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
“好,那我先去替姐姐占下。”汤圆一听,揉了揉饿的扁平的肚子,一路欢呼着跑远了。
“还真是个孩子。”剪昔望着汤圆一路跑远的身影,轻声喃喃自语道。
宝银见剪昔落了单,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笑道:“怎么,说的就跟自己多老似的。”
剪昔也不欲同宝银耍贫嘴,侧首问道:“今儿晌午你也瞧出来了?张妈妈的举动,可是大有深意呢。”
宝银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屋中的烛火笑道:“连规矩都不叫她的学,这可是下了狠手呢。这深宅大院之中,最忌捧杀之举。那如意姑娘,如今许是还在房中笑呢,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一时迷糊,还是当真就是个迷糊呢。”
剪昔勾唇笑道:“你可别小瞧人家,这位的本事可是不小呢。”
宝银掩了半脸,眯着眼叹道:“可不是,要不咱们这位四爷,也不能叫她勾得几天下不了床。”
剪昔嗔怪一笑,两人携手入了屋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回 点火爆仗()
如今且说剪昔同众人在张嬷嬷处受教已有五日,这几日间,虽说白日里未曾瞧见周如意的身影,可到底是一处坐卧的人儿。每至夜间回房时,总能瞧见周如意独自一人卧于炕上,竟是将学习规矩一事尽数抛于脑后。
张嬷嬷也依然是持着放养态度,见周如意不来,既不过问,又不差人寻去,竟是像未有这人一般。剪昔与宝银瞧见张嬷嬷的行事方法,越发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疑。
周如意这几日间的刻意避让,倒着实叫众人松了一口气,且不说少了几次口角之争,就连众人平日里的说笑打闹之声也提了几分。剪昔更是过得肆意,少了周如意从中作梗,她这几日间倒是未受什么处罚。反倒是张嬷嬷瞧着剪昔规矩学的好,竟是格外看重了两分。
日升日落,展眼已是剪昔入府十日有余。只说这日自晨时起,天色便昏沉如墨,未待剪昔等人出门,竟是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剪昔立在廊庑底下,以手捧雨,笑道:“今儿落些雨下来,待到了夜里,咱们也能借几分凉气。省得整日早上起来,身上黏糊糊的叫人厌烦。”
汤圆伸着脑袋凑上前来,瞧了眼外面,语调颇有些愁苦道:“怎么好生落下雨来,我昨儿才得的新鞋子,若是就着雨水蹚了,可是要心疼死人了。”
剪昔瞧汤圆整日里除了吃食便是衣裳的,顿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且别顾着你的新鞋子了,想法子寻把伞出来才是要紧。旁里未有口信传来,若是去晚了,张妈妈那处还不知要怎样呢。”
周如意斜卧在炕上,正捧着包果子吃,一听剪昔此言,阴阳怪气地道:“左右不是什么大雨,你们几个若是着急,直接奔过去便是。都堵在门口作甚,没得挡了我欣赏雨景的兴致。”
汤圆前几日因周如意受罚,两人间的梁子自是越结越深。她早便忍了周如意几日,如今一见这周如意的姿态,更觉火大道:“成天窝在屋里,除了吃便是睡的,我瞧着你可是圆润了不少,小心你家四爷嫌弃你油乎!”
周如意一愣,复又笑道:“怎会呢,四爷就是瞧着我清瘦,倒叫我多生点子肉出来。你瞧瞧,这整日里都叫人来送吃食与我,我可是不能浪费了四爷的这片心意。再者说了,就算我再怎么圆润,可也比不上汤圆妹妹丰腴不是?”
“你说什么!”汤圆冷哼道。
周如意轻掩了嘴唇,笑的越发花枝乱颤道:“瞧妹妹这身段,当真同你的名字出自一道呢。我可是打马都赶不上的呢。”
周语意口上虽这般说,可手上握着的新奇果子却是再也填不到嘴里去了。她暗自握了握自己纤细的小腰,越发觉得自己胖了几分。
汤圆自是瞧不惯周如意这般矫揉造作之态,张嘴便想与她分争。剪昔旁里瞧见了,生恐两人又呛起来,忙不迭握了汤圆的小嘴,扯着汤圆便向外间去。
“剪……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今儿非要叫她知道……知道厉害!”汤圆扒着剪昔的手腕挣扎道。
昭儿也恐汤圆碰了钉子,上来帮着剪昔扯住汤圆,无奈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子。好不易得了几天的安生日子,你这边又要寻事。如今,谁不知她背后有人撑腰,躲都来不及,你倒是上赶着同她顶着!”
周如意在屋里听见声响,拔高了语调道:“汤圆妹妹可是要小心脚下的门槛,若是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可不是要圆滚滚地转出去,倒也是省事儿。”
“姐姐们可瞧瞧,是她自己个儿寻事,昭儿姐姐怎的又来说我!”汤圆大声吵嚷道。
其实,汤圆的体型并不似周如意说的这般丰腴。上下瞧来,倒也生得匀称,只不过是剪昔几人大都生得清瘦,比照之下,倒显得汤圆多了几斤分量。可叫剪昔瞧来,汤圆的这幅模样却真真是可爱的紧。这既是这般,却也架不住周如意总拿此事过来说事。
早在汪婆子那处的时候,汤圆曾因周如意的挑衅而刻意断过几日吃食,终了却因昏厥被剪昔几人抬回。如今汤圆听周如意这般说,可不是触动了神经,登时便火冒三丈。
剪昔一见汤圆面上神色,顿时觉得就要坏事,不由叹道:“你们两个,真真的前世冤家!你爆竹似的一点就炸,可偏生她又拿着引火的家伙事儿,可是不能叫你们两人碰至一处。但凡点着火,可是噼里啪啦的叫人头疼。”
宝银也从旁颔首道:“若是周如意得了造化,能搬出去,可也叫我们能清净两日。”
“若真这般,我也要道声阿弥陀佛了。”剪昔顺着宝银的话头,从旁笑道。
汤圆一听两人的话,更觉愤懑,恨恨说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替她说话!就她的性子,就算得了造化,也必是长远不了的。”
昭儿叫汤圆唬了一跳,忙扯住她道:“小祖宗,你就不能少说点。若是叫旁人听见了,可不得说你没规矩了。”
就在几人立在门前攀扯时,忽有一个小丫头自外撑着伞进来。一见众人都立在廊庑底下,倒是一愣,疑惑问道:“今儿落雨,天气凉些,诸位姐姐怎的都立在外头,仔细叫风扑着了。”
剪昔见是张嬷嬷身边的小丫头,遂笑道:“倒是劳烦你过来叫,我们这便过去了,倒是累得张妈妈多等这些时候。”
那小丫头脆生一笑道:“诸位姐姐不必忙了,我便是过来替张妈妈传话的。妈妈说连日来诸位姐姐们也劳累了,今儿天公不作美,许是想叫姐姐们歇息一日。妈妈叫诸位姐姐们今儿不必过去,也各自松缓一日。”
剪昔瞧这小丫头说话伶俐,由衷赞道:“你瞧瞧,还是张妈妈会调教人儿,这张小嘴里说的话儿,直叫人甜到心里去。倒是劳烦你同张妈妈回个话,我们就不亲自过去了。”
那小丫头笑着应了,自撑着雨伞回去复命了。
剪昔唯恐汤圆回房同周如意闹起来,一时想着汤圆同灶上的婆子交好,便哄着她去了小厨房。石榴恰好也饿了,两人便一道去了。昭儿说手下的针线活儿尚未完事,也就回房去了。目今倒只余了剪昔与宝银立在当地。
“左右无事,剪昔不若同我共游这国公府可好?”宝银如是问道。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八回 雨中长谈()
如今且说宝银见众人皆是寻由离去,独留了剪昔与自己两人立在当地,遂笑眯眯地问道:“左右无事,剪昔不若同我共游这国公府可好?”
剪昔回首望了眼宝银,对她的此番提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婉拒道:“今儿落雨,行路泥泞,待明儿寻个好天再说罢。”
“不过是小雨罢了,又不碍什么事儿。再说这雨中漫步,也自有一股别的趣味。这国公府里的许多景致,可是在这雨天里方得韵味呢。剪昔瞧着便是个妙人儿,自不会虚度这大好的时光罢。”宝银眯眼一笑,上前挽住了剪昔的臂膀,凑至她耳前低声说道:“屋里人多,有些话儿,还是旁人不知道的好。”
剪昔见宝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推辞,借着宝银的力道,两人一同出了院子。宝银自小长在襄国公府中,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皆是熟识。她引着剪昔穿梭于园中,尽拣些避雨的花廊而行,这一路下来,两人身上倒是未曾沾上些许雨水。
两人就这般缄默慢行,沿着一侧攀山游廊往一处小山而去。剪昔见宝银许久未曾言语,率先打破了沉寂道:“不知你寻我来,可是有什么话说?”
“话倒是未有几句,只不过对剪昔有些许好奇罢了。”宝银撑着一旁的美人靠,眺望着山下的一处六檐凉亭道。
剪昔见宝银意态闲闲,也侧身靠于旁里的红柱上,笑道:“若说好奇二字,也应当是我说的才是,怎么反倒叫你抢了先。说实话,那日夜里你明知有人来偷燃百花冢,却独告诉了我一人,难道不是有意试探吗?”
“何以见得?”宝银颇有些兴致的问道。
剪昔失笑一声,摇头说道:“你的说话行事、举止风度,一瞧便是高门大户中细心调教出来的丫鬟无疑。可也正是因着这个,反倒于无意间露了一个大大的纰漏出来”
宝银摩挲着手下的靠手,轻笑道:“宝银洗耳恭听,烦请剪昔解惑。”
剪昔徐徐说道:“既是深居内宅,又怎会对我们这些府外来的丫头这般了解。那日夜里,咱们方一碰面,你便认出了所有的人。此番做派,并不像是初次见面之人,而事实却是,咱们当真是初次相见。再者,你劝解周如意的话,明面上听着并无舛错。但一个初见之人,未曾深交,又如何能这般迅捷地抓住一个人的命脉,知晓她心底最害怕什么。而你,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办到了。所以才不过几言,方将周如意的气焰压了下去。如此不合常理的行径,怎会不叫人生疑。”
宝银抓于美人靠上的双手猛然收紧,面上波澜不惊地问道:“既是在那时便瞧出了端倪,剪昔那日夜里所言,想必多半也是假的罢。”
剪昔微微抬首,瞧着游廊上描画精美的花鸟图案,喃喃说道:“若那日夜里,我但凡有别的异动,只怕这国公府里会再多一条冤魂罢。而今时今日,我也必不会在此同你说笑了。”
宝银喉间发出一阵轻微的哂笑声,哼道:“那如今你同我说了,就不怕今儿回不了屋子?”
“怕自是怕的,可若是我不将我的诚意拿出来,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剪昔眉眼一动,复又将话头抛给了宝银。
“你倒瞧得通透。如此聪敏地人儿,只做丫头岂不是可惜了。”宝银言语试探道。“不若想个法子将那周如意打压下去,捧你做主子可好。”
“彼之蜜糖,吾之毒药。剪昔运道浅,可没有能享用这泼天富贵的命。”剪昔缓缓转过头来,直视着宝银的双眸,语调清冷道:“虽说我不知你来历是何,但只一样,我的心思却是同你一道的。”
“何以见得?”宝银问出了一句与方才相同的问题,可心下却另有了一番思量。
剪昔语调诚恳道:“我入府时日不长,虽说对你不甚了解,可这几日间也将你细瞧了一番。且不说别处,就凭你提起赵文华与谢庭嵘时的神情,才叫我动了与你深谈的心思。虽说你掩饰的尚好,可若是细瞧之下,也能看出些许端倪来。更何况那日夜里,我私心瞧着你可是比我更喜欢那百花冢呢。如此观之,虽说缘由不明,但好歹所求甚同,我实是未有别的理由来告诫自己,咱们不是同道之人。”
剪昔的一席话扣动了宝银心弦,她朗声一笑,语调中带了两分真诚道:“将来尚自难料,希望咱们真正结成同盟之时,你还能好好活着。”
剪昔亦是清浅一笑,语气挑衅道:“若有那时,我活的必然比你长久。”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罢。”两人皆是相视一笑,自这刻起,两人彼此间方才有了一丝真意。
正当此时,山下的那处凉亭中却陡然响起一段幽幽琴音。那琴音飞旋穿透雨帘,伴着迷蒙清雨,飘飘洒洒地弥漫人间。
剪昔凝神听时,面上的笑意陡然一僵,她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自胸口传来,恍若利刃磨骨般难耐。剪昔脚下陡然失力,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红柱上。她紧紧的攥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疼的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怎么了?可是有旧疾?”
“我歇会便好。”剪昔从牙缝间挤出一言道。
起先,宝银也不知剪昔是何景况,只当她是旧疾犯了。可随着远处的琴音变化,剪昔面上的神色也多有触动。宝银不知剪昔听到琴声,为何会有这般反应,她轻扶了剪昔一把,担忧道:“这是怎么了,这琴曲虽说凄凉了些,你也不至于有这般反应。”
“无事,就是一时触动心弦罢了。”剪昔轻阖眼睑,咳喘了两声说道。
“可,嗐……这山上风大,咱们还是先行下去罢,免得叫风扑着了,仔细头疼。”宝银虽说有些不明所以,到底还是下手扶了剪昔一把。宝银原想扶着剪昔下山,谁知剪昔方一抬头,宝银便一声惊呼道:“这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剪昔抬手轻抹了一下面颊,盯着手上晶亮的水痕,喃喃自语道:“是吗?我竟是哭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九回 听琴断魂()
如今且说剪昔听宝银婉言说之,抬手轻摸了一下脸颊,原不知何时,自己竟是被这琴音所慑,不知不觉间落下泪来。
宝银见剪昔满脸泪痕,呆呆愣愣立在当地,心下也是唬了一跳,忙不迭将剪昔扶到旁里坐下,又掏出手帕与她擦泪道:“我瞧你还是在此处坐坐才好,这满脸满眼的皆是泪珠儿,若是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虽说这国公府的规矩不似宫中那般严苛,可要是像你这般哭着跑出去,若是叫人瞧见了,也是不讨主子的喜。”
剪昔愣愣的由着宝银动作,恍若泥胎木偶一般,未有一声言语。她痴傻地听着那亭中琴音,忆起了往日的欢愉,忆起了当日的悲苦,忆起了如今的伶仃。若言这世道沉浮,那她便是这尘世间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浪天涯,来路无迹,生路难寻。一时间,剪昔只觉自己竟如同魂游天际处,缥缈不知何归处。
随着一曲将尽,琴音中的悲情渐入高潮,剪昔眼中的泪水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直下,未有一刻停歇。剪昔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模样,恍若那琴声中住了一个魔鬼一般,不过清浅一声,却将剪昔的魂魄尽数勾去。彼时,她业已不是自己,她只是一个随音痴狂的空壳。
宝银还是头一次见听琴将自己听成这般模样的,一边手忙脚乱的替剪昔擦泪,一边嗔怪道:“这琴音中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竟将这好好的人儿折腾成这般模样。人都道那知音难求,我原还当个笑话儿听着。你瞧瞧你,倒将自己当成现世的子期了。”
剪昔被宝银点出往日名姓,浑身猛然一颤,登时回过神来。她自取了帕子撷了颊边泪痕,咧嘴笑道:“倒是叫你瞧了笑话,该打!该打!”
宝银见剪昔缓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浊气,恨声说道:“你呀你,可是要将人吓死了,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曲子罢了,我听着也就这般了,怎的到了你的耳中,反倒成了魔音一般,竟是连这魂儿都要勾去了。”
剪昔掩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