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灵蝠魔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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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灵蝠魔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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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毛仲一直闷着头没吭声。但他也一直在注意着秦凉的一举一动。

  柳影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秦先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

  秦凉转头,微笑道:“哦?不会吧?”

  柳影儿固执地道:“我想不起来了,但我敢肯定我以前见过您。”

  秦凉点点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许吧!在下是属于那种样样平常的人。这种人所在皆有,柳女侠肯定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但印象却又不深。”

  影儿道:“秦先生,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秦凉道:“的确不是。在下原是江西会昌的一名寒士,家境还算过得去。少年时突发痴想,要览尽天下名山大川,于是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初时倒还玩得兴致勃勃,可到了扬州,两脚就不听使唤了。”

  影儿冷哼了一声,知道他是被青楼里的坏女人们迷住了。

  被坏女人迷住的男人,当然不能算是个好男人。

  “可秦先生怎么会认识华良雄的呢?”

  秦凉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和华兄可算得是同病相怜,他有家回不得,在下也是一样。”

  影儿急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华良雄的家在哪里?”

  秦凉苦笑道:“柳女侠何必明知故问呢?”

  柳红桥突然转身,逼视着秦凉,冷冷道:“你对华良雄的来历很清楚?”

  秦凉也只好站住:“在下和华兄彼此意气相投,同是无法回头的浪子,彼此都曾在醉后倾吐过心中的苦水。华兄的事,除了各位,大约只有在下最清楚了。”

  影儿叫道:“他是不是华平?”

  秦凉沉声道:“是的。”

  柳红桥和影儿都僵住了。尤其是影儿,她为自己在济南被华平轻松地骗过而震惊。

  秦凉叹道:“华兄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所以就自己先走了。他不想跟你们照面。”

  影儿好容易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道:“他就是躲到地下,我也要杀了他!”

  王毛仲冷冷地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客栈。”

  秦凉道:“柳庄主,据华兄所言,风少侠被囚在蝙蝠坞。’“蝙蝠坞”三字一出口,几乎所有的人面色都变了。王毛仲虽然没什么吃惊的神情,但嘴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蒙着面的白蕖眼中也闪出了惊恐的神色。

  柳红桥沉声道:“果真是乐无涯?”

  秦凉道:“不错。华兄和在下这几日抓了不少人寻问情况,终于得到了一点儿消息,只是尚不知蝙蝠坞的路怎么走。

  华兄这次去太湖,是想先亲自探查一下,偷偷掩过去,出其不意地端掉乐无涯的老巢。”

  要想端掉乐无涯的老巢蝙蝠坞,世上可说没有一人有此能力,但柳红桥却相信秦凉之言无虚。

  华平武功虽非绝顶高手,一身毒功却是天下无双。其用毒术之高明,就连华雁回也难以匹敌。“松风阁”毒功毒术的集大成者,就是华平。由华平暗中用毒对付蝙蝠坞的人,即使不能毕奏全功,亦必可大大削弱蝙蝠坞的力量。

  柳红桥道:“华平已去几日?”

  秦凉道:“前日走的,想来已到苏州。他说让各位赶去天下第二泉边,由他再安排人手护送各位去太湖。柳庄主是否歇息一日再去?”

  柳红桥心急如焚,道:“不用歇了,马上就走……秦先生,禇不凡究竟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秦凉道:“据在下所知,禇帮主和乐无涯是生死之交,彼此救过对方的性命。但这件事他可能并不知情。”

  柳红桥道:“哦?”

  吴敌奇道:“老夫好像从未听说过乐无涯有朋友。”

  白野也道:“禇不凡和乐无涯竟会是’生死之交’,这话只怕没人肯信吧?”

  秦凉苦笑道:“也许正因为没人肯相信,才是真的。”

  赵无畏道:“秦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秦凉道:“也许正因为乐无涯不交朋友,一旦他真的有了一个朋友,就肯定是生死之交。”

  影儿急得跳了起来:“快去吧!你们还吵什么?!”

  秦凉含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时候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预先知道的好。

  秦凉不敢肯定,柳影儿知道风淡泊的现状后,会发生些什么事。

  王毛仲冷冷道:“秦先生,你不去?”

  秦凉恭恭敬敬地道:“在下虽也学过几手庄稼把式,但实在是很不像样子,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反而给各位添麻烦。”

  王毛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老夫不怕麻烦。”

  秦凉讪笑道:“可……可……可在下实在……实在无法……脱身

  王毛仲森然道:“秦先生对江南情况比我们要熟得多。有秦先生同去,只会有天大的好处。我看得出。你的武功虽不算极好,但也足可列于一流高手。再说,老夫可以保证你不受到任何伤害,你用不着害怕。”

  凭王毛仲的凶名奇功,要保护一个秦凉,实在是绰绰有余。

  可秦凉还是摇头:“王老前辈,在下不是不敢去,而是……

  而是有事,脱不开身。”

  王毛仲冷笑道:“秦先生有什么令事情,我可以留下一人替你做。”

  秦凉苦笑道:“只怕……只怕这事不太好替代吧?”

  王毛仲傲然道:“天下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王毛仲。”

  秦凉道:“王老前辈当然无所不能,可这件事在下还……

  还不能让王老前辈代替在下做,因为……”

  王毛仲已然大怒,声音变得很刺耳很难听了:“放屁!老夫愿意去做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止。”

  秦凉的火气也冲上来了:“王老前辈,在下尊敬你是个老人,有些话不太好出口,但请阁下不要出口伤人。”

  王毛仲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一把金灿灿的剑,剑身中央有一金质的“王”形架嵌住剑刃。

  这就是王毛仲的武器——著名的“一王剑”,不知饮过多少人鲜血的“一王剑”。

  剑尖指在秦凉的咽喉边,连一点颤动都没有。仅从王毛仲拔剑的功夫看,天下能超过他的剑客,可说一个也没有。

  王毛仲冷冷道:“你必须去。”

  秦凉傲慢地道:“我有事,去不了。”

  王毛仲道:“老夫找人替你办理。”

  秦凉冷笑道:“可我不愿意。换了是你,你也绝不会愿意。”

  柳红桥忙打圆场:“两位何必伤了和气呢?王大侠,秦先生不去,想必也有他的苦衷,咱们何必强人所难呢?”

  赵无畏也呵呵笑道:“两位请看老夫等人的薄面,先且罢手吧!凡事都有个商量么,是不是,秦先生?”

  王毛仲不为所动,怒道:“秦凉,究竟是什么事使你无法去太湖?”

  秦凉慢慢地道:“在下三日前刚刚娶亲,是以无法成行。”

  王毛仲手一颤,剑尖差点划破了秦凉的咽喉,他的声音也变得尖利急促了:“你……竟然敢……敢以此戏弄老夫!”

  秦凉平静地道:“在下成亲之事,乃是实情。阁下说我戏弄你,让我很有点莫名其妙。我听不懂。”

  王毛仲怔了半晌,悻悻地收回剑,缠在腰间,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借口。”

  秦凉道:“对各位来说,或许是认为在下怕死,或者是贪恋温柔乡。可对在下来说,成亲是一件大事。”

  他叹了口气,黯然道:“在下在这个世上混了快四十年了,好容易有了一个妻子,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岂能不珍惜?要在下离开新婚妻子去冒险,在下实是难以从命。在下已年近不惑,血气方刚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在下已只想守着妻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王毛仲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华平?你既已插手这件事,再想脱身,只怕就很难了吧?”

  秦凉摇摇头,凄凉地道:“在下事先已和华兄说好,帮忙只到此为止。若非在下和华兄交情不错,在下还不想管这件事呢!”

  他看了看王毛仲,又看了看众人,苦笑道:“在下已不再有豪气了,尚乞各位见谅。”

  谁也没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

  闯江湖本是年轻人的事业,当你不再年轻时,又何必再干年轻人要干的事呢?

  如果你能够退步抽身,为什么不呢?

  柳红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笑道:“秦先生,多有得罪,失礼莫怪。待蝙蝠坞事了,老夫等一定登门相贺。”

  影儿也笑问道:“秦先生,你……你的夫人是谁呀?漂亮不漂亮?”

  秦凉微笑道:“漂亮倒是很漂亮。她叫陈思思。”

  吴敌和孟天王都忍不住“哦”了一声。影儿诧异地道:“你们知道?”

  吴敌的红脸更红,孟天王也神情不安,两人都连忙道:“不认识,不认识。”

  秦凉平静地道:“拙荆曾是烟花女子,认识她的人很多,并不奇怪。”

  王毛仲呸道:“贱货!”

  秦凉勃然大怒,吼道:“放你妈的臭狗屁!”

  柳红桥暴喝道:“都别说了!”

  王毛仲怒道:“我偏要说!贱货!”

  秦凉突然间又丧失了和王毛仲对垒的勇气。他凄凉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不错,她是个贱货,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怨谁。”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囔囔道:“她曾经说过,我要是狗,她就是母狗;我若是猪,她就宁愿当母猪。”

  他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我和她很般配,而且我真的很爱她。她也真的很爱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他走到门口,又回身挑衅似地环视一下房中呆立的众人,坚定地道:

  “我们有未来!”

  然后他就挺胸抬头,负手洋洋而去。

  许久许久,谁都没有作声,似乎他们都被秦凉的“宏论”震撼了。

  终于,吴敌干咳了一声,道:“这秦凉倒真是条好汉子。”

  孟天王也道:“他是对的,错的是我们。”

  白野叹息道:“苦水里泡大的人,知道什么最甜。”

  赵无畏沉声道:“有时候我也想过,我大概只有往事可追忆,而没有将来可期盼。唉,真是为虚名累了一生啊!”

  王毛仲还是呆在屋角,一声不吭,连眼睛都闭上了。白蕖默默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眼中蕴满了泪水。

  影儿低声问柳红桥:“爹,你看这个秦凉会不会就是华平?”

  柳红桥摇摇头:“华平比他高比他瘦。面貌可经易容改变,身材却无法改变。但我也无法确认他不是,焉知他没有学过叠骨之法呢?”

  影儿道:“我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地,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柳红桥转头问阿大和阿二:“你们是看着华平长大的,你们说说看。”

  阿大阿二都摇头,但眼中却又有一丝疑惑和茫然。

  王毛仲冷冷道:“你们不用猜了。他不是华平。”

  影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王毛仲道:“华平再堕落,也不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他森然笑了一下,慢慢地道:“如果他是,他就绝对走不出这间房子。”

  影儿打了个寒噤。

  ***   ***   ***

  八月十二。月上时分。

  八月十二的月竟已经快圆了。

  柳红桥一行十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虎跑泉边。

  月光流华,泉声呜咽。他们静静地坐在泉边乱石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

  五条黑影从远处飘了过来,无声无息。

  “华平!”影儿当先跳了起来。众人接着站起,王毛仲缓缓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王毛仲为什么要杀华平?知道的人不肯说,不知道的人不敢问。

  五条黑影奔到离他们约两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住。当先一人走上两步,抱拳沉声问道:“柳大侠吗?”

  柳红桥出列,也还了一礼:“正是柳某。”

  那人道:“在下尹世仁,是华兄的好朋友。华兄已经去编蝙蝠坞了,特嘱在下在此迎候柳大侠诸位。在下还带了四位水路上的朋友,他们知道去蝙蝠坞的水路。请各位马上上船,请!”

  谁也不会怀疑尹世仁的话。在凹凸馆和秦凉接头,是华良雄用传音入密之术跟影儿说的,所以秦凉是绝对可靠的,而秦凉也是在保密情况下说出在虎跑泉碰头的,所以尹世仁自然也可靠。

  众人随着尹世仁五人,向湖边奔去。月光下,淡淡的十五条身影,如箭一般迅捷。

  世上绝对没有任何帮派,能阻挡得了这十五个人的冲击。

  月上中天。十五人分乘五条小船,划进了波光粼鳞的太湖中。

  天净月白,秋水无际。白苇紫萍都散发出一种好闻的气味。

  尹世仁的船上,坐的是王毛仲和柳影儿。

  影儿不住打量着尹世仁,她觉得尹世仁比秦凉更像华平。

  尹世仁的身材和华平差不多,都是又高又瘦,但似乎比华平又要稍高一点,稍瘦一点。

  华平是北京口音,秦凉是扬州口音,略带江西口音,尹世仁却是苏州口音,而且很纯正。这也似乎证明尹世仁不是华平。

  而且,华平白白净净的,这个尹世仁却较黑,也不像是华平改扮的。

  “也许,这个尹世仁真的是华平的好朋友,而不是华平本人。”影儿暗暗叹了口气:“我干吗总是疑神疑鬼的呢?”

  影儿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痴痴地想着心事:

  “大哥哥在那里一定受了许多苦,他那么倔强的人,肯定会惹恼那些坏人的……待我救出了他,我要好好亲他,帮他治伤,然后,然后呢?我就和他躲起来,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她不愿正视风淡泊被辛荑迷住这一事实。她反复告诫自己,大哥哥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他不会喜欢那个坏女人的。

  但无论她怎么否认,都无法赶开那种可怕的念头。她亲眼见过辛荑的绝世容貌,也亲眼看见风淡泊痴迷地伸手要去抱辛荑。

  如果风淡泊真的已被辛荑迷住,而且做出了对不起影儿的事,影儿该怎么办呢?

  “……那不能怪大哥哥,是那个坏女人会摄魂术,大哥哥虽然会被迷住,但心里一定还是爱我。……待大哥哥回来了,我绝不怪他,要待他更好……”

  往日的欢爱情景刹那间涌上心头,影儿只觉心头痛得厉害,只想大哭一场。

  在分离后再回首相聚时的崎旋风光,岂非更增凄凉、更添痛苦?

  ***   ***   ***

  王毛仲突然说道:“尹世兄,老夫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尹世仁怔了一下,奇道:“王老前辈,现在咱们已在湖上整个太湖都有蝙蝠坞的人,让他们发现了可不太好。”

  王毛仲冷冷道:“尹世兄,老夫知道,话音在水面上传得远。但对于内家好手来说,目力和听觉都该是一流的,他们若已听到话音,必然早已发现了我们。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尹世仁不敢得罪这位“大凶”,赔笑道:“王老前辈请讲吧!”

  这当口讲故事,也真亏王毛仲这凶老头子能想得出来。

  再说了,有什么故事,王毛仲非得讲给尹世仁听不可呢?

  好古怪的王毛仲!

  王毛仲坐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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