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我猜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发紫了。杀人?这还了得?莫非你赵吃鸡已经在越狱的时候杀害了狱警,不在乎多杀一两个了?
赵炼钢睥睨着我,淡淡地说:“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会连累你们,我这人说到做到,文明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个鲁莽的人,就这么说吧,我敢冒险跑出来,就有把握弄死秦伯乾。再退一百步讲,你们也不想想,省城一监那是什么地方?一般人能从里面顺利逃出来吗?”
温启泰愕然,不由自主地说:“有道理。”他忍住了没细问,免得成了共犯。
赵炼钢见我们都挺诧异,愈发得意,目光中显出豺狼般的狂傲:“我弄死秦伯乾,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困难,我有十足的把握。对了,你们俩还有什么仇人,大家兄弟一场,我也顺手一块儿办喽。文明,赵盛那彪孩子朝你咋呼了是不?你等着,干了秦伯乾,我再免费给秦伯乾弄个黄泉路上的书僮套餐,让赵盛下去伺候他!”
温启泰当然了解这个哥们,虽然性格暴躁傲慢,却也不是狂得忘乎所以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在社会上立号。他敢这么说,就一定有理由。他不愿自招麻烦,只是跟赵炼钢碰了一下易拉罐啤酒:“你说吧,要我替你联系什么人?”
“这个……”赵炼钢顿住了,似乎并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太好形容,“其实……他妈的我也不知道联系什么人,我没见过,更不知道叫什么名儿,干什么的。文明,你别以为我傻了,我不便跟你多说,怕连累你。但是,如何联系的方法我倒是有的,你看这玩意儿。”
他小心地拉开衣链,摸出一个小铁饭盒大小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摊开,里面是一个汉堡形状的金属盒子。盒子总体呈非常纯粹的暗红色,从远处看多半会误认为是木制品。我忍不住触摸了一下,这东西冷极了,死气沉沉的,简直让我觉得它是从深海或者冰川里取出来的。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底部有一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精致浮雕,那是一个只有当代依靠精密仪器才能打造出的骷髅头图案,靠手工完成它是不可想象的。那骷髅的牙齿比较特别,最中央的四颗全是尖锐如刀的动物獠牙,并向外伸展。我觉得要是不小心碰到,一定会被刺破皮肤出血。
我摸了摸底端,感觉和上面不太一样。骤然间,我发现下面也许刻了一个汉字。我连忙把盒子翻过来,灯光映出一个深深凹陷的汉字:“安”。暂且不论这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单说这字绝对不是用刀子刻出来的,就算是用刀子,也刻不了这么深,必须得磨好很多次才行。而我鬼使神差地用小拇指比量了一下,居然正巧陷入字的凹处,感觉非常舒服。这难道是用手指刻出来的?谁的手指能在这冰冷而坚硬的金属上刻这样深?而且我触摸着边缘,仿佛有被烧灼过的痕迹。赵炼钢就像刚娶了媳妇一样紧张,一把夺过来,万分小心地包好,不再给我们瞧。我虽然心里疑虑重重,却不敢问:刻字的人是这盒子的主人吗?他的名字里面带有一个“安”字?
温启泰皱皱眉说:“这……这玩艺我瞧不懂。是个国宝吗?”
赵炼钢得意地说:“国宝?只怕用这个词也不足以形容它的重要,这可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打开它看看,不成吗?不然你怎么知道这值得用命换?”我壮着胆子问。
赵炼钢眯着眼睛,嘿嘿笑了:“我操,文明,你这个表弟比你精明多了,我看他更像赵盛的儿子。”他说着站起身向厨房走去,我们正不明所以,他却忽然掉头向这边走来,手中多了把菜刀!
温启泰略微惊讶:“干什么?”我则吓得蹦了起来,以为他只因为我一句问话就要砍死我。
只见赵炼钢一刀狠狠剁下去,“嘣”地一声脆响,刀口卷了起来,还崩出一小块缺口,弹在冰箱上。而那盒子完好无损。
“我用了各种方法,包括这种暴力方法,都打不开。用电锯的话,又怕损害里面的东西,降低它的价值。”
温启泰只是表现出惊异,并没有考虑更深层的事情,况且他是个大人,不会像我这样仍旧保持荒诞不经的少年幻想。我则心跳速度剧增:连菜刀剁下去也得吃亏的盒子,是什么人能用手指在上面写字?难道是类似霍元甲杜心武之类的武林高手真的存在?即便他不是盒子的主人,万一他找上来,赵炼钢只怕来不及吹牛发威就被揍死了,人家也不用对他动拳头,伸出根手指在他身上写个字儿就足够了。
“文明,你找张纸垫在浮雕上面,用2B铅笔描出轮廓来,再写上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然后拿到外面复印它几十份,专门贴在旧楼道、破墙或者下水道井盖之类不起眼的地方。记住,别让警察看见。我们就在这里等。我不能跟你说多了,我告诉你,识货的买主无所不在,你在全世界哪个城市这样贴,只要有人一眼看到马上联系你,那就说明他是识货的。咱们在自家门口也贴一张,让人家好找。”
温启泰思忖再三:“钢子,这样成么?不能出事儿吧?这主意怎么看着像发展传销,捣鼓邪教呢?”
赵炼钢一脸鄙夷:“怎么?信不过我?我一个逃犯,要说信不过也该是我信不过你啊。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别把我看扁了。”
温启泰一着急就结巴:“行、行了,你……我信,我信!”
赵炼钢又看看我,我说:“炼钢大哥,你是我表哥的兄弟,当然我信。只不过我怕你给人骗了,这玩艺是不是真值钱还两说,你看外面都让人做记号了,年代也不见得久远。”
第十二话 来自地狱的交易(7)
赵炼钢哈哈一笑:“你知道个……咳!大肥,这你不懂。现在我不方便说,但据我了解,最少也是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这可代表太多意义了。
“一百万?”
“靠!”赵炼钢干脆懒得说人话了。
“一千万?”表哥说到这里我都快笑了,觉得自己是在逗小孩或者精神病患者开心,赵盛那个梦蛟龙夜总会要是拍卖的话,也不一定能纯买一千万呢。
“我说,你就不能大点儿气魄?没见过钱是不?”我很不高兴他对我表哥这么不客气,你小子见过钱,还吃鸡吃成这副德行?
“我告诉你吧,就是出一个亿,也有人来买!他还得乐呵呵的,当我是白送给他一样!”
温启泰终于不相信了:“小钢,你怎么啦?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好!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时候谁吓一跳!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不跟你争,这就是涵养……”说着他叭吱叭吱吞掉最后一个鸡爪子后又很没出息地把手伸向那只烤鸭,“我打算定价三千万,这是它的底价,不能再少了。到那时候,文明,我除了要雇用职业杀手除掉秦伯乾,还要远走高飞出国好好享受,到时候谁也找不着我。你们呢,我也不亏了你们,你和你表弟一人一百万,花着玩儿吧!哈哈!”
他奸笑了几声。蓦然觉得不妥,觉得这样反面角色的笑法下场都不大吉利,于是又正色跟我说:“大肥,你要挣钱,也不能闲着。我给你分派个任务:烟州东港那边有个永兴渔业,你知道吧?听说现在叫秦伯乾吃了。我是不能出门,文明吧,当年也是著名的社会小哥,秦伯乾以前的手下毕含刚钱红伟什么的,铁定能认出他来,也不好办。你就去跑个腿,靠近传达室有个破储藏室,你到那面墙左下角摸摸,有个做了记号的砖,你把它弄开,里面有装着猎枪的带子。你给我拿回来,注意别让人发现。”
温启泰惊问:“这事儿别牵扯大肥。你既然有钱雇用杀手了,还要枪干什么?”
赵炼钢不耐烦地摆手:“别废话了。做这样的买卖,还能不留一手?人家肯定有装备,我要是赤手空拳,买家得了货不认账,我怎么办?文明,你别忘了你能得到一百万可都是我给你的!”这话好像是他越狱来我们家避难都是对我的一种恩赐似的,他大概觉得自己已经是亿万富翁了吧?真他妈恶心。一边吩咐我,一边扒拉着各类吃食,还嚷着要看黄碟,毛病真不少。
这家伙的本性一着急就显现出来了,我真怀疑就算事情顺利,他会不会兑现诺言给我们俩钱。我虽然胆子小,可也是恐怖电影的忠实爱好者,头一回干这种事,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那个骷髅头,不像是中国古文化的产物,而且最前面的四颗野兽的尖锐牙齿,更说明这骷髅并不是人的骨头……
我乘坐209路公交车,整整一个钟头才赶到海边,这里的空气很不好,混合着腥气和甲醛加高锰酸钾的怪异味道。我从后面的宿舍高墙爬了进来,尽管墙头布满了三角形的锋利玻璃碴子,可对我这个常年逃学逃课深夜上网的惯犯来说,爬高墙躲避巡逻保安算是行家里手。我跳进来之后去指定地点扒拉了老半天,好在大菱鲆养殖车间里不断更换的活水水流声音巨大,震耳欲聋,要不我用力砸墙的声音肯定传得到处回响,到时候非把凶猛的看海狗招来。
费了好大劲儿,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布包,但里面可不止是一把赵炼钢所说的猎枪,还有一把手枪和几个装满子弹的粉笔盒,我对枪没有研究,但觉得这把手枪要高级多了,警察才能佩戴。我又气喘如牛地把砖头推进去,然后将床推回原位。
临走时那大爷却偏偏回来了,我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这阵子正好赶上海带帘出库的季节,随着大量买家来看货,沿海附近的工厂几乎把所有的人手都用上了,甚至连厂长都要亲自上阵,这大爷当然不例外,织了一整天帘子,累得够呛,看到屋子里面有个人,很是狐疑。我呢,干脆打开电视,大模大样地坐着看。大爷见我这样,一时也拿不准我是什么人,别是买家带来的孩子,随便训斥很有可能令单位痛失一笔大买卖,到时候自己也许会被开除。我慢悠悠地站起身,胡说自己是水产研究所下属单位的临时工,问这里是不是海带出库,要到附近的海上去挂苗,希望贵公司派几个人手去帮忙。估计大爷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主儿,连吼带骂叫我滚,说再见到我就把我拿到海上当苗挂。我临走的时候为了显得更真实,还说自己以前是这里的临时工呢,你老人家还是我的晚辈。大爷大怒,说再不滚就把我扔进海里吓唬龙王。我这一胡扯,就很难再让他怀疑,其实沿海地区的工厂多半都大量雇用附近村子的童工,政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料那大爷还真负责,忽然拿起电话来打:“嗯,对啊,小刘,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也应该是他们领导来啊,我们的上面也该被通知到,怎么会派个临时工来?……嗨!谁说不是呢?啊对,我留意过了,今天中午没客人来,伙房也没给小餐厅单独做好饭……什么?你估计是外面来偷东西的是不?那好,我得追他回来……那小子长什么样子我哪能形容得出,你回来看看监控录像就行了。喂!”他冲我喊,“快给我站住!”
我害怕了,原来人家有监控器我居然没注意,这下完蛋了!可这也不能怪我,你赵炼钢在监狱呆了十年,外面有什么变化你也不知道,装了监控器你也没算到,你没告诉我可不能说是我的责任。我听到大爷的高喊,越跑越快,冲到209路站点坐上了车。
拿回枪后,我长了个心眼,把手枪留在身上,只把猎枪带了回去。这也是很冒险地赌一赌,要是赵炼钢发现我阴他,决不会有苦难言,依照这家伙的性格,准会跳起来直接问我是不是把另一把枪才起来了。虽然有点危险,但我表哥是他多年的兄弟,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死活说找不到另一把了。
谁知赵炼钢竟然如获至宝,满意地拍拍我,然后当着我们的面上了子弹,把剩下的子弹全部装到风衣口袋里。据此我也能看出,这两把枪应该是赵跃进本人放的,赵炼钢只是从他大哥口中得知,并不知道具体有几把枪。
温启泰则一脸抑郁的表情,他属于内向性格,别人不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轻易显山露水。我相信赵跃进的天下应该是表哥帮忙打下来的,赵炼钢只不过是仗着血缘关系横行的狂徒罢了。我建议赵炼钢不要光在传单上印这么个图案,很引人怀疑,最好有个幌子作掩饰。于是我打印了一份胡诌八扯的动漫设计简介,外人要是偶然看见,不明白的还以为真是那么回事儿呢,只有行家才能看得出来。赵炼钢一听直夸这个方法好,称赞我越来越接近他的智商了。于是我们把传单偷偷摸摸地发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货脱手,远离危险,我们分不分得到钱是次要的。
等我回来,又坐了两个多钟头,温启泰一直皱着眉头,抽出了两烟灰缸的烟头;赵炼钢稳定情绪的方法是不停地吃,他把烤鸡烤鸭都吃完后,又连吃了两个双层汉堡,才坐得住。终于,大约十一点多一点,温启泰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
第十二话 来自地狱的交易(8)
“你好,我看了传单。请问,你们这个图案是怎么来的?”
我们三个都没料到对方会直接了当地问,而且听声音不像是个江湖人,反倒像个文化人。赵炼钢示意说出来,温启泰便说:“没错。您是个识货的人,这图案来自于一个盒子。如果您有购买的意思,咱们面谈。”
“好啊。只要真的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出到一个比较高的价位。地点随便你,时间我来定,可以吗?”
赵炼钢接过手机:“那就今天晚上六点在巴蜀辣鱼头见?具体哪个包间,我再通知你。”
“六点有点早。天还没完全黑,我有点不方便。我想你做这个买卖也是希望地点能隐秘一些吧?七点,好么?”
“没问题,但是只准一个人来,而且不能带什么家伙。”
“好啊。”我猜答应得如此爽快的赵炼钢心里肯定在说,好你妈个逼。
“再联系。”那人挂上电话之前,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我忽然想到,这盒子里不会装着特效药吧,这概得了什么病?难道是艾滋病或者癌症?要是这样,这盒子应该卖给美国政府,那样就真发大财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美好幻想罢了。
“成了!”赵炼钢满脸欢喜,心情大好,拍拍温启泰的肩膀:“兄弟,等着分钱吧,哈哈!然后等着看秦伯乾怎么死!”
温启泰没那么乐观,他有个毛病,本身没有什么学历,可遇到什么事儿都喜欢认真分析,把自己弄得跟专家一样,他说:“你说这买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儿?也太顺利了,还这么爽快?再有钱的主儿,再大的买卖,也得讨价还价,哪有一味顺着对方的道理?”
赵炼钢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兴头上泼冷水,阴沉着脸说:“这只是头一次接触,还没到具体定价的阶段。大肥,你替哥去一趟儿,摸摸盘子,看看买家是个什么来路,我不方便抛头露面,有劳你啦。”
温启泰急了:“钢子,你别他妈乱来,大肥还不到十八岁,他能干什么?社会上的事儿,别把他卷进来!”
赵炼钢这时候渐渐显出凶相,也不像开头自我标榜得那么仗义了:“泰哥,你瞎操心什么?十八岁怎么了?古代十八岁就当爹好几年了,你十八岁的时候还一砖头开了黄尖儿的瓢呢。这不算是什么社会上的事儿,又不是让他打打杀杀,学着做个买卖,对他将来踏上社会也有好处。再说了,我看大肥挺精明的,吃不了亏!只要货不在他手里,买家能怎么着他?警察一开始不会相信我能回到老家烟州,等他们回过味儿来,也就是几天就能查过来。我得尽快脱手,又不能让买家看出我太着急。我这几年在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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