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银微微仰首瞧向天空,抬手遮住了双眸。她胸口剧烈地喘息,恍似在竭力的克制着什么。
剪昔一见宝银这般失态之举,当下也顾不得自己手上伤痛的撕扯,上前轻轻的抱住宝银,轻拍宝银的背脊以示安慰。
宝银眸间热泪滚滚而下,打湿了剪昔身上的薄衫。宝银将自己缩在剪昔的颈侧,在剪昔的耳边呢喃自语道:“我的姐姐宝金便是这般丢的……”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细述。
第二百一十二回 神秘婆子()
如今且说距离石榴身死已有五日,这几日间,剪昔因着手上的烫伤,不能在谢庭嵘身前伺候,着实清闲了一段时日。虽说终了未曾如了剪昔本来意愿,可到底也算是暂离了谢庭嵘身侧一段时日。
可汤圆因着那日之事,心底着实愧疚万分。连日来,只要得了空闲,便偷偷摸摸的猫进院里的小厨房。自己在内像模像样地鼓捣不少时候,每每自内端出一小锅的炖猪蹄。
初始,剪昔还领汤圆的好意,将那一小锅的猪蹄吃个精光。可接连三日下来,除了早起的头顿饭来不及收拾这道麻烦菜。余下的两顿,汤圆必是要端一锅猪蹄与剪昔吃。
剪昔接连吃了几顿,如今倒是一瞧见猪蹄,便觉心底反胃。可毕竟是汤圆的心意,剪昔也不好寒了她的心。只得每次吃完后,方才婉言谢绝汤圆的好意,言明自己下顿却是再不想瞧见这猪蹄一物了。
每每此时,汤圆总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作势欲哭道:“不是姐姐说吃什么补什么吗?我这般辛辛苦苦地替姐姐炖了来,就是想着剪昔姐姐手上的伤能早些好起来。剪昔姐姐怎么不领人家的好意,真真伤了汤圆的心。”
剪昔被汤圆的这番话逗得苦笑不得,甩着两手说道:“不过玩笑话罢了,你还真当真了。若是真照你这法子吃下去,赶明儿岂不是成了千手观音。”
汤圆未曾听出剪昔话中的打趣之意,信誓旦旦地说道:“剪昔姐姐放心就是了,就算你想吃成万手观音,我这便也是管够的!”
宝银闻言,乐得直打滚,捂着肚子笑道:“你呀你呀,真真活宝一个。也不知从哪里弄这么多的猪蹄来,竟敢就这般夸下海口。”
汤圆脖子一挺,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宝银姐姐放心就是了,我可不是胡说。我早便同咱们院中的小厨房里打下了招呼,叫她们每日采买的时候给我多留下些,准保少不了剪昔姐姐的份!”
宝银勾着嘴直笑,轻啐道:“如今,且就你一人当了真。非要将你剪昔姐姐喂成个小花猪才肯罢了。”
汤圆微微凝眉,口中肯定说道:“即便是,也是个漂亮小花猪。”
剪昔被汤圆这番言论逗弄的又气又恨,连声啐骂了几句,几人又另择了话头说笑。在这样一副平和喜乐之下,众人都恍似忘了石榴一般。就如同那日宝银口中所言,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最不怕的便是将人儿丢了。
未有人敢问,也不会有人去问……
只说这日,天未明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屋中的宝银、汤圆等人急着去谢庭嵘跟前伺候早饭,皆是比往日里早了些时日出门。如此一来,倒将剪昔独自一人留在了屋中。遮雨的物件都被几个人尽数取走,剪昔一时也出不得门子,只得闲闲地坐在窗边瞧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因着昨儿夜里天有些凉,剪昔不甚着了些风寒,今早起来嗓子便有些沙哑。如今也不敢将门窗四敞大亮的开着,只将窗扇启了巴掌大小的缝儿,既能瞧见外面,倒也免得被外间的风雨扑了。
未有多时,外间的细雨渐次小了些。细雨将歇,剪昔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便觉无趣。剪昔本想着上炕小睡一会,却忽然瞧见远处来了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婆子。
这婆子面色黝黑,走路鬼鬼祟祟,行迹瞧着甚是可疑。剪昔自窗缝中向外细瞧了一眼,却觉这婆子着实眼生的很。在剪昔的记忆当中,似是未曾有这样一个婆子露过面。
剪昔心底警觉之心顿起,下意识地避在了窗户后的死角,悄然息了声响,在屋中盯着这黑脸婆子的一举一动。
那黑脸婆子悄然来了院中,私下张望了两眼,见四周一片寂然无声,像是屋中无人的模样。又装模作样的喊了两声,见院中无人应声,才鬼鬼祟祟地溜到了旁里的水棚底下。这这水棚底下有一个巨大的瓦缸,剪昔等人的一应用水都是从此处取用。
谢庭嵘小院之中,只前面的一进院中才有一口水井。像剪昔这种住在后罩楼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吃存在水缸中的水。每日清晨,便有专门的粗使婆子挑水将水缸装满。若有人想要吃水,只管拿铜壶盛了,自己去烧便罢了。
如今剪昔见那婆子蹿到了水缸旁侧,心底就是“咯噔”一声。她不知这婆子意欲何为,只得掩了声响,在这婆子身后瞧着这婆子的所有行径。
那黑脸婆子小心翼翼地揭了盖在水缸上的木盖,似是从怀里摸出了什么物件倒入了水中。剪昔离得距离稍远,一时也没瞧清这婆子倒了什么东西进去。只见那婆子将木盖轻手盖好,又随手摸了摸水缸的边缘,方才大摇大摆退了出去。
剪昔心念一动,当下也顾不得其它,猛地一下冲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那黑脸婆子身后。那黑脸婆子似是对这府中甚为熟识,一路上尽拣些避人的小路行走。这些小路上多植花草,很是容易藏匿行人。如此一来,虽说剪昔不容易被那婆子瞧见行踪,可也着实给剪昔的跟踪提供了不少的困难。
半日的细雨,路两旁的不少树枝花草上都沾染了雨水,剪昔自内经过之时,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不少的水滴。豆大的水滴自枝头叶尖甩落,未有多时,剪昔身上的薄衫便被尽数打透。凉风一吹,剪昔也顿感有些森然起来。
那黑脸婆子许是粗活做的惯了,脚下步子颇为利索。剪昔一路提心吊胆的跟在那婆子身后,又恐被那婆子发现了行踪,脚程自是比不上这婆子。就在剪昔跟在那婆子身后左拐右拐之时,前面陡然生出了一条岔路,剪昔眼前的那个婆子也就此失去了踪迹。
剪昔心下大惊,脚下快行了两步,左右瞧了两眼,可入目之景尽是些绿树红花的,又哪里还能瞧得见那婆子的身影。剪昔随意选了一条路追了过去,可还是一个人影不见。
就在剪昔以为自己将人跟丢之时,斜刺里却猛然蹿了一人出来,倒将剪昔唬了一跳。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三回 陈年旧事()
如今且说剪昔追赶那黑面婆子失了踪迹,却被猛刺里蹿出的一人唬了一跳,猛地向后一步。剪昔定眼瞧去,此人倒也不是外人,却是日夜坐卧一处的宝银。
宝银瞧见剪昔也是唬了一跳,顺了顺胸口,连声舒气道:“剪昔,怎么是你,却是唬了我一跳。”
剪昔不曾想在此处遇见了宝银,心下不由狐疑。剪昔本以为那婆子必是与宝银有什么联系,又忽的想起那婆子若是真同宝银是一道的,必不会在众人吃水的水缸中下东西。如此行径行径,倒像是外人所为。
宝银见剪昔瞧向自己的眼神不明,不由笑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倒像是叫人给勾了魂去。瞧这身上,可是在水里钻了一通,通身上下竟是未有一处干的地方。”
剪昔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道:“你方才既是从那边过来的,可是瞧见一个面色偏黑的婆子?”
宝银被剪昔问的一怔,迷迷糊糊的反问道:“可是一个人都未曾瞧见呢,你寻那婆子做什么?”
剪昔未曾摸清那黑脸婆子之事,也不好贸然说与宝银听,只随意寻了个由头将此事糊弄了过去,笑问宝银道:“你还说我呢,倒是你怎么也在此处?这地界偏僻,寻常哪有什么人来。如今下着雨,倒是在此处碰着你了。”
宝银语气也颇为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还不是因着咱们院中的那个青鸾。昨儿,四爷自外头带了些新鲜的果子回来,说是要分给各院的主子尝尝鲜。别的院子,人家小丫头子皆是抢着去。谁知这到了二爷的院子,却是未有一人肯去。青鸾见差使不动旁人,我又恰好在旁里闲着,便叫我走上这一遭了。若是早知你也来此,我也将你唤上,倒叫我这一路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剪昔一听宝银如此说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撞到了谢庭玉小院的不远处。如今剪昔见人已跟丢,自知多说无益,便顺着宝银的话头道:“我这不是怕你回去的路上寂寞,这才巴巴地跑来寻你嘛。”
宝银眼珠子一滚,猛地挎住剪昔,笑道:“你且别同我打马虎眼,我可是听那外人说了,咱这二爷可是对你在意的很。那日,不过轻轻磕了一下,便眼巴巴的瞧着,急声要寻大夫来呢。”
剪昔闻言,心底却猛然一凛,不知宝银为何知晓此事。当时,她为了护住谢庭玉被磕之时,旁里也只有黄莺与青鸾两个人。黄莺那日失了脸面,为着自己在院中的威严,自不会将此事吵嚷出去。而此事又是青鸾谋划的,自是不可能将此等腌臜事儿放到明面上。
如此一来,这宝银从何处知晓了此事竟成了一个谜团。剪昔心下猜疑大作,依照宝银的的性子,这般将此事说与自己听,必然不会是失口所言。可若不是无意,那便是有意所为。可宝银巴巴的将此事说与自己,是在暗示她背后主子在这府中的势力之大吗?一时间,剪昔对宝银的身份越发迷糊。
剪昔心念一动,假作没有听出宝银的话中隐意,只笑啐道:“你满嘴里浑说些什么,二爷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人儿。也不知你从哪里听到这些混账话儿,如今特特的来编排我。”
宝银闻言,也只是掩唇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竟是我听错了吗?真真是该打该打,且请剪昔姑娘原谅则个。”
剪昔也不理宝银这番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听宝银主动提起谢庭玉,索性顺着宝银的话向下问道:“早便听你说起过,说二爷早年间的腿脚不是这般模样。这中间可是有什么隐情,我怎么瞧着府中一直未有人提起过。”
剪昔早先瞧见谢庭玉的腿伤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跟府中人打听。可众人一听此事,皆是连连摇首,只说自己不知道。恍似在顾及着什么,不能将此事说出口去。剪昔本想寻别的法子套出来,可众人的嘴巴却是闭的严严的,说什么都不肯开口。
宝银忽听得剪昔问起此事,心下也是一惊,轻声问道:“你怎么想起问此事来了?”
剪昔听宝银的语气似有犹豫,便猜着此事之中必是有什么隐情。剪昔掩下暗自心思,面上不显道:“怎么,这内中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吗?”
宝银微微颔首,面上也带上了一丝清浅的郑重之色,肃容说道:“也无怪你会不知,这事虽说众人心中皆是心知肚明的,可由于牵扯到了大爷,众人这才一直缄默不言。”
剪昔见宝银似欲将此事说与自己听,心下一亮,刚忙接言说道:“你且与我说说,我心底也有个数。万一哪日不知事,再冲撞了旁人。”
宝银也不知心底存了什么心思,默然片刻,见四周无人,便说道:“你可知崇德三十年末,邵家因触怒龙威一事?”
剪昔心底猛然一痛,面上却骇然失色道:“这事却是听说过,怎么与这桩旧事扯上联系了?”
宝银微微颔首道:“那日,国公爷自宫中回来之时,也不知因着什么缘由,竟是勃然大怒,将大爷痛打一顿后,便令其入祠堂面壁思过。国公爷本是武将出身,下手没个轻重,直将大爷打了个血肉模糊。国公爷性气一上来,谁劝都不听,更是不许大夫替大爷医治。二爷又与大爷素来交好,自是不忍心瞧着自己的大哥这般受罪,竟硬生生的在国公爷的门前跪了一夜……”
剪昔忽的想起那日之事,心底“咯噔”一声,接言说道:“那日夜里,我若是没记错。后半夜里,可是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宝银微微颔首,阖目说道:“正是,那一夜的雨叫二爷的腿受了寒气。加之国公爷门前的路面皆为大理石铺就,更是冰寒,等到第二日差大夫来瞧的时候,便有些晚了。后来,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瞧着,也一直不见好转,竟是越来越厉害了。到了如今,每逢阴天下雨,也是疼痛万分。”
剪昔听得惋惜,还欲再问其它,却不料两人一路边走边谈之下,竟是走到了院子门口。还不待进门,昭儿却火急火燎的自内冲了出来,手上染满了鲜血。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四回 如意小产(一)()
如今且说剪昔与宝银一路闲谈回了院子,尚未进门,便见昭儿火急火燎的自院中冲了出来。剪昔一时不察,还险些被昭儿撞倒,脚下踉跄了两下,方才堪堪的止住了势头。
宝银忙不迭轻扶了一下剪昔,低声啐道:“今儿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你这是火烧了尾巴,还是被人剥了皮了,这般横冲直撞的,仔细冲撞了主子。”
昭儿蒙头大跑,猛地一下撞进了剪昔的怀里,当下撞得也有些迷糊。她一时也顾不得解释什么,绕过剪昔便要向院外冲去。
宝银早便因着石榴身死一事,对昭儿存了些猜疑。如今一见昭儿这般模样,一股闷气登时便涌了上来,一把扯住昭儿道:“怎么,不同咱们一个屋子住着,这彼此间的情分竟是不要了。今儿撞了人,嘴上也不说上一句,便这般大摇大摆的走了,往后还能不能凑到一处说话了!”
原来,早在那日入谢庭嵘小院之时,剪昔六人搬到院中的后罩楼住后,便另外分了屋子住着。按说这府中的二等丫头,应是两人一间屋子的标准。怎奈青鸾只拨了两间屋子下来,六人无法,也只得三人作伴,各占了一个屋子。
汤圆素来与周如意不对盘,自是不能同她分到一处,便跟着剪昔、宝银住在了一起。而周如意、石榴、汤圆则住了另外一间屋子。好在这丫鬟的住处皆是临墙的大炕,三人彼此挤上一挤,倒也能住得下。只是如此分配之下,倒是一直安静的昭儿与剪昔三人间的交流几近于无。
如今,昭儿被石榴这么一扯,身子猛地一顿,转首瞧向剪昔与宝银两人之时,面上却是一副骇然惶恐的模样,泪水唬了满脸。
剪昔被昭儿面上惊恐的表情唬了一跳,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昭儿急得连连颔首,举起的双手之上沾满了未干的血迹。她张嘴结舌的比划了半晌,却不知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了些什么。
剪昔同宝银被昭儿手上的鲜血吓得了不得,急言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血?是谁出了事!”
昭儿唤了两口气,大叫道:“剪昔,宝银,你们快进去瞧瞧罢。周如意她不知道怎么了,身下竟是哗哗的流起血来!今儿青鸾姐姐又没在院子里,说是去旁处串门了!这,这可……这可怎么好呀!”
剪昔与宝银闻言,心底皆是一凛,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各自明白了彼此的心思。遂剪昔说道:“昭儿,你先别急,你先想办法寻个大夫进来。宝银对这府中熟悉,叫她带着几个小丫头去找青鸾。我先进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咱们大家先紧赶着动起来。事到如今,保命才是要紧的!”
昭儿听剪昔说的在理,忙不迭点头应下,同宝银紧赶着跑远了。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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