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银笑了笑,也不欲同周如意一般见识。好在汤圆只顾着眼前吃食,倒是未曾听见周如意说了些什么,否则又是一番闹腾。
剪昔一边吃着凉糕,一边同宝银说笑两句。不多时,昭儿与石榴两人也一前一后的回了屋子。宝银笑着与两人盛了凉糕,两人皆是轻声谢过。
彼时,屋内六人皆已聚齐,大家皆是笑意晏晏,各自拣了话头说笑,屋里自有一番合乐之貌。
剪昔趁着众人说笑之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昭儿与石榴一通。谁曾想这两人身上也是一般干净,未曾沾上一点的湿泥。只是如此一来,倒叫剪昔犯了难。
剪昔本想借那人在园中踩的湿泥,将此人从众人之间分辨出来。可如今倒好,竟是未有一点马脚露出。剪昔心下颓然,只得收敛了心神,日后另想别的法子试探。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二回 小喜终局()
如今且说剪昔等人入府已满一月。这日午后,待用过午饭,众人皆聚在张嬷嬷教习规矩的小院。就连一向瞧不见人影的周如意也未曾缺席,倒成了众人眼中的一道奇景。要知这周如意,只要天上的日头稍大些,她必是从不露面。只是不知今儿刮的什么风,竟是将这尊大神也请了出来。
张嬷嬷见六人皆已聚齐,当下也不废话,只说要考较众人平日间所学的规矩。如此突击检查,倒叫众人无有准备。可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应对。所幸张嬷嬷也不欲为难众人,所出的题目皆是往日所学。
未有多时,众人皆是一脸轻松的完成了此次考察。就连平素不常露面的周如意,也是万般轻易地通过。张嬷嬷考较了众人的规矩后,便停步于众人之前。也不言语,只两双眼睛直勾勾的扫视着众人。
众人皆被张嬷嬷的神情所惊,不知出了何事。就连剪昔心底也微起了一丝波澜,暗自思量着此前种种琐事,意欲从中寻些端倪出来。
张嬷嬷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厉声说道:“自明儿起,咱们之间的缘分也算了了一段了。往后,自有旁人约束着你们的所有行径。”
此言一出,除了周如意外,众人面上大都是骇然失色,不知张嬷嬷为何平白生出这段话来。可依剪昔瞧来,这在场诸人的神色应大都是装出来的罢。毕竟,这背后的几双眼睛,剪昔尚未瞧得清楚。
汤圆忍不得向剪昔靠了靠,小声问道:“剪昔姐姐,你说张妈妈说这话何意。莫不是又要将咱们卖出去罢。好不易得了这个栖身之所,说不得又要颠沛流离了。”
剪昔一瞧周如意今儿的神色,早便猜出了大半。轻手拍了拍汤圆,方要轻声解释,便被张嬷嬷一声呵斥道:“怎么,又有人忘了规矩!这才多点子工夫,又忍不住在人眼皮子底下作妖了!”
汤圆被张嬷嬷这声大喝唬了一跳,往日间不好的记忆登时涌上心头。忙不迭缩着脖子站回原地,却是再不敢同剪昔搭话。
剪昔见汤圆怕的要命,也只得轻轻一笑,以示安抚。
周如意见不惯两人这般姐妹情深的模样,双手抱胸,语调尖酸的说道:“我瞧着某人是忘了那日的板子了,不若妈妈再叫她们长长记性!”
今儿,张嬷嬷却只是干笑两声,并不打算给周如意面子,只婉言拒绝道:“今儿不赶巧,出门走急了些,那柄长尺却是忘记带了。”
周如意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叫那个叫什么小喜的丫头取了来就是,又不费多少工夫。”
“恐怕是取不过来了。”张嬷嬷面色一僵,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如意打定主意要给剪昔好瞧,自是不能容忍张嬷嬷这般随意应付过去,便吵嚷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左右这规矩一事却是要立的,否则日后怎么服众。”
张嬷嬷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嘴唇开合了两下,终是说道:“我是说小喜来不了了。”
周如意闻言,面上倒是一僵,复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前儿不是还瞧见了,她护某人可是护的紧呢。瞧那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可真真叫人爱的紧呢。这厢算着,也有几日未曾见了,不若妈妈将人唤来,既办了差事,也能解一解我这相思之苦。妈妈以为,此意何如?”
剪昔听不惯周如意这番酸里酸气的语气,阖下眼睑,只当旁里未有此人。
周如意一见剪昔又是这番漠然冷淡地神色,只觉自己越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只得大声叫着剪昔的名字,从旁提醒道:“穆剪昔,当日,人家小喜可是句句为你,恨不得将自己个儿的心肝都掏给你。如今,你就是这般漠然示之的态度吗!”
剪昔瞧都不瞧周如意一眼,只淡淡回道:“随你高兴便可。”
周如意吃了个闷亏,咬牙切齿地说道:“穆剪昔,终了终了,没想到你是这般无情冷酷之人,真真叫人寒心!不知小喜那丫头瞧见了,会不会后悔自己当日对你的这般维护!”
剪昔就是因着周如意与自己素不对盘,加之那日小喜出言维护之举,唯恐周如意误以为两人交往甚密,进而连累到小喜。遂连日间,皆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小喜。就连一声感谢之言也未曾亲口说出,只托汤圆送了些吃食与她,了表自己心底的感激之情。
如今见周如意刻意提起小喜,剪昔自是要避的远远的,生恐因自己的无意之言,倒连累小喜不受周如意待见。毕竟,周如意背后的依仗,也不是小喜一个粗使丫头能招惹的起的。是生是死,也都是那人的一句话罢了。就他那种风流公子,牺牲一个小丫头来讨好自己的心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况且这小丫头生得又不是那般出众,剪昔忍不得在心底腹诽。
张嬷嬷见两人这般模样,虽说心下欣喜,面上却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那个,两位姑娘且停停嘴,听我老婆子一句。”
剪昔见张嬷嬷脸上神色不自然,心下也是狐疑,只抬首看向张嬷嬷,不知她又有何言。
张嬷嬷欲言又止道:“小喜那丫头没了。”
话音将落,方才一直压制着自己情绪的剪昔陡然一声惊呼,不可置信道:“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没便没了。”
众人面上也皆是一片骇然,连方才一直在旁叫嚣的周如意也息了声响。
张嬷嬷面上浮起一丝为难之色,言语模糊的说道:“这深宅大院里,有些事该为,有些事不该为。若是有人不知事的做了,自会有人等着收拾。”
张嬷嬷此言,说的甚是模糊,落在众人耳中,也有了不同的意味。周如意未曾听出张嬷嬷的话中之意,只当是谢庭嵘知晓了此事,暗自与自己出气,面上却越发得意起来。
剪昔只觉浑身倏然一冷,心下陡然升起一丝悲凉之感,越发觉得这襄国公的人情淡薄。张嬷嬷这是在暗自提醒众人吗?在这国公府里,有些事儿瞧见了,也只能当作不知。若是大刺刺的吵嚷出来,自会有人让你神鬼不觉的闭紧嘴巴。
至于张嬷嬷究竟何意,剪昔尚且不知,预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三回 如意开窍()
如今且说众人忽闻小喜死讯,皆是各怀心思。一时间也无人言语,院中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汤圆因着前几日替剪昔送了些吃食与小喜,自觉尚有两分情谊在,便追问张嬷嬷道:“张妈妈,小喜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儿?怎么好好地人儿,就这般失了性命。”
张嬷嬷正欲借此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冷哼一声道:“在这府里做事,最忌讳认错了主子。她自己个儿鬼迷了心窍,就莫怪主子哪里容不下她!”
旁人闻得此言,尚还罢了。周如意却是浑身一颤,面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起来。前日里,周如意早便知晓有人暗中监视自己,她为了日日与谢庭嵘逍遥,自是下了血本收买小喜。所幸那小喜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过与了一点子吃食,就正儿八经的做起了睁眼瞎。可既是这般,枉费了周如意多少的心力去套问,也未曾问出这小喜的背后之主是谁。
后来,周如意又遇见那谢庭嵘身侧的大丫鬟青鸾,两人自是互不服气。周如意便当这小喜是那青鸾派来盯梢的,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可如今,小喜这丫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失了性命,却未曾引得一人注意,这般说明……
那周如意也不是个蠢笨的,一听张嬷嬷口中所言,又暗自打量她面上神色,心下倒也猜到了大半。在这襄国公府的后宅之中,能悄无声息的取人性命之人,也只有主子一类的人物。可周如意自觉自己入府时日不长,这府中所识之人亦是少数,更莫说自己的得罪了哪个主子。
周如意思前想后,忽觉一道亮光自心底陡然掠过,暗道这府中倒有一人与此般景况甚是相符。都言这府中的掌权者赵文华对自家的儿子甚是溺爱,素日间连句重话都未曾有过。可只一样,必是不许旁人歪带自家儿子。遂这几年间,谢庭嵘身侧莺莺燕燕之辈虽说不在少数,但终了能堂堂正正地留在谢庭嵘身侧之人,也唯有她青鸾一人罢了。
青鸾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过是这府里的有头有脸的丫鬟罢了。要想神鬼不觉地抹去一人的存在,可不是一个丫头所能办到的。但若是这般,谢庭嵘身侧那些曾经受宠的丫头,一朝失宠后,究竟都到了何处呢?恍似从未有人问起,又恍似众人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可终了,这些丫头却皆是悄无声息的失了踪迹,仿佛谢庭嵘身侧从未有这人一般。
思及此处,周如意越觉浑身冰凉,一丝寒意自脚底陡然掠过。周如意也不由暗自担心起自己的下场。当下便打定主意,必是要抱紧谢庭嵘这只大腿。若是一着不慎松了手,只怕等待自己的便是万丈深渊。
孰不知,周如意这般胡思乱想之下,倒叫她撞破了一段潜藏多年的腌臜事。也正是因着今儿这出,倒叫周如意着实收敛了不少的气焰,日后行事也是万般小心。就在周如意如此谨小慎微之下,也算是躲过了几次潜在的祸端。
那小喜身死之事,本就是被强压下的一段隐秘事儿,遂这府中也未有几人知晓。至于张嬷嬷今儿为何将此事抖搂在众人眼前,却是因着另一段的心思。这深宅大院之中本就这般,谁又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哪个又是真正的虚情假意。说不清,道不明。今儿你是我的主子,待到了明儿,说不得她又成了我的主子。
张嬷嬷冷然瞧着众人面上的神色变化,心下陡然掠过一丝讥讽,面上却笑道:“呸呸呸,这大好的日子,竟说这些晦气事儿。说到了,婆子今儿还要同诸位姑娘道声喜呢。”
剪昔等人在府中学了月余的规矩,也不是那般不知事的人。一见张嬷嬷强行转了话头,也深知自己多想无益,遂各自压下心中所想,静听张嬷嬷又作何言。
张嬷嬷见众人恭谨地态度更甚往昔,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恭喜各位姑娘了,自明儿起,你们便不用对着婆子这张老脸了。往后,是福是祸,自有你们自己个儿挣去,婆子可是管不得你们咯。”
汤圆眼睛轻微一亮,惊呼道:“张妈妈,咱们可是要入四爷院子了。”
“这是自然,规矩学了这么久,总归得有得用的时候。”张嬷嬷少有的和颜悦色道。
周如意早便从谢庭嵘处通了气,当下也不感意外,只假作不舍道:“妈妈教习了咱们这些时日,早便同爹娘一般的照顾咱们。如今说来,如意可是舍不得妈妈呢。”
张嬷嬷呵呵一笑,打趣道:“往后又不是见不得了,只怕诸位姑娘日后必不想见着婆子呢。”
“妈妈这话说得,咱们哪能忘了这连日里的辛苦。”周如意上赶着奉承道。
“若真是这般,那自是好的。”张嬷嬷笑的越发慈爱,可话锋却陡然一转道:“往后,婆子也自是同诸位姑娘们在一处院里做活,只不过……”
汤圆性子最是单纯,虽说张嬷嬷往日很是严肃,但到了此时此刻,汤圆心底也着实生出了些许不舍之情。遂急言追问道:“张妈妈做的是什么活计,往后当真能见着?”
张嬷嬷清扫了众人之言,方才不急不躁的回道:“我在四爷院中,是专司丫头教管一事。诸位姑娘日后若是犯了什么规矩,婆子必会念着咱们这素日里的情分,少下些狠手。”
此言一出,剪昔等人的脸色煞是精彩。汤圆张嘴结舌的愣了半天,方才轻声嗫喏道:“那……那还是少见些才好。”
张嬷嬷难得有兴致开玩笑,转首瞧向汤圆,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汤圆姑娘就这般不待见婆子?”
汤圆面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委屈道:“我只是觉得手上挨的板子还疼呢。”
众人皆是轰然大笑,紧绷的气氛和缓了些许。
张嬷嬷见汤圆这般模样,也不再同她说笑,又嘱咐了众人一遍素日间规矩,便道:“往后,婆子见了你们,也得尊称一声姑娘。至于能不能当得起这两个字,就要看诸位自己个儿的造化了。婆子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多谢妈妈教诲。”众人皆是躬身谢过。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四回 认亲风波()
如今且说张嬷嬷见众人谢过自己往日间的教习之情,回礼说道:“不管是真情还是虚意,姑娘们的这声谢,婆子生受了。往后,前尘尽消,只瞧各位神通。”
剪昔等人不敢逾越,恭顺回道:“妈妈劳苦,这个谢礼自是当得。”
张嬷嬷眸中掠过一丝清浅的柔意,可口中却肃然回道:“婆子的这份差事,最是不招旁人待见的。往后,姑娘们若是不念着我也便罢了,怕只怕日后有人日日念着婆子,倒叫婆子睡不安稳。”
剪昔自是听出张嬷嬷的言外之意,遂上前一步,恭顺回道:“羔羊尚知跪乳、乌鸟且懂反哺,我们姐妹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这一月间,张妈妈的辛苦,咱们自是瞧在眼中。感谢之言尚来不及出口,又怎会生出旁的心思来。”
昭儿亦是近前一步,立在剪昔旁侧,意态诚恳道:“剪昔这话说的对,妈妈心中的担忧可是见外了。若不是妈妈连日间的悉心教诲,咱们又怎会这般知事守礼。若咱们日后有了大的造化,内里必是有妈妈的一份功劳在呢。”
几人间,就算有那稍有迟钝之人,被剪昔与昭儿的这段话一点,也顿时通了关窍,皆是上前谢过张嬷嬷的教习之情道:“妈妈只管放心,若咱们日后有了大的造化,必将妈妈当个老封君一般的供着。”
众人皆是被这番言语哄得大笑不止,只嚷着问这是谁说的。如今大家都在一处,咱们必是要替张妈妈做个见证。一通嬉闹过后,汤圆被众人自身后推了出来。
汤圆扁了扁嘴,昂着脖子叫道:“怎么,这话就是我说的。日后,但凡有我一块饼子,必是少不了妈妈的半块!”
宝银在旁握着嘴儿直笑,打趣汤圆道:“这话你可别混忘了,怕只怕你见了吃的迈不开腿去。”
剪昔却在旁里连连摇首道:“宝银此言差矣,能叫汤圆自己个儿舍了到口的吃食,可见汤圆是动了真情的。”
言罢,剪昔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张嬷嬷,见她眼中微有触动,方才暗暗放下心来。
剪昔素知汤圆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张嘴里说出的话儿,最是不怕得罪人的。加之,那日又在青鸾面前点了名。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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