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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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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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青云哥哥在,娘亲担心什么。”邵子期眼珠子一滚,狡黠道:“娘亲故意将秋玉姐姐支走,莫是怕提了这话头,秋玉姐姐害羞吧。”

    沈辛夷一指头戳了子期脑壳,嗔怪道:“这小滑头,就你知道。你若是喜欢这园子,赶明得空了再来,近日里可是不行的了。”

    “自是哥哥的事是大事,子期哪能这般不知事。”

    原来,这邵子期来别院之意,本就是为了寻处僻静地方祭拜朗月。现下此事已了,故也不再多做痴缠,爽快的应了下来。

    邵子姜念着规矩,正巴不得早日回府,自是没有别的说道。

    众人就此敲定此事,又闲话了几句,便各自散了,自回房中去交代回府事宜。

    光阴易逝,展眼便到了归府之日,一应执事俱已妥帖,几架马车随之悠悠驶出别院。

    邵子期挑帘自纱窗中向后瞧去,只见云骞别院四个大字渐次消散于清晨薄雾之间,渺无痕迹。她不禁忆起那个爽朗少年,那种傲立世间的灼灼风华,是她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沉梦。

    这世间女子忒多情,满腹情思随流水。只可叹朝歌夜弦红颜碎,理鬓欢君花自残。此生已定,再无别途,只希冀来日彼岸花开往生路,誓不再为女儿身。

    此处短缘已了,欲知这此后又有何纠缠,且听后文细述。

第四十二回 波涛暗涌() 
如今且说沈辛夷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疾行赶回定国公府。邵长韫早已带人迎至街门外,一时将众人安于内宅之后,便嘱咐张靖去外书房议事。

    张靖将一应琐事打点妥当,便紧随邵长韫身后进了书房。他探首打量了一遭,反身将屋门掩上,方沉声说道:“爷可是听到上面传出来的信了。”

    邵长韫伸手推开了身侧的雕花窗扇,惊得院中鸟雀啼鸣两声,展翅消失于天际。他放目于远处的重檐斗拱之间,默然沉思良久,才慢腾腾地说道:“张叔,于此事之上,您如何看?”

    “这个……老奴勘不破,不好说。”张靖捻须沉吟了片刻,迟疑道。

    “但说无妨。”

    “那老奴便斗胆一说。”张靖不再客套,接言道。“原本这谢邵两家联姻之事不过是萧帝暗谕,并未摆到这明面之上。可据内里传回的消息说,萧帝意欲颁布明诏,将此事晓谕天下。难道萧帝当真要借‘谢邵两家合谋、意欲不轨’这条名头,对咱们两家下手?”

    邵长韫微微摇首道:“萧帝必不会如此,若是借了这条名头,谢邵两家必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此罪若定,其涉及人员之广,只怕连萧帝自己都会有所沾带。”

    张靖听此一番话,并不赞同道:“萧帝生性多变,老奴愚见,还是防着些好。”

    邵长韫唇角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徐徐说道。“张叔可别忘了,谢家可是有张最大的护身符。”

    “爷是说三皇子……”

    “咱们这位谢国公的续弦,可是堂堂三皇子妃的亲妹妹。”邵长韫眸间掠过一丝不屑,失笑道。“若是萧帝当真按下这个罪名,一路株连下去,那三皇子又怎能置身事外。”

    “这三皇子又不是嫡长子,萧帝应不会在意吧。”张靖神色恍惚,愣愣说道。“再者这三皇子上头还有大皇子呢。”

    邵长韫阖下双眸,缄默不语。

    张靖见邵长韫面色平平,又接言道:“依照萧帝的性子,用一个儿子,来换取社稷江山的太平,也未有不可。”

    “张叔……”邵长韫缓缓开口,截断了张靖的话头。“萧帝日渐老迈,大统之承,也不过就是这几年间便会定下。朝中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依照萧帝多疑的性子,他怎会于此时镇压三皇子,令其它党派独大呢。”

    原来,这萧帝膝下至今共有六子,除二皇子幼时夭折,五皇子与六皇子年纪尚小之外,其余三子皆封王立府,久驻圣京。

    大皇子萧勇生于宣文年间,其母方氏亡于起义途中,生平不详,后被萧帝追封为靖平仁孝皇后。这萧勇自小便随父征战各地,立下汗马功劳,萧帝即位后便得封康王。因这萧勇为嫡出长子,追随麾下的多为老臣旧部,皆称为大皇子党。

    三皇子萧望,乃当今皇后王氏之独子。当年,萧帝起义反齐得以大胜,王氏之父功不可没,遂萧帝登基后,便册立王氏为当朝皇后,其子萧望则册封为淮王。这萧望的地位,自也随之水涨船高。拥卫其左右的臣下部属,多借姻亲之便得以维持。以襄国公谢永忠、定国公赵昱两大阵营为主,皆称为三皇子党。

    四皇子萧辕,因其母为后庭盥洗宫女,身份低贱,自幼便未得萧帝重视。直至及冠之年,才得封廉王。这明面上,萧辕因萧帝的刻意忽视,于朝中几乎无任何势力可言。至于那私下间,这萧辕究竟是何人物,暂且不表,容后再述。

    目今,大成朝廷之中,仅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势均力敌,两者彼此制约、相互牵制,维持着朝堂之上的波平风静。亦正是因此,邵长韫方才有此番言论。

    接续前言,且说这张靖听得邵长韫如此之言,惭愧道:“老奴惶恐,还是未曾勘破萧帝之意。”

    “去岁,因康王代萧帝天坛祭天一事,大皇子一党气焰日盛。萧帝此时赐婚,所行之意,不过是为了抬举淮王,使其势力能与康王相较量,以平衡朝堂势力罢了。”邵长韫闭目长思,将目今形势尽数摊于案上。

    张靖听得邵长韫之论,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见他面上一派沉色,遂闷声问道:“萧帝明诏赐婚之举,既然不是对谢邵两家出手,爷又何必忧心至此。”

    “谢府之祸,不得不防。”邵长韫沉默良久,方缓缓睁开双眸,语调低缓道:“一旦萧帝将谢邵两家联姻之事明谕天下,便再无回环之地。她既然不想子姜嫁入谢府,那萧帝明诏赐婚之前,便是她下手的最后时机。”

    “那还等什么!爷不是知道陈启主子是谁吗?直接宰了便是,费什么话!”张靖闻言,猛击桌案砰砰作响,恨声说道:“从来就没这般窝囊过!依老奴之言,爷不必再顾及什么誓言,直接灭了谢府便是!”

    “不可。当年义父因谢家耗尽了心力,一息奄奄。他恐我迁怒谢家,于临终之时,命我跪于榻前指天为誓,此生必不对谢府出手。”邵长韫涩然一笑,叹道:“张叔,此誓我不能违背……”

    张靖只知立誓一事,并不知这其中细由,疾言厉色道:“管他什么劳什子誓言,这都叫人欺负到头上了。爷能忍得了,老奴却不忍不得。逼急了老子,直接冲进去,给他老谢家来个断子绝孙,看他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邵长韫深深看了张靖一眼,眸黑如墨。他掩隐下心间的万千愁思,一字一顿地将当年誓言徐徐说出。

    “我邵长韫指天为誓,有生之年,不许对谢氏一脉不利。若违其誓,吾父邵文叔死后堕入无间地狱,不生不灭,永世不入轮回。”

    张靖愣于当地,颓然倒入椅中,苦涩道:“老主子还真是能洞悉人心……”

    “还有一道消息。”邵长韫惨然一笑,叹道,“目今,不仅仅是萧帝圣驾归京,谢庭岳所率征剿大军亦随圣驾归京。”

    “什么!”张靖猛然提了声调,粗声粗气道:“那征剿大军不是说路遇流寇,延迟归京之期吗?”

    “只能怪那谢家小子太过优秀。”邵长韫苦笑道。“今日清晨,征剿大军已扎营于圣京城外百里之处。待萧帝圣驾途经之时,大军便随圣驾之后,同行回京。”

    “那这般算来,距离萧帝发布明诏,不过就是几日的工夫了!”张靖瞪大虎目,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

    邵长韫摇首道,“倒是还有几日的转机,依照萧帝的性子,不会即刻颁布诏书的。”

    “爷何出此论?”

    “待萧帝归京之后,再有几日便是他的万寿华诞。萧帝最好脸面,必会借此万寿华诞之际,犒劳有功将士。若无意外,那道明诏亦会在此时颁布,以取三喜同门的彩头。”邵长韫轻叩案角,徐徐说道。

    张靖原地踱步两圈,急声说道:“萧帝万寿华诞是九月二十六,那人若是于这段时日内下手。咱们不知这其中端详,又该如何抵挡。”

    邵长韫轻揉额角,无奈叹道:“此事还犹尚可,怕只怕她这次不仅仅是对子姜一人下手了。”

    “爷……”

    邵长韫凝目深思,他业已从近日接连不断的几桩异事间,窥得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前几日,陈婆子的陡然失踪,已让邵长韫心中警铃大作。也许他眼前的一切,并不似表面这般平波无害。否则,陈婆子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突然间失去了踪迹。就好似这暗处一直有一条细线将诸事细细串联,可他却从中理不出一丝头绪来。

    邵长韫思忖半晌,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张叔,这书案下的暗格之中,我业已放了一物进去。倘若哪日有了什么不测,便劳烦您将它交与廉王。”

    邵长韫徐徐说道,其声若泰山将崩,不过转瞬,便淹没于疏云清风之间,再无一丝痕迹。

    欲知其内端详,且看后文细述。

第四十三回 落叶知秋() 
如今且说这案上茶凉,展眼便是萧帝圣驾归京日。

    这日,圣京城自南而起,一路正门尽数开启,大开南华门、雍和门、承安门至金阙城内,以迎萧帝圣驾。

    那街上的平头百姓知这日不仅是萧帝圣驾归京,征剿大军亦伴龙归朝,皆长跪于主街两侧,嵩呼万岁以迎萧帝,恭贺征剿大军凯旋而归。

    当先,一对对铁甲护卫疾步而来,敛容肃目分立街巷两旁。不多时,便闻阵阵细乐之声遥遥传来,只见萧帝仪仗自城外缓缓而至,当的是龙旌华裳遮天过,玉辂金蹄压地来。

    一时前行执事并萧帝圣驾过完,便见随龙伴驾的文武群臣打马随之。这当中却有一位银鞍白马的少年公子煞是招眼,此人正是定国公邵长韫之独子,邵子牧是也。

    那邵子牧穿了身竹叶梅花纹的素白道袍,通身上下未着一件饰物,持缰端坐马上,徐徐行之。观其形貌,色比雪梅,姣若灵鹿。虽是小小年纪,已然有了其父风貌。

    彼时,人群之间偶有一两点窃窃私语隐隐传来,不知何时,便有几个胆大的女孩儿,摘了鬓边香花,以手投之。那邵子牧只是展眉舒目,浅笑回之。

    待那车马之后的持幡兵士随驾而去,便见紧随其后的征剿大军踏步而来。这得以入城的将士皆是有功之士,个个俱是挺胸直背、昂首阔步,说不出的风流得意。

    目今,且不说这街上花天锦地,一派笙歌鼎沸之盛貌,那定国公府里也是好一番热闹喧阗。

    府内众人知是邵子牧归府,上上下下莫不是喜笑颜开。外间听信的小子亦不知派出了几拨,专等着向内宅传话报信。

    沈辛夷更是一早起来,忙着各处查点,半刻也歇不下来。

    邵子姜见了,从旁劝道:“母亲这般着急做什么,就算紧赶着,也得晌午的时候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只管嘱咐那些丫鬟婆子便是,又何必事事亲为。”

    秋玉笑意晏晏,笑道:“可不是,夫人昨儿夜里一夜都未曾睡好。趁这会子天色尚早,夫人还是先回房里歇歇,等到了时辰,再起来也不晚。”

    邵子期见秋玉对她使眼色,忙攀了沈辛夷胳膊,撒赖道:“我今儿老早便叫岱雪姐姐吵了起来,娘亲陪我去睡会可好?”

    “都多大了,也不知羞。”沈辛夷早瞧出了三人的小心思,不紧嗔怪道。

    正当众人正说笑间,忽有一小丫头跑进来传信,说是宫里留了席,要午后才能回来,叫夫人与两位姑娘不必挂心。

    沈辛夷得了信,也只得作罢,少不得由子期姐妹俩陪着歇乏去了。

    原来,因着是萧帝赐宴,邵长韫与邵子牧也不便推辞。一来,又深知那宫廷赐宴的规矩素来繁琐,这才差人传回话去,让府内众人不必干巴巴等着。

    一时酒酣兴至,宫内留席众人吃完了饭,已是酉初之时。又因着临近宫门下钥的时辰,众臣不敢羁留,齐声谢过宴后,便各自退了出来。邵长韫与邵子牧亦紧随众人之后,缓步出了大殿。

    邵长韫见廉王萧辕正孤身行于皇城甬道之上,便带了邵子牧近前行了常礼。

    萧辕欠身答礼,并未以皇子之势压之,笑道:“长韫兄近日可安好,几月未见,倒是风采更胜往昔了。”

    邵长韫面色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臣下白屋寒门之徒,有劳廉王殿下记挂。”

    “哎,这话说的。真真打我们这些俗人的脸了。”萧辕微一挑眉,笑道:“这世上,谁人见了长韫兄,不得赞一声‘当世名士、在世魏晋’。长韫兄,太过谦虚了。”

    “虚名而已。”邵长韫淡淡应了一嘴,侧身对邵子牧说道:“今日外面耽搁久了,你先行回府打声招呼,也免得她们挂心。”

    “是。”邵子牧恭顺应了一声,行礼自去了。

    萧辕见邵长韫寻由支走邵子牧,侧目掩下眸中凝色,不紧不慢地说道:“长韫兄,眼见这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了,咱们两人还是紧着些走吧,免得到时再叫人赶了出去。虽说本王一向如此惯了,只怕到时污了长韫兄的声名。”

    “王爷千金之躯都不曾在意,臣下一介小人又怎会惧怕。”邵长韫见萧辕有意扯开话头,不欲与他详谈,便侧身一步,声色不动的拦下萧辕。

    “实是今日天色已晚,本王还约了栖凤阁的花当家。”萧辕左右而言他。“若是叫美人儿久等,可是有失本王的气度。”

    邵长韫见萧辕这般态度,也只得直入主题道:“王爷当真甘心吗?”

    “何为甘心?何为不甘心?闲云野鹤,自在风流,可是本王平生的追求。”萧辕神意自若,语调平平,直视着邵长韫说道。

    “呵……”邵长韫轻笑一声,侧目远眺。只见远处三、四个宫人正持扫帚清扫着阶下落叶,几声沙沙轻音随风而至。

    萧辕随着邵长韫的视线望去,失笑道:“长韫兄拦我于此,应不是邀我赏这夏末残景的吧。”

    “王爷说笑了,秋日将至,我又怎会贪念昔年之景。”邵长韫勾唇轻笑,言语自如道。

    “不过是几枚枯叶跌落枝头罢了。”萧辕神色微动,挑眉说道。“难不成长韫兄还是惜花怜叶之人,见不得一丝凄凉秋景。”

    “叶落归尘,方会有空枝待新叶。”邵长韫唇角笑意始终未曾散去,淡淡说道。“昔年的旧叶,就算叶柄光新如初、胜似往昔,又怎能敌得过这瑟瑟秋风。”

    “虽说叶落而知秋,长韫兄此言未免有些果断了。”

    “天道循环,往复不息。这秋日,本就是丰收之季。”邵长韫眸色深深,面不改容道。“既是栽了树,缘何不求果?”

    萧辕面上波平风静,眸如深潭难勘其意,徐徐说道:“虽说秋可得硕果累累,可谁能知这硕果是否挨得过这寒冬白雪呢?”

    “若是有人肯雪中送炭呢?”邵长韫缓缓说道。

    “长韫兄此言差矣。这人有九流,炭亦有上中下三品之别。雪中送炭虽为好意,可若是这炭不合其用,难保最后不是雪上加霜之祸。”萧辕双眸之中精光大作,目光凌厉似箭射向邵长韫。

    “炭自是上等好炭,就看有没有人敢用了。”邵长韫坦然迎视,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清浅笑意。

    “哦,可巧本王府中恰缺一娄上好的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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