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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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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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雪眉头一拧,沉吟道:“这倒是怎么个说法?”

    “姐姐若是通读那《西江月》,品评整首的意境,自会明白。”邵子期狡黠一笑,摇首晃脑的说道。“这男女初识、互有情思之时,可不就是那飘忽朦胧,似醒如醉的吗?‘有情何似无情’一句,恰好就应在了这追思与怅惘的意境上。”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岱雪一听此言,面上一愣道,又追问道:“不过这男女情爱,姑娘小小年纪,怎的瞧得这般通透。”

    “还不是那些话本鼓词里的说道。”邵子期一时眼神游离,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恩。”岱雪淡淡应了一句,并不在意。

    邵子期本恐岱雪与秋玉一般,要呵斥自己偷瞧那些个话本鼓词。谁知见她神色淡淡,便暗自放下心来,笑道:“那姐姐认为的这第一重境界为何呢?”

    岱雪眼眸轻眯,面上凝起一抹淡淡地惆怅之意,吟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邵子期眉头微拧,撇嘴道:“这句诗好是好,只不过这人生快意事颇多,又哪能为了一个男子便牵绊住了自己。终了却落得个形销骨立,无可了局。”

    “奴婢不过一个普通闺中女儿,终了亦不过是相夫教子二事。奴婢愚笨,可没有姑娘那般大志。”岱雪眼睫轻闪,语调中夹杂了一丝几不可辨的愤懑之意。

    邵子期未曾听出岱雪语中异色,打诨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倒是冒失了,还望岱雪姐姐不要怪罪。”

    岱雪摆摆手,催促道:“快说快说。”

    “这第二重境界嘛。”邵子期故作沉吟,嗫喏了两句,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言一出,触及岱雪满腹柔肠。岱雪心间猛然一凛,眸色粘连似新折玉藕,喃喃道:“欢娱苦短,高乐易逝。只要两人情深不渝,又何必贪求那一时的朝欢暮乐呢。姑娘这话,选得妙。”

    邵子期面露得意,语调轻盈道:“怎样,我这夯砖已出,且等姐姐的白玉了。”

    “可不敢,姑娘惯会打趣人。”岱雪柔淑一笑,轻声吟咏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邵子期一闻此言,眸中兴色一闪而过,几乎都要遮掩不住她语中浓浓的好奇之意。

    “若是通篇读来,借挑灯孤坐、醉梦相会,转而引出思君之意。姐姐这句,选的倒巧。”邵子期眸色晶亮,追问道:“只不过岱雪姐姐方才选的这两句,句句儿暗藏深意。难不成……姐姐当真有了什么心上人?”

    岱雪语调微顿,面上染上一抹红霞,越发显得面如春花灿然。嗔怪道:“游戏罢了,姑娘怎么还深究起来了,好生没趣。若是还这般,奴婢可不敢再言了。”

    邵子期掩嘴嘿嘿一笑,暂不追问,朗声说道:“那姐姐且听我这第三重境界。”

    “奴婢洗耳恭听。”岱雪掩下自己心间的微波浅浪,小意道。

    “我认为这夫妻缘份的第三重境界便是……”邵子期微微卖了关子,轻咳两声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岱雪一听,连连摆手,不依道:“不成,不成的,姑娘怎的还耍赖。这句分明说的是那朋友间的缘分,姑娘怎的直接搬过来就说,也未免太过生搬硬套了些。”

    邵子期颔首轻转了两下,语调稳稳道:“情爱几载,终了必化为亲情。我选的这句,才是那夫妻间缘份的最高境界呢。”

    “奴婢却是不信的。”岱雪玉容轻扬,侧首避开邵子期的目光,清傲道。“姑娘若是非要这般说,必是要说出个一二来。否则,只管另择一句来填补这第三重境界。”

    “那我便与姐姐好好说道说道。”邵子期笑道。

    “姑娘只管说,奴婢可要好生听着,瞧瞧姑娘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来。”岱雪不以为意道。

    邵子期两手摩挲了片刻,轻笑道:“失君顾,虽咫尺,漠然胜天涯。得情重,纵陌路,红豆仍入骨。这两人间,若是没了情谊,又何必各自羁绊,倒不如打破樊笼,各自天涯各自路。若是情根深种,又何必艳羡那一晌贪欢,纵然身行千山,心飘万水,只这一腔深情,亦能近若比邻。岱雪姐姐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岱雪一听此言,虽说心头触动,仍旧不甘道:“虽说在理,倒也牵强。姑娘素有大志,于这心境一说上,奴婢自愧不如,姑娘且听听奴婢这小家女之言。”

    “姐姐请。”

    岱雪眸间凝起一股饧色,柔婉道:“奴婢自认的这第三重境界取得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句。”

    话犹未完,邵子期便听出了她语中的深情蜜意,遂掩唇笑道:“这句选的好,可将姐姐这满腔情思尽数诉了。快说说,姐姐这心上人到底是哪位好儿郎。赶明儿我去求了母亲,好全了姐姐这满腔情谊。”

    岱雪面容越发红涨起来,嗫喏道:“姑娘浑说什么,再没有这样拿人取笑的了。”

    邵子期眉挑喜色,戏谑道:“一句倒也罢了,接连着三句,姐姐都是情思怅惘的。我就算是个木头,也早叫姐姐这捧烈火给燃着了。”

    “姑娘!”岱雪又急又气,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扑身上前,就要去握子期的嘴儿。

    邵子期哪里肯依,俯身便躲,不料竟忘了自己正坐于那太湖石上。一时不察,便从那石上摔了下来。所幸那石头不高,亦没有磕碰着哪里,仅是摔了个头晕眼花,满裙泥污。

    岱雪也吃了一惊,因不甘心方才子期打趣自己,索性拧过头去,不去瞧她。

    邵子期见状,也只得自食其果。正待起身,便见一柄折扇倏然现于眼前。

    要知来者何人,究竟应了子期所说的何种缘法,且听下回细述。

    (。)

第六十九回 公子如玉() 
如今且说一柄竹骨折扇陡然现于子期面前,子期一时愣神,倒叫它唬了一跳。

    观那持扇之手,丰润若白玉覆雪,瘦骨似青竹遒劲。虽说指若葱白骨如玉,但子期依旧识得,这分明是只男人的手。

    邵子期眉间一动,心中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她轻轻抬首,迎光看去。

    彼时,正午将过,日头尚有些毒辣,金灿灿的日光扰人眼眸。邵子期双眸微凝,也只能堪堪地瞧见一个混沌朦胧的光影。

    “男女别途,在下不便相扶。这路上青砖泥泞,姑娘且扶着这扇子,也好借力起身。”男子徐徐而言,其声素淡如水、温润似玉。

    岱雪见来了外人,赶忙上前扶了子期起身。又侧身挡了男子的扇子,方才低首谢道:“多谢这位爷,我家姑娘不便劳烦的。”

    邵子期由岱雪扶着立起身来,方才瞧清眼前男子的衣着容貌。

    这男子并未穿着品级冠服,只随意着了一身云纹玉色深衣,腰间束着假耳大带。观其气度,已然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然公子。细瞧形容,又当得起一句公子无双。真真舒眉轻展温如玉,色若素菊眸如水。未因风起,衣袂自飘净若仙,临风玉树尚可比。

    因是外男,邵子期少不得遵着规矩,蹲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公子。”

    男子温文一笑,面上未见一丝窘态,意态翩跹的收了手中折扇。衣袂浮动之间,一串白玉菩提子自他袖间一闪而过。

    岱雪回身替子期正了正衣角,忽的哎呦了一声,急言道:“怎的就滚了这一身泥。过会儿可是圣上赐宴,若是这般去了,可是大大的不敬。”

    原来,这假山叠石之间,素来阴暗。又恰巧前几日的一场雨水缠绵,这石缝之间自是存了些雨水泥污。加之方才邵子期一时不察,自山石上跌落下来,这裙上怎会不拖上些污水泥巴。

    邵子期提了裙角,低首瞅了一眼,果见那裙上晕开了几朵浅浅的泥巴花。又因着身上的裙子颜色浅,这才瞧起来分外醒目。

    邵子期抿嘴一笑,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是恐生意外,另备了衣裳的吗?咱们这边回去,另换了就是。”

    岱雪绣眉一挑,恨恨说道:“这又不是在府中,随姑娘怎么高兴都成。这宫里处处都是贵人,姑娘穿着这身脏衣裳到处混跑,冲撞了贵人不说,又没得叫人说嘴。”

    “那姐姐去取了来,我在这等你便是。”邵子期朗声一笑,提议道。

    岱雪因着早先得了沈辛夷的嘱托,必不能让子期离了她的眼皮。加之她又深知子期的洒脱性子,一时也不赞同子期的提议,遂摇首反驳道:“将姑娘一人留在这园子里,奴婢可不放心。”

    邵子期眼珠子一滚,抬手指了指那如玉男子,笑道:“既这般,那便请这位公子在此陪我等候便是。”

    那男子因顾及着男女大防,本欲告辞离开。谁知邵子期这平白一句,倒叫他愣在当地,走也不是,不走又不妥。

    岱雪亦吃了一惊,小声啐道:“姑娘混说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

    “我又没有浑说什么,不过因着是熟人,才敢这般说的。若当真是外人,我哪里又会开这个口呢。”邵子期坦然笑道。

    岱雪听子期这般说,少不得又瞥了那男子一眼。可任凭她怎样搜索枯肠,也愣是没认出此人到底是谁。遂压低声音道:“姑娘许是认错了,家中亲朋旧友间,哪里有这号人物的。”

    邵子期轻摆手指,口中啧啧有声道:“这门亲,前儿自是没有的,但自今儿过后,便就有了。”

    岱雪神色微有怔忪,忽的想起子期方才所说缘法之事,一时会错了意,面色倏然一红,尴尬道:“姑娘净瞎说,什么今儿,后儿的。依奴婢看,还是尽快离了这是非地才是。”

    那男子淡笑不语,温文尔雅的站在旁侧,刻意与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

    “真真是熟人无疑呢,姐姐且看那是什么。”邵子期抬手指了指那男子手中握着的白玉菩提,笑道。

    岱雪闻言,一时怔忪,倒忘了失礼与否,转首便去瞧那男子盘于手中之物。

    那男子亦是面露诧异之色,抬手将那串白玉菩提摊于掌面,言辞婉转道:“这菩提人人都是有的,怎的姑娘就凭着一件随常之物,便认为与在下有旧呢。”

    “可不是,奴婢也未曾瞧出什么不同来。”岱雪浅浅的瞥了一眼,疑惑道。

    邵子期勾了勾嘴角,撇嘴道:“若只是寻常的白玉菩提子,自是一般无二。可公子手中的这串,小女却是认得的。”

    男子眼眸微动,一丝浅波自内轻扫而过,依旧温文笑道:“在下手中的这串白玉菩提亦是别人相赠的,姑娘别是认错了人。”

    “那必是错不了了。”邵子期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又接言问道:“那位赠与公子手串之人,可是子牧哥哥。”

    男子掩下眸中诧异之色,微微颔首道:“正是,敢问姑娘如何得知?”

    邵子期笑道:“赠与二爷手串之人,正是小女兄长……”

    话犹未了,岱雪恐子期说出什么逾越话来,忙不迭的悄悄扯了子期袖口,暗送了一个眼色与她。

    邵子期也不理岱雪,语调越发清越道:“岱雪姐姐,见了谢二爷,怎的不去行礼,这可不像你素日的作风。”

    岱雪一听此言,心底便是一顿。未曾想两人眼前的这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正是襄国公谢永忠之次子——谢庭玉,亦是邵子姜未来的夫婿。

    谢庭玉眸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色,笑道:“姑娘便凭子牧相赠的这副手串,就断定我是谢家二子吗?未免有些武断了。”

    “自然不只这一点,那年纪相当、素日名声相符等,皆要是多方考量比较,方才有此结论的。”邵子期玉颈轻扬,傲然道:“再者我邵家女儿识人,若是只瞧表面,便贸然得出结果,没得辱没了我邵家的名头。”

    “邵家妹妹好一双利眼。”谢庭玉拱手一笑,称赞道。

    欲知这两人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

第七十回 戏外红娘() 
上回书说邵子期于细微之处巧识人,如今接续前文,与众继续分道。

    其实,说起这串白玉菩提,内里倒有桩隐秘之事,并未有几人知晓。

    话说那日,正当谢庭玉生辰。又因恰值他及冠之年,谢家便摆了家宴,下帖相邀邵长韫与邵子牧两人过府相聚。说来也巧,这邵子牧与谢庭玉两人虽不是一年生人,却恰好同逢了一日生辰。亦是因着此番缘故,这邵家也自有一番庆贺,只得婉言相拒谢府之邀。

    怎奈那邵子牧与谢庭玉素来交好,一时不能亲去恭贺兄长生辰,心中未免有些遗憾颓唐。少不得细心备下一份贺礼,以略表做弟弟的心意。

    这白玉菩提一事,亦正是从此间展开。

    且说那一日清早,因着教习邵子期读书识字的业师,近几日间身体抱恙,未能过府教习,便许了子期几日小假,叫她自得便宜。

    一时请过早安,沈辛夷瞧子期左右无事,便差了身旁的老嬷嬷至苕华院中。盯着子期学些针黹纺织一类的女子立世之计,以备来日之需。

    那邵子期生性洒脱,又颇有男子之志,怎肯静下心来去掐针捻线的做个淑女。便趁着那老嬷嬷一时不察,暗自甩开了院中伺候的一众丫鬟婆子,溜到花园中去躲懒。

    因着前几日的一场大雪,园中花木皆挂上一层浅浅的冰凌,映着清晨微阳,亮晶晶的似琉璃世界一般璀璨绚丽。邵子期飞身行至园中,自拣了一条未曾清扫的雪路。

    那处雪地因着无人清扫,一脚下去便是一个雪窝。子期素来顽皮,也不惧那冰雪刺骨,步调蹒跚地行于其间,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轻盈笑声。

    “谁说这世上英雄皆男子,若有契机,我也要持戈打马上战场。”

    “谁说这世上功名皆男子,若逢其时,我也要金殿传胪争三甲。”

    “谁说……”

    “谁说……”

    邵子期披着一领腥红色的斗篷,双手开展,豪言出声,似飞鸟一般徜徉于这片冰雪天地的怀抱之中。她大笑,大闹,大叫,翻滚于层层白雪之间,似赤子一般无忧无虑。她身上斗篷四散而飞,如烈火一般闪耀夺目。

    一时雪雾飞舞,激起阵阵冰晶,晶晶亮亮似九天银河般璀璨。邵子期迷醉其中,亦不知玩闹了多久方才喘吁吁地立起身来。虽说在那园中游玩戏耍煞是快意,但整日困于其中,瞧得时日长,也难免失了新奇。邵子期慢悠悠的在院中转了两圈。面上的一团兴色也渐次冷了下来,她慢慢的息了兴头,神色也郁郁寡欢起来。

    一时思绪飞散,邵子期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地便走至了那花园尽头。一堵青瓦白墙似高山一般将子期囚在园中,再不能多行一步。

    邵子期抬眼瞧了瞧眼前的院墙,扶手搭于其上,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落没,喃喃说道:“这世道怎的就对女子这般严苛,折翼断喙不说,还要紧紧锁在那金丝笼中,生生活出一个模样来。”

    园中鸦默雀静,无人作答。只余寒风飒飒,将这一段轻言细语悠悠卷走,再也寻不见一丝痕迹。

    邵子期默立良久,垂首离去。她随意踢着脚下碎石,正是百无聊赖之时。

    倏然,一个不着意间,子期脚下碎石飞脱出去,击落于一棵梅花树下,震落白梅几点。邵子期随意拈了袖间一朵白梅,忽记起今日恰当邵子牧的生辰。她一时来了主意,便悄悄寻至子牧的书房,看看有什么乐子借以打发这无聊辰光。

    一时到了子牧的书房外,也皆是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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