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昔见汤圆这般模样,也自知问不出什么。此线顺到这处,也算是断了,剪昔心底不免叹惋。这老天就像在戏耍人一般,明明给了一点子光亮,偏生又放出一片乌云遮挡。剪昔只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可冥冥之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只要轻手拨开眼前的浮云,真相便隐于其后。
可何时才能拨云见月、真相大白呢?剪昔心底不由苦笑,屋漏偏逢连雨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便是自己此刻的处境罢。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七回 额头有伤()
如今且说这日清晨天将亮时,便有小丫头近前扣了剪昔等人的屋门。轻声在外间喊道:“诸位姐姐可是起了,张妈妈要我来瞧瞧,紧赶着别误了时辰。”
昭儿起身掌了灯,浅浅的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这便起了。”
那小丫头听屋里有人搭话,又应道:“妈妈叫诸位姐姐好好收拾,在这院中受教也有月余了,可别落了彼此间的脸面。”
周如意不耐烦这小丫头的说道,没好气的回了一嘴道:“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又哪里要你废话,快回罢。”
外间那小丫头见屋里亮了光,窗纸上印出五六个清浅的黑影,只道众人起了,便不再多言,紧赶着回去交差去了。
剪昔起身瞧了瞧外间天色,倒是比约定点卯的时辰要早上些许。剪昔心里暗道,这张嬷嬷到底是给众人留下些许梳洗打扮的空挡。大清早的便给众人摆了这一道,各人心底究竟有无小九九,今儿一遭全都瞧清了。
就在剪昔愣神之时,其他几人皆是下炕梳洗去了。宝银见剪昔仍旧缩在炕上不起身,忙推了她一把,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便走了魂,莫不是欢喜傻了罢。”
剪昔浑不在意的回道:“这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不过就是多了个主子伺候罢了。”
“此话倒是说的通透。”宝银笑着点点头,又从旁催促道:“你瞧瞧你,今儿起身时便瞧着不精神,还不紧赶着起来拿凉水醒醒神,好好收拾收拾。若是能得了主子的眼缘,往后在丫头里也算挣得几分脸面。”
剪昔斜瞥了宝银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左右就是这般模样了,哪用得着刻意叨登。若有运道,怎么都能得了脸面。若是主子瞧不上眼,难不成还不活了吗?”
宝银面上浮起一抹诧异之色,惊呼道:“今儿怎么有这般悟道,莫不是哪家菩萨借了身罢。说说,可是要几炷香供着。我虽说只是一个小丫头子,可这点子香油钱还是能供奉的起的。”
剪昔被宝银满嘴里的浑说逗得哭笑不得,抬手便要锤宝银。两人这么一闹之下,倒叫剪昔着实清醒了不少。
周如意正坐在桌边描眉,一见剪昔与宝银两人笑闹着滚至一处,凉凉地说道:“哎呦呦,我怎么瞧着有些话从某人嘴里说出来,就是这般不中听呢。往日里,可是心比天高,上赶着向里贴。如今,怎么反倒有了这般论道。只是不知,究竟是真清高还是虚架势。”
剪昔一听周如意此言,便知周如意语中影射之人是自己。当日,剪昔为入襄国公府,在汪婆子门前整整坐了一夜之事,同批的丫头大都知晓。尚未入府之前,内里不少同周如意交好的丫头,也常拿此事说嘴。
如今,这同入府的五人之间,除了石榴刻意讨好周如意之外,其他几人皆是与剪昔相交甚好,自是不会着意提起此事。遂这一月之间,倒是未有人提起那当日之事。今儿若不是被周如意这么一说,只怕连剪昔自己都要忘了此事。
周如意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愣神,不知该如何搭话才是。一时间,鸦默雀静,一丝声响不闻,倒是尴尬非常。
恰好汤圆自外端了一盆新水进来,一见众人神色不虞,好奇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都这般臭脸。”
周如意手中的铜黛转了两圈,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不是你家剪昔姐姐闹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知做给谁瞧得。”
汤圆虽说听得满头雾水,但她素来与周如意不睦,自是信不过周如意口中所言,直着脖子讽刺道:“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祖师爷爷在此,咱们谁敢逾越!剪昔姐姐,咱么两个快些近前拜拜,说不得还能沾上两分祖师爷爷的余晖呢。”
宝银掩唇一笑,一点都不意外道:“可不是,这满屋的人中,可独有一人的造化最大。都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意姑娘方才所言,莫不是说的自己罢。”
剪昔一瞧宝银此刻神态,心下一动,越发觉得宝银与汪婆子之间必有联系。若不是宝银事先知晓了自己的诸多琐事,时值此刻,怎么会这般镇定自若的替自己说话,面上却未有一丝意外的神色。
周如意见两人一唱一和,独拿自己说嘴,心下恨得了不得。可一向依附于自己的石榴又是个嘴笨的,一见这事,早便躲得远远的,自是指望不上。周如意自觉自己说不过众人,狠狠地摔了手中的铜黛,放了一句狠话道:“有种咱们等着瞧,可别落在我的手上。”
宝银见周如意这般势落之态,也懒得搭理,自扯了汤圆与剪昔收拾去了。周如意越觉没趣,狠狠瞪了石榴一眼,自顾描眉凃唇去了,却是打定主意要给众人好瞧。
剪昔早在那日园中偶遇谢庭玉起,又加落了一层刘海遮脸。这层层叠叠的刘海遮盖下,倒是将剪昔最为出彩的一双眸子遮掩了去。若不是仔细打量,旁人也只当是个普通的小丫头罢了。
宝银替剪昔梳了头,抬手便要将剪昔额前的刘海束于发间。剪昔猛地抬手按下,倒将宝银唬了一跳。
“怎么了?”宝银不明所以的问道。“女孩子家的还是将额头露出来,瞧着精神。”
剪昔轻轻摇摇头,以手为梳,轻轻顺了顺额间的刘海,笑道:“就这般罢,寻常瞧惯了,一时也改不了。”
“就是寻常瞧惯了,换个新鲜模样才得趣呢。”宝银从旁劝道。
汤圆在旁里瞧见两人动作,趴在宝银耳边,轻声说道:“剪昔姐姐小时磕到过额头,轻易不将前额露出来的。宝银姐姐莫要再说了,没得又将旧事勾了出来,倒招得剪昔姐姐伤心。”
剪昔只当未曾听见汤圆耳语,起身将盆中残水倒尽。宝银见汤圆这般说,也不好再言其它,只得作罢。
眼见着点卯的时辰将至,众人也不再闲谈,各自收拾了一通,便紧赶着寻张嬷嬷去了。
欲知剪昔等人入住谢庭嵘小院之后,又有哪些故事,且听后文细述。
第一百八十八回 各自心思()
如今且说张嬷嬷见剪昔等人自外袅袅而来,紧赶着便迎了上去。未及跟前,张嬷嬷便满脸堆笑道:“诸位姑娘可算来了,且叫婆子一通好等。”
张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众人的衣饰装束。都是些刚入府的丫头们,手边并不甚宽裕,虽说有意打扮,到底也没有几件能瞧得上眼的物件。除却周如意早便傍上了谢庭嵘,手中尚有些许余钱,这才比照众人有所不同。相较之下,倒也显得周如意更为出挑些。
石榴心底存了攀附的心思,自是将自己最好的首饰尽数戴上。倒是未曾思量相称与否,如此一通混戴混穿之下,倒衬得自己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锦鸡。张嬷嬷只瞧了一眼,便暗自摇头。这般土气,又怎能入得了谢庭嵘的眼睛,倒是白费了这番心思。
汤圆对谢庭嵘心有好感,唯恐谢庭嵘不喜自己,在打扮一事上自是下了不少的工夫。所幸身上的衣裳皆是剪昔与宝银替她选的,虽说简单,倒也大方整洁,很衬汤圆活泼跳脱的性子。就连眼尖的张嬷嬷瞧了,也未曾挑出一丝不妥来。
昭儿生性柔淑,衣裳虽说换了新的,可也很是素朴。虽说不甚华丽,倒也叫人瞧着舒服。张嬷嬷不由暗暗点头,暗道这丫头倒是会收拾人。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倒是生了幅好眼光。瞧着像是件寻常衣裳,倒是衬得自己更为明艳了几分。说不得这番妙心思,就能入了那位主子的眼睛。
宝银是这府中的家生子,衣着上自是比旁人要好些。虽说不如周如意下了十分心思,可也掺了几丝小心思在内。张嬷嬷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撒开眼去。左右未曾逾越,也便随宝银去了。
相较这几人而言,剪昔身上的打扮却是简单异常,与平日间并无什么不同。张嬷嬷围着剪昔转了一圈,试图从剪昔身上找出一点动过心思的痕迹。可瞧来瞧去,却怎么都瞧不出一点出彩之地。
周如意见剪昔这般素朴的打扮,心下早便乐得了不得。六人中独她与剪昔生的最好。若是叫剪昔这丫头抢了风头去,周如意自是不依。遂这几日间,周如意趁着众人不察之时,没少在剪昔的衣裳与鞋子里下功夫。
剪昔的心思本就不在谢庭嵘的身上,自是不会在意周如意的幼稚之举。虽说周如意此举甚是阴险,可如此一来,却阴差阳错的随了剪昔的心意。也是因着这般缘故,剪昔虽说早便发现了周如意私下之举,也当自己未曾瞧见,只做不知罢了。
剪昔为了全了自己的心意,更是将此事暗自隐下下来。唯恐叫汤圆等人知道后吵嚷出来,不便周如意行事。就这般,在剪昔的有意配合之下,方才有了今儿这一出。
张嬷嬷拧眉瞧了剪昔一通,冷声问道:“今儿怎么打扮的这般素净?这一月里,府中不是给你们新裁了衣裳,怎么不穿戴起来。”
虽说周如意深觉自己行事隐秘,旁人抓不到把柄,可如今见张嬷嬷问起,心底到底生出了一丝心虚之意。周如意偷着眼瞧向剪昔,生恐她将衣裳一事抖搂出来。虽说短时间内抓不到自己,可到底存了一丝隐患。
剪昔早便察觉到周如意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下冷冷一笑。两眼一动,不动声色的回敬了周如意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周如意被剪昔的眼神一扫,心下陡然一凛,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她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面上尽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模样。谁曾想剪昔口中所言,与她心中所想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剪昔只微微垂首,面上做出一副羞愧万分的模样道:“前几日里不当心,不小心挂蹭了。又想着今儿是认主的大好日子,若是穿了破损的衣裳,总归是对未来主子的不敬。只得另择了一件瞧得过眼的衣裳,还望张妈妈勿要归罪。”
张嬷嬷早便通了赵文华意思,意欲扶持剪昔与周如意分宠,遂在剪昔新做的衣裳上下了不少的小心思。本想借着今儿引了谢庭嵘的注意,却未料到剪昔竟是一副寻常的打扮,未有一丝出挑之地。
如今瞧来,且莫说谢庭嵘瞧不到眼里去,就是张嬷嬷自个儿也瞧不上眼。可剪昔的这一通说道,却着实叫人挑不出错来。张嬷嬷若是出言反驳,才是对主子大大的不敬,这也是剪昔为何会寻了这个借口的原由。
张嬷嬷的如意算盘打翻了,自是没有什么好气,冷哼道:“自己个儿没运道,日后莫要怨上旁人!”
剪昔心下得了意,明面上自会顺着张嬷嬷来,遂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都是剪昔不争气,枉费了妈妈的一番心意。”
张嬷嬷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虽说心下不甘,但好歹不能抚了剪昔的面子。毕竟,有些事还要靠着剪昔才能成事。遂张嬷嬷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便引着剪昔等人出了门子,同往谢庭嵘小院而去。
周如意摸不准剪昔心思,便趁着张嬷嬷不察之时,悄悄地落于众人之后,与剪昔咬耳朵道:“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
剪昔淡淡地瞥了周如意一眼,意态不明的反问道:“如意姑娘,不知你想我知道什么?”
周如意见剪昔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一口银牙几要咬碎。她游目四周,见众人未曾注意到自己,便压低声音道:“你既是知道了,方才怎么不告了我去。”
剪昔面上波澜不惊,颇有兴致的瞧了周如意一眼,再次反问周如意道:“怎么?你希望我去告了张妈妈?”
“呃……”周如意喉头一哽,顿觉有些失言。
“怎么?嫌我太过好心?那好,我恰好也想同张妈妈谈谈心呢。”剪昔有意吓唬周如意道。
“别!”周如意下意识拦住剪昔,口气仍旧同往常一般高傲的叫人厌烦。
剪昔深觉无趣,冷冷地瞥了周如意一眼道:“你既是做了,又怎会留下把柄与我。与其空口白言的招人厌烦,还不如装傻充愣的清闲。”
言罢,剪昔再不瞧周如意一眼,脚下快行了两步,正要赶上众人。
正当此时,周如意却猛可里伸手拽住了剪昔。欲知周如意意欲何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九回 装拐成真()
如今且说剪昔侧身避开周如意,正欲追上众人之事,却被周如意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握住。
剪昔侧首看向周如意,眼中颇有些不解道:“我有意放你一马,你又想怎样?”
周如意手下猛然一紧,死死地扣住剪昔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穆剪昔,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我周如意瞧不上旁人的施舍!”
剪昔简直被周如意逗得哭笑不得,摇头回道:“抱歉,周如意姑娘,您可真是高看了自己。我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施舍与你。我之所以放手,不过是因着无所谓罢了。”
周如意却不相信剪昔口中所言,她死死地盯着剪昔双眸,粗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你所想,字面之意。”剪昔面上波澜不起,淡然的吐出了八字。
“呵。”周如意闻言,几要仰天大笑,她语调讥讽的说道:“穆剪昔,枉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原来也是个暗耍心思的孬种,我都替你感到可耻。”
剪昔不知周如意此言从何说起,不由反问道:“我自觉问心无愧,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枉你嘴上说的这般好听,还不是冲着四爷去的。”周如意越说越觉起劲,语调益发尖锐道:“你以为自己个儿打扮的素朴些,便能以退为进,勾了四爷的魂去。我告诉你,四爷可不喜欢你这调调,莫要打错了算盘,引人耻笑。”
剪昔为周如意这幅自以为是的态度而感到莫名其妙,她猛地挣开周如意攥握自己的双手,无奈回道:“你的心肝肉,我可不屑于抢。”
周如意最忍不得的便是剪昔这幅无视之貌,恍似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激起剪昔心底的一丝波澜。反倒是自己每每一副不依不饶之态,引得旁人鄙夷。周如意指甲握进掌间嫩肉,喉间发出一阵急促的长鸣道:“穆剪昔,你究竟在意的是什么。若不是为着四爷,那日你又为何要进这襄国公府!”
剪昔脚下步子一顿,徐徐回过身来,口中淡然说道:“汝之所爱,不可与他人共有。吾之辛秘,不欲与旁人相语。”
言罢,剪昔再不多言一句,紧行两步追上众人,一路袅袅而去。
周如意愣愣地站在当地,只唇边一声又一声声“吱嘎吱嘎”的咬牙闷响,恍似在诉说着周如意心底的不甘与愤怒。
两人这番对峙之貌,早被张嬷嬷瞧在眼中,虽说相去甚远,听不清两人口中所言。但两人间这番剑拔弩张的姿态,还是张嬷嬷所喜闻乐见的。
如今,张嬷嬷瞧着周如意恨恨地立在当地,有意与她台阶下,远远便唤道:“如意姑娘,可是歪了脚了,用不用得着婆子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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