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王面露好奇,这边瞧瞧,那边走走。忽然,他停至那烧铁的炭炉旁侧,自提了那打官字印的烙铁出来,细细的打量了两下,疑问道:“就是用这个烙印子?”
那当头狱卒也算知机,上前奉承道:“王爷大智,可不就是这个。”
“唔。”廉王随意应了一声,手中却握着烙铁并不松手。仿佛自己得了什么新奇物件,欢喜的撒不开手去。
那当头狱卒眼珠子一滚,言语间颇有试探之意道:“正巧这里还有个丫头未曾烙印,王爷可是要试试?”
廉王只垂首打量着手中的烙铁,并不接那狱卒的话茬。
那狱卒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赶忙息了声响,猥琐的缩了回去。却不料廉王忽指着自家的仆从道:“你来试试。”
廉王这平白一道命令下来,那随从也是一愣。却因着是自家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钳制子期的狱卒替了下来。
“大爷请。”那狱卒早便得了自家老大的眼色,一见有人上前,便诚惶诚恐的将子期交与那随从手中,自己却垂首退至了旁处。
廉王身侧的随从都是习武之人,钳制子期一个小丫头自是便宜。也未见那随从用了什么大力,子期便乖乖的叫他定在当地,动弹不得。那随从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单手钳制住子期,另一只手便握了廉王手中的烙铁。
这行刑之事,事关那狱卒自身的差事,万不可有一丝差错。虽说他有意卖廉王的好,可真到这个时候,他自是不肯放松一下。抬着脖子便要瞧廉王的随从行刑。却不料那随从位置选得刁钻,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内里究竟是何景况,他竟是一点儿都瞧不见。
那当头狱卒有意动了动身子,却恰好廉王口中高喊着“可怜”两字转过身来,又将他挡了个严实。
“爷。”当头狱卒赔笑道。
正当那当头狱卒想另择位置之时,随着子期一声尖利的哀鸣,一阵皮肉烧焦的独特气味自廉王身后缓缓飘来。那当头狱卒又歪了歪身子,见子期那处一道青烟徐徐消散于空中,方才放下心来。
“唔……”子期却似是承受不住这烙印之刑的剧痛,她紧紧捂着小臂,慢慢的瘫软在地。她口中狠狠喘着粗气,几乎都要背过气去。隐于乱发之间的小脸,却瞧不出是何表情。
那当头狱卒见完了事,从旁谄媚道:“爷,既完了事,这人奴才便差人押回去了,也免得污了爷的眼。”
廉王冷冷瞥了那狱卒一眼,未曾表态,自己却缓缓背过身去。
那狱卒一见廉王此举,却越发摸不透廉王何意。一时倒愣在了当地,不知该作何种反应才是。
这时,廉王身侧的随从上前一步,一边自袖内塞了些银钱与了那狱卒,一边耳语道:“这丫头皮子细……”
那当头狱卒只听了一句,心下便已了然。不由暗笑这廉王果真风流,只是不知这私底下却是好的这一口。那狱卒得了银钱,自是会全了廉王的心意。他面露奸笑,猥琐说道:“王爷方才说捆了那贼人来,却不知现在何处?奴才这便择了牢房,将那小子看管起来,也免得王爷心里惦念。”
“现就在外间捆着呢,出去便能瞧见了。”那随从见狱卒机灵,笑着接话道。
“那奴才先去安排安排,有劳王爷稍等片刻。”那当头狱卒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又那里不知,便顺着那随从的话,将此事应了下来。
“去罢,此事万要办得漂亮。”廉王随手一挥道。
“王爷放心,准保不会坏了王爷的事儿。奴才一定好好招呼那贼人,叫他知道知道厉害。”那当头狱卒嘿嘿一笑,动作迅捷的带着自己手下的狱卒尽数退出,只余了廉王主仆三人与子期在这牢房之中。
就在所有狱卒尽数退出之时,方才瘫软在地的子期忽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康王道:“为何助我?”
欲知廉王究竟用了何种法子,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八回 掩人耳目(一)()
上回书说狱卒大意失荆州,廉王设计巧遮目。如今接续上文,接着分说。
且说那当头狱卒窃以为自己查觉了廉王心意,自是上赶着与廉王便宜。加之那子期本就年纪尚幼,且身子生的娇小,瞧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倒也不怕伤了廉王。遂暗自沉下心来,也不再停留,自带了牢中的狱卒悄然退下。
廉王的随从见牢中闲杂人等皆已退尽,不动声色的隐下身影,面露警觉地立于了牢房门口。
正当此时,自方才便瘫软在地的子期陡然立起身子,通身上下未有一丝受伤之态。她隐于乱发之下的小脸满溢戒备之意,双眸死死地盯住廉王,轻声质问道:“廉王爷为何助我?”
廉王勾唇一笑,他脚下踏着悠然的步伐行至子期面前,抬手勾起子期的小脸,语调轻浮道:“就同方才那狱卒所想的一般,姑娘莫不是以为还有别的缘由罢。”
子期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她抬手自袖间扯了一块花白的猪皮出来,执拗的横在了两人之间,语调戒备道:“王爷若是想全了好事,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也自有人上赶着讨王爷的好。王爷又何必冒此风险,多此一举呢。”
廉王瞥了眼那猪皮上新烙上的“奴”字,空手将那猪皮扯过,随手摔落在地。自有随从上前捡起,小意的藏与了袖间。廉王见那随从抹了痕迹,方才笑道:“姑娘家家的,却扯着这个腌臜物件,好生不雅。喏,这女儿家的手,就该好生养着,做些个阳春白雪的高雅事儿,方才对得起这副水做的骨肉。”
子期见廉王语调轻浮,心底却有些不确定起来。她侧首想避开廉王掐与她下巴的大手,却怎么都挣脱不得。
廉王见子期竭力挣扎,反倒用力揉搓了两下。只见那如雪的奶肌上瞬时便浮起了几点殷红,衬着子期脸侧渐次青紫的掌印,越发显得可怖渗人。廉王却不以为意,他缓缓垂首靠近了子期的脸侧,直视子期的双眸道:“本王就爱小女孩身上的这层细皮子,你瞧瞧这可如何是好?”
廉王如此一说,子期反倒放下心来。她仰首对上廉王的双眸,目光冷冷的反瞪着廉王,自嘲道:“外间姹紫嫣红花满园,百花娇俏千花香。王爷也算是遍赏群花之人,又哪里会瞧得上小女这棵狗尾花呢?小女自认相貌平平,受不得王爷青目。”
廉王听此子期如此辩解,面上的笑意却越发轻浮道:“姑娘此言差矣,这花不同形,却各有各的妙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狗尾花虽然生的卑贱,可旁人又哪里知道这狗尾花的内里却藏着大大的妙处呢。”
子期不料这廉王出口之言越发轻薄,一时也惊疑自己猜错了廉王的心意。不等廉王另有它言,自己心底却暗自发憷起来。只可怜子期阅历在此,又怎能与那心机深沉的廉王相较。遂这心底想法一变,面上也不觉带出了两分。
廉王见子期面上神色微变,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两指掐着子期的下巴,言语调笑道:“吾心有情向娇花,怎奈娇花堕枝头。姑娘可知本王这一片赤诚之心,莫要错付了时辰。”
子期闻言,心底猛然一凛,只觉浑身寒毛倒竖。她竭力稳住自己的神情,状似随意道:“小女这脸上受了掌伤,丑如夜叉。恐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高抬贵手,且恕了小女这次。”
廉王菱唇一启,微弱的气息打在子期脸侧,万分轻佻道:“自方才,本王便就说了。爱的是这身细皮儿,又不是什么美人面。”
“王爷既不是相助与我,方才只管将那烙铁打在小女身上便是,又何须做这些遮掩来糊弄那狱卒!”子期心底急不可耐,出口之言越发没了章程。
廉王咧嘴一笑,口中啧啧有声道:“这身细皮儿若是叫那等腌臜物件毁了,岂不可惜。他不心疼,本王却是瞧着痛心,可不得施计护下来。”
子期瞧着廉王这幅轻薄模样,心中几乎都要缠成一堆乱麻,她唇口开阖了两下,却不知改如何反驳廉王。一时间,竟是冷汗簌簌直下,连那贴身的小衣都湿了透。
这厢急的好生了不得,廉王那厢却越发来了兴致,手里扯着子期,伸着脖子直往子期身上凑了过去。
子期那里见过这般阵势,心底越发害怕,一边挣扎一边竭力呼救起来。蹬腿伸手的便要将廉王踹到旁侧,却到底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通身上下能有几分气力。这样一闹之下,反倒越发将自己送到那廉王的怀中。
方才退至旁处的当头狱卒听见了声响,心下不安,忙不迭一溜小跑进来,小声叫道:“王爷!王爷……”
廉王被那当头狱卒坏了兴致,扭头便呵斥那狱卒道:“滚!别来坏本王的好事!”
“可,王爷这……”那当头狱卒一见两人这般模样,心下也恐生了意外粘带自己,一时倒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廉王见那狱卒还腻在那边不肯动弹,不由大声斥责道:“还不快滚,小心本王摘了你腔子上脑袋!”
廉王随从见廉王动了薄怒,两人暗递了眼色,便有一人上前拉了那狱卒出去。待将那狱卒扯的远些,方才小声说道:“你小子且不必担心,左右不过是个官奴。就算出了事儿,还能赖到你身上不成。”
那狱卒躬身作了个揖,担忧道:“这位大爷,话是如此。可这人昨儿才来的这里。若是只一日的工夫便出了差错,小的也不好交代不是。”
“你这小子倒有趣,扯过嘴来就说,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爷又不是那种手下没有分寸之人,哪能就闹了人命出来。你且放下心来,若是成了好事,爷那边自有你的好处。可若是坏了爷的兴致,到时候别怪爷不给你好果子吃。”那随从恩威并施道。
那狱卒也不是柴米不进之人,听廉王随从这般说,心下纵有不安,却只得苦着脸应下。
廉王随从这边方说通狱卒,还不待喘口气,便听得自家主子那边越发吵嚷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忙不迭奔了过去,未及跟前,便听得阵阵鞭子挥舞带起的飒飒风声渐次传来。
欲知那边究竟是何景况,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九回 掩人耳目(二)()
如今且说廉王随从见当头狱卒过来败兴,忙不迭上前将他拉扯了去。
子期本就想借那狱卒脱身,目今瞧见那狱卒渐行渐远,心下更是大急,手下也越发下了死力。挣扎之中,子期手上一时脱力,倒是狠甩了那廉王一巴掌。这一巴掌虽说气力不足,却也正正当当的印在了那廉王脸上。
廉王面上挨了这一巴掌,手上抓着子期的力道却是卸了大半。他垂手立于当地,面上神色倒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子期钻了空子,自是两手一甩得以脱身。她抬首盯着廉王,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戒备的将自己的身子靠于了身后的黄泥墙上。子期深知自己此刻没有一丝依仗可言,只得勉力敛下心神,防着这廉王恼羞成怒。
谁知这廉王平白挨了这一掌,不怒反笑起来。他手上轻拍了两下,笑道:“倒是好一个烈性,也不枉本王助你一场!”
廉王这句不着边际之言,倒是叫子期越发狐疑起来。她戒备的盯着廉王,未有一丝松懈。
廉王见子期这番炸毛刺猬的模样,不由打趣道:“怎么?本王助你免受烙印之苦,你倒怨恨本王起来了。”
子期眉头一拧,念及廉王方才行径,心下愈发狐疑廉王此言不过是为了哄骗自己,待自己卸了戒备,他好全了好事。遂并未将廉王此言听在心中,反倒更加防着廉王暗中使坏。她瞧着廉王,强做镇定道:“王爷不是歹人,昨儿夜里在万寿殿内,小女瞧见家父对王爷暗做手势。想必王爷醉酒保邵家一事,也不是出自无意之举。”
廉王听子期话儿说得通透,两眼一眯,笑道:“既如此,姑娘何不信我?”
“此一时彼一时,小女自认手中没有可以打动王爷的筹码,不敢妄行险棋。”子期委婉说道,可话中之意却是万分现实。
廉王也知自己方才所为甚过,心念一动,便自怀中掏了一物出来,托于掌上,呈于子期眼前。那廉王所托之物,也不过是张白纸折的小雀儿。朴素无华,就这般静静地窝在廉王手中。
子期一见那物,心底便是一阵委屈,眸中的眼泪便要喷洒而出。在她小时,张靖恐她淘气,便日日折了此物,与她逗趣。遂这纸雀儿方一现身,子期便识了出来,她声涩语咽道:“你怎么有这个?张爷爷怎么了?”
廉王见稳住子期,轻舒了一口浊气道:“姑娘可信本王了?”
“纸折的雀儿人人都会,谁又知道你从那处捡了这物件来诓骗人。”子期虽说见了此物,触及心肠,却仍旧未曾卸下一丁点的戒备,仍旧死死地靠着身后的黄泥墙,不曾挪动一步。
廉王见子期这般模样,也只得将这内中缘由细细道与子期听。
原来,昨日张靖见那宫内来使将子姜接了过去,心下便觉不安。却因念着邵长韫的嘱咐,只得死死地守在府中等他们归来。谁知这左等不来,右等不至的,到了深夜也不见邵长韫等人归府。
张靖急的坐卧不安,本想出府到街前迎着邵长韫等人。谁曾想未及跟前,便瞧见远处火光翻涌,无数身着银甲铁盔之人手持火把,急速向此处而来。那张靖伺候了两代主子,大风大浪也算见识了不少,一见此番景况,下意识的便觉出了事。
可此时独有他一人在此,连个商量之人都没有。张靖着急之下,倒有些乱了章程。好在记起邵长韫临行之前留下荷包一枚,忙不迭拆了开,谁知这荷包底下只卧了素纸一张。待张靖展开瞧时,上面只薄薄地写了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无它言。
好在张靖尚识得两字,细瞧之下,却见那纸上写道:持物送廉王,天高任汝行。
这纸上之言虽说写的模糊,张靖却瞬时通了内中隐意。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忙急奔至书房取了那玉玺,自己一人悄然离府。待那行铁甲之军赶至定国公府、遵旨抄家之时,张靖业已没了踪迹。
那张靖虽说生性鲁莽,但到底也算随了邵家两代主子半辈子的时光,自也生了些心眼。虽说自己将那玉玺夹裹了出来,却未曾急着将此物送与廉王。反倒先寻了个隐蔽之所,将那玉玺私下藏了起来。自己却另有一番乔装,待天色一亮,便上街打听昨儿宫中出了何事。
谁知这一通打听下来,张靖的心却寒了大半。邵长韫已死,邵家业已大势已去。他知邵长韫所留那句“天高任汝行”的话中之意。这是要他借机离了国公府,另择别的路子,不要将自己再行扯入邵家。
可那张靖又如何舍得,且不说旁人,只那子期一人,便是自己将她自小看大的,一听子期今后便要堕为官奴一流,早便气的双目通红,恨不得将萧帝千刀万刮。可那皇宫重地,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进得去。
思及此处,张靖猛然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万不可乱了方寸。就这般,张靖独自一人窝于墙角,沉思了半晌,觉得当务之急应是先将子期几位主子救出来才是。可这大牢,也不是什么儿戏之地。
张靖思来想去,怒火攻心之下倒通了关窍,生了个蠢主意出来。心道反正那玉玺未曾送与廉王处,何不以此相威胁,求他将几位主子救了出来。张靖越想越觉可行,当下也不耽误,直奔廉王府而去。
恰好因着昨儿的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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