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敖对这一点非常好奇,张果和虚妄,心月等人不同,虚妄虽然是大唐之人,修炼的却是金光道人的传承,而张果明显是自行摸索。
张果摇头如拨浪鼓,天地君亲师,老师可不是随便认的:“仙师,张果自幼喜好修道,曾经入道门修炼,偶然得到抱朴子葛洪仙师的手札一卷……”
唐敖对抱朴子葛洪的生平耳熟能详,通过张果之言,可以推断葛洪必定是修炼者无疑,不枉小仙翁的名。
“老先生见过葛洪仙师吗?大唐可还有其他修炼者?”唐敖对此颇感兴趣。
张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启禀仙师,据小老儿所知,龙虎山的天师张患感,茅山道士王远王绍业父子,潘师正,司马承祯等人,皆有道行,远非小老儿可比,另有几位大和尚,佛法高深,鬼神莫测,只是一直无缘得见,甚是遗憾。”
唐敖频频点头,和张果闲聊了两个时辰,在张果的百般谦虚下,唐敖也不再称呼张果为老先生,而是称其为张果老。
张果老修仙问道之心,极为坚定,唐敖有感于张果老年逾百岁仍然有此决心,思来想去,决定把道经的第一篇传授给张果老,如果张果老能保持初心,那么将道经全部传授也未尝不可。
张果老闻听大喜,老顽童心性发作,明言要去孙思邈面前卖弄一番,讥讽讥讽孙思邈有眼不识泰山,放着真正的仙师不拜,却要去寻长生不老之药。
唐敖沉吟一声,先后得刘神威和孙思邈的救助,他对药王孙思邈极为敬重感恩,
但是在唐敖看来,孙思邈身上没有灵根,强行修炼道经,恰恰会适得其反,坏了孙思邈的心境。
张果老听了唐敖之言,不禁急的如猴头般抓耳挠腮,以他的脾气,在孙思邈面前闭口不言修仙求道的事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索性说道:“仙师,既然如此,小老儿不如替仙师广寻修炼有成者,一同合力祝庐陵王恢复帝位,据小老儿所知,武曌武则天,身边可也拢络了一批奇人异士呢!”
唐敖心神一颤,武则天本身的修为就不低,如果再招揽大唐的修炼者,不说帮助李显恢复帝位,单单是保证李显的性命,都会难上许多,对张果老的提议欣然应允,百般拜托。
张果老一声呼哨,大白驴通人性的来到门外,张果老翻身一跃,面对唐敖拜谢,倒骑大白驴,大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众人不见张果老,孙思邈以为张果老的顽童脾气又起,也没放在心上,和刘神威一起采药熬汤,不到三日时间,唐敖力气恢复,薛家满门痊愈,对药王妙手回春之术赞不绝口。
唐敖心中打定注意,即使孙思邈和刘神威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来日寻到奇花异草,不远千里也要送来给孙思邈师徒,以报答两次救命之恩。
三天时间,唐敖和薛讷等人已然混熟,身体恢复后便合议前往均州,一来众人思君心切,二来唐敖深怕李显有什么闪失,毕竟当年李贤被贬为庶人流放巴州,凄惨境遇历历在目。
孙思邈百多年来,坐看改朝换代,帝王变迁,对此并不热心,刘神威经历金殿政变,也绝了功名之心,师徒二人礼送唐敖等人出山,自去过闲云野鹤的隐士生活。
出了太白山,唐敖在偏僻的村落里竟然看到了海捕公文,顿感紧张。
唐敖薛讷等身强力壮之人自然不怕小股兵马的追捕,可薛家上有老下有小,此去均州路途遥远,稍有差错岂不悔之晚矣?
“唐探花,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在下家小前往西凉锁阳关投奔亲戚,只选精细紧要之人赶赴均州,不知唐探花以为如何?”
唐敖点头道:“薛大人言之有理,若遇围捕,我等脱身容易,老幼家眷手无缚鸡之力,委实难办,薛大人有可靠的亲戚投奔,再好不过。”
薛讷当即唤来兄弟子侄弟弟薛慎惑,儿子薛直带领家眷投奔锁阳关,薛讷则带着薛楚卿,楚玉,幼子薛畅,和唐敖一同前往均州。
“唐探花,看这海捕公文,活捉唐探花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可是比薛某值钱的多呀!”
唐敖苦笑,情知武则天下令活捉他,目的肯定是镜花世界的宝镜,无法和薛讷说破,只好一笑置之。
“唐叔父,我们这样骑马乘车,招摇过市,不怕被官兵捉拿吗?”薛畅年约十五,和唐敖年岁相仿,不过因为唐敖和薛讷称兄道弟,薛畅只好矮了一辈,称呼唐敖为叔父。
和薛家老幼分别的时候,薛楚卿提议走山路被唐敖否决了,首先山路崎岖难行,容易迷失方向,其次消息闭塞,更容易陷入险境。
在唐敖的操办下,一行人乔装改扮,对外宣称是贩酒的商人,一路之上竟然畅通无阻,眼看就要出了长安县辖境,此时正对着长安县城门外的告示指指点点。
唐敖自幼厮混街坊,弯弯绕绕岂是薛畅能理解,微微笑道:“贤侄有所不知,越是危险的行径,有时却更加安稳,谁又能想到,身为朝廷要犯的我们,敢于光明正大的走官道呢?”
薛讷对唐敖的手段赞赏有加,身为带兵大将,深知用兵之法,以正合,以奇胜,唐敖此举就是出奇制胜,称得上一招妙棋。
言谈之际,城内走出一班衙役,不禁让薛畅等人绷紧了心弦,随即看到衙役将新的告示贴在城门旁,看到告示的,唐敖的心咯噔一下,险些惊叫出声。U看书ukanshu。)
告示的非常简短,只是提及朝廷派出天使慰问流放巴州的李贤,被贬均州的李显。
其他人还不觉得如何,唐敖和薛讷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下意识的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担心。
薛讷压低声音道:“唐贤弟,朝廷此举怕是要对陛下不利呀!尤其是前往均州的天使,慰问之物竟然是百花酿,听说魏国夫人就是喝了百花酿遭遇了不测。”
唐敖紧握双拳,没人比他更清楚百花酿这三个字的含义,武则天这是摆明了要杀亲生骨肉吗?难道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做女皇帝?
关心则乱,唐敖朝薛讷点点头,众人正想穿城而过,不料前路突然被阻塞,似乎有事发生,不少百姓涌现街头。
唐敖等人退到一旁让开道路,只见城内走出一行人,为首者身穿绿色袍服,在众多青袍小官中,有一个人仿佛鹤立鸡群,手中攥着一把柳叶枝条。
依照此时风俗,此人看样子是准备离开长安县城,同僚出城相送。
唐敖看着手持柳条的年轻人,感觉非常眼熟,随即听到有人称呼此人为骆贤弟,耳内不禁嗡嗡作响,眼前之人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逐渐重合在一起,不是骆宾王还是谁呢!
骆宾王戴冠束发,比少年时更显得英气逼人,双眼炯炯有神,打量着出城相送的同僚,哪个是真心不舍,哪个是暗自窃喜,骆宾王心知肚明,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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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知己断红颜()
骆宾王此番离开长安县城,心中充满失落,原本长安县主薄的官职,不知为何被贬为临海丞,品秩差别不大,可临海山高地远,此生想要翻身复起,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也罢!这官儿做的实在憋屈,眼看着李唐江山就要易主,还真不如挂印而去呢!”骆宾王心灰意冷,拜别同僚后带上老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安县城。
薛讷看到唐敖更改了早已拟定的路线,缀上一个青袍小官儿,诧异问道:“唐贤弟认得那人?”
唐敖心潮澎湃道:“乃是垂髫总角之交,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薛兄等我一会儿。”
唐敖说着,催马追上骆宾王主仆。
“钱伯,包袱里还有些银两,等雇好船只,钱伯自行返家颐养天年吧!”
两鬓苍白的钱伯惊惶道:“少爷,不要老奴伺候了吗?老奴孑然一身,离开少爷,哪还有天年颐养啊!”
骆宾王叹息道:“钱伯,此去临海太过遥远,我是怕钱伯身体挨不住,钱伯劳心费力伺候骆家三代,我焉能忍心让钱伯埋骨他乡呢!”
“少爷说的什么话,老奴自幼被骆府收养,生是骆家人,死是骆家鬼,少爷让老奴离开,老奴这就死给少爷看。”钱伯说着,翻身下马,满脸悲愤想要朝一旁的大树撞去。
没等钱伯的脑袋撞到大树,肩膀被一股大力,耳边传来说话声,却不是少爷骆宾王的声音:“钱伯且慢,难道想陷骆兄于不义吗?”
钱伯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紧接着感觉身体腾空而起,竟然被此人提拎起来,重新坐回马背上。
唐敖拍拍手,看着一脸诧异的骆宾王,面带微笑道:“骆兄,可还记得我吗?”
骆宾王觉得唐敖看起来面熟,绞尽脑汁,突然惊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不想要性命了吗?”
唐敖一听此言,就知道骆宾王仍然记得他,心中喜悦难以言表,躬身施礼道:“骆兄既然不屑万两黄金封侯富贵,在下又怕什么呢?”
骆宾王直接跳下马来,眼珠不辍的看了看唐敖:“之前听说金殿面试,中探花者名为唐敖,我还以为是重名而已,果真是贤弟吗?”
唐敖激动的拉着骆宾王的手:“骆兄,你我之间就不要互相吐酸水了,我这个探花郎,可不是真才实学,倒是骆兄乃状元之才,怎么沦落到青袍小吏的田地?”
骆宾王哈哈一笑:“说好不酸的,怎么又扯到状元榜眼上了?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就不要浪费光阴互相吹捧啦!”
有些人天生就是朋友,一见如故,唐敖和骆宾王就在此列,哪怕多年不见,几句话就能说到对方心里,伯牙子期知音之交也不过如此而已。
唐敖等人假扮贩酒商人,岂能无酒?在路边铺开草席,唐敖把薛讷等人介绍给骆宾王认识,不一会双方就熟悉起来,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其间唐敖和骆宾王互叙别情,唐敖隐去了镜花世界的关联,其他则没有丝毫隐瞒。
而后得知骆宾王之父早已故去,想起骆履元当年赠送的扬子江心镜,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唐敖眼眶含泪唏嘘不已。
在场之人除了钱伯之外,都是官场中人,话题逐渐转移到了庙堂上,对武则天的专横跋扈大感不满,对被废黜的李显深感同情。
当骆宾王得知唐敖等人准备前往均州护驾李显,当场一摔杯子,口吐豪言愿意一同前往。
唐敖今生第一个朋友就是骆宾王,
搭救薛讷一家,同谋匡复李显复位,勉强算得上同道,而骆宾王的态度,却让唐敖心怀激荡,耳边不禁隐约响起了陪同李弘巡视城防时,那首军兵们粗犷的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人生难得一知己,唐敖再遇骆宾王,有感于故交依旧,痛饮之下喝的酩酊大醉,醒来时发现众人尽皆醉倒,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暗忖醉酒误事,今后绝不能再贪杯了。
此时天色已晚,唐敖拾来干柴点燃,为骆宾王等人守夜,在取火折子的时候,摸出了几封染血的书信,看着熟悉的字迹,唐敖犹豫片刻,将信封上的火漆剥掉了。
“唐敖吾兄,见字如面……”白纸上书写着蝇头小楷,满满三页将近千余字,却有些家长里短,大多是太平公主身边发生的小事,巨细无遗的记录在了信纸上。
每一封书信的都大同小异,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浓浓的思念之情,最后一页纸上,还留下了红唇印记,寓深情于琐事,唐敖看完书信,拿着信纸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唐敖将书信一一收好,嘴里却充满苦涩味道,不提二人的身份差距,单单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武则天,就是一道难以填平的天堑鸿沟。
发乎情,止乎礼,唐敖明心见性,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在春天没有到来之前,把这份朦胧的情感深埋冬季,这是最理性的选择,不能给其萌生枝芽的机会,否则得到的伤痛,注定难以承受伴随终生。
“太平,希望你永远太太平平,如果有人想要破坏,为兄一定让对方难以太平。”唐敖深吸口气,手中攥着的树枝,被他无意识的碎成了齑粉。
翌日天明,醒酒的众人无不后怕,幸好运气上佳,没有遇到夜巡的官兵,否则在场中人怕是要到牢里喝一顿断头酒了。
骆宾王昨日只顾着和唐敖互叙别情,醒酒后立即端正态度:“贤弟,离开长安县城时,为兄听说这次被贬的朝廷命官,多达数十人,其中有几位大人早一日穿城而过,想必他们对武氏临朝同样心中不满,如果能说动几人,或许会造出更大的声势。”
骆宾王所说的被贬官员,诸如魏思温,唐之奇,杜求仁等人,唐敖皆有印象。
尤其魏思温,乃是监察御史,而唐之奇,据说和前太子李贤关系密切,武则天将这些人贬斥出京,或者废黜不用,倒也在意料之中。
唐敖心焦追赶程务挺那一车百花酿,郑重拉住骆宾王的手:“联络这几位大人的事情,只能拜托骆兄了,路上的安全由薛大人保证,我们在均州汇合吧!”
唐敖昨天看到告示的时候,就想先走一步,但是和骆宾王久别重逢,已经耽搁一天,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均州,对骆宾王的建议表示赞同后,叮嘱薛讷骆宾王等人一路小心,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均州的路程。
唐敖的脚程堪比汗血良驹,再一次拿出当年直奔洛州合璧宫的速度,而且这次的心情更加急迫,李弘和李显在唐敖心中的份量,又岂能等同呢!
唐敖奔行两日,粒米未进,水也没喝一口,均州城池在望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捱不住了。
唐敖按捺住立刻想要面见李显的心思,准备入夜之后悄悄进城,寻了处荒僻之地打坐练气。
唐敖修炼的道经太素功,相辅相成其可以些微汲取日精月华,虽然不及服食丹药恢复迅速,但胜在根基扎实,不伤身体。
夜幕降临后,唐敖起身看着远处低矮的均州城墙,平复略显激荡的心情,兔起鹘落几次跳跃,轻身站在了均州城内的街道上。
唐敖对均州地形不熟,但是被贬的藩王居所皆有定制,对照夜空的星辰辨别好方向,唐敖直奔南城而去。
均州城小,uunshu)行不多远,唐敖就看到了两盏宫灯高悬的朱红色大门,门上悬挂的匾额书写着庐陵王府四个金色大字。
唐敖一路疾行没有看到押送百花酿的程务挺和羽林军,不知道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如今站在庐陵王府外,哪还能压制心中的念想,纵身一跃飘入王府。
就在唐敖双脚沾地的瞬间,庐陵王府内突然灯火通明,一身甲胄的程务挺,面带冷笑看着唐敖:“唐探花来晚来一步……”
唐敖听了程务挺的话,直觉认为李显已经遭遇不测,宛若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但是当程务挺把话说完,又是一喜,大悲大喜之下,身子不禁颤了又颤。
“庐陵王奉旨已经迁居房州,唐探花忠心可嘉,可惜,唐探花这份忠心,庐陵王是看不到了。”程务挺说完一侧身,对身后走出的人抱拳为礼道:“王道长,唐敖就交给您了,希望王道长不要让太后娘娘失望。”
程务挺说完之后,竟然带着羽林军将士退出庐陵王府,偌大的王府只剩下唐敖和一个身穿月白色道袍的老者。
“茅山王远,见过道友。”老者自称王远,言语甚是和气道:“贫道不想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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