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大夫说我服用的都是些滋补的方子,问题不大,但我还是很是担忧。遂即停了药。
我怀孕期间,妹妹也经常来看望我。和我一起绣一些小孩子用的东西。肚兜啊,小鞋子啊。每看到这些,我就不住的高兴。
但明之却很是担心。他见我日渐消瘦,执意我先养好身体,再考虑生育之事。但我知我们这个孩子实在是来之不易,实在舍不得他有一丝丝的意外。
也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我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
我们也因这件事情多有争执。婚后八年的架全在这几个月吵完了。
但,越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我还是在胎儿五个月大的时候,小产了。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整整一宿。我捧着面前这些我和妹妹为腹中的孩子绣的小物什,十分后悔。后悔我一向身子强健,却在关键时刻来了大病,后悔我无法保护住我来之不易的孩子。
我知道,孩子没了,明之也是难过的。但他每每来安慰我,我便会更难过。
他见我哭的过于伤心,怕我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加不好,所以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偷偷在房门外看着我。
我三天水米未进的情况下,明之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他抱紧我让我振作,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自己身子垮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知道,孩子不会再有了。
我听见老大夫说,我小产之时,孩子已将近六月,月份太大,伤及了母体,再加上我当时是那么个身体状况,以后可能都很难有孕了。老大夫让明之做好准备。
我哭着拍打着明之说他骗人,但由于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我还在明之怀里。身上之前被哭湿的衣服也已被换过了。
明之见我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情绪似是有所好转,连忙将我扶起身来,喂我吃了一点东西。他一直给我讲着各种各样的奇闻异谈,但绝口不提关于孩子的一个字。
我终于慢慢从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喝药,慢慢养好身体。
在老大夫再来诊脉的时候,他意外说漏了我小产的原因。他说我身体曾有用过滑胎之物的迹象。
我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我联想到了之前明之劝我不要要这个孩子的事情,心像是被攥住了那样痛。
虎毒都不食子,为何明之会不考虑我的感受,执意自行滑掉这个孩子?
明之回府之时,我便问他。
可他却说他从未做过这等事情。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之后,让老大夫不要乱说,是因为他不想我多想,但绝不是他做的。还责怪我不信任他,将他想做铁石心肠之人。
可是,自我怀孕之后,我身边照顾我起居的仅有他一人。而且他也曾多次劝过我自己的身体重要,孩子是其次。这样的话,让我如何相信他?
我们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危机之中。
而我本来有所好转的身体却又急转而下。
56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虽然明之和我尚在冷战之中,但他也依旧住在主卧,并未和我分房而居。我们依旧同塌而眠,但他很规矩地再未和我有过亲昵的动作。他日日能见到我,只是不理我。但关于我的起居饮食,他却不动声色地照顾的极为细致。
我身体一直不好,老大夫便日日来诊脉。一日,他诊完脉之后,仍旧像往常一样,劝我放宽心。这是心病,少思,打开心结才是病愈的关键。
老大夫说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解之语时,明之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了。他听完一阵汗颜,内心也十分纠结。
明之看着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终究还是不忍心和我冷战,而是又回到了那个明面上依旧关心我,呵护我的明之。终于又像以前一样,他日日说一些外面发生的奇闻怪谈给我听。有时也会带一些府外买的新奇的小玩意儿给我解闷。
我也在这么长的冷战期间想清楚了,无论是不是明之做的,他都是只想我好的那一个。既然两情至深,又何苦折磨彼此?
我们便渐渐打开了心结,重归于好了。
但前阵子伤身子伤的实在是太重了,拖的时间又长。虽然现下心结已打开,但喝了很多药也却也一直不能见好。
妹妹也自我病后日日来府中探望,侍疾。虽然明之多次劝她不必日日前来,他自会照顾好我。但妹妹仍旧不放心,坚持每日前来,时而亲自喂药,时而喂些水米。她劝我放宽心,多吃东西才有力气养病。
明之招揽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前期还好,只说我少思,再慢慢将养便能好。但时间越来越久,明之也不能耐下性子来听那些老迂腐的,不咸不淡的鬼扯连篇了。
他终究在一次听完老大夫的这些陈词滥调之后发怒了。一个每日暴跳如雷的人并不可怕,大家均已习以为常。但明之这种外表温和的人,倘若真发了怒,是会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
老大夫吓的直接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道出了我已病入膏肓,痊愈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只能用温补的药慢慢地吊着。虽不见得能好,但是也不见得会更坏。
但这个结果,对于明之来说,已经非常坏了。他满心里的期待都是我可以痊愈,现下大夫说我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便更加心痛了。他此时无比后悔在我得病初期,还可以挽回的时候,会不顾我的身体,和我吵架冷战。
但现在后悔已无他法。他便入宫求见王兄,请旨颁布诏书,广召天下医术精湛之人,入都城为公主治病。凡来诊脉者,便有酬谢,令公主病愈者,百金奉上。
这里明之和王兄商讨了,依旧沿用公主之号而不是隰君之妻,以示郑重,避免鱼目混珠。
明之一门心思就是我能好,哪怕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诏书初下,府内门庭若市,每日前来医治的人不计其数,但终究没有什么好办法。为此,明之也日日茶饭不思,不得安寝。
我看着他一个健康人比我这生了病的消瘦的还快,甚是心疼。便劝诫他生死有命,不必太挂怀。况且现在日日服用温补的药,病情并未有恶化的趋势,让他放宽心,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们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但这番话刚说完没有多久,我的病情便急转而下,恶化趋势严重。大夫们纷纷说,让明之准备后事。明之愤怒的将他们都撵了出去。
他跪在我塌边,握着我的手说,让我不必害怕,黄泉碧落,他都会陪着我,为我护航。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我听到这句话,泪水顿时浸满了眼眶。
就在明之万念俱灰的时刻,一游方术士自请入府,说或许会有办法。
明之将其接入了府中。那术士在府中身形诡异,神神叨叨的。他观察了一下府内的风水灵气,才入内,为我诊治。
他并未为我把脉,而是看了看我的脸色便直接说到,时日不多了。
明之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想撵人了。这还用他说吗?
但这方士的下一句话又让明之的心死灰复燃。
他说这府中,灵气非常,必然有宝物可以救我。说完留下了一卷古老的,串联在一起的龟壳便走了。
但就是这一句提醒,让明之想到了祠堂里的凤凰血玉。
他随即去了父母的院子里,请求启用血玉,来救我性命。
这凤凰血玉是凰鸟之心,很久很久以前便流传下来了。本是楚国的护国血玉,隰明祖上本是楚人,不知为何来到了齐国,而且还带着这么一块血玉。一代代传下来,但这却是隰家的秘密,就连我,以前也只知道祠堂里供奉着传家宝,但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父母知道这是救命的事情,毫无迟疑便答应了下来。遂即开祠堂,向祖先请求告罪,然后取来血玉给了明之。
明之拿着血玉便开始研究那些真真正正的甲骨文,研究着怎么救我的命。
终有一日,明之兴奋地拿着血玉,来找我,然后让我正襟危坐,默念咒语,又捏了什么印诀,那血玉便很神奇地自己升了空,还散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那血玉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心脏位置,然后慢慢地没入我的身体内。
我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注入了体内。身体各个部位也宛若重获新生,充满了力量。
明之见我瞬间恢复,容光焕发,内心很是满足。
他一把将我揽过,喜极而泣。他搂着我,诉说着数月以来对我的愧疚之情。他在我的额间,脸颊,唇上吻了又吻,好似很久未见,抒发相思之意一般。但我知道,彼时的他是真的怕了。数月紧着的弦一朝松开,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
但事实证明,一蹴而就的事情永远不靠谱。
而我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89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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