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不错。”公输念槐大脑飞速旋转。王小春的竹筒突火枪给了公输念槐很大的启发。
这个启发不是说突火枪科技含量多高,威力多大,而是让他看到了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继续深挖下去的可能。
若从商业角度来看的话,王小春的竹筒突火枪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商品。反而公输念槐的迫击炮过于超前,把利润生生地吞掉了一大截。
这也好理解。如果把竹筒突火枪定为初级产品,公输念槐的迫击炮就是三级产品。要是从突火枪开始做起,到迫击炮时,可以吃两截利润,要是从迫击炮直接做起,前两截的利润就吃不到了,白白浪费了。
所以科技含量最高的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科技含量不是最高的,反而是性价比最高的。
“小春啊,来,来,”严实一听公输念槐的评价,立码抬手招呼王小春过来。
王小春也挺得意,在自己家里显摆,哪里比得上显摆给外人看来得爽啊。
当这根竹筒在他手上变成一根可以喷火的火器时,他就收获了作院上至严作头,下至最低学徒的崇慕的目光。
现在有了据传作了严作头先生的公输公子的青睐,至少自己在严作头心里的份量就完全不同了。
何况还有孟家军的少将主孟之经亲临现场观摩,这得露多大的脸啊。
王小春甩着手迈步走到严实面前,微躬躯体,行了一礼,“小春演示完毕,请作头示下。”
“哦,哈哈,小春啊,这是公输公子,你们见过,见过。”严实很高兴。
“作头,小春已经见过公输公子了。小春还得谢谢公输公子,若没有公输公子的图样子,小春也想不出这个法子来。”王小春说着,就要给公输念槐施礼。
“呵呵,无功不受禄,小的当不起。”公输念槐一伸手,托住王小春作势行礼的胳膊,“莫要折煞了小的。”
“严作头,这根竹筒我称它是突火枪,你看如何?”公输念槐跟王小春说话有些费劲儿。
王小春是个内心很骄傲的人。这样的人在没有驯服前,最好的相处之道,就是远离他,还不能离开他的视野。
既然突火枪作为管形火器的鼻祖,被王小春制造了出来,夺了头筹,那么命名权就不能旁落了,必须抓在自己手里。
“突火枪?”严实听得一愣,微一琢磨,抚掌大笑道,“先生赐名,形象威武,元直莫敢不受。小春,这种竹筒炮以后就叫突火枪了,你可有意见?”
王小春也愣了,为何?有奖励啊。
要是突火枪的发明权列在他王小春的名下,严实上报上去,都作院必会派人下来试验,试验通过验收之后,从工部到作院层层赏赐下来,数量必定是少不了的,就是立即升为匠头也不为过。
王小春立码不淡定了,两眼放光,都赶上十五瓦的灯泡了,兴奋得咧着嘴怎也阖不上,哈喇子犹如漫堤的河水,缓缓地爬上堤岸,探一下头,稍一停留,就流了下来,直下三千尺。
“小春,小春?,嗳,这孩子!”严实一推两眼花痴的王小春,“咄,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傻乐个啥,回个话。”
“哦,我同意,同意,突火枪是吧,就是它了。”王小春左手终于找到右手了,把两只手握在一起,上半身深深地弯了下去,超过了九十度,给严实行了一个大礼。
“傻了,这孩子,给谁行礼呢!”严实往旁边一闪,让出公输念槐,“正主在这里呢。”
严实两眼乐得都张不开了,可是还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心里又暗自打鼓,王小春别犯傻啊,千万别拜公输公子为师呀,先生呀,你别收他为徒啊。
“嗳,这是做甚?严实快扶起他来,折煞我也。”公输念槐真不习惯动不动就把屁股蹶得比脑袋还高的行礼方式,有碍观瞩。
“小春,好了。先生还有话要说。”严实一看公输念槐扎撒着手有些急,慌忙过来搀扶起王小春,一边凑近耳边说道。
站在一旁的孟之经羡慕得不得了,年轻人嘛,身份再高,少年人的天性也泯灭不了。
“严作头,那个王,拿火药的拿回来没?这天可不早了,你先生手头的活计还紧着呢,可耽搁不起。”
“噢,是,王贵,王贵呢。”严实一阵大喊。
“作头,小点声,在这里呢,早回来了。”从房子处窜过来了王贵,点头哈腰,瞅着严实乐呵。
“回来了不说一声?没规矩。”严实瞪了王贵一眼,“先生,您看,给您找间房子?”
配制火药这事,以前做过。不过到现在,严实、王贵还有李珍也不清楚公输念槐的配方,只知道同样的原料,公输念槐的火药威力比他们的火药威力大得多。至于为何会这样,三人私下里也探讨过,终于没弄明白。
现在,公输念槐又要故技重施,知道内情的三人忍不住想现场观摩一番,学到手,也上报个火药配方改良,赏赐必是大大的。
但三人也知道想想可以,看是万万不能的。严实更甚,为啥?口称公输念槐先生呀,总不能白叫吧,总得教给徒弟点东西傍身吧。
公输念槐四下里踅摸一圈,一指刚才进去过的那间房子,说道,“就在这里,孟兄,严实跟我进来。”
严实一听公输念槐称呼自己本名,一颗心脏咚地一声跳到嗓子眼,又落回去,暂停了三秒钟。激动坏了!
在作院里,大庭广众之下,公输念槐直称其名,何也?不当外人看也。呵呵,这是要传艺了,耶!
“都待在这里,王贵、李珍你们看好了,哪个敢凑近房门五步,哪条腿过了线就剁掉哪条腿。”严实环扫一圈,而后跟在公输念槐与孟之经身后,迈着八字步,一路上顺拐了两次,才走进了房间。
三分之一刻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严实迈着坚实的步子跨了出来,站在门口,一招手,“小春,王贵过来。王贵,去端个火盆过来,炒药的锅也拿一口。小春,把你的纸筒拿几个过来。还有,找谭匠头,拿两块薄铁皮过来。”
两人不明白拿薄铁皮作甚,严作头说要就拿来呗,一会儿就知道了。吩咐完两人,严实转身回屋,房门再次关上。
片刻后,王贵与王小春把东西拿了过来,严实把薄铁皮留给了谭洪,其他的都拿进了屋子里。
一刻钟后,房门再次打开,一出门严实就把一包东西倒进了墙边的排水沟里。
严实身后,公输念槐与孟之经鱼贯而出,孟之经手里托着两个纸筒。
“谭匠头,李珍,小春,哎,你们都过来,有一个算一个,”严实满面红光,转着圈地招呼着,俨然打把戏卖艺的开场子。
严实比打把戏卖艺的号召力强大多了,连本来在远处向这边张望的人,也小跑着过来了。
“看看,啊,小春,瞧仔细了,这是不是你做的纸筒?哦,听明白了,小春说这是他做的纸筒,与先前试炮时的纸筒同样大小。好了,小春来看看,这两个筒子里的药量。”
严实从孟之经手里拿过一个纸筒,打开上盖,先给王小春看了一眼,再微微倾斜着给周围的人看。
“不到一半?”当王小春看到第二个纸筒时,愣住了,药量明显少了很多,王小春比划了一下,不到一半,三分之一的量。
“这?”王小春疑惑地瞧着严实,又在人群里找到公输念槐。公输念槐与孟之经站在人群外,正倾耳细语。
两筒药验看完毕后,严实开始撵人了,“散开了,散开了,至少离开三丈远,烧没了头发眉毛变成蛤蟆不算工伤啊。”
人们呼啦一声,犹如被泉眼冲开的垃圾,四散分开,把中间的场子亮了出来。
“谭匠头,这活还得你来做,小春,你们两个再合作一把,呶,这是半筒的那个。”严实显然比先前神气多了。
谭洪一直冷眼旁观,对严实神情的变化自然也看在眼里,只是闷声不语。
第一百零六章 颗粒火药()
第一百零六章颗第一百零六章颗粒火药粒火药
王小春手里捧着小半筒子火药,心中荡漾起一层层的疑惑。这就是惯性思维了。
王小春熟悉作院里的火药,基本了解其威力,也清楚其用途。而对公输念槐三人躲在屋子里鼓捣出来的火药就有些迷糊了。
他看得很清楚,这些火药的色泽与作院里的不一样,而且形状上差异更大,这些火药是颗粒状,而作院里的是粉末。
对于技术人员来说,发现不同是他们的职业敏感,而这份敏感促使他们不断探索,曲折前进,多数人倒在通往彼岸的河流中,成为后来者的踏脚石。
王小春注定不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因为身边有一个从彼岸回头接引的公输念槐。
颗粒状的火药与粉末状的火药,两者除了这些显性的差异外,到底还有哪些不同,为何会有这些不同,而这些不同对火药意味着什么,王小春一头雾水。
王小春作熟了,很快就把纸筒滑进了竹筒。
这次更多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期待着那一声爆响。
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中,“呯”的一声,白烟缭绕,火光迸现,从竹筒口喷出一道青幽的火焰。
公输念槐的注意力比上次多了几个关注点。一个是声音,第二就是火焰的颜色,其三就是抱着竹筒的谭洪。
在场众人,凡是不聋的都听出了两次爆响声音的不同。上一次是嗵的一声,声音闷而粗且缓。而这次是呯的一声,声音脆而细且疾。
从竹筒里喷出来的火焰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像谭洪,本身就与火打交道,自然清楚不同颜色的火焰代表了什么。
作院里的火药喷出来的是赤红色,而这次的火焰是青红色,火焰中心更亮更透。
铁匠不仅对火的颜色敏感,对声音同样有着习惯性的关注,听听敲打铁板的声音,就能听出铁的好坏。
但让谭洪最为不解的是:纸筒里的药量明明只有三分之一的量,为何自己感受到的震动比上几次都强烈得多呢?
竹筒前端最后一缕白烟袅袅飞升之后,周围依然一边寂静。在场的人除了孟之经之外,都是各行各业的手艺人,不是有一些巧手,就是有一双灵耳,再不就长着一双火眼金睛,对外界的感知程度与细腻程度远胜于普通人。
寂静,就说明这些人感受到了不同,而且是强于他们以前认知的不同。
“呵呵,”陡然间,偌大的空间里传出一波轰击耳膜的笑声,震得众人一个激灵。
严实笑了两声,赶紧收声,因为他的笑声太突兀,太震耳欲聋了,在众人环伺之下,如同当众脱掉了裤子一样尴尬。
随着严实敲破寂静的笑声,众人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不少人向严实投来感激的目光,原先石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如同冰冻的人被烤活了也似。
“嘿嘿,咳,来,小春,谭匠头也过来,谁,你,拿把镐头过来,在这里,”严实朝甬路走去,离着大约一丈处停了下来,指着脚下说道,“用镐头在这里刨个一尺深的坑。”
严实一回头,又吩咐谭洪道,“谭匠头,小春拿来两块铁皮,劳你驾,把两块铁皮箍在竹筒上,先生,怎么箍?”严实一看铁皮,宽度不够把整个竹筒箍起来,只好求助他的小先生了。
“噢,箍在底部即可。”公输念槐大声喊道。
“谭匠头,往底部箍。”严实安排完谭匠头,又把王小春从人群里扯出来,“小春,去安排人,再做八个同样的竹筒,噢,不叫竹筒了,是突火枪,明白不,叫错了让人耻笑了去。”
“噢!”王小春自打半筒子火药打出去之后,就有些懵懂了。现在严实吩咐起他来,很轻松。
严实看着王小春沿着甬路跑走了,才收回目光,不由得轻吁出一口气,尼玛的,还挺耗神呀。
叮叮当当,作院上空弥漫着谭匠头箍竹筒的敲打声。锤子一声声敲打,乌云一块块撕裂,随着风儿破开散去,青湛湛的天空原色露了出来,道道霞光穿过破碎的云层,泼喇喇地洒了下来。辉映着大地原野。
不片刻,谭匠头的活儿就做得了,抱起来送到严实面前,“作头,验收吧。”
“别逗了,谭匠头,李珍啊,帮谭匠头收了。”严实咧着嘴,“谭匠头,你那根管子可要抓紧啊,你看小春,一根竹筒子,省了多少年呀。”严实感慨了一番,“机会难得,难得呀。”
“作头啊,我老了,不贪那些没用的了。”谭洪把箍好的竹筒递给李珍,拍了拍手,“你们年轻,该走的路还得走,呵呵,我老谭也不是糊涂人,不会拦你们的路的。”
“嗨,谭匠头,谁贪谁不贪?你呀,就你这脾气,怪不得打铁打了一辈子,从江陵府打到了枣阳军,再打就打土里去了。行了,跟你说了四五年了,还这德性,不说了,我也省些唾沫。”
严实狠狠地瞪了谭匠头两眼,觉着还不舍气,扭回头去又剜了一大眼。
“哈哈,”谭匠头仰天大笑两声,“严实,你弄这些,我明白你想作什么,可是这么多年了,能管用吗?嘿,我老谭再熬几年也就到头了,你们想做啥,我老谭别的帮不上,就有一把力气和手中的大锤。”
“你呀,你就认得大锤。我做的这些,不还是为了作院里这些手艺人?机会难得呀,难得呀。”严实斜睨着谭洪,像念经一样,又念叨了一遍。
“啥机会?机会轮得到你,还是轮得到我?严实,作院的正头还在江陵府候着呢,你呢,做多做少,都是往别人脸上贴金,你连点金粉都沾不到手上。”
“嘿嘿,谭匠头,你咋知道机会落不到咱们的头上?这次不同了,看到没,明天,明天之后就大不同了。”严实指了指放晴的天空。
“明天咋的了?严实,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谭洪顺着严实的手指抬头看了看天,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
“我让你快快把管子铸好,铸好了,什么都有了,铸不好,嘿嘿,你就在这里养老吧。我呀,不奉陪了。”严实很牛逼地抬起下巴,下眼皮都不瞭谭洪。
谭洪嘎巴嘎巴嘴,低头不语。
“作头,坑挖好了。”
“噢,李珍,去,把竹筒埋进坑里,角度跟谭匠头抱着时的角度一样,方向,朝西北,对着后院墙。”严实与谭洪一前一后,赶到土坑前,瞧着李珍往坑里埋竹筒。
“为啥?”谭匠头瞧得一脸雾水,扭头问严实。
“我要知道为啥,就不会在这里憋屈四年了。”
“是那小子?”谭洪朝公输俯念槐呶呶嘴,两眼盯着严实。
“啥那小子,谭洪,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咳,不,那孩子,不是,他不是孩子,是我,咳,合着我叫了半天,你楞没听明白是不?”
严实有些急了,虽然拜师礼还没举行,但自己已经认了公输念槐这个先生,并且公输念槐也没反对,而且就在刚才,当着自己的面配制了火药,明人还用明说嘛,秃子头上的虱子,不明摆着吗?
你谭洪,当着我的面,竟然称呼公输念槐为那小子,那先生为那小子,自己岂不成了那孙子,合着谭洪转着圈的骂自己,占自己的便宜呢。
严实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谭洪,你年纪活狗肚子里去了。怎么说话呢。”
“我咋了?”谭洪也把眼珠子瞪了起来,盯着严实,目光像大铁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