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的。”
“对,就是这个顾传书!他不止一次地说主流科学界都是傻瓜,最近更是口出狂言,声称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将拥有宝贵经历和博学知识的记忆保留下来,移植给另一个人。”
苏廉不动声色地说:“穆校长,你难道相信他的说法?比起向来无所作为的主流学界,他们这些特立独行的科学怪人更不可信。黎琪不是也曾经声称找到捷径可以逐年增加大气中氧气的成分么?后来呢?她自己都承认是场闹剧,然后就不知所踪,估计是怕人家戳脊梁骨指着骂她是骗子吧。”
穆校长沉重地阴着眉头:“宁可信其有,不能不防啊。他过去很低调,基本上是深居简出,这些日子他咋呼得很厉害,煞有介事地请来媒体做宣传,要是没点真材实料,不大可能炒作得这么厉害……”
苏廉骤然感到有些发寒,于是抛开凌乱的思路直奔主题:“穆老师,您对我恩重如山,让我干什么我都没二话。我去把您的担忧,这层道理去跟他说明白了,相信他不会不明事理——一个真正有责任的科学家最高上的贡献不在发表了多少学术论文,而在于能不能以造福民众为己任。也许黎琪当初的话也是真的,只不过后来意识到单纯增加氧气含量也许会有什么不太好的副作用,比如影响现有生物体形和进化方向,这才悬崖勒马。您说是不是?”
穆校长重重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于是打算再点明一些:“我觉得他不会听你的。他们这种科学狂人,就像当年发明原子弹的家伙,可曾想到它首先是一件毁灭地球的武器,其次才是制止战争的工具?他们正是自以为负责任,所以觉得自己正在干的蠢事,就等于是在造福民众。光对他说道理,治标不治本,后患无穷……你明白吗?”
苏廉浑身震了一下,不敢抬头也不敢借口,看来穆校长正在凝视他。
“你考虑一下,我相信你最终会想通,并且答应的,因为你会成为英雄。而不论你答应与否,你都会保密,是吗?”穆校长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只是挥挥手,“回去好好学习吧。你将来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只要那个人和他的理论不复存在,我就有能力通过关系再送你一把,让你前程似锦……”
电影放映结束,厅内一片死寂。伴着慢吞吞的脚步声,顾传侠缓缓踱进放映厅,此时她的脸上写满了悲怒,原来的得意神情一扫无遗。苏廉见她正激动,更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样各位?看明白了?要不要我再放一遍?”
尹心水陡然观察到顾传侠的眼圈有些发黑,而在几分钟前对话时还没有,蓦然心头触动,脱口而出:“你……你是用眼睛播放吗?”
顾传侠稍微惊异地瞥了她一眼,半晌才黯淡地说:“是的,就像dv一样。我吸食他人的脑液来攫取记忆,然后用眼睛讲记忆在脑海中形成的动态影像播放出来。每播放一次,都折损我的健康甚至寿命——这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我自己能感觉到,这是我关于自己的能力唯一知道的事情。”
她又要走开:“我再把剩下三位与穆仲楷的对话分别播放一次……”
“不用了!”钱峨虽然也很恐惧,可常年与暴力打交道的阅历令他比其余三人更镇定一些,“既然会折损你的寿命,那还是别播放了,何况我们都知道你要播放什么。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我不想你再有什么闪失,穆校长被你杀害,就算上一代的恩怨扯平了吧……”
“扯平不了,这不单单是仇恨的问题,因为我不相信一个校长会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妄图把新生的事物扼杀在摇篮里,就算不希望记忆能够移植,也轮不到他来担心吧?我非常想知道真正的原因。”顾传侠走近他打量了一阵,“钱峨,既然不要我播放,不如你和修明睿自己讲讲?”
修明睿望望钱峨,垂头丧气地说:“我来说吧!高中三年穆校长对我学业上的帮助我就不多说了,大恩不言谢,我家的经济条件也好些,经常给校长带点东西。但我不是非要说你杀父仇人的好话,穆校长这三年一分私钱也没接受,也就是最多我带点樱桃、板栗什么的家常食品,他才偶尔笑纳。”
“没错,我们家也送过红包,送几次都送不出去,穆校长态度很强硬。”钱峨接过话茬补充说,“他比起其他学校,哪怕是小学的校长,也是个穷光蛋。撇开杀人的事情不谈,他的确是个严于律己的人。”
“你们俩到底谁在说呢?”顾传侠明显接受不了这个,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第十四话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12)
钱峨虽然不敢和她明着对抗,却也倔强地说:“我们俩要说的内容也都差不多。总地来说,我们都分别在自己那一届高考的前两个月被穆校长叫去,谈话内容也都和对苏廉说的话差不多。结果也和苏廉一样,我们俩都拒绝了,尽管穆校长对我们的确算是用心良苦,甚至可说是恩重如山,可我们不是杀人犯。只要我们不是执法者,也不是在见义勇为的一瞬间防卫失算,那么无论什么理由杀人,都是反人类的。”
修明睿点点头:“当然,苏廉比我们强多了。我们俩敢于正面拒绝,也是因为家底还算殷实,就算考不上好大学,我们俩也有饭吃。苏廉拒绝的话,就算他学习成绩再好,临考发挥再好,也架不住一纸校长关于学生的道德备注。”
钱峨面色惨然:“过去我们也不相信校长会裸地做手脚与我们交易,但我们当天听到他明确地威胁后,一切都变了:既然能让我们杀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们受到他的恩德总不如父母给的多吧?就是父母要我们杀人,我们也是不肯的。我们觉得他也不是什么隐忍多年的阴谋家,实际上,我们通过他多年不腐败的清廉行为更可以把他归类为道德观太过正统以至于无法容忍新事物出现改变传统教育故而心生杀机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顾传侠不以为然:“你最后一句话一口气说六十多个字也不累啊?别轻描淡写了,精神病就不用负责任了?那么是谁让精神病管理一个市重点高校的?我觉得应该深挖他真正的动机。一个好好的校长,就为了不希望看到贫寒学子们命运无法改变而迁怒一位伟大的生物遗传学家?我不这么认为。”
尹心水凝视着顾传侠:“小妹妹……”
“别跟我来这套好吗?你真的很恶心。”
尹心水无奈地说:“好吧,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观点,也许和你的观点相似。我觉得穆校长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洁身自好且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对文教实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虽然并不在乎世俗的各项荣誉,可骨子里对桃李满天下的成果还是非常自豪的。正是这份骄傲,令他无法容忍世界以后有可能向着不需要恩师、不需要课本的方向发展,这在他看来,比他口口声声说的所谓担心富裕阶层垄断知识,贫寒孩子无力改变命运的结果更可恶,更荒诞,更是对他引以为傲的传统应试教育成果的全盘否定,令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先进工作者瞬间变成一个食古不化的可笑老顽固。因为在他看来知识必须由人来教授,那才是知识,否则,就只能是一些现成的数据和方法而已,没有任何感情在内。顾传侠,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
顾传侠咬着下唇,眼角已经隐隐泛着泪光,声调也变了,抛去令人乍舌的超能力,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含苞欲放的未成年少女:“仅仅这些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理由,就可以剥夺一个人,一个善心为孩子减负的科学家的性命?太可悲了!历史是由科学牵引前进的,不会因为他这个鹅痴不逊的应试遗老螳臂自雄就能阻拦得住的……!”
随即她转而死盯着唐景超:“你不是一向也自诩光明磊落么?苏廉也只是知道顾传书有个女儿当儿子养,并没有亲眼见过,而咱们俩早先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老熟人了,你和他们三个不一样,为什么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苏廉忙不迭地辩解道:“小顾,他也没有参与杀害你父亲啊……”
唐景超猛然抬起头:“谢谢苏哥。我是没有杀人,但我去找顾传书了……”
苏廉大为惊诧:“小唐,你是个坚守原则的人,怎么会……?”
唐景超黯然地耷拉着脑袋:“和你们一样,校长对我非常好,我却从来不能为他做什么。他要我杀人,我虽然不能干,但我当时觉得,除了杀人,别的方式也能达到效果。所以我名义上拒绝了校长,暗地里找了根棍子,想哪天堵住顾传书,把他揍一顿,然后再吓唬吓唬他,让他放弃。因为科学家比我懂得多,又多半傲慢得很,我非跟他讲道理是不可能说服他的。当然,他尽管受到主流科学界的排挤,可大小也是个名人,虽然没保镖,但也是开车出门,我一个学校里的小混混,哪能那么容易接近他?好在我偶然在搜索他名字的时候,浏览了一个关于他要象征一元学费为学生进行讲座的新闻网页,当然他不缺钱,也只是为了争取到学生的支持,来更好地宣传自己的大发现。这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的第一身份,还是个学生,于是我就穿上校服,和其他孩子一样买了票,坐着听他演讲。说实在的,他的讲座很乏味……”
“一个真正醉心于研究的学者通常都是拙于言辞的,演讲家都是帮虚伪无能的嘴皮子。”顾传侠义愤地插嘴,很显然她不仅作为女儿尊重父亲,也有年轻人对父亲是科学家的崇拜和自豪之情。
“我听不下去,就打算先睡一会儿,等他快离开,单独到停车场的时候再趁四周无人的机会恐吓他。谁料演讲快结束时,我本来以为仅仅一点稀稀拉拉的掌声就得了,可居然有两个态度热情的女孩子跑上去提问,而且还用发嗲的口音肉麻地吹捧顾传书,她们虽然声音故意装作娇柔,可我还是能听出她们浓重的外地口音,可能是从乡下来的,没想到农家少女也不再朴实了,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心,觉得这很有可能是顾传书花钱请的托儿,这让他本来清高的形象一落千丈……”唐景超讲这话的时候也是有所顾忌的,故而没用他平时常用的刻薄语言,但他性子倔强,还是非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可那俩女孩子实在让人讨厌,左右相拥着一直黏在顾传书身侧,直到停车场,还能听到她们轻浮的笑声在空旷的场地内来回激荡。我忍不住了,就要掏出棍子去揍他,顾传书也就是年过半百,挨两下也不会有什么大伤害,那两个女孩根本帮不了他。我就这样想着,还没等起步,就看到那两个女孩子忽然变了脸色,一左一右都抽出了白晃晃的西瓜刀,分别向顾传书的胸口和腰间猛地扎去。我虽然经常打架,也用过刀子,但真没见过一上来就奔着要命的地方去的。我大吃一惊,也不知道是应该上去帮忙赶跑两个女孩子,还是应该快点离开,以免遭到池鱼之殃,或者起码会被冤枉。就在这时候,她……”
唐景超的眼神落在顾传侠身上:“她来接她父亲,我以为又是一个要来杀顾传书的,就大喊一声‘快跑’,她却一手一个抓住两个女孩子持刀的手臂,接着我听到两声骨骼的碎裂声,两个女孩惨叫着晕厥过去,胳膊软塌塌地垂着,看样子瞬间被折断了。我过去面对很多可怕的人,也没有那种穿透心肺刻骨铭心的恐惧感,因为那都是些普通人,眼前这个人折断人的四肢竟像折断筷子一样毫不费劲……但最令我想不到的是,穆校长根本没有把宝押在我一人身上,他用同样的方式威逼,更多的是利诱了一大批为了改变命运的贫寒学生,作为刺杀顾传书的工具……!”
第十四话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13)
“当时我也不是不会杀人,只是我想问出幕后的指使者是谁,”顾传侠淡淡地回忆着,“所以我威逼那两个女孩说出来,不然我就折断她们的脖子。她们虽然疯狂,但毕竟是普通人,吓得流出泪来,苦苦哀求,但这时候……不知怎么了,我感受到从远处射来一道速度非常快的白光,接着又是一道……”
唐景超则惨然说:“连你都觉得快,我当时压根什么也看不清,忽然就看到那两个女孩速冻成了两个大冰坨。我心里太害怕,转头就跑了,你和我一个方向,还背负着你父亲,跑得却更快,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我只能很迟钝地听到由近及远的汽车顶棚被踩踏的声响。后来连续几天我都不敢出门,生怕有人会把我也杀了……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关于那两具冻尸的报道,难道也被谁很隐秘地处理了?我回到学校,想装作若无其事,可一看到穆校长,我就忍不住地畏惧。”
顾传侠蔑视地瞄着他:“你认为是穆仲楷干的?他没这个本事,那道白光比子弹速度还快,我估计就算是我,被击中也会受伤。况且我通过穆仲楷的脑浆接触了他的记忆,里面并没有记载他有这种本事的记忆块。”
“我当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只怕穆校长再来找我麻烦,上不了学念不了书改变不了命运倒成了小事,就怕他会伤害我的爸爸妈妈……我实在不想呆在学校了,穆校长找人叫了我好几次,说有事要谈,我都死活不去。接着我下了决心,开始四处找事,和各个学校的混子生打架,直到触犯众怒,穆校长没办法单独见我,只能顺应老师们的要求当众宣布开除我……这样,尽管我没什么大出息了,但我自由了,也解放了……”
“一道白光……把人变成冰坨?”尹心水暗暗吃惊,她当然记得当年拥有操纵无意识躯壳能力的石晓峰也利用过冰弹杀人的方法,冰中带毒,射入人体后受热融化,很难看出死因。但要想将冰用如此的高速精准射杀目标,并且冰弹的威力居然可以直接将人急冻成冰坨,这……只怕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步兵武器了!杨兆林半张着嘴望着尹心水,心里更是震撼惶然,乾隆大厦爆炸案后董炎接了这个案子,带他去看过被烧焦的尸体,可尸体上居然发现了冰渣,连体内也有,由于死者多半是黑道人物,大家并没有多大悲伤,还笑称“冰火两重天”,可实际上心情都是颇为沉重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离奇的案子又会“无解”。这件事没有让尹心水参与,也是因为她有个同样离奇和“无解”的男友。
顾传侠总结性地说:“正是因为你坚持了你的底线没有去打破,才救了你自己的性命,不然我也一样杀了你。我不但想要为父报仇,也想要查清楚穆仲楷真正的杀人动机,故而在杀他的同时也吸取了脑浆。可我找到的线索也只限于你们所以为的——他痛恨改变传统教育,制造智商垄断的邪恶科学。我觉得绝不能只简单地停留在这个层面上,但我毫无办法……也许他的记忆被人为删改了?就像某个神秘的人或者团体上次将那两个女孩杀死并妥善处理尸体的行为一样?”
杨兆林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此这么感兴趣呢?”
“因为我的父亲,”顾传侠的声调有些发颤,“就是被这种白光冻成冰块的!我知道穆仲楷仅仅是个傀儡而已,真正幕后的凶手就是使用这白光、并唆使穆仲楷仇视记忆遗传科学的人或者组织!他们一定掌握着最前沿的科技,甚至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应该有的……我在找到穆仲楷后也威逼过他,可他就是不说,我只好杀了他。况且无论他说不说,我都不会宽恕他。”
尹心水却站起来,一字一顿地问:“我倒是更想了解一下你取脑浆获得记忆的邪恶方法是怎么学到的。你可别跟我说是你自创的,我认为你即便是个超能力者,也是属于‘未开发型’的。你的力量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