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满拟这次定然一击奏功,谁料到马上就要触碰的时候,红波向前一脚踢来,我只觉得车子仿佛陡然撞在了大象的腿上,整个转了个完整的一百八十度角,被推送到荒路中央。
车子硬生生地刹住,我惊魂未定,温启泰却到底是经过大阵仗的人,迅速恢复镇定,并举起枪要瞄准,可对方以更快地速度闪电般又从侧面剧烈地撞击了一次车身,车子失去平衡,整个儿翻了过来,轱辘从沙中扬起,一边喷吐着砂粒一边急速旋转。好在安全气囊都张开了,我们的内脏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可我依然感到天旋地转,胃部的液体挤到了鼻腔,酸得想哭出来。
温启泰狠狠推了我一把,并也用力从另一窗口向外爬:“快!再不跑就要死了!”
只见红波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异常激怒,表情十分狰狞,蹲下一把扯起我的衣领,狂吼道:“盒子!我的盒子呢?把它给我!!”
我感到他的手虽然仅仅是轻轻触碰了我的脖颈,却像是一把烧红了的铁钳,随时都能夹断我的脖子。
我只能吞了口哈喇子,用乞求的语气试探着说:“我……我们要活命……你得保证……”
红波阴冷地干笑了两声,我就看到他的手掌要可怕地合拢了,如同霸王龙锯齿般的嘴巴要咬断猎物的喉咙一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红波猛然惊叫一声,这声音更像是巫婆或者太监被烧死一样凄厉可怖,然后他不知怎么的,一脸血污,一瘸一拐地向后胡乱地倒退,最终扶住一棵大树作靠背这才站稳。
而与此同时,我看到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青年向这边靠近,脸上戴着揶揄的神情,说:“舒服么?”我忽然瞥见他身上穿着的工作服,居然是“永兴渔业”!我的心里像是被锋利的冰块深深扎入——这人不会是因为我偷拿了藏在那里的枪,专门来找我算帐的吧?尽管看上去他和这个叫红波的好像不对付,但无论他俩谁赢我都没好果子吃。
红波努力使得自己冷静下来,阴恻恻地问:“你……你是谁?敢偷袭我?”他捂住自己的腹部右边,那里正在淌血,原来他也是会流血的!既然能让他流血,想必受伤不轻。
“我怎么就不能偷袭你呢?既然你要死了,那么就认识一下,我叫刘言,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渔业工人。”青年仍旧与他保持距离,似乎对他也非常忌惮。而我想起来了,那个看门大爷在发现不对头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称呼电话那边的人“小刘”,莫非就是他?赵跃进在那里藏枪,多少年都没被发现,他怎么会知道呢?
“呵呵,看来你是个‘散户’,难怪不认识我……!你以为咱俩都是一类人,偷袭我你就胜利了?你得罪的是我的背景,你去哪儿都躲不过……”看得出红波在努力拖延时间,即便两个人真的半斤八两,要是他现在还有胜算的话,大可不必恐吓这个叫刘言的,可见刘言的偷袭给予了他短时间难以愈合的重创。
刘言不疾不徐地说:“你说对了,我是个‘散户’,不属于任何人管。但我认得你:全统线的安洪波!是吧?”原来这个红波姓安啊,看来那个盒子上的“安”字,也多半是他刻上去的了。
安洪波大为震惊,双眼瞪得滚圆,随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你既然知道我是安洪波,是全统线的人……你还敢跟我作对?跟整个全统线作对?跟我哥作对?”
刘言并不急于回答,默默地给对方制造巨大的心理压力。刘言看来是个审慎的人,他应该认定对方没有短期痊愈的可能,也叫不来救兵,我们几个普通人更不可能帮安洪波,所以才这么慢条斯理。
我按捺不住问:“全统线是啥?全球总统电话线?”温启泰愤怒地摁住我的嘴,轻声训斥道:“你哪来这么多好奇心?”
刘言瞥了我一眼,尽管同样是非人类的眼神,我却觉得没有安洪波那样凌厉,而是偏于深邃和神秘。刘言居然耐心用解释的口吻一字一顿:“全体人类统一战线。”
尽管现场气氛很凝重萧杀,可我还是觉得好笑,这帮人分明就不是人,我看应该是全体非人类统一战线才对。
随即刘言又回过头看安洪波,我发现他仍旧沉浸在偷袭一次得手的快感中:“安老太监,我确实有点怵他。可你么……不过是他的堂弟而已。除了姓安,你什么也不是。”
安洪波的脸上终于涌现出常人才会显露的恐惧色彩:“你……你要杀我……就不怕我哥找你报仇?”
刘言凝然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你会不顾身份在省城监狱呆上几个月,又一个人来追查盒子的下落,那就可以断定你哥并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按照他的性格,就算你是他亲弟弟,他也不会轻饶你。所以他不可能知道你来这里。还有,别自以为是了,全统线又怎么了?我和全统线作对又不是从今天开始,甚至可以追溯到你还没出生。”
安洪波似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你他妈是不是张人隼和池映菡的徒弟?或者你是宁娶风本人的后裔?我听说宁家确实有单传……哈!那两个狗男女自以为守着造物主的岛子就没人敢接近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哥早就派人进去杀了池映菡了!”
刘言不为所动,只是淡然说:“我很久以前见过池映菡大姐,她是我的前辈,我很尊重她,对她的死我也感到惋惜。但我和张氏贤伉俪没有什么关系,和旧全统的宁氏后人也沾不上边。你快死了,我也没有必要对你撒谎。全统原本是宁娶风创立,全为‘圆满’,统为‘根本’,本来是正大光明的组织,可你们安家篡权之后,这个组织永远也不会得到我们这个圈子的尊重。瞎子起码还是个发明天才,你那个太监哥哥除了会杀人放火之外,还有什么超过正常人的本事?”
安洪波一阵呆滞,随即恶狠狠地说:“那你就更没有跟我们对抗的资本了!你说吧,你为谁卖命?罗马的瞎子?墨西哥那个跳大神的?非洲那个马戏团团长?还是……?”
刘言忽然古怪地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安洪波,你最好对我保持敬畏,你只不过是最近才成为你,而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是我了。要是你年龄够大,你哥哥的记性又够好的话,说不定会在哪天情绪不错的时候讲给你听我的故事。比如,钢谷的瞎子为什么会瞎眼……”
“是你!原来是你!”安洪波双目骤然凸起,神情异常惊悚,一下子从大树上滑到,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第十二话 来自地狱的交易(13)
刘言走到赵炼钢眼前,赵炼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得浑身乱颤,头拱得更低,刘言俯下身,从他的大衣口袋里倒出了余下的七八发子弹,随后拈起其中一发,用拇指摁在食指中央,对准安洪波的额头。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子弹应该也打不死安洪波吧?可也许……他用手弹出去的威力将远胜于子弹?
只听刘言说:“我杀你并不是因为你作恶太多,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是因为你是安洪禹的弟弟。我就是要把他引过来。他虽然不见得是多疼你,但他更重视名誉和面子,有人毫无顾忌地杀了他的堂弟,他一定会找回面子的。”
“你……你还想杀我哥哥?”安洪波几乎不敢相信,“就凭你?就算你用偷袭的手法,对付我还可以,你对付得了我哥吗?我哥杀你这样的十个二十个也是举手之劳!他没找到你是你的幸运,你还是祈祷永远别遇到他吧!”他虽然在激烈地争辩,但全身颤抖得厉害,似乎又不像是单纯因为生气。
刘言迅速发现不对头,也就在倏然之际,安洪波忽然双手齐张,猛地向刘言拍过去。这个方向正对着我们,我和温启泰只觉得有种岩浆喷涌般的剧烈热lang扑面盖过来,几乎要窒息过去。刘言骤然向后疾退,可他胸前的衣服尽数撕爆,甚至燃起了火星,片片布条在空气中凶猛地灼烧。刘言在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火势才有所减缓。但他也没有办法立即站起,安洪波随即连声尖叫着,双手向刘言的头顶扣下,那双手的手心都像烧红的烙铁,隐然凝聚着雷电般的怒意,距离刘言的额头还有一米左右,刘言的头发就冒出了白烟,上身的衣服伴随着皮焦肉烂的臭气飞快地变黑,汗水和引起汗水的剧痛扭曲了刘言的面孔,也是与此同时,刘言的手抖了一下,我听到了一声劈裂空气的怪异长啸,如同深夜里的猫头鹰被咆哮而来的光速带走了哭声,划破了树顶很远的古老苍穹直射蓝空,就像一头蕴藏巨大不稳定能量的原始巨兽绝尘而去。安洪波的后脑勺泼墨般扬起了铺天盖地的血花,以及其它白花花的不明液体,身后那棵大树霎时被染得妖红无比。安洪波不是不怕子弹的吗?可却被人手射出的子弹打爆了脑袋,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和速度才能做得到?
刘言向后退了十多步,身上的火气才逐渐消融,可看上去几乎像个疲惫不堪的叫花子。他扑哧吐出一口带着浓血的污物,然后冷然盯着我,有气无力地说:“把……盒子给我!”
我瞅了瞅温启泰,犹疑地想,这家伙现在也快不行了,我们就算斗不过他,跑总也让他追不上吧?我完全可以试着把剩下的子弹全部打过去,可他似乎比安洪波讲理些,而且客观上他杀了安洪波等于救了我们的命,我对他也是有好感的,所以只要他不先动手,我是不会下死手的。温启泰点点头说:“这没什么可说的,咱们的命都是人家救的……”
我只能伸出手,把盒子递过去,因为我怕等他恢复了体力一旦翻脸,也许会把我们踢进山沟。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看到苍蝇就拍死,也不见得就是它妨碍了我,只不过我比它强大得多而已。力量的极度不均衡就会导致残暴肆虐,这是我能够从形势判断出的道理。
然而我的盒子马上就要到他手里的时候,一道黑电用我难以形容的速度轻盈且凶狠地掠过,一把将盒子夺过去,我当然是看不清,更觉得正常人做不出这么快的动作,而这东西给我的感觉,比黑夜黑得更纯粹,就像是从更深的地底钻到人间的邪物。
刘言勃然作色,一脚踹向面包车前的保险杠,就听到一声脆响,保险杠已经断裂,并被一气呵成地踢向那团尚在半空中飞舞的黑影。黑影仍然能听风辩器地闪开,而刘言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的同时已经将捡起来的猎枪拆断,猎枪又被扔过去。这看上去像小孩子打架一般的投掷所酝酿的狂暴与战意令远离战场的我们都心惊胆寒。黑影不出所料依旧闪开,但那猎枪居然是个幌子,刘言瞬间一把洒出漫天花雨,余下的七八发子弹在四米内的距离形成了一张风刀组成的无形巨网,那黑影猝不及防,被击中了最少两次,扑腾了几下就向下滑去,但那一刹那它发出了凄厉入骨的怪叫,这一叫真把我吓得灵魂出窍——这哪是人的声音?就算是我所知道的动物,也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如果我是个瞎子,听到这叫声一定会认为自己下了地狱。
黑影负痛后并没有逃离或者坠落,反而一个迅猛地转身向刘言掠过去。我和温启泰都觉得面如针扎,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只有耳朵接收的剧烈爆响才能充分体验那种惊世骇俗的碰撞。那盒子被砸裂,抛向了天空,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像是一根根红黑色的管状物,统统落入山谷深渊。我在他们搏斗呼扇起的狂风中挣扎着去辨认,只感到那黑影似乎穿着警察的衣服,而且有种动物穿人类衣服的强烈错觉,路边折倒了棵大树,看来也是他们对战的牺牲品。
那黑影远远地避开刘言,跳到赵炼钢身后站定,我才看到他全身都被黑暗包裹,脸上也是大框墨镜和黑色口罩,背后似乎插了一根从车上拆下来的铁条。骤然间,墨镜龟裂,喷出一道深红的血泉,在昏黄的车灯和无尽的黑夜间分外耀眼,接着不断发出令人难以承受的狂叫。刘言也没有动,他的右手在剧烈地颤抖,甚至无法抬起来,看来他在给对手造成致命伤害的同时,自己也达到了体能的极限。
那东西一弓腰,胁下竟然隆起了一块急剧膨胀的肉瘤,随即撑破了衣服,鼓起一对巨大蝙蝠般的长翅,尽管是在深夜,我仍能凭借车灯看到那皱褶的薄膜间筋肉和血管的搏动。只听赵炼钢长长地惨叫起来,那东西一甩嘴巴,口罩扯开,叼着模糊的一块血肉,扑腾扑腾纵身一跃,便飞上了高空。
刘言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异色,但迅速又恢复了正常,良久,才喃喃地说:“不……还不到时候用……”他继续凝望着星宇,缄默无声,我和温启泰也都不敢作声,更别说去瞧赵炼钢怎么样了。但他蹲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我们两个完整地捞出来,随后飞起一脚,那车如同废弃的旧帐篷,翻进山涧迷蒙的雾霭里,久久不闻回响。我当时只想大喊一声“我的三千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能活下来,而且见到这么多常人永远无法见到的事情,已经是万幸了。
温启泰这才想起赵炼钢,喊道:“钢子,你没事吧?”
赵炼钢死死地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要从地上爬起来。刘言忽然一脚扬过去,赵炼钢整个身子凌厉无俦地直挺挺飞上天,我听到板栗被掰开壳的声响,赵炼钢的脑袋落地后变成了一滩烂西瓜。刘言转过脚来用侧面一撞,赵炼钢完全走形的四肢带着瘦骨如柴的躯干也跌下了山谷。
温启泰惊怒了:“你……你干什么?”
我似乎在年龄段上和刘言更容易沟通,毕竟我看过不少奇幻和恐怖题材的影视书籍,自认为还是有点想象力,便拉住我哥,颤巍巍地问:“那个……他被那个大概像是……吸血鬼一样的怪人咬了之后……是不是……也会……?”
刘言没有作声,但那表情似乎就是在默认。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今晚遇见的这三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变态,而赵炼钢本来就是个混球,加上奇变迭生,我就更不会为这家伙的死而伤感,即便是温启泰,也一时间接受不了所有的怪事,有些麻木了。
刘言瞧了瞧我,说:“你们远离烟州,别再回来了。盒子的线索一断,安洪波又死了,迟早都会被发现,到时候他们的视线就会转移到我身上,你们就不会再被追杀。”
温启泰还是没改他那聪明好学不耻下问的本性,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能看出来,你和安洪波是一类人,可接下来那个装成警察的蝙蝠精,压根就不是人!”
刘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得回去给我女朋友做饭吃了。你们听着,一年之后,会有大的变故发生,到时候,如果你们想活命,就多贮存一些粮食和水,并且一定要购买模拟紫外线的紫外灯,夜里决不能出门,尽可能不要弄伤自己。遵守这四条,也可能会熬过去。”
我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的,就觉得晃动了几下,就不见了踪迹。我和表哥成了见证者。我听到“紫外灯”这个词,就大致明白了将来酿成灾难的罪魁祸首就隐藏在那无穷无尽的黑夜里,那也许并不是书本上描述的吸血鬼或者狼人,而是穷尽我们疯狂想象都不足以形容的可怕怪物。
那他呢?他又是谁?
第十三话 钢铁泰坦(1)
(6…A,户主:阮世聪)
“老板,租一套仙侠修真!”
“没有。”
“那玄幻的也行。”
“没有。”
“我靠,你这也算书店?那来个恐怖的吧,艳鬼缠身那种最好!”
“没有。”
“大哥,我真熊啦,”高瘦的高中生甩着一头汗,瞪大眼睛问,“您就先说说您这里有什么吧?”
他这才仔细端详起店老板来,大约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