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鸡飞了狗跳了,结果未必会符合像孟珙这些人的意愿。似乎现阶段的史嵩之也会站在孟珙一边,支持孟珙。
为何?史嵩之需要军功。
南宋这个朝廷奇魄的地方实在太多。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重文抑武就成了两宋的国策,哪怕面临国破家亡,宗庙沦为异族的跑马场之后,依然顽固地抱着祖宗之法,不更易一字。
丢失的土地,反而成为了朝廷内各派势力互相倾轧的筹码。收不收复燕云十六州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得到实惠。
南渡之后,更是畏敌如虎。公输念槐来到这个时空时,南宋南渡已经过去了百年,除了南渡之初迸发出来的一股血性之外,随着岳飞被以莫须有的罪名绞杀在风波亭后,这股血色宛如泣血残阳,很快消失在苍茫的群山之中,再次恢复了苍白的大宋常色。
二十年前,以韩侘胄为首的北伐,赢得仓皇北顾。韩侘胄本人被史弥远击杀,脑袋送给了金人,又为南宋换取了十年的偏安。
对待武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对待敌人如孝子事亲般体贴。为了苟安,敌国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抗战派的脑袋,二话不说,砍了腌好了送去。
从宋辽时期的兄弟之邦,到了南宋,一变为叔侄关系,甚至南宋小朝廷的合法性都需要金人的策封才能得到认可。
北伐从此成了以侄伐叔的不义之举。
但毕竟北宋四京之地就摆在那里,南宋小朝廷可以偏安临安,可不敢从实质上否认北宋四京。
你看,南宋把临安当行在,早已成了实质上的都城,却始终不敢坐实了,仍以临安之名掩人耳目,行掩耳盗铃之实。典型的一副婊子要当,牌坊也要立的嘴脸。
于是要求进步的人,就可以以此作文章,获取上进的抓手,把收复四京作为进阶的阶梯筹码,既可以联络一帮人,也可以获取名声与人望。
南宋的文人士大夫阶层,不仅很好地秉承了重文抑武的国策,而且还大大地进了一步。
抑武中的武是武人,而不是武事。不让武人出头,一则不能让武人掌握更大的权力,二则就是把武人控制在文人手中。武人是工具,你可以去杀人去冲锋陷阵,但发出命令的必须是文人。
所以文人行武事,天经地义,武人行武事,就得防,防不胜防,就想办法**消灭。
以此观之,文人防武人,无非还是利益。不是皇家利益,更不是百姓社稷利益,而是文人士大夫这一阶层的利益。
北伐,文人可以提,而且必须提,这是他们操控朝政很重要的一个筹码。
北伐,武人不能提,谁提谁就有不忍言之心。
岳飞的一句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的话一出口,十二道金牌挟着金风卷过四京,一片萧杀。
韩世忠,吴玠,张浚等人,老老实实地打仗,御敌于朝廷认可的区域之外,保得了一世富贵。
而孟珙是武人,他可以想,但不能做。甚至只能想一想,不能宣之于口。
公输念槐的开矿建作坊的主意肯定打动了孟珙。孟珙也清楚一旦开动起来,将会带来多大的收益,脚丫子随便一拔拉就能想明白。
这是化肥啊,只要有庄稼的地方就有需求啊。一层庄稼一层肥,这得多大的需求量啊。
但孟珙不能出头,也不敢出头,谁出头头就难保。因为一旦造肥成功,某种意义上就控制住了南宋的粮袋子。
粮食,在任何朝代都属于战略性资源,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否则,就是要命的大事啊!
人可以三天不玩珍玩奇宝,不能三天不吃饭。自古及今,打仗中最绝的计策就是绝敌人的粮草,不是老话说嘛,计狠莫过绝粮。当年曹操亲自带兵奔袭乌巢烧掉袁绍的粮草,这才为后来赢得官渡之战奠定了基础。
史嵩之何许人也?当朝权相史弥远的侄子。权势熏天之辈。史嵩之嘉定十三年中进士后,就调任为光化军司户参军。
不久,身为从叔的史弥远想给他换一个新的职位,问史嵩之想去哪里。史嵩之几乎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襄汉一带。
襄阳地处在汉水中游南岸,与北岸的樊城相呼应,是扼守长江的屏障,其在南宋的地位至关重要,完全可以用咽喉来作比喻。
史嵩之自然知道这一地方对南宋的重要性。所以当史弥远问他想去哪里时,史嵩之连思考都省略了,便马上作出去襄汉的肯定回答。
的确南宋立足东南,不能不恃荆襄为上游屏障。自古以来,没有丢失荆襄而能保东南的,相比而言,南宋如果没有四川还可以立国,但如果没有了湖北襄阳,那么南宋就无法立国了。在南宋与金对峙之际,站在南宋,从军事角上看,荆襄上游的意义甚至超过了两淮。所谓“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
荆襄不仅在与金人抗衡上可以作为屏障,即使就南宋内部而言,荆襄也每每可能成为一个隐患。
“据上游之势”的荆襄地区可以给下游的建康、临安构成很大的压力。东晋南朝时期,据荆襄上游称兵反建康的比比皆是。可见荆襄既有对上游的屏障作用,又有对下游的消极意义。这种双重特性都足以说明它在南宋政府中的权重。
很快史弥远就遂了史嵩之的意愿,调史嵩之为襄阳户曹。
南宋如果想向北方进取或抵御北方的进逼,势必重视襄阳的经营。经营好襄阳,足以协凋整个战线。岳飞、吴拱等都曾藉襄阳而有所作为。
史嵩之精明地意识到了荆襄的地位,他希望从基层立身,从这一重要的地方做起,这就足以证明他所具有的谋略与雄心了。
襄阳所处的南阳盆地具有东西伸展、南北交汇的特点。无论是东西之争,还是南北之争,南阳盆地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襄阳地处南阳盆地的南部,依托湖北,通过汉水和长江,东连吴会,西通巴蜀;由南阳盆地,可以北出中原,可以西入关中,还可经汉中而联络陇西。
南北对抗时,南方的军事防御线东西延绵三四千里,襄阳便处在这条漫长战线的东南段与西北段之间的连接点上。因此,襄阳虽然是作为湖北境内的一大重心,但实际上已超出了局部地域性而具有了全域性的意义。所以说: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作为一方重镇,襄阳的地位具有全域性的意义。
就宋金对峙的现实看,金人自东北方向而来,其战争策源地远在辽东。自关陇、荆襄至东南这条西北…东南向的斜线与金兵打击方向即东北…西南向的斜线相垂直,再加上山河之险,可确保南宋王朝暂时规避在金人打击的锋锐之外。这条斜线延绵数千里,联系纽带是长江和汉水,长江东连吴会,西通巴蜀,荆襄居其中。汉水自汉口上溯,远达甘肃东南边缘,是为关陇与东南联系的捷径,襄阳处在这条联系线的衔接部位。这样,襄阳在南宋国防线上的重要地位实是不言自明。如果说自关陇至东南这条国防线犹如一条巨大的弓弦的话,那麼,自襄阳出兵北进便属如箭在弦。其势能之大,无可言喻。
可见对襄阳经营的是否得当,足以决定其在战略上是主动还是被动。李纲、陈亮等人也曾建议当政者经营襄阳,收复中原。淳熙年,陈亮上书宋孝宗,建议经营荆襄以图恢复中原。其论荆襄地区之形势曰:“荆襄之地东通吴会,西连巴蜀,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右伸缩,皆足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其人,以发洩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以争衡於中国矣。”
陈亮还以为齐、秦二地犹如两臂,“必先东举齐,西举秦,则大河以南,长淮以北,固吾腹中物。”然而当时齐、秦两地为金人所据,金人重戍齐、秦而缓于荆襄,则南宋经营好荆襄实可维持一种可攻可守的态势:若金人攻淮南,则宋兵自荆襄北出,趋金兵之後,可减轻淮南方面的压力;若金人以重点压荆襄,则以东西两面之军牵制其後;若时机成熟,令荆襄之兵北上,持重缓进,示形于唐、邓之间,金人必回兵增戍河南,如此则金人齐、秦二地之势分;齐、秦二地之势分,则可以四川之军北攻关陇,以水师经海道与山东豪杰配合以取山东。这样,以荆襄与东西两翼之军配合,无论战争形势如何变化,都可使南宋保持战争的主动权。陈亮经营荆襄的建议,可谓独具慧眼。
第八十一章 忽里台()
第八十一章忽里台
史嵩之也同时具有这种眼光,自从入仕以后,他几乎一直都呆在襄阳一带,嘉定十六年史嵩之差充京西、湖北路制置司准备差遣。十七年,升干办公事。宝庆三年,主管机宜文字,回襄阳府任通判。
绍定元年,史嵩之在襄阳经理屯田,这正是公输念槐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
史嵩之努力经营襄阳显然有他自己的抱负,史嵩之成功经营襄阳也的确显示了他有非凡的才能,他花了很大的精力进行屯田,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为坚固襄阳的防守备足了粮草和兵马。然后,他耐心地在等待著机会。
史称:他常常密秘将襄阳地理和撤戍增防的机要情况报告给史弥远,於是不到十年就成了襄阳的主帅。史嵩之在襄阳作出了不少具有战略意义的成绩,应当说是史嵩之自己努力的结果。
因此,史嵩之从他自己的雄心与愿望出发,都不会让襄阳府变成不可控制之地。发财可以,捣乱不行。
在可能的博弈之中,孟珙的分量还不够。但孟珙的力量足以压千斤,可以当一个称砣来用。
公输念槐挠挠头,自己还是心急了些,讪讪一笑,“孟叔,您不必忧心。蒙古人还有两年才会来,他们正在家里忙着选大汗呢。我们有时间,把眼前的几样儿做好,小侄就心满意足了。”
“嗯?”公输念槐的一句话,把孟珙的注意力引向了蒙古人,“念槐,你是否知道一些什么,否则怎么会如此言之凿凿?”
公输念槐一拍脑袋,哎呀叫了一声,自己怎么还没转过向来?面前是两个宋人,不是后世的人,说话要注意哦。一不小心,嘴巴一张,喷出一句话来,就能把对面的人喷个跟头,一个不好,还会把自己投进漩涡里去。
公输念槐拍了拍脑袋,嘿嘿一乐,“孟叔,您忘了?小侄与族人一直在海外游历,遇到不少西洋之人,他们中很多人的家乡被蒙古人的马蹄践踏成泥,被迫流落在外。从这些人嘴里,小侄了解到了很多蒙古人的习俗。他们的制度与我汉人不同,实行的是一种叫做忽里台的制度。”
“忽里台制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制度?”孟之经抻着脖子,脑袋从他老爹背后探过来,瞪着眼睛瞧着公输念槐。可能当聋子的耳朵当烦了,也不顾及他老爹了,开口相询。
“忽里台制度有些类似三皇五帝时的部落联盟大会。噢,这是小侄的理解,这样类比起来,容易理解。是不是真有相似性,小侄不是史家,无从考证对比。”公
输念槐一想到把华夏历史的一段与蒙古人摆在一起,浑身上下就不自在起来,自我圆寰地又解释了一通。
“据小侄听说来的,这个忽里台制度还是成吉思汗在确立自己的权威时召集召开的。当然最后还是要看实力,胁迫其他部落的人服从。若有不从者,下场可想而知。在确立忽里台制度时,铁木真的实力还未足以压服各方部族,于是就采取了这样一种拉压打的模式。”
公输念槐瞧了父子两人一眼,见两人神色虽异,但都在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话,是不差的。
“此后,历朝大汗即位,都由忽里台推戴。蒙古没有固定的嫡长继承制,汗位继承权或由先朝大汗生前指定,或通过明争暗斗强取,但形式上总要召开忽里台,由诸王、贵戚推举,才能即汗位。新大汗在忽里台召开期间,照例向诸王大臣颁发大量赏赐,笼络人心,因而忽里台也成了蒙古显贵瓜分帑藏的一种形式。”
“即是说蒙古人的忽里台制度一则确立大汗的合法性,获取各部落的认同;二则确立下一步的决定和宣布重大军事行动,分派征伐任务,宣布新定制度的会议;三则分赃笼络,以定各部落的远近亲疏。念槐,是否如此?”
孟珙两手平放在膝盖上,把公输念槐介绍的蒙古人忽里台制度的内容又归纳了一番。
“啪啪啪,哈哈哈,孟叔好幽默,最后的分赃一说甚为精辟,小侄认为正是如此。”公输念槐坐在马扎上,把身子摇得像风中的小草,兴奋得小脸通红。
公输念槐听到孟珙嘴中的分赃一词一出,就清楚了孟珙对这些游牧民族的理解是多么的深刻。说白了,放牧民族就是一群强盗。强一些的强盗压服另一拔强盗,然后再联合起来去抢夺财物。茫茫大草原,除了牛羊也没什么可抢的,而且人的一生与日常生活,并不仅仅依靠牛羊活着。
总不能总吃烧烤吧,再美的美味天天吃,也是腻的。于是就想弄口铁锅炖肉吃。可是游牧民族造不出铁锅来,怎么办?交换!
交换还得用牛羊,牛羊还得用来填饱肚子,牛羊若不足,换了铁锅就没肉下锅,哪怎么办?好办,动手抢。抢比交换来得快。而且还能抢来比铁锅更多的好东西。成本还很低。这样一来,游牧民族依然游,但不牧了,到处抢掠,把其他民族当成了牛羊,供他们役使,驱赶着再去抢更多的地方,劫掠更多的财富。
从古老的柔然,到祸害西汉的匈奴,再到隋唐时的突厥,一拔拔如烧不尽的野草,时机一旦成熟,北方的游牧民族就成群结伙地南下劫掠。
隋唐之前,游牧民族基本上以长城一线游荡,深入内地也不会太深,抢掠得手就自动退却或者被击溃而退。其破坏力还主要集中在边境一线。但也消耗了中央王权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自唐中期的安史之乱爆发,曾经的天可汗制度一夕崩塌,北方游牧民族再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王权阻止他们,不仅深入到黄河一线,而且改头换面,玩起了建立政权的把戏,这样既可以继续掳掠,还能坐享其成,不必奔波万里南下了。你方唱罢我登台,乱纷纷当了草头王。
中国历史上,相似的情形出现过两次,一次是隋朝前的五胡乱国,一次是唐亡宋立前的五代时期。
大宋王朝踩着柴家基业脱颖而出,先南后北逐渐平定了南方,转而北向,灭北汉直趋燕赵。
沙陀人石敬唐以燕云十六州为码,换取契丹人的支持,登上了帝位。自此之后,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成了北宋两代帝王心头永远的梗。
后人评说宋弱的原因,其中一条就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个北方屏障,没有了战略缓冲之地,北宋都城汴梁不得不时刻面临着北方强族一夜之间包围汴梁的尴尬。
而且在两宋这个时空里,燕云十六州还是牧马之地。既失屏障,又失产马之地,战略机动部队就无从谈起,只能采取被动防御策略。
北宋亡于金,南宋灭于蒙古。都是被北方兴起的游牧民族所灭。按说,宋人比任何一个朝代的人受游牧民族之害尤深尤烈,切肤之痛,一时或忘。可也是这个宋代,比任何一个朝代对游牧民族更惧更怕。
哪怕能激发出一点点血性,也不枉了赵匡胤一个武人出身的帝王之血。
可就是一个武人建立的王朝,却失去了武人应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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