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
江清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便嘱咐了重锦官几句，带着余生离开了瀑布。
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余生才感叹了一句：“明明彼此有情，却不能在一起，何苦呢？”
“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和立场。”江清茶也跟着叹息，慕筝永远无法接受一个害死自己师兄师姐的爱人，重锦官也永远无法弥补他所造成的缺憾。
这件事情横亘在两人中间，便是他们两人永无可能。
慕筝选择忘忧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爱他，所以更加恨他。
这样的感情折磨着慕筝，让她的一生都充满了痛苦。
唯有遗忘，可以让她过上新的生活，可以让她勇敢的活下去，修仙得道去继承她师兄师姐的遗志。
重锦官虽然没有慕筝那样矛盾，却也终究明白，自己当年所做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以为他可以巩固魔界地位，即便是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也无所谓。
可经年累月之后，他怅然回首才发觉，用永失所爱的孤寂换来的魔界太平其实那样的可笑。
经历了仙魔大战之后的修仙界虽然时刻警醒着奋发着学习着各种各样的应对术法和修仙种类，却从来没有主动挑衅过。
反而是他们魔界，输了之后总想着争回这个脸面，数次挑衅，扰乱修仙界的安宁。
明明是他们的错，他们却让修仙界付出了血的代价。
重锦官这些年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初他能够清醒一点，能够用和平一点的手段去处理青云门事件，如今他和慕筝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番结局？
重锦官死死地盯着瀑布后面那隐隐约约的景象，仿佛就看到了当年那个面若桃花的少女依偎在自己身旁。
那时候，他是那样的欢喜。
“你如此痴情，正是她的负累。”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重锦官身后响起。
重锦官回头，看到江清茶耷拉着脑袋站在这人身后，他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
穿着同江清茶一样的衣着，就连面容都有七分相似，只是面前这一位更加冷若冰霜些。
他对着来人拱了拱手：“江默姑娘，久闻大名。”
“我听阿茶说你想再见她一面，可知再见也只是伤情？”江默冷着一张脸，毫无感情地看着重锦官，“忘忧蛊最好的疗效是直接服用，而不要再见故人，你这是诚心来给我找不痛快？”
重锦官张了张嘴
江默不耐烦地一挥手，转头指着江清茶数落：“还有你，不是跟你说不要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拉着重锦官回来就没法完成你今年的业绩了？”
“姐，我这不就是顺便嘛。”江清茶嘟了嘟嘴，“再说了你看慕筝之前在咱们这儿的样子，很明显的旧情未了，我这样让她彻底了断难道不好吗？”
江默皱眉：“你理由真多，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来求蛊的客户？如今你这么在乎忘忧蛊，是因为你身边这个男人吧？”
江清茶顿了顿，点头：“就算是吧，可这又怎么了？难道我这样感同身受不是更好吗？”
“就你话多！”江默狠狠地瞪了江清茶一眼，顺手将两个人推了一把，大踏步地踩着水花走进了瀑布里面的石室中。
重锦官想也不想，就要跟着冲上去。
江清茶一把薅住重锦官，压低了声音告诫：“冷静！冷静！你是我的人，不要跟着她走。”
“你说什么？”余生阴测测地站在江清茶身后问。
江清茶愣了愣，旋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我的客户，我的客户！”
余生冷着脸没有吭声。
江清茶胡乱安慰了一下余生，扭头拽着重锦官的衣袖告诫：“听我说，姐姐现在进去会给慕筝解毒。她身上的蛇毒退清之后，才会对她使用忘忧蛊。在此期间，你决不能见她。”
重锦官的拳头紧紧握起又松开，许久才点头：“好。”
说完重锦官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江清茶看着重锦官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拉着余生进了石室。
慕筝还没有醒，她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眉间带着化不去的忧伤。
江默抬头瞥了江清茶一眼，问：“你还真打算要帮他？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江清茶叹气，“就是觉得不忍心，姐姐，余生可以让慕筝快些醒来，你看”
“随便你。”江默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坐在慕筝窗边下了会神，突然站起来看着余生说了一句，“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让她醒过来。阿茶，你跟我出来。”
江清茶站在江默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江默一回头看到江清茶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手指头戳着江清茶的脑门，一声声问着：“你怎么就非得出这个头？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多少人排着队等着我的忘忧蛊？随便哪一个都比这两个人简单，你偏偏要揽这个活！”
“姐姐，人人平等不是吗？”江清茶看着江默，叹了口气，“再怎么说我也跟慕筝同窗一场，我虽然不如陆浮生她们那样目睹了慕筝和重锦官之间的那段过往，可我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他们只是立场不同，只要让他们解开彼此的心结，不管遗忘与否，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好事。”
“太冒险了。”江默皱眉，“慕筝她一直很抵触重锦官的。”
255：亡心（）
江默明白江清茶的心思，单单靠她来给慕筝调配合适的忘忧配方也不是不可以。
慕筝成功服下忘忧蛊之后，只需在苗疆观察四十八个小时，就可以签字离开了。
这样的优点是一劳永逸，方便快捷，缺点是有反复性，可能会出现遗忘的不彻底的症状。
同时，这样的忘忧蛊售卖流程结束之后，江默可以得到记一分的奖励。
而江清茶提出的将重锦官带来，除了是被重锦官的态度感动以外，也是有利可图的一件事情。
在慕筝服下忘忧的过程中，难免会回忆起从前那些甜蜜的往事，而在这个时间口上让重锦官出现在慕筝面前，便可以听到慕筝最想说的真心话。
这样一来，忘忧蛊起作用之后，慕筝依旧会忘记这些事情。
重锦官却也算是得偿所愿。
一举两得，江清茶也会在苗疆得到奖励。
同时，这样的忘忧蛊一下子可以发挥出两个作用，江默得分翻倍。
优点显而易见，但对时间要求十分严格，差之毫厘，都会使忘忧蛊失效。
按照慕筝现在的情绪来看，一旦忘忧蛊失效，她都会再一次把苗疆搅得天翻地覆。
而且，忘忧蛊失败之后，最少要十年以后慕筝才可以接受第二次忘忧蛊秘术。
这个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江清茶看着江默眉宇间带了几分笑意，那七八分的相像蓦地减少了两分。她说：“姐姐，怎么你去了一趟幽冥谭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那幽冥谭里有什么，让天不怕地不怕富有冒险精神的姐姐变得这样啰嗦？”
江默脸色蓦地一变，拂袖而去。
江清茶看着江默的背影，心里升腾起巨大的疑惑。
可时间已经不再等人，江清茶找到重锦官，交代了一番重锦官注意事项，并带着重锦官躲进了瀑布一侧的石壁上。
重锦官显得十分紧张：“江姑娘你说我要是踩不准时间点怎么办？”
江清茶盯着石室中的动静：“我会提醒你的。”
重锦官点头，没安静两分钟就又跳了起来：“要是她不愿意见我呢？”
江清茶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就走吧。”
“”重锦官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往江清茶身后挪了几步，“我这不就觉得马上再见她了，心情激动吗？”
“你这是激动吗？你这是紧张吧？”江清茶没好气地转过身来，示意重锦官后退几步，“别靠这么近，你的气息她最熟悉，虽说这道瀑布可以掩盖住我们的气息，却也不能保证慕筝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江清茶还要说话，却看到江默从不远处走来眼神犀利地扫了她一眼。
江清茶连忙拉着重锦官躲好，一脸讪笑地目送江默进去。
江默站在瀑布下面微微一顿，语气不善：“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敢打扰我施蛊小心你的情郎！”
江清茶愣了愣，对着江默的背影欲哭无泪。
她怎么就忘了余生还在里头呢？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让慕筝能够更快醒来啊？这下可好，慕筝倒是醒了，余生却还得守在里头。
江清茶默默地隐藏着自己和重锦官的踪迹，努力伸长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江默是一贯的冷漠，她站在寒冰床前看了一会儿便问余生：“什么时候能醒？”
“就这一会儿了吧。”余生往慕筝身前探了探，冷不丁对上了慕筝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整个人愣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指着慕筝说，“看，醒了。”
江默点头，扔给余生一支蜡烛：“点在床脚，看着它不要熄灭。”
余生点头：“好。”
江默的目光落在了慕筝身上：“忘忧蛊所有的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专门针对你需要添加的秘方我也已经配置完毕，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不后悔。”慕筝轻轻笑了笑，在结果江默递过来的那只小瓮时，还轻轻说了一句，“抱歉啊，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江默没有吭声，只盯着慕筝将瓮里的东西喝了个干净。
接着，江默将腰间别着的笛子递到嘴边轻轻吹了一曲，慕筝眼角有眼泪划过。
江默盯着慕筝许久，突然叹了口气：“苗疆霍乱多亏了魔界少主才止住。”
慕筝蓦地睁大了眼睛，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守在瀑布外面的江清茶也狠狠吃了一惊，她盯着慕筝的身影，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拉住重锦官就冲了进去。
慕筝的眼神已经不复清明，她看着重锦官呆愣了许久，才在嘴边缓缓挂起一个微笑：“你来啦？”
眉目间娇俏如初。
重锦官狠狠一震，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着。
慕筝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一次你的任务不顺利？锦官，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世上哪里都比不得青云门。我师姐和师兄从来不会要求我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师姐和师兄总是冲在我前头”
慕筝说到这儿，眼中浮现起一丝迷茫的神色，她看着重锦官，轻声问了一句：“你见过我师兄吗？”
重锦官终于笑了出来，他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抬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发丝。
他说：“我见过你的师兄江牧，是一个很好的人。”
慕筝便跟着笑了：“是呀，师兄一直是很好的人。他从来不会发脾气，待谁都是很好很好的。锦官，等我师兄出任务回来，我就带你去见见我师兄和我师姐。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哦？是吗？”重锦官轻声问。
慕筝笑着点头：“是呀，因为我很喜欢你呀，师兄师姐一定也会喜欢你。”
重锦官一边笑着一边红了眼眶，他紧紧握着慕筝的手，半晌没有吭声。
慕筝觉得有些奇怪，看了重锦官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有些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了？”
“阿筝”重锦官叹息一声，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误杀了你师兄，害你师姐弃你而去惨死于你怀中，你会如何？”
“怎么会呢？”慕筝呆呆地看着重锦官，突然猛地推开了他。
256：亡心2（）
慕筝眼中闪过深深的伤痛和犹疑，她指着重锦官浑身颤抖。
“阿筝”重锦官刚一伸手，便察觉到了慕筝的抗拒。
重锦官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许久未动。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慕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和难以掩饰的情谊，她痛苦万分，挣扎不开。她看着重锦官，眼前闪过的是师姐云颜在自己怀中没了声息的景象。
她发誓此生定要杀了重锦官为师兄师姐报仇，可那个人是她曾放在心尖上，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她终究杀不了重锦官，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些年，苦痛交织，令她难以承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慕筝手腕一翻，迷蝶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轻声开口，声音缥缈极了，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可重锦官听清了。
慕筝说的是：“不如我们去这迷蝶幻境吧。”
重锦官静静地看着慕筝，轻轻颔首：“好。”
进入迷蝶扇所制造的幻境中，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
重锦官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要慕筝说好，他什么都愿意。
可就当重锦官打算握住慕筝的手，与她一同走进那迷蝶扇所造的幻境中时，慕筝突然将扇子搂在了怀里。
用无比珍之重之的模样紧紧地搂着。
“阿筝？”重锦官皱眉，有些忐忑。
慕筝脸上带着无比纯真的笑意，她看向重锦官时，还有些许羞涩，她说：“我很喜欢这把扇子，谢谢你。”
重锦官没有吭声。
慕筝将迷蝶扇收好之后，便大着胆子走到了重锦官面前，她抿着嘴，似乎做了很大的挣扎，终于伸手抱了抱重锦官。
重锦官叹息一声，缓缓回抱住了她。
江清茶在一旁看的头疼，忍不住低声问江默：“她这是怎么了？”
“那些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回忆，也是她最想忘记的回忆，在重现之后就会消失了。”江默解释完毕之后便看着重锦官，“她会有片刻的清醒，清醒的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清醒的知道你是谁，她是谁，也可以清醒的回答你所有的疑惑，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时候。你和他的回忆，除了慕筝自己就是你最清楚了。”
重锦官点头：“多谢。”
“你说什么？”慕筝迷茫地看着重锦官。
重锦官笑着捏了捏慕筝的脸，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慕筝羞涩地笑了笑，重新将脸埋进重锦官的怀中：“只要你一直这样待我，我就能一直这样。”
“我会一直这样待你。”重锦官叹气，将慕筝拥的更紧了一些。
“锦官。”慕筝在重锦官怀中幽幽开口，“这个世上除了你，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师姐和我师兄了。你不知道我师姐是多好的人，从小师姐最疼我了。其实小的时候师兄待我一点也不好，一直都凶巴巴的。我那时候年纪太小，实在理解不了师兄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师兄是在吃醋。真是好笑死了，师姐待我再好，还能移情别恋了不成？后来大概是师兄自己想通了，我受了欺负，师兄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并且亲自教我剑术，毫不吝啬他的一身绝学。”
“你师兄师姐待你真好。”重锦官顺着慕筝的话点头。
慕筝突然奇怪地笑了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说：“是啊，我师兄师姐待我这样好，我却爱上了你。如果我早知道你会杀了我师兄，当初我宁愿从不认识你。”
重锦官抱着慕筝沉默了许久。
慕筝并没有挣扎，重锦官却知道他抱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