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下)〔英〕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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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下)〔英〕狄更斯-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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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割而踏住那身体的地方。“那边把灯放低些!”

    圣安东尼人怒目巡视四围后,找到了个处死的新路子,叫喊道:“这里留一个战士看守着!”那士兵摇摇晃晃站到了岗位上,人海向前涌去。可怕的黑色人海,激荡起毁灭的巨浪,它的深度和威力还无法测知。 那汹涌澎湃的无情的人海,复仇的呼声,以及张张在苦难的熔炉中锻炼得毫无恻隐之色的僵硬的脸啊!

    但是,在活现着各种凶残,狂暴表情的面孔的海洋里,有着与众绝然不同的两种面孔——各为七张——这样呆板如同是飘浮在海浪里令人难忘的破船遗骸。 突然被风暴冲垮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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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得以解放的七个犯人的脸被高举在众人头顶。 全都悴慌失措,全都疑虑惊异,好像世界末日来到了,而环绕着他们欢呼的是些迷途的鬼怪。另外七张脸,七张死脸被举得更高,他们低着头半闭着眼睛,等待末日的判决。 毫无表情的脸上也还带着一丝疑惑——并没绝望的表情;这些面孔;似乎在恐怖死去的刹那还抬起下垂的眼皮,并用无血色的嘴唇申诉,“这都是你们干的!”

    七个被释放的囚徒,七个长矛顶上的血污的人头,八座巨塔上可诅咒的城堡的钥匙,一些发掘出来的以前忧郁而死的犯人的遗物——诸如此类,于公元一七八九年七月中旬,由圣安东尼人一路护送,迈着惊天动地的脚步,经过巴黎街道。噢,愿上帝保佑,露西。 达尔内的幻想,使这些脚步远离她的生活!因为,它们是鲁莽的,疯狂的而又恐惧的,虽然在德法热酒铺门口酒桶打破,已过去多年,但它们一旦沾染上猩红色,就不容易擦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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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海潮仍在上涨

    形容憔悴的圣安东尼只不过兴高采烈了一个星期,在这一星期里,和着亲热的拥抱和祝贺的滋味,他把仅有的一丁点又硬又涩的面包软化到可以吃的程度。一个星期过去了,这时德法热太太又坐到柜台后面,照常接待顾客。 德法热太太头上没带玫瑰花,因为,在这短短的一周内,称兄道弟的侦探们已变得格外谨慎,不敢依靠圣安东尼人的保佑了。 街道上的挂灯有弹性似地摇晃着,对于他们似有一种不祥之兆。德法热太太交叉着双臂,在晴朗炎热的早晨坐着静观酒店的街道。 两处都有成群结队的流浪汉,邋遢而可怜,但是此刻他们却显然有一种荣居不幸的权势感。 耷拉在贫贱的人头上最破烂的小帽子隐藏着这样的悖义:“我知道人要维持自己的生活是何等困难;但你知道本人要毁坏你的生活是何等容易?”每一只瘦削赤裸的手臂已很长没活干了,现在却随时准备去干一种活儿,打砸。干编织活的妇女的手指是恶毒的,因为它们有撕破东西的经验。圣安东尼看起来有了一种变化,这形象是经过了几百年的锤炼形成的,最近完工的几锤很显眼。德法热太太坐着观察着这一变化,暗自赞赏着,就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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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安东尼的妇女领袖。 有一个姐妹在她身边编织,这矮胖的女人是一个饥饿的小贩的老婆,两个同样饥饿的孩子的母亲,这位副官早已得到了“复仇”这一大名。“听,”副官说。“听!谁来了?”

    好像从圣安东尼最外围到酒店门前掩埋着的一连串火药突然相继爆炸起来一样,一阵轰鸣飞快地弥漫而来。“是德法热。”太太说。“镇静,爱国的人们!”

    德法热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拉下他的小红帽,环顾四周,“听着,各位!”夫人又说。“听他说!”德法热站着,气喘吁吁地背向聚在门外的急切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酒店里面的那些人都已跳起来了。“说吧,我的丈夫。 什么事?”

    “来自地狱的消息!”

    “什么?”夫人轻蔑地叫道。“阴间?”

    “大家还记得老佛龙吗?

    他以前对饥饿的人们说他们可以吃草,他死了并下了地狱,都记得吗?“

    “都记得!”所有的喉咙喊道。“那消息是关于他的。 他还活着!”

    “还活着?”又是所有喉咙的叫声。“不是死了吗?”

    “没死!

    他很害怕我们——而且害怕得极有理由——以致他假装死,并办过一次盛大的假出丧。 但是他们发现他还活着,躲在乡下,他们把他带进城了。 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被押向市政厅去的路上。 我说过他有理由怕我们。 大家说,他有理由吗?“

    那个七十挂零的可怜的老罪人如果从来都不知道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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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只要能听到这里大声的回答,他就会满口承认的。接着是一阵深深的静默。德法热和他的妻子互相凝视着。复仇者弯下腰去,传出鼓响的声音,因为她移动了一下柜台后脚边的一面鼓。“爱国的人们!”德法热以坚决的嗓音说,“我们准备好了吗?”

    顷刻间德法热太太带上了短刀,街道上也响起了鼓声,似乎鼓和鼓声是由魔术附身飞到一块儿的;复仇者怪声尖叫着,挥舞着她的胳膊如同十个凶神集于一身,挨家挨户地飞窜,唤起妇女。男人们是凶狠的,杀气腾腾地向窗外一看,拿起他们所有的武器就奔涌到街上,而女人们的模样哪怕最勇敢的人见了也会害怕。 她们扔了赤贫的家务,扔下孩子,扔下趴在地上饥寒交迫的老人和病夫,披头散发,互相催促地跑出来,狂呼乱跳。 无赖抓着了,姐姐!老佛龙抓着了,妈妈!恶棍佛龙抓着了,姑娘!然后,另一群跑进这群人中间,捶胸撕发,叫喊老佛龙活着!那个说人饿了可以吃草的佛龙!那个我没面包给我老父时说可以吃草的佛龙!

    那个当我饿得没奶时,说我的小孩可以吃草的佛龙!噢,圣母,这个佛龙!噢,天啊,我们受够了!听我说,我死去的孩子和衰弱的父亲:我跪在这些石头上发誓,替你们向佛龙报仇!丈夫们,兄弟们,年轻的男人们,给我们佛龙的血,给我们佛龙的头,给我们佛龙的心,给我们佛龙的肉与灵,把佛龙扯成碎片,把他埋进地里,让草长到他身上!

    这样叫喊着,许多女人疯狂一团,她们在自己的亲友周围旋转着,冲来撞去,一直到因兴奋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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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昏迷过去,只能靠她们的男人们相救才不致于踩到脚下。然而,刻不容缓,刻不容缓!那佛龙在市政厅,也许会被释放了。 那绝不行,要是圣安东尼记得他曾受的折磨、侮辱和冤屈!武装起来的男男女女迅速涌出这一区,这样富有吸引力,甚至连最卑微的人渣也都引去了,仅一刻钟的光景,在圣安东尼的怀抱里就没有了叫人的生物,除了少数的老家伙和哭鼻子的小孩。没人了。 他们那时全聚集在那个丑恶的老头所在的审问大厅,并泛滥到邻近的空地和街道上。 德法热夫妇,复仇者和雅克三挤在最前头,站在大厅里距离佛龙不远处。“看!”太太喊道,用短刀指示着。“看那老恶棍被绳子捆着。 他的背上还系着一把草,哈,哈,干得好。 现在让他吃草!”太太把刀夹在腋下,拍起手来,好像在看戏似的。紧站在德法热太太后面的人们立刻把她高兴的原因解释给他们后面的人们,他们后面的人们又解释给再后面的人们,这样掌声响遍附近各个街道。 类似地,在那吵吵嚷嚷,问长问短的两三个小时里,德法热夫人屡次的不耐烦表示也以惊人的速度传达到远处,而且传得更为快捷,因为一些动作特别快捷的男子已爬到建筑物外面的窗子上从外向里窥看,他们跟德法热太太很熟,于是做起她的大楼外面群众的发报机。终于太阳升得这样高,以致放射出一条似乎是希望或保护的祥和之光,直接射在老犯人的头顶。 这恩惠使人无可忍受,立刻,那已站得很久的遮尘屏障崩得粉碎,圣安东尼抓住了他!

    消息马上传达到最外围的人群,德法热刚刚跳过一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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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杆和一张桌子,紧紧抱住那大祸临头的倒霉人——德法热太太刚刚跟上,去抓住绑他的一条绳子——复仇者和雅克三还来不及跟上他们,高踞在窗子上的男人们也还来不及如食肉鸟似地猛扑进大厅里——这时似乎响起一阵叫喊声,响彻全城,“把他带出来!把他带到灯柱上!”

    倒着顺着,头着地拖在台阶上,时而双膝跪着,时而两脚立着,时而仰时而倒;拖啊,打啊,千百双手拿青草稻草往他脸上和嘴里塞,他被撕打得鼻青眼肿,气喘吁吁,鲜血淋漓,却还一直在乞求饶恕,一会儿,在猛烈的拉扯,人们互相退让,在他周围让出一片空隙,以便看清他;一会儿,那人象枯木似地从如林的大腿中拖过,一直拖到最近的街角里,那里摇晃着一盏丧命的灯;这时德法热太太才放开了他——如同猫玩弄耗子——她静静地,从容地看着他们做准备,看着他向她乞求:女人们一直在疯狂地对着他叫喊,男人们厉声地叫感用草堵嘴把他塞死。 一次他被吊上去了,绳子却断了,他们叫着嚷着抓住他;他第二次被吊上去了,绳子却又断了,他们叫着嚷着抓住他;然后,绳子大发慈悲,吊住了他,不久他的头就在一根长矛尖上,嘴里塞满了草,看到这里,整个圣安东尼跳起了舞。这天的暴行,并未就此完结。 因为圣安东尼又在这样的叫喊声中沸腾起来——在日暮时分一听说那个刚被处死的人的女婿,又一人民的公敌,正由五百骑车押送到巴黎。 圣安东尼将他的罪状写在洋洋大布告上,抓住他——或许把他从军队中抢出来交给佛龙作伴去——把他的头和心脏戳到长矛尖上,并且举着这天的三件战利品像狼似的游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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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黑夜,男男女女才回到啼哭着要面包的孩子们身边。于是,那些简陋的面包房被排成长队耐心地等着买干面包;人们围绕住了,人们一边饥肠辘辘地等着,一边为今天的胜利互相拥抱消磨时光,而且又谈论起战绩。 逐渐地,这些衣衫褴褛的行列缩短以至不见;然后昏暗的灯光开始在高高的楼窗里闪烁,细小的火炉在街边烧着,邻居们共用一只炉子烧饭,接着就站在门边吃晚饭。稀薄的晚饭,毫无肉味,也没有调味品加在劣制的面包上。 然而,人间的友情和某些养料注入这些坚硬的食物,并从中迸发些喜悦的火花。 参加了今天暴行的父母们同着他们瘦弱的孩子玩耍;恋人们看着周围的世界和未来的世界,相爱着并且希望着。当德法热酒铺送走最后一批顾客时已差不多是第二天早上了,德法热先生边关门边用嘶哑的嗓音对他妻子说。“它终于到来了,我亲爱的!”

    “呃,对!”太太答道,“差不多了。”

    圣安东尼人熟睡了,德法热夫妇也睡了。 连复仇者也与她的饥饿小贩睡了,那面鼓休息了。 鼓音是圣安东尼唯一没有被流血和骚乱改变的声音。 复仇者,鼓的看护人,能够唤醒圣安东尼而且使它同样说出巴士底狱沦陷前或老佛龙被俘时的言话话,绝不是圣安东尼的男男女女刺耳的嗓音所能说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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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烈火升腾

    在那村子里,泉水依然流着,修路人依然每天出发去公路,从石头里锤打些少许的面包来勉强缝合他可怜无知的心灵和可怜瘦弱的肉体。村子却有了一种变化:崖岩上的监狱,已不如以前那样威严;它由士兵监护着,但不多;士兵们由官员着护着,但谁也不知道他的部下要干什么——除了知道他们或许会不听命令以外。破落的乡村平躺在宽广的大地上,除了荒凉一无所产。每一片绿叶,每一片草叶和谷叶都同人一样地枯萎可怜。 一切都垂头丧气,压抑、破烂。 住宅、篱笆、家禽、男人、女人、孩子以及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全都到了绝境。爵爷(就个人而言往往是可敬的上等人)

    是一国之宝,他使事物添色,是豪华辉煌生活的好榜样,优雅高超,超乎寻常。 然而,作为阶级,无论如何已把事情弄到了这地步。 奇怪,造物主专为爵爷造就的东西竟会这般快地被拧干榨尽!

    在那亿万年的安排中,一定有些目光短浅的东西吧,一定的!

    然而,到了如此情形;苛捐杂税榨干了最后一滴血,严刑峻法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面对这不可理解的现象,爵爷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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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出逃的对这村子和类似这样的许多村子并不是一种变化。 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年里,爵爷虽然压榨它,却很少光顾这儿,除了为了享受狩猎的乐趣——有时来猎人;有时来猎兽,为了保存猎场的禽兽,爵爷曾经使供开发的土地变为荒原。 不。 变化在于下等人中陌生面孔的出现,而不在于上等人诸如爵爷之类俊美风采的消亡。在那些日子里,当那修路人孤独地在尘土中劳作时,并不常费劲自己去想自己原来也是尘土并将终归于尘土,大多是由于他太多地思虑他的晚餐是如何地少,而他能吃的又是何等地多得多——那些时候,当他从孤独的劳作中抬起眼睛看看前方时,他也许会看到一个外貌笨拙的人在走来,这类人以前在那些地区很少见,但如今却屡见不鲜了。 随着他的走近,修路人会毫不吃惊地看着:他蓬头垢面,接近野蛮,身材高大,穿着一双在修路人眼里都觉得笨重的鞋,他冷酷,粗暴、险恶、全身沾满了长长公路的泥灰,带着许多低湿地的泥水,扎满了林间小道中的荆棘。在一个七月的正午,当时他坐在路边一堆石头上试图躲避一阵雹雨的时候,有这样一个鬼似的人向他走来。那人看了看他,看了看山谷中的村子,磨坊以及岩石上的监狱。 当他在愚笨的心中认出这样东西时,他用刚刚能听懂的方言说:“怎么样,雅克?”

    “都很好,雅克。”

    “那好!”

    他们握手,然后那人在石堆里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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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午饭没有?”

    “现在只有吃晚饭。”修路人又说,面含饥色。“我所到之处都兴吃午饭,”那人粗声说。他取出一只熏黑的烟斗,烧上烟,用火石装着,把它一直吸成发出红色的光:然后,突然手拿着抓起的什么东西放在里面。 那里一亮冒出一缕烟来。“那好!”这次轮到修路人说了,在观察了这些动作之后,他们又手握。“今晚?”修路人说。“今晚,”那人说,把烟斗叨在嘴里。“哪儿?”

    “这里。”

    他和修路人坐在石堆上默默地对视着,此时雹子如小人国里的刺刀似地打进他们之间,直到村子上空开始晴起来。“指出我看!”那人说,走到了山顶。“看!”修路人回答,用手指着。“你从这里下去,笔直过街,然后经过那个泉水——”

    “见鬼!”另一个打断道,眼睛一扫那地形。“我不要过街和泉水,可以吗?”

    “可以!绕过村子上头的山顶,大约六、七里。”

    “好,你什么时候休息?”

    “太阳落山时。”

    “你走之前唤醒我,好吗?

    我已经走了两夜没有休息。 让我吸完烟斗,我要像小孩似地睡一觉。 你愿意唤醒我吗?“

    “当然可以。”行人吸完了烟,把它放在怀里,脱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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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木鞋,躺倒在石堆上,径直睡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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