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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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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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德三十年末,谢家长子谢庭岳突发旧疾,暴病而亡。其父谢永忠丧子心殇、一病不起。萧帝念其谢家一门忠烈,不忍一代忠臣受病痛折磨,特遣宫中太医一名入住襄国公府,日夜看顾谢永忠一人。谁知那谢永忠一病之下,竟是触发旧疾,缠绵病榻至今,也未曾有一丝好转。

    崇德三十一年初,康王萧勇醉酒于城中纵马狂奔,伤及无辜百姓数人。萧帝大怒,不顾众臣劝阻,以纵容下人,骚扰民间未由,革去萧勇皇子身份,削除其宗籍,即刻下狱关押,其妻妾子女等尽数囚于府中,非诏不得外出。

    崇德三十一年中旬,萧勇受不得囚禁之苦,自尽于狱中。大皇子党下余众,呈分崩离析之势,业已不复往日。

    崇德三十二年春,萧帝离京春狩之时遇黑熊袭击,廉王萧辕不顾自身安危,舍身相救,身负重伤,几要死于黑熊掌下。萧帝受惊,春狩一事被迫中止,萧帝一行人匆匆归京。

    崇德三十二年中旬,萧帝因廉王萧辕救驾有功,大肆犒赏廉王及有功之臣。众人窥得萧帝态度,皆是闻风而动,廉王渐次走入权利中心。不过月余,廉王势力竟隐隐与淮王相抗衡。

    此系几年间的几桩大事,在萧帝欣然默许的态度之下,党派纷争日益剧烈,朝堂局势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这几桩大事之中究竟有何隐情,此系后文,暂且不表。只说这日晌午,剪昔与穆鸿摆了茶摊之后,便见几个街上闲人行至此处,因着一时口渴,便坐在茶摊的布棚下歇乏。

    众人方才坐定,当中一个常客随手一挥,招呼剪昔道:“小郎,来几碗凉茶消消暑气,这天真是要晒死人咧。”

    剪昔清脆的应了一声,用托盘装了几个大海碗拖至来人桌上,方才笑道:“王叔今儿来得可是不巧,凉茶方才叫人都给包了圆。这儿是今早新做的酸梅汤,又放在那深井里湃了两个时辰,喝起来可是比那凉茶舒爽不少呢,王叔且尝尝。”

    那王叔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平日里喝个两文钱一碗的凉茶还犹尚可,如今一见剪昔端来几碗酸梅汤,面上倒露了一丝为难之色,小声问道:“小郎,这酸梅汤可是富贵人家常用的,咱们老百姓可是喝不起。”

    剪昔做了几年的生意,也算有一两分的眼色,如今听王叔这般说,哪里不知是他囊中羞涩,遂笑道:“王叔整日里照顾我家的生意,小郎早就想答谢一二。今儿这酸梅汤不要钱,算小郎请诸位的。”

    那王叔也不是那等贪小便宜之人,当下一听,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都是穷苦人家,要是整日里请来请去的,你这点子小生意哪里能够。”

    剪昔笑道:“不过就是几碗酸梅汤罢了,不值什么的,哪能叫我这小摊子垮了呢。”

    那王叔瞧剪昔整日里摆摊也不容易,更是不愿沾她这点好处,面上一板道:“你先说这一碗酸梅汤多少银钱,若是不说,我便不喝了。”

    剪昔见他这般坚持,只得笑道:“两个大板就好了,王叔可不许再说什么了,日后常来照顾我的摊子便是。”

    那王叔也知剪昔是有意照顾自己,也便领了她的好意,不再多做推辞。

    剪昔给众人各自上了一大碗酸梅汤,便窝在树荫下歇乏,可两只耳朵却直直的立了起来,状似无意的听着王叔那桌人说话。

    若是细究起来,这王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一张嘴巴最是把不住门,逮着点子事情,就要吆喝给旁人听。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剪昔自不会有一点的兴趣。可这王叔的邻居,却是剪昔心中头等感兴趣之人。

    王叔的邻居只一个寡妇当家,城内众人都唤她一声汪婆子。这汪婆子年轻丧夫,自家又没有什么好的手艺,只一张巧嘴最会哄人。后来为了生计,索性做起买卖丫头的营生。说来也是这汪婆子的本事,只仗着一张巧嘴,竟是在这京中的权贵场中闯了名头出来。不少权贵人家皆是冲着这个口碑,自她手中买卖丫头。而那谢家,便是这诸多权贵人家中的一个。

    剪昔也正是瞅准了这两点好处,有意与那王叔交好。只要他来茶摊,便时不时的与些甜头给他。就这般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次熟络了起来。

    就在剪昔凝神听众人闲谈之时,王叔口中说起的一桩闲事,顿时敲了剪昔一记闷棍。

    至于那王叔今日来茶摊,又带来什么惊天消息,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三回 柳暗花明(二)() 
如今且说那王叔与众人闲话了两句,便说起他邻居汪婆子家的琐事。剪昔听那王叔说到点上,便假作收拾之举,不动声色的立在了王叔的旁桌。

    那王叔自饮了一口凉汤,混身便是一阵舒爽,小声说道:“我昨儿可瞧见了,我邻家汪婆子那儿必是又死人。”

    当中一人闻言,不可置信道:“哟,这话可乱说不得,你可瞧真了。平白说人家家里死人,可是犯忌讳的。”

    “哪能拿这事玩笑,我自是瞧得真真的,再错不了了。”王叔四下看了两眼,抬手轻点着桌子,低声说道。“昨儿夜里天热,躁的我睡不着觉,便自己个儿躺在院子里乘凉。谁知到了后半夜,那婆子院里便是乒铃乓啷的一阵乱响。我心道可别出了什么意外,便扒在那门缝当中一瞧。谁知这一瞧之下,可将我吓了骨碌。诸位猜猜,我瞧见什么了。”

    众人见王叔卖关子,齐声喝了句倒彩,皆是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且在咱们面前卖关子,好生无趣!”

    王叔不紧不慢的抿着碗沿,见吊足了众人胃口,方才慢悠悠的说道:“趁着月色,我可是瞧了个清楚。只听那汪婆子家一阵闷响,便见两个半大小子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卷破席从那院里出来。初始,我也未曾在意,只当是不要的旧物。谁知前面那个小子手滑,才出门便绊了一跤,那席子也便摔了出去。骨碌碌的就滚出一个人来,浑身血淋淋的,也不知是打了多少鞭子。面色青紫,早就死的透透的了。不过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也难为那婆子下得去手。”

    “哎呦,那可是作妖哟,也不怕自己折了寿。”有人心有不忍,从旁惋惜道。

    “谁说不是,为着那点子银钱,就做这些子丧天良的买卖,也不怕连累了子孙。”

    王叔冷冷一笑,哼道:“人家挣得就是这份银钱,哪里顾得上什么人伦报应。”

    几人连连颔首,又叹道:“嗐,既是卖身为奴,签了这一纸文书,可不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眼瞧着死了,却连个哭一场的人都没有,可怜哎……”

    众人听那人一阵感叹,心里也是一阵不痛快,皆是闷头喝那凉汤,场面登时就冷了下来。

    王叔见众人息了声响,有意引起话头,便说道:“诸位这话说的倒是不差,可这回汪婆子手下的丫鬟却有大造化呢。可不得使着劲的调教,万一冲撞了贵人,岂不是砸了她汪婆子的招牌。”

    众人皆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泥腿子,一听王叔说那些丫头有大的造化,当下也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说道:“大造化是多大,难不成还能进宫伺候圣上去?”

    王叔嘿嘿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能伺候圣上,那自是泼天的富贵,可也得那汪婆子能摸得着那龙须不是。这次虽说不是伺候圣上,可也是咱大成独一无二的贵人了。”

    “一个砖头下去三个官,这圣京里能数得着贵人可有不少呢。”众人闻言,皆是议论纷纷。

    王叔见众人皆盯着自己,便神神秘秘的说道:“这次这批人可是要进那襄国公府的。我听着,像是要十来个丫头呢。那汪婆子才转了一批丫头出去,手下能拿得出手的丫头少,整天忙的跟个陀螺似得。这几日里,那院里的板子声就未曾停了。那老婆子要面子,也怕砸了自家买卖,怕是要没日没夜的训了。”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是剪昔在旁听着,也是不由手下发颤,一口闷气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

    “那襄国公府,倒是个好去处。”有人口中啧啧有声道:“如今,这襄国公一家靠着那淮王,可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能进到那里面伺候,可真是天大运道,不比伺候那圣上差。这批丫头,倒会赶时候。”

    这边有人惊奇,那边却有人疑惑道:“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呢,老王头,你可别是唬咱们罢。那襄国公府有自己个儿的家生子,何时要过这么多丫头,可不是你编来吹牛的?”

    “若不是那谢家四爷要娶媳妇,能紧赶着寻这么些丫头吗?说不得日后就是要放到那谢四爷的屋里去呢。”那王叔见有人质疑自己,当下便涌了一阵火气上来,瞪眼说道:“这可是实打实的事儿,不信自己问去。那汪婆子昨儿死了个丫头,人数凑不齐,正满大街的寻饥荒呢!你们谁家若是有丫头,不若领了去碰碰运气,说不得日后就成了那主子娘娘呢。”

    “又不是养不起,我家闺女,可舍不得叫她去伺候人。”有人不屑于王叔的说道,冷哼道。

    “你不愿自家孩子去,我却是想叫我家闺女去见见世道。”旁里有个黑脸汉子猛然打断那人,扯着王叔问道:“老王头,你这话可不唬人的?”

    “唬人倒不是唬人,只是……”王叔紧赶着应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黑脸汉子一通,笑道:“不是我说大话,我瞧着你闺女却是不行的。”

    那黑脸汉子没寻思过味来,愣愣问道:“为啥不行,都是女娃娃,怎的到了我家的就不行了!”

    旁里有人见那黑脸汉子迷糊,大笑着提醒道:“你家女娃娃若是随你,可不是过不了。”

    那黑脸汉子一听,顿时明了,狠呸了一声,便与那人笑闹起来。

    剪昔听了此言,却是心神不宁,她木然的走回推车旁侧,便见穆鸿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剪昔定定的盯着穆鸿双眸,笑道:“柳暗花明,终是等到了。”

    方才那些人的闲话,穆鸿也大都听在耳中。如今听剪昔这般说道,倒也不觉意外,只一样却是穆鸿一直担忧的。穆鸿不忍扫了剪昔的兴致,便委婉说道:“有路子自是好的,可那谢家认得你的人也不再少数。若是叫人认出来……”

    剪昔轻笑一声,抬手扶上自己的脸颊,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苍凉,语调苦涩道:“哥哥难道未曾发现吗?我的容貌早便变了,就算是如今我盯着铜镜细瞧,也寻不出原来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穆鸿闻言,浑身一颤,他盯着剪昔的侧颜,心痛不已。当年的那个小丫头,终是有所不同了。若不是这几年间他与她日夜皆在一处,只怕他也不会将今日的她与当年那个葡萄园中的小丫头认作一人罢。

    剪昔见穆鸿呆愣于当地,轻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哥哥,我明儿便去试试运气。”

    欲知剪昔日后又何故事,且听下文细述。

第一百三十四回 情谊初现(一)() 
如今且说剪昔听那闲人杂语,早便定了主意要使计入谢府,遂这日一早,天未明时,便已起身梳妆。

    剪昔未及及笄之年,尚不能梳那些繁复的发髻,便随意将满头青丝一拢,只择了一根红绳系住。剪昔对镜打量了片刻,一时又觉不妥,便自发间挑了几缕碎发下来,持了剪子细细的剪了一道垂花刘海,借以遮挡前额。

    待诸事收拾妥帖,剪昔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布衣,静静地端坐于铜镜之前,木然的打量着铜镜中的面容。那双原本清亮如水的眸子,不知自何时起,也沾染上了这世间的苍凉。

    曾记剪昔小时,沈辛夷尚自担忧她生的单薄,面容不似子姜那般娇艳秀丽。后来,剪昔也曾庆幸,因着这副不甚出众的样貌,才叫她在逃亡路上避过不少祸端。可这三年间,随着剪昔渐次长大,她的模样竟是越发美艳起来。剪昔只得日日以药水将她的皮肤涂黑,才能堪堪避过众人的探究的目光。

    如今,待剪昔洗尽满面污浊之后,她凝望着镜中那个陌生的面容,却是再也记不起当年那个女孩的模样。剪昔微微阖目,一阵难以名状的眩晕自她的心底陡然而生。那旧时园中的戏耍,恍若只是她枕边酣睡时的一场南柯美梦。待这南柯梦醒,她却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剪昔曾疯魔一般的托人探听哥哥邵子牧的消息,可他却若烟尘一般消散于这世间,未曾给旁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午夜梦回之时,剪昔也曾怀疑,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场痴念罢了。可她手臂上那个殷红若血的海棠花记,却在时时刻刻的提醒剪昔。

    海棠花解语,不死恨不休。

    剪昔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细细的描摹着自己的眉眼,一滴清泪自眉尾陡然滑落。剪昔勾唇一笑,灿若烟霞。

    “世间百味,且让我替你们一一尝尽。”剪昔双眸微饧,喃喃自语道。

    就在剪昔神思恍惚之时,忽听得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自外间传来。剪昔提声应了一句,便上前启了房门。待启了门子,便见穆鸿愣愣的杵在门口,剪昔瞧着他眼下的两团青黑,不由笑道:“哥哥起的这般早,怎么不多睡会儿?瞧这眼圈都熬黑了。”

    “我这是天生的。”穆鸿侧首避开了剪昔打量的目光,又轻咳两声,遮掩了自己面上的羞然。

    剪昔轻轻一笑,并未拆穿穆鸿的小心思。

    原来,穆鸿因着昨儿剪昔所言,几乎一夜未曾睡去。今晨天未明时,一见剪昔房中点起蜡烛,更觉心中似堵了炭块一般,很不是痛快。穆鸿翻来覆去半晌,只觉心中一阵烦闷,索性着衣起床,自出了屋门。

    穆鸿先是在院中耍了一趟拳脚,还不等自己发出一身疲汗,就觉得剪昔房中的火烛闪了眼睛,手下的功夫却越发耍不开了。穆鸿来回踱步两圈,越觉心中烦闷,索性上前敲了剪昔的房门,这才有了方才的这一出。

    却说穆鸿见剪昔柔柔一笑,顿时便是一愣。他木呆呆的看着做女子装扮的剪昔,心中叮铃一声轻响,只觉自己半晌移不开眼去。

    剪昔见穆鸿神色呆愣,也未曾细想,只抬手推了推穆鸿,笑道:“哥哥莫不是困劲上来了?且在我这里打起盹来了。”

    穆鸿被剪昔小手一推,浑身猛然一阵轻颤,登时便回过神来,语调颇有些不自在道:“丫头今儿不是要出门吗?我来瞧瞧还有缺的东西吗?”

    “倒是累得哥哥惦记,哪里就缺东西了。”剪昔轻快的应了一句,又拉着穆鸿将他向屋里让。“瞧哥哥这一头汗,哥哥快屋里坐。”

    穆鸿本不是汉家人,也不懂那些个规矩,顺着剪昔的意思,抬腿便进了屋子。

    剪昔将穆鸿引到桌旁,又倒了一碗凉水与他,笑道:“这水是早上便凉好的,正好入口。哥哥快坐下歇歇,过会还要出茶摊呢。”

    穆鸿手下一顿,心神顿时有些恍惚,喃喃说道:“对,过会咱俩还要出摊子呢。”

    剪昔双眸一眨,便以为穆鸿一时迷怔,倒将昨儿的事忘了,便提醒他道:“哥哥糊涂了不是,昨儿夜里不是说的好好的。今儿是你自己出摊子,我可是要寻那汪婆子去的。”

    “对,对,倒是我迷糊了。”穆鸿瞧着笑语嫣然的剪昔,便顺着她的话头随意应了两声。登时又觉不放心,急言说道:“丫头,要不还是我去罢。你自己一人,太危险了。”

    剪昔哪里不知穆鸿心中的担心,脑袋摇的似拨浪鼓一般,不依道:“这是早就说好的,哥哥怎么又耍赖了。再说这事,也是哥哥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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