快马到了龙泉馆。在大道上迎接他的,不但有高峻和他的护牧队,还有浮图城的阿史那薄布父子。这让他大感惊奇。
高峻未说话,倒是阿史那薄布先快步走上前来、满面笑意地与都督打招呼。郭孝恪顾不得看高峻,先与阿史那薄布寒暄,“看到大汗与我的别驾如此亲近,郭某当真十分的吃惊!”
阿史那薄布道,“今天的大事,我以为只有都督驾临才定得下来,只是让都督麻烦了!”郭孝恪连声说着客气,就问高峻,“倒底是个什么由头?”
高峻说,“郭叔叔,我欲在田地城种草、养驼,但前些日子遭遇不明身份的上千人存心放火、破坏,多亏了浮图城的阿史那薄布可汗全力相助,才将损失降到最小。可汗有心与我合作,只是我做不得主,这才让你来的。”
阿史那薄布连忙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依本汗看,搞事之人定是那个李弥!”
郭都督心中明白,笑着道,“多谢、多谢,要不是大汗出手,这里两个年轻人恐怕多半会失手了!不知大汗你有什么要说?”
阿史那薄布早把说辞想理顺了,当时道,“都督,田地城多年来都是在浮图城的庇护之下,但是……但是我这里没怎么管得好他们。高总牧监要在田地城开建驼马牧场的事情本汗是赞成的。只要于民有利,何乐而不为!”
高峻接话道,“都督,大汗的意思是,浮图、西州共同维护田地城的新牧场、防范贼盗破坏,他愿意将浮图城的马匹两千拿来入伙,日常也可抽出几百人参与牧场的维持。这事太大了,总要都督点头。”
郭孝恪道,“别的都好说,两边合伙,有了收益大家都得好处,郭某哪会不同意?只是一点,浮图城要派兵帮我守牧场……恐怕不大可行。此议就算报到长安去,皇帝陛下也是不会认同的。”
阿史那薄布有些不知所措,问道,“都督你总该有些办法,还望快些提出来、以慰我拳拳之心。”
郭孝恪看高峻,高峻道,“反正大汗有那么多的兵丁,平时哪有什么战事,枉自掏银子养着。正好马匹多了、骆驼以后也不少,牧子是不大够的……”
阿史那薄布连忙道,“这有何难,我让他们脱了军衣,就去做牧子!不知高大人你那里要建的苜蓿草场还需不需人手,我这里要多少人都是有的!”
高峻说,一百多里的戈壁滩,我都想让它变成草场,有多少人都是不够用的。
自大唐收了高昌之后,浮图城就一直不阴不阳地存在着,没想到这次请他来却是这种事。东方战事在即,西边的安定正是许多人放心不下的事,如此,西州的局面控制起来就省心得多了!
郭孝恪没想到,本来剑拔弩张的局面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应道,“这事我没意见,只是要等我详细地写明了奏章、报与长安请示……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阿史那薄布大喜,一颗心也能放稳在肚子里了。眼前这位年轻的西州别驾发起狠来连眼都不眨,但是,还真别说,他的提议也真让人心动。
此事一成,他再也不须提心吊胆,可以睡个踏实觉了。这也只能算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总比自己这一万人……已经零揪得剩下不足八千了……
他不再往下想,人要往前看。于是连忙请郭都督道,“肯不肯赏脸到我城中饮上几杯,也好把细情好好议定一番。”郭都督欣然应允,与高峻一起进城。
晚上的时候,高峻陪郭都督从浮图城出来,大事已定,郭都督要连夜赶回西州去写奏章,与护卫们上马走了。高峻先去田地城丽容的故居,在那里没看到丽容,城外也没有她。
那里正挑灯夜战,这次再建的厩房就比较顺眼了,护牧队们此时都在休息,都是田地城中的居民在干。赵县令还在工地,对高峻说,“你夫人说往龙泉馆去了。”
高峻再往龙泉馆来,在丽蓝的温汤旅舍,丽容不好好理会高峻,一副气不大顺的样子。丽蓝笑问高峻,“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高峻一连声地说,“我哪有功夫惹她,不知道我这些天多忙,快快放些热水让本官泡一泡解乏要紧!”在丽蓝这里,就不缺热水,而且比交河那里水质更好。当时就吩咐伙计放水,让高峻进去。
不一会儿,高大人在里面高声叫,“来个女的揉肩——”
丽容听了故意不动。丽蓝说,“主随客便,实在没有人的话只好我就亲自去了。”陈捕头就在边上,知道她是在逗人玩,也敲着边鼓说,“还不快去!”
丽容道,“用不起你,自家的东西自已去揉合适,”说着便进去。里面热汽蒸腾,她轻纱朦胧地慢慢入水,冷不防那层纱被他一把扯去……
随后,郭都督派了待诏再来找高峻,主要是商量一件事情:浮图城的大事落定尘埃,西州的重点就剩下了龟兹,但是军队上力量须要加强。郭都督让待诏来找高峻商量,看能不能从高峻的护牧队里抽调一些人补充到军队上去。
高峻说,好事,做将军的品阶一定不会是从九品下阶了吧?我没意见。
待诏道,“兄弟你只管放心,从你手底下出来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只要是挑上的,至少从八品上阶的御侮副尉。”
高峻道,“去挑吧,越快越好,把你侍候走了,我还要出趟远门。”
……
七天后,贞观皇帝收到了来自西州大都督郭孝恪的奏章,郭孝恪提请:田地城驼马牧场由天山牧和浮图城合办,双方各有入股,牧监和副牧监由天山牧委任,浮图城由部分军士解甲充任牧子。
田地城东部百多里戈壁荒滩要改造成紫花苜蓿草场,治安由双方维持,草料供牧场使用。田地城的税赋或是三年、或是五年,全部用于该牧场建设,城中官员原为民众推举,俸米也是城民凑集,拟建议由官方委任,初期人选由西州、浮图城协商。
此外,龙泉馆本处三不管之地,建议纳入交河县管辖。
皇帝见了,暗自点头。他知道西州此举的意义甚至大过了军事征服。于是,他朱笔一勾,全部同意郭孝恪的意见、吩咐立即快马送达西州。
之后,他问,“高丽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有人答,“陛下,盖苏文自正月以来,未有一信、一使到朝。”
“拟诏,择日出征高丽!”
褚遂良在边儿上低声道,“陛下何不顺便、把苏氏之事一并、捎带着讲明一下……”
皇帝琢磨了一下,说道,“你醋没喝过是不是?”
又说,“山阳镇那里,你替朕送好醋一坛!”
第661章 大军既动()
♂
褚遂良一听,知道皇帝对于故太子妃苏氏之事,虽然想法还是那个想法——就算有些知难而退的意思,可话已出口,再吞回来绝无可能——皇帝有些忌惮高峻夫人柳玉如的态度。
好心好意地往外送美人却送不出去,大概皇帝表示不满的做法也只限于给柳玉如送一坛醋了。褚遂良仔细地把这件事情记下,心说可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了。送醋事小,却是陛下的谕令啊。
褚遂良出任通直散骑常侍一职,在朝堂之上虽然不是什么站班靠前的重臣,但他却站在皇帝的身边。像给柳夫人送一坛醋这样既小、又大的事件,只有他去做才最合适。
皇帝是不肯将此事委托给长孙无忌、马周这类的重臣去做的。褚遂良去送醋、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挖掘送醋的来龙去脉。而其他人就不同了,弄不好还会招来那些重臣们的说三道四。
贞观二年时,在门下省设了起居郎职事二人,褚遂良是在贞观十年时出任的起居郎一职的,专门记载皇帝的一言一行。贞观十六年时,身为黄门侍郎的的遂良开始参预朝政,被皇帝派往全国各地、巡察四方,还能直接罢黜不合格的官员。
定了高昌之后,皇帝曾经花了极大精力收集王羲之的法帖,天下人争着贡献领赏,一时真伪难辩。而褚大人对王羲之的书法是极有研究的,他可以一眼看出那些贡品的真假,从此再没有人敢拿了赝品邀功。
此举受到了皇帝的欢心与信任,于是便将他提为通直散骑常侍,每有大事,几乎都要向褚遂良咨询。他谨言慎行,时时准确揣摩圣意。日常还要偶尔显示出在某些事情上耿直、坚持的个性。这两点并不矛盾,前者让皇帝满意、后者让其他臣子们放心,证明他并非一个谄谀、奸佞之辈。
他在某种意义上督促皇帝在有所行动时,要考虑会给后人留下个什么印象。
有一次皇帝问褚遂良,你们记的那些东西,朕可以看吗?褚遂良回道,今天所以设立起居之职,就是古时的左右史官,善恶必记,以使皇帝不犯过错。臣没有听过做皇帝的要自己看这些东西。
皇帝又问,“朕如果有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记下来吗?”
褚遂良又回答说,“我的职务就是这样的,所以您的一举一动,都是要写下来的。”
皇帝在许多公开的举指上,与其说是出自本心,倒不如说是想要得到那些手下、尤其是起居侍从官的赞许,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要载入史册的。等记下来再想改就太难了,难在面子上过不去啊。
皇帝与长孙皇后一件害羞、丢脸的事情被史官们记录下来之后,皇帝斟酌再三、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才腆了脸下令褚遂良改的,耿直而忠于职守的褚大人当然改了。
这件事还有陛下的亲舅子长孙大人知道,但是被长孙大人在立储之时急了眼、抖落出来时,皇帝都觉着理亏,不得不遂了长孙大人的意啊。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褚遂良所处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也难怪像长孙无忌、高俭这样的重臣都与他交好了。
西方无事,东方大事可行。江南造船自三月初业已完成,按理说大军早该出动了。但是眼瞅着一个月过去,讨伐高丽的事情才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除了岑文本在辽州重病、使辎重筹集受到影响之外,高丽盖苏文除了不露面、并没有什么乍刺的表现也是个原因。还有从龟兹蝴蝶琴中截获的密信,也让皇帝担心着西州方向的安全,因而才耽误至今。
现在,从郭孝恪的奏章中,皇帝知道了西州的安全形势比之前又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他知道浮图城和龟兹、一东一西的存在对西州意味着什么。如果两方面同时闹将起来,只凭郭孝恪和高峻两个人,想要把事态压伏下去极有难度——他们没什么兵力。
还有个吐蕃,居高临下俯视着丝路南道。就算他们没有窥视之心,可架不住起个床、穿个衣服都能顺便看那里两眼,保不住什么时候就生出个不良想法。
而西州与浮图城的合作融合,就比单纯的武力压服更中皇帝的下怀——压服之后或有反抗。而现在两家搞到了一起、有好处大家有份儿,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这件事的处置也从侧面印证了皇帝之前的方略有多么的正确。魏征在十七年去世了,但皇帝却没有忘掉他当时极力反对占领高昌时的态度。这些年皇帝一直假装对浮图城看不到、允许它拥兵的存在,也许正是在等着这样一个结果。
如此只剩下一个龟兹,皇帝相信凭着郭孝恪和高峻两个人,是不怕他闹的。就让他们在高丽战事起来时闹事又有何妨!皇帝吩咐太子去并州监国,程知节、长孙无忌坐镇长安,他又打算着亲征。
这件事当然首先遭到离他最近的近臣褚大人的反对,褚遂良谏道,去年陛下就是亲征,事实已经证明大唐的军力绝非隋代可比,您又得了薛礼,正该坐镇中枢、运筹帷幄,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但他没有体察到皇帝此时的雄心勃勃。此时的大唐三方靖宁,只有个高丽心怀不臣之心,隋炀帝三次试图征服高丽未遂,并在征讨过程中耗尽了国力。武德五年时,双方交换隋代远征时的俘虏。高丽共遣返了约一万大隋战俘,这是何等的耻辱!
在皇帝强硬的态度之下,褚遂良的劝谏反倒让他感到了恐惧,他少有的没再坚持,转而坚持随皇帝亲征。
但送醋一事也同样是大事,如果自己也随大军行动,醋就没时间送了。他以为这件事必须妥善地交给个人替他来做。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低了不行——这件既小、且大的事情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做的。
一般的、与陛下不太亲近的人也不适合做,有身份也不行——保不住这事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牵连出皇帝送儿媳的事情来。褚大人想到过请高阁老去做,但一位祖父给孙媳送醋,合适吗?
他想到了长孙大人,于公于私,这才是最佳的人选。
长孙无忌想不到褚大人临行郑其事地交待了这么一件事。他欣然允诺,心想正好有时间光明正大地、去再看一眼高府之中极品美貌的柳少夫人。
待送走了出征的大军,长孙大人起身往兴禄坊高府而来。他办事是很妥贴的,认为若是有高府中的人一同随行,这事更尽情理。
第662章 六条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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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尧正得了祖父同意要去山阳镇看望柳玉如、谢金莲、樊莺,能陪她去的当然只有她的父亲高慎行。恰巧高慎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高尧一直等了好几天。
这下好了,有长孙大人也要去,正好带上高尧同行。高尧的身份正好,无官无职、再是个女孩子,又与柳玉如要好,长孙大人的送醋之行更多了几许亲情的味道。
这天,风和日丽,车驾从长安出发去山阳镇。
山阳镇,邓州刺史的独苗儿公子刚刚挨了樊莺一顿胖揍。当时他和他的手下家丁厌恶话一串一串的,极尽羞辱之能,惹恼了柳玉如,被早就憋足了劲儿的樊莺眨眼间打了个落花流水。
程公子不走,好男儿被打成了这个德性,有什么脸走!尤其是在他们挨打的尾声,还有刚刚从当阳县放回来的六位大汉。他们抱了肩膀,不说话、不叫好,饶有趣味地看着。
家丁们先把程公子扶出去,在村中找了一户离得不太远的人家住下,按着程公子所说的,这件事情没完。
他们是从长安刚刚回来的,自从上一次给高府送过一封信之后,邓州程大人更体会到了走上层路线的好处,专门让自己最信的过的儿子去打通关节——漫无目的、找投脾气的官员、不烦他们的官员送、送东西、送银子。
好在这样的事没什么难度,脸厚、门口认得准便可。程公子往长安走了两趟,东西都没有砸到手里。
他们是听说了街坊间传言,说有高府一位姓柳的少夫人自请出府的事,这才特别转道到这里来的。程公子说,“去看看,万一她真的不再是高府中人,本公子这边正好有一笔金子要去讨还。”
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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