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下)〔英〕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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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下)〔英〕狄更斯-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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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开的,主审官。”

    “谁是控告人?”

    “三个。 厄尼斯特。 德法热,圣安东尼区的酒贩。”

    “很好。”

    “德丽丝。 德法热,他的妻子。”

    “很好。”

    “亚力山大。 莫奈特,医生。”

    法庭中一阵喧哗,在此间,只见莫奈特医生脸色苍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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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审官,我愤慨地抗议,这是伪造和欺诈。 你知道被告是我的女儿的丈夫。 我的女儿,和她的亲人,对我来说远比我的生命更珍贵。 那撒谎的阴谋者,说我指控我孩子的丈夫的人是谁?在哪里?”

    “公民莫奈特,镇静。不服从本法庭的权威就是反抗法律。至于什么比你的生命更珍贵,对一个好公民没有什么东西比共和国更宝贵。”

    一阵高声喝采,拥护这训斥。 主审官打铃,并热切地说下去:“如果共和国需要你牺牲你的孩子,你就必须义不容辞地牺牲她。 听着,同时,保持安静!”

    又一阵狂热的喝采。莫奈特医生坐下,向周围望了望,嘴唇颤抖,他的女儿靠近他。陪审席上那贪婪的人搓着双手,然后又把手放回嘴上。德法热被传出庭,这时法庭已安静下来以便听见他的陈述,他尽快陈述了医生被囚,他在少年时代就侍从于医生,然后医生被释,以及医生被释后转交予他时的情况等整个经过。接下去是简短的讯问,因为法庭在工作程序上是迅速的。“你是否在攻克巴士底时表现良好,公民?”

    “我觉得是的。”

    这时,一个激动的妇女从人群中大喊:“你是那时表现最好的爱国者,为什么不说呢?你是那天的炮手,当那可恨的城堡攻陷时你是最先冲进去的。 爱国者们,我说的是真话!”

    她就是复仇者,这样在观众的喝采声中推动了审问的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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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主审官打铃,但是复仇者,在人们的鼓舞下更加激昂,尖叫道:“我抗议那铃声!”这样她也就又受到了许多喝采。“告诉法庭那天你在巴士底做了什么,公民。”

    “我知道,”德法热说,同时看视着他的妻子,她站在他所在的台阶下面仰望着他,“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个犯人,被关在叫作北塔一百零五号牢房里。我是从他自己那里知道的。当他在我照顾下做鞋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叫北塔一百零五号。那天我放炮的时候,就决定在攻克那地位后要去检查那牢房。监狱被攻下时,我由一位狱卒带路,跟现在已是陪审官的一位公民同志一起,爬上了那间牢房。我很仔细地搜查了它。在烟囱的一个洞里,有一块石头曾动过并换过地方,我发现了一张写过字的纸。 这就是那张纸。 我曾注意看过莫奈特医生的手笔。 这确实是出自莫奈特医生之手。 现在我把这份莫奈特医生亲笔写的文件,交给主审官。”

    “请宣读。”

    在一片死寂中,被审的犯人充满爱意地望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只是转过头忧虑地看着她的父亲,莫奈特医生直呆呆地盯着宣读人,德法热太太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犯人,德法热的眼睛则一刻也不离他的幸灾乐祸的妻子,所有其他的眼睛全都紧盯着医生——而医生却看不见他们中的任何人——文件被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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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阴影的实质

    “我叫亚力山大。 莫奈特,一名不幸的医生,波韦人,后迁居巴黎,于一七六七年的最后一月在巴士底狱的阴暗牢房里写下这份忧郁的文字。 我历尽种种艰险,一次又一次暗中写下它。 我计划把它隐藏于烟囱壁中,一个我长期辛勤做成的隐藏处。 也许某只同情之手,在我与我的悲痛化作尘土之后,将会发现它。这些文字是在我被囚的第十年的最后一月,用生锈的尖铁,蘸着用血混合的从烟囱上刮下的煤屑和炭屑写成的。 我心中已不存希望。 我从种种可怕的迹象猜想我的理智将不会长久存在而不遭损害,但是我庄重声明,此刻我心智正常——我的记忆精确而详尽——我写下这真情,正如我将为这最后的记录答辩于上帝的审判席,无论是否会有人读到它。一七五七年十二月的第三周(我想是此月二十二日)

    ,一个阴沉的月夜,我走在塞纳河码头的一个偏僻处,想在寒夜里吸点清新的空气,它离我在医校街的房子约一小时的路程,突然一辆马车从我后面疾冲过来,我正要躲开,担心马车会撞倒我,有一个头从窗口伸出来,叫车夫停下。车夫喝住马,马车立刻停了下来,只听见那人喊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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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 我答应了,马车这时已在我的前面,两位绅士开门,下车,这时,我正好走到马车旁。我看见他们都裹在披风里,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他们肩并肩站在车门旁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年龄与我相近,或者更年轻一些,他俩十分相像,无论身材、举止、嗓音和面孔(就我看到的而言)。

    ‘你是莫奈特医生?

    ‘一个问。’是的。‘’是那位从波韦来的年轻医生,原来是外科专家,这两年已闻名巴黎的莫奈特医生?

    ‘’两位绅士,‘我回答道:’我就是那位你们所说的莫奈特医生。‘’我们已去过你的住处,‘第一个说,’可惜没有找到你,得知你可能朝这个方向散步,我跟过来,希望能赶上你。 可否请你上马车?

    ‘两人都态度蛮横,话说完,就动身把我置于车门与他们之间。 他们都带着武器,而我却没有。’二位绅士‘,我说道:’对不起,可我平常都要问清是谁请我去帮忙,以及请我去看的病情。‘对此,第二个回答:’医生,你的顾客是有身份的人。 至于病情状况,你的医术使我们充分相信,你自己来确诊比我们来描述更好一些。 够了,请上车?

    ‘我只得服从,默默地上了车。他俩在我之后都上了车——后面那个是踏上阶梯后跳进来的。 马车掉转头,以先前的速度疾驶。我确切地复述了这段对话。 我相信,它一字不差。 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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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如实地叙述一切,集中精神,完成这项工作。 假如我用以下的省略号,那必然是我暂时中断,把纸头隐藏起来……

    马车驶过街道,经过北城门,上了乡间大道。 大约在离城门三分之二里的地方——当时我并未估算距离,但这是我后来经过的时候。 估计的——马车驶出了主道,不久就停在一座孤立的房子前。 我们三人都下了车,经过一条湿软的花园通道,花园里流着无人看管的喷泉,来到了宅子门口。 按铃后,门没有立刻开,两位带路人的其中一位,用厚厚的骑马手套,打了那个开门人的脸。这一举动并未引起我特别的注意,因为以前见过平民百姓比狗还要多地挨打。 但是,那另外一位,同样发怒了,以相同的样子用手打了那人,这兄弟二人的神色与举止是如此相似,我这时才发觉他们是孪生兄弟。从我们下车到大门口起(我们发觉门是上着锁的,两兄弟中其中一人打开锁让我们进去,然后又上了锁)

    ,我就听到从楼上房间里传来叫喊声。 我被直接带到这个房间,我们上楼时听见叫声变得更响了,这时我发觉有个发着高烧的病人躺在床上。病人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很年轻,肯定不过二十几岁。她披头散发,双手被人用腰带和手绢捆绑着。 我注意到这些捆绑的东西都是某个绅士衣物上的东西。 其中有一条礼服的镶边绶带,我看见上面有贵族的徽章,绣着‘艾’字。我是在刚开始检查病人时发现这个的,因为,在不停的挣扎中,她翻起身,到了床沿上,并咬住了绶带的一头,有窒息的危险。 我第一个举动就是着手帮她放松呼吸,在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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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绶带的时候,我看见了角上绣着的字。我轻将她翻过身,用手放在她胸前让她平静,使她躺倒,并观察她的脸。 她的眼睛因疯狂而睁大着,并不断地发出尖叫,重复着喊道:‘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然后数到十二,又说:’嘘!

    ‘一瞬间,没了声息,停下来静听,然后又开始尖叫,又喊道,’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又数到十二,说’嘘!

    ‘这次序一直不变,神态也照旧。 除了中间有规律的停顿之外,这尖叫始终不断。’这情形持续多长时间了?

    ‘我问。为区分这两兄弟,我将叫他们大的和小的。 说大的,是因为他有着更大的权威性。是大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从昨晚这个时间起。‘’她有丈夫、父亲和兄弟?

    ‘’一个兄弟。‘’我要不要跟她的兄弟说说话?

    ‘他十分轻蔑地回答:’不要。‘’她最近与十二这数字有什么关系吗?

    ‘那小的厌烦地回答:’跟十二点钟有关。‘’你们看,二位先生,‘我说,仍然用手抚摸她的胸口,’你们把我带来,我也无能为力啊!

    假如我事先知道要看什么病,我就可以有备而来。 像这样,会耽误时间。 在这偏僻的地方无法买到药的啊。‘大的看看小的,小的傲慢地说道:’这里有一箱药。‘然后从壁橱里取出药箱,放在桌上……

    我打开一些瓶子,闻了闻,把瓶塞放到嘴里尝了尝。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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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想用除了镇静剂以外任何本身有毒的药品,我就不会这样做了。‘你对它们有疑问?

    ‘小的问。’你知道,先生,我正要用它们呢,‘我答道,没有说别的话。费了得大的劲,我才让病人吞下我想要给的剂量。 由于我打算过一会儿后再次给她服药,而且也有必要观察服药的效果,我就在床边坐下。 有一个胆怯而沉默的侍女(楼下那男人的妻子)

    ,缩在角落里。 房子破旧而潮湿,随意地摆设了一点家俱——显然,这房子是新近暂时住进去的。 窗前钉了一些厚实的旧窗帘,来挡住尖叫声。 叫喊声还在有规律地重复着,‘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数到十二,然后’嘘!

    ‘由于狂病发作得十分猛烈,我没有解开捆着她双臂的绑带,但我小心地检查了绑带,使它们不至于引起疼痛。 这病情中唯一使我欣慰的是,我放在病人胸前的手有着很大的镇静作用,使她的身体有片刻的平静。 但它对那叫喊却无效果;那叫声比钟摆都更显有规律。由于我的手有如此的作用(我猜想)

    ,我就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两兄弟站着地边看着,然后大的说:‘还有一个病人。’我吃了一惊问道:“病情紧急吗?”

    ‘你最好自己看,’他满不在乎地答道,然后拿起一盏灯……

    那另一个病人躺在过了又一层楼的一间后屋里,像是马厩上的阁楼。 只有一半的天花板涂上了石灰,另一半则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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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向瓦盖的屋脊,还可以看到上面的横梁。 这一半屋子里储藏着秣草、麦秸、柴火、和一堆埋在沙里的苹果。 我得穿过这一半才能到那另一半。 我的记忆是详尽而确定的。 在我囚禁的将近十年来,我努力地回忆着这些细节,在巴士底的这间牢房里,我能看见这一切,就像我在那天晚上看见的一样。在地上的干草堆上,躺着一个头枕着垫子的英俊的农家少年——最多只有十七岁。 他平躺着,咬紧着牙关,右手紧握放在胸前,双目怒盯着屋顶。 当我在他身边跪下时,看不见他的伤口;但是,我看出他因受了利器的刺伤而正临近死亡。‘我是医生,可怜的人,’我说,‘让我给你瞧一瞧。’‘我不想看,’他回答,‘随它去吧。’伤口在他的手下面,我抚慰他,让他把手挪开。 伤口是剑刺的,大约在二十至二十四小时之前,但是,即使不被耽误,也无法救活他了。 他就快要死了。 当我把目光转向那大的时,我见他正俯视这垂死的英俊少年,好像他是只受了伤的鸟儿或兔子,好像压根不是他的同类。‘这伤有多长了,先生?

    ‘我问。’这疯狂的小贱狗!

    农奴!

    逼得我兄弟向他出剑,就倒在我兄弟的剑下——像是个绅士似的。‘在这回答之中没有一丝儿同情,伤感,或一丝仁慈的意味。 说话人似乎认为这异类死在那里是不方便的,假如他在他的同类的平常规律中不为人知地死去会更好一些。 他根本没法体验对这少年,或其命运的怜悯之情。他说话时,少年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他,这时,又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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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向我。‘医生,这些贵族,他们很高傲,但是我们这些贱狗也有高傲的时候。他们抢夺我们,凌辱我们,打我们,杀我们;但有时候我们还剩下一些傲气。 她——你看过她吗,医生?

    ‘尖叫声和叫喊声在那里也听得见,虽然由于距离而减弱了一些。 他提起这事,好像她就躺在我们面前。我说:’我看过她了。‘’她是我姐姐,医生。 这些贵族,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们的姐妹们的自尊和节操有着可耻的权利,但我们当中也有好女孩。 我知道,也听我的父亲讲过。 她是个好女孩。 她与一个好青年订了婚,他的佃农,我们全是他的佃农——就是那个站在那里的男人。 另一个是他的兄弟,坏蛋之中最糟糕的。‘这少年费了极大的劲,用全身的力气讲着,但是,他的精神使他的话有一种可怕的威力。’我们被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掠夺,就象所有的贱狗都被这些上等人掠夺一样——被他无情地征税,被迫无偿地为他劳动,被迫到他的磨坊去磨我们的谷子,被迫用我们可怜的庄稼饲养他的无数的家禽,而我们却一辈子都不许养一只自己的家禽,我们被凌辱、掠夺到如此程度,以至我们偶尔有一小点肉,要关起门窗,提心吊胆地吃,生怕他的人看见后又要抢走——我是说,我们被掠夺,被捕杀,被弄成如此贫穷,我们的父亲告诉我们,把孩子生到这个世界上是件可怕的事情,我们最需祈祷的是,让我们的妇女无法生育,让我们这可怜的种类灭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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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见过被压迫的感觉如此猛烈得像火焰般地迸发出来。 我曾以为它只是潜伏在人们心里;但是,我终于从这将死的少年身上看到它爆发出来。‘但是,医生,我的姐姐结了婚。 那时,那个可怜的人,正在生病,她嫁给了她所爱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在我们的茅舍——我们的狗窝,照那个男人的说法,照顾他,安慰他。她刚结婚几周,那个人的兄弟就看到了她,起了歹心,并要求那个人把她租给他——我们这些人中的丈夫是什么啊!他很乐意,但是我的姐姐善良而贞洁,她对他兄弟的愤恨跟我一样强烈。 你知道那两兄弟如何劝她的丈夫施加他的影响来让她答应这事吗?

    ‘那男孩的眼睛,本来注视着我,这时慢慢转向那旁边的人,我从这两张脸上看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身在这巴士底狱中,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两种对立的傲气面对面地抗衡着:那绅士的完全轻蔑的冷漠,与农家少年的被践踏的怨恨和复仇的激情。’你知道,医生,把我们这些贱狗套在车上让我们拉车是这些贵族的特权之一。他们就这样把他套在车上让他拉车。你知道他们有权让我们整夜呆在家里让青蛙不叫,为的是他们贵族的睡眠不至被打扰。 夜里他们让我姐夫呆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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