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敖拿着瓷瓶,推给虚彦师父:“师父,这些药还是您留着吃吧!我的身体已经很壮实,不用再吃药了。”
“你不懂,就快了。”虚彦拍拍唐敖的头,像是在对唐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不急,不急。”
唐敖离开后,虚彦挣扎着从禅床爬起来,艰难来到地下密室,近两年时间过去,密室内金光闪闪的尸体,如今暗淡无光。
虚彦盘膝坐在尸身对面,口中诵读经文的时候,原本出现在尸身上的经文,一个个浮现在虚彦身上,尸身上仅残留几个文字,而且痕迹越来越淡。
“数年的,剜心噬肉的痛苦,希望不会换来一场空,唐敖,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一切终将属于我,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尽管虚彦吩咐唐敖不要再去生化寺外采摘野菜,唐敖第二天还是去了。
因为唐敖发现虚彦师父喝了他煮的羹汤,
脸色好看许多,效果如此显著,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天不亮的时候,唐敖拎着木铲,背着褡裢离开生化寺,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挖了满满两兜野菜。
正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风云突变,初升的朝阳被漫天乌云遮掩,随后下起了豆大的雨点,同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唐敖害怕路滑摔倒弄脏了野菜,将褡裢塞入怀里,急急忙忙的跑到一棵古树下。
唐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耳中突然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透过雨幕看到远处道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车轮所过之处,激溅起一人多高的浪花。
“停下,快停下……”
唐敖看到速度飞快的马车,猛地想起前方的路上有一条沟,被雨水冲刷后会更深,以这辆马车的速度过去,必定车毁人亡。
唐敖的呼喊,被滚滚雷声淹没,眼看着马车飞速碾向那条水流湍急的沟壑,唐敖下意识的捂住眼睛,不忍看到惨剧发生。
“嘶律律。”
马匹的惨烈嘶鸣传来,唐敖睁眼一看,下意识的长出一口气,只见那辆马车的车厢已经破开,拉车的马儿前蹄跪倒。
只差一点点,整辆马车就要栽进湍急的山洪中。
唐敖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发现驾车的车夫额头出血,侧脸趴伏在车辕上,嘴里哎哟哎呀的叫唤着。
再看车厢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搀扶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肩上还背着一副很重的包袱。
“不要往前面动,车子会翻进水里,把手给我。”唐敖伸出小手,和车厢里的男孩手拉手,费尽力气将两个人慢慢的扯拽出车厢,又把受伤的车夫挪到安全的地方,四个人已然被浇成落汤鸡。
此时雨势越来越大,山洪暴发,停留在沟壑旁的马和车,被湍急的水流卷走,马儿的悲鸣很快消失,看着这一幕的四个人,无不色变,同时又庆幸不已。
十岁左右的男孩,朝唐敖躬身施礼,语气稚嫩却诚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挥舞双手提醒,我们此刻已经丧身山洪,此情恩同再造,我等没齿难忘。”
唐敖急忙回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岂能见死不救,几位衣衫湿透,车辆损毁,不如先去山脚下的生化寺暂时歇息。”
“原来是位小师傅,既有寺庙,我等当然要敬一炷香。”中年人似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顺着唐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片片红墙碧瓦。
唐敖古道热肠,头前引路,一行四人在雨中快步来到生化寺,敲开寺门,两个小沙弥见是唐敖,不敢怠慢口称师叔。
因为拜虚彦为师,唐敖在生化寺内的辈分很高,势利眼的知客僧法震,如今见到唐敖都会称呼一声师弟,唐敖领进来的人,小沙弥自然不敢给脸色看。
“我去烧些热汤,免得三位施主染上风寒。”唐敖如今对风寒甚是畏惧,因为虚彦师父如今还在受风寒的折磨呢!
当唐敖端着热汤回到禅房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子,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十几本书籍,看到没有被雨水浸湿,长长松了口气。
三人对唐敖又是一番感谢,并且自报家门,唐敖才知道一行三人,两主一仆,中年人姓骆名履元,童子姓骆名宾王,家仆叫钱伯。
骆履元京试中第,被授予博昌县令,携子带仆心急回乡通报喜讯,没想到欲速则不达,如果不是唐敖示警,后果难以想象。
骆履元说话文绉绉的,略带一点读书人和官人的清高,钱伯受伤精神萎靡,反倒是刚刚脱险的骆宾王像个没事儿的人,和唐敖聊的很是投缘。
唐敖在生化寺,除了虚彦师父对他关爱有加,其他僧人对他不冷不热,同龄的小沙弥们更是不敢和师叔辈的他闲谈说笑。
乍一遇到性格外向开朗的骆宾王,直觉的对了脾气,时间不长就像认识了好多年的玩伴朋友。
骆宾王看到唐敖摆放整齐的书籍,双眼放光道:“唐敖,你这里竟然还有四书五经,可否让我看看?”
唐敖并不知晓虚彦师父给他的这些书籍价值几何,更不知道在此时的读书人眼中,这些雕版印刷的书籍多么可贵,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吗?可以送给你一本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骆宾王听到唐敖要送他一本雕版印刷的书籍,脸色微红。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一份重礼,萍水相逢受之有愧,何况唐敖刚刚救了他们的性命呢!
骆宾王看到自己的十几本书,眼前一亮,拿起其中一本非常薄的递给唐敖:“唐敖,这是我写的诗,送给你。”
唐敖熟读经史,自己却不会写诗做文章,觉得骆宾王比自己厉害多了,双手接过诗集,翻开后第一页上写着一首五言绝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读着这首诗,鲜活的画面在唐敖的脑海浮现,顿感骆宾王诗句的绝妙,生动活泼。
往后翻看,每一首诗的水平都不亚于第一首,唐敖第一次接触诗文,而且还是同龄之人所写,当即爱不释手。
两个稚子正在构筑属于他们的纯真友谊,骆履元看到外面急雨过去,天空放晴。
回乡心切的他开口道:“宾王,我们还是回城吧!雇佣一辆马车,钱伯的伤也要找郎中诊治……”
“再呆一会儿,唐敖说要把这本书也送给我呢!”骆宾王爱书如命,对唐敖的藏书喜爱不已。
骆履元见唐敖将一部《周易》塞到骆宾王手中,突然想起骆宾王名字的由来,正是周易中的典故,不由得摸摸怀中一物。
唐敖救人在先,赠书在后,看来只能用怀中之物来答谢唐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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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扬子江心镜()
晌午时分,唐敖陪三人用过斋饭后和骆宾王依依惜别,双方约定,骆宾王再来长安的时候,一定来生化寺相见。
唐敖送出很远,直到看不见骆宾王三人,才意兴阑珊的返回生化寺,看到禅房床头摆放的一本诗集和一个扁平的木匣,捧起来打量良久。
木匣是骆履元回送给唐敖的礼物,唐敖打开,现木匣里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在木匣的旁边还刻着一些字迹,解释着镜子的由来。
这面镜子是五月初五的午时,在扬子江心百炼铸造,故名扬子江心镜。
镜子周边有葵花纹饰,钮的上方祥云托月,钮的下方是一枝莲荷,左右则是敲竹唤龟,鼓琴招鹤的图案,铸造的极为精美,唐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镜面微微一转,便映照出唐敖唇红齿白的童子模样,这还是唐敖第一次照镜子,比水盆倒映出的影子清楚的多,就连影子都照的清清楚楚。
影子!唐敖陡然间突然,镜子里的自己,身后战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仔细一看竟然是虚彦师父枯瘦的面容。
虚彦师父的双眼怒张,脸上流露出狰狞的笑容,浑然不是往日慈祥的模样。
此情此景吓的唐敖惊呼一声,手中铜镜掉落,下意识的扭头看去,阳光下片尘不染,哪有虚彦师父的半点身影。
铜镜掉落地上,不见碰撞,一点点蓝色的光点从镜面内涌出,形成一道蓝色的光幕,瞬间包住了整个房间。
被蓝光扫过,唐敖口打呵欠,难以忍受的倦怠袭来,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消失在镜面之内。
与此同时,虚彦的禅房密室内,虚彦凭空出现,身上光芒时隐时现他身影看起来仿佛处于虚幻中。
当光芒消失后,虚彦七窍流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狰狞恐怖。
“唐敖,我刚才竟然看到了唐敖,他怎么又会入梦?这不可能。”虚彦难以置信的说道,随即挣扎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向唐敖的禅房。
禅房空无一人,虚彦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铜镜上,镜面此时恰好反射出窗外明亮的日光,一道光柱照射在虚彦身上。
虚彦怪叫一声,身上冒出淡淡黑烟,皮肤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个文字,巨大的痛苦让虚彦五官挪移,惨哼不已。
虚彦手掌蓝光迸射,使尽全身力气一掌拍中扬子江心镜,镜面破裂的同时,虚彦的手掌被镜面反射的阳光烧灼的几乎融化。
镜面破碎后,虚彦仿佛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诡异的镜子:“这是哪里来的?为何能干扰我对唐敖的压制?还有某种至阳至刚的力量,几乎要把我烧成飞灰,到底哪里出现了差错?”
虚彦把破碎的铜镜收起来,脸上神情变幻,沉声道:“看来不能再等了,唐敖此次消失入梦,没准会生我不能掌握的变化,取唐敖而代之的计划必须尽快进行,还好这些时日的积累足够,就差唐敖这道主食了。”
唐敖又做梦了,不过和以前的梦境稍微有些差别,整个人浑浑噩噩,心中想着给虚彦师父挖些香甜可口的植物块茎,却没有半点力气。
梦中放眼所见一片漆黑,正疑惑的时候,感觉全身冰冷,口鼻间似乎窜进了什么东西。
惊呼一声的唐敖,睁开双眼现他竟然置身于水中,当即手刨脚蹬朝岸边游去。
这是唐敖经历的最短暂的梦境,而且没有从梦中带出东西,现所在的地方位于生化寺后山,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还好这次突然出现的地方不远,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呢!”
禅房内,唐敖翻箱倒柜,每个旮旯犄角都不放过,仍然没有找到扬子江心镜的踪影,颓然的坐在地上:“以前都是从梦中带出奇怪的东西,这一次却把镜子丢了,难道丢在了梦境中?怎么才能找回来呢?”
满腹心事的唐敖,没有忘记给虚彦师父熬汤,端着羹汤走进虚彦的禅房,现虚彦师父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当即大喜道:“师父,您好了?”
虚彦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笑着说道:“虽然没有痊愈,但已经不碍事了,你又去挖野菜了?今天生了什么事情吗?”
虚彦刚才询问得知,早上下雨的时候,唐敖领回来三个人,午饭后又送走了。
虚彦很想知道唐敖身上的变故是不是因为这三个人。
唐敖没有丝毫隐瞒,将如何救了骆宾王父子主仆,又和骆宾王成为朋友,互相赠书,又得了一面镜子的事情讲述一遍,末了惋惜道:“师父,我刚才又做梦了,还把那面镜子弄丢了,真可惜。”
虚彦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就在今晚把唐敖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今日出现的意外险些让他功亏一篑,此时还后怕不已呢!
“一些身外之物,有何可惜?唐敖啊!今夜三更,你到为师的禅房来,为师有话和你说。”
唐敖点头称是,等虚彦喝掉羹汤,端着托盘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说道:“师父,骆宾王给了我一本诗集,师父要看看吗……”
唐敖回身的时候,猛地现虚彦师父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竟然像极了在镜中所见,吓的唐敖一哆嗦,手里的碗筷险些掉在地上。
“晚上一并拿来吧!”虚彦似乎没有看到唐敖的惊愕,淡然说道:“晚上的斋饭不要吃了,为师替你准备。”
夜深人静,唐敖将誊写的一本诗集揣到怀中,兴冲冲的来到虚彦师父的禅房,禅房内一灯如豆,却不见虚彦师父的身影。
“嘎吱嘎吱。”墙壁裂开一道门,露出了虚彦青白色的脸膛,招手示意唐敖过去。
唐敖惊诧的眨着眼睛,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门,跟着虚彦师父的脚步,拾级而下来到密室。
“师父,这就是骆宾王的诗集,他只比我大三四岁,已经写了二十几诗,真的很了不起。”
唐敖把手里抄写的诗集递给虚彦师父,虚彦师父却没有接,唐敖诧异的抬起头,吓的一坐在地上。
面前哪是虚彦师父,分明就是一具长满了斑的尸体,隐隐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觉得他眼熟吗?”
唐敖的身侧响起说话声,唐敖看着如鬼魅出现的虚彦师父,脸上的惊惧之色更浓。
“你是?虚彦师父?”刚才禅房内的光线非常昏暗,唐敖没有看清楚。
此刻密室内点燃着十几根蜡烛,唐敖才现虚彦师父的样子和平时大不相同。
这段时间以来,感染风寒的虚彦师父尽管瘦弱,但是不像现在,身上出现了很多时隐时现的字迹,唐敖看到那些字迹有些眼熟,好像是他研习的道经。
骨瘦如柴的虚彦,声音嘶哑低沉:“乖徒儿,今晚此时,你我之间师徒的缘分就要尽了,缘尽之时,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唐敖感觉眼前的虚彦师父和平时天差地别他有心惊肉跳之感,还净说一些让他听不懂的话。
虚彦不管唐敖做何感想,伸手抚摸着只剩下一两个模糊字迹留在脸上的尸身,好像在摩挲着稀世珍宝,看的唐敖脊背凉,毛骨悚然。
唐敖想离开密室,但是虚彦师父回手朝他一抓,一股无法抵挡的吸扯之力传来他不由自主的挪移到虚彦师父面前。
和尸身近在迟尺,唐敖这才现尸身的面容看起来有点眼熟,猛地想起那具被他推下护城河金光闪闪的尸体,可不就是眼前这具吗!怪不得虚彦师父问他是否眼熟。
虚彦的手猛然扣进尸身的脸庞,硬生生将那两个带着模糊字迹的皮肉抠出来,塞进了嘴里,咀嚼的时候顺着嘴角流淌出黑色的血迹。
虚彦吞下了含有字迹的血肉,咧嘴笑道:“虽然未竟全功,但也马马虎虎能用,乖徒儿不要害怕,我不会这样吃你,那样太浪费了。”
黑色的血液滴落,有几滴落在唐敖因为惊恐而苍白的脸上,黑白分明中透着一抹森然。
唐敖全身的力气都被虚彦一拍之下禁锢,只有双眼还能转动,看见虚彦师父吞吃了尸身上的肉之后,挥手将尸身推到一旁,在墙壁上一阵摸索,打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面又有十几个小隔断,每个隔断上都摆放着奇花异草,散着阵阵清香,其中一种植物块茎,赫然就是唐敖当日充饥之物。
虚彦将隔断内的奇花异草一一搬出来,感慨道:“耗时一年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各种药材凑齐了。”
虚彦将植物块茎在唐敖面前晃了晃:“乖徒儿,你就是想要给我挖这个东西吃吧?孝心可嘉,这是稀世灵药千年何乌,是何乌中的异种,大补精元之气。”
“还有这个。”虚彦又拿起一串仿佛山芝麻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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