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碗饭的,即便不是专业技术人员,也清楚这里边的道道儿,多懂得一些,就能胜别人一筹,饭就能吃得安稳吃得香。
但是技术这玩意儿,又是最不能让人学的。不是师徒父子,看一眼都是犯忌的。古话不是说了吗,宁施千两金,不传一手艺。给你千两金子可以,想学手艺没门。由此可见,手艺在世人眼里,是多么金贵了。
公输念槐话一出口,方琼脸都绿了,眼睛就红了,非常不满地给了公输念槐一肘子,朝三人一摆手,“三位请吧,后院更凉快。”
“啊!是是,方管家请了。”严方一看,正牌主人发话了,就是再想看,也不能够了,走吧,三人有些不舍,但规矩还是要守的。
方琼背着手走到院门口,吩咐守卫的军兵看好院门,自己又退回来踱到前后院的过道处,拿条小板凳坐下,为公输念槐作法扫清了场子。
“方叔,不至于吧。好,好,听您的。我看啊,您也别坐在那里,帮小侄把药称了。”
方琼把眼一瞪,“小子,想也休想。你方叔还想多活几年呢,需要什么,喊一声。”
得,上赶子的买卖就不是买卖,自己想把这份手艺传下去,还没人接手。自己动手吧。
拿过戥子称,公输念槐看了看,后世是十进制,一斤就是十两,而宋时行的却是十六进制,一斤是十六两。两者之间的换算关系是怎样的呢,公输念槐不清楚,不过这不影响他按比例称量出需要的细料来。
“方叔,为何是十六两呢?”有疑问就问,学问学问嘛,学而有疑则问,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公输念槐就是这样认为的,至于方琼烦不烦,那得问方琼,与公输念槐无关。
“嘿,念槐啊,你是中原人吗,这称不都是十六两一斤吗。”方琼嘴里这么说,还是很乐意当先生,好为人师嘛。
“这称啊,别小看了它。下可以称万物,中可以测人心,上可以嘿嘿,这秤杆又叫衡,看到了吧,上面一个小点就是一两,也是一颗星星,总计十六颗。这十六颗星星分别代表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和福禄寿三星。小子,你看看,谁用了这称敢缺斤少两?短一两减一福、少二两就亏禄、缺三两折你寿。称砣又叫权,所以这称是在权衡啊。小子,明白了吗?”
公输念槐吃了一惊,后世遇事时总会权衡权衡,老祖宗原来在这里啊。不过后世的权衡与这里的权衡意思似乎不尽相同。
再看手里的戥子称时,公输念槐忽然有些针芒在背的感觉,难道自己背地里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事隐秘的连自己也不知道?
脑子里胡思乱想,手底下没闲着,片刻后就称量完毕,公输念槐把细料倒进一个瓷盆里拌匀了,口里含着水临时充当了喷壶,一边细细地喷,一边快速的搅拌,差不多了就把瓷盆放在太阳下晒。
太阳毒啊,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混合料就晒干了。公输念槐找了个细箩,把混合料倒进细箩里,我罗我罗我罗罗,颗粒小的就罗下去,就是成品了,颗粒大的就留在箩面上,公输念槐用手搓一搓捻捻,再罗,如此循环往复,直至都罗下去了,工作就完成了。
直到这时,方琼终于踱着方步走了过来,瞅一眼黑乎乎的颗粒,“这就成了?”
“火药制成了,现在装进罐子里,压实封口,接上引线就好了。孟兄也该回来了。哈哈,万事俱备,就等孟兄了。”
两斤火药装进罐子里后,离罐口还有一段距离。公输念槐看了看罐子盖,在边缘处轻轻敲出一个缺口,放在一边备用。
方琼是个很好的观众,背着手看着公输念槐一板一眼地工作,既不说话,也不提供帮助。你干你的,我看我的。
公输念槐挖了一些土,倒上水和泥,和好了后,就放到阳光下晒。
“方叔,这一罐火药能不能把这堵墙轰倒?”公输念槐净了手,坐到石凳上等着湿泥晒太阳。
“你能把这堵墙轰倒了,将主就能把这所院子送给你。”方琼也坐了下来,眯着眼瞅了瞅墙,再回头看了看装着火药的罐子,摇了摇头。
“方叔,手雷用药量多少,威力多大,您见过吧。”
“霹雳火球比这个罐子要大上一圈,里面加了瓷片铁片,若这个罐子里装满了火药,两者重量就相差不多了。威力方叔是见过的,你这个如何,比较之后就知道了。方叔的心忐忑着呢。”
“念槐,我爹找你。”孟之经从院门冲了进来,顶着一脑门子汗水,也不知道擦一擦。
“孟兄,我要的引线呢,孟叔找我作甚?”公输念槐站起来,接着孟之经,孟之经摇摇头,“嘿嘿,我爹就在河岸边等着你,快走吧,那里都准备好了。这就是?”孟之经一指地方的罐子,伸手就要去抱。
“严作头,过来吧。”公输念槐朝后院喊了一嗓子。
严实三人早等的不耐烦了,正伸头缩脑地往前院里瞅呢,一听到声响,一个个都走了过来。
“元直,你的罐子呢,走,将主在河岸摆下了擂台,拿上你的,打擂去。”
“将主回来了?”严实有些迟疑,“那,噢,李珍王贵收拾收拾,咱们也去河岸。”
一行六人分成两个阵营,从后院侧门出来,向河岸走去。
公输念槐用布兜子兜着半干的泥,孟之经抱着瓷罐子,方琼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在前头。
“孟兄,将主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就是应该这时候回来的。早上我爹去看水渠了,秋后就要兴修水利,路线,用工,工期,用料一应事项都要未雨绸缪。”
公输念槐点点头,这与自己的工作很相似。
“我去拿旁牌的时候,正遇上我爹往回走,这不,就把试验场设在了河岸上,那里正好有一处土坡,再好不过了。”
说着,孟之经凑近了公输念槐,“老弟,我爹还带了几种火器过来,嘿嘿,你与我爹的比赛可能就是今天。”
公输念槐耸耸肩,“也好,早比早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如果将主输了,不知道认不认帐。”
孟之经拐了公输念槐一膀子,“小子,闭上你的嘴,将主会不认帐?就怕你输了,将主要的靴子你怎么交差,要不,为兄帮帮你?”
“嘿嘿,孟兄,以后有的你帮忙的,但不是在这件事上。小弟这次赢定了。”
公输念槐早上跑步的地方向前再走百十米,就有一处隆起。像一个突兀而立的坟包。此时,土包前后站了十多人,看装束有军兵有文员。
公输念槐有些后悔了,既然有人看,就应该把事情搞大,看看孟之经抱着的小罐子,有些寒碜拿不出手。
“孟叔,将主,您早说啊,我弄个大的,这次不够看啊。”公输念槐指了指孟之经怀里的小罐子,对走过来的孟珙笑说道。
第二十七章 石头剪刀布()
第二十七章石头剪刀布
孟珙像出征归来的将军,虽算不上风尘仆仆,却也是一脚泥,半身土。若不是眼角眉梢的英气怎也遮不住,看上去就是一个种地的中年汉子。
“呵呵,我担心你把院墙给我推倒了。噢,严作头也来了,这好啊,三方擂台,有意思了。嗳,念槐,有否跟严实押注?”
公输念槐一听,翻了个白眼,这孟珙敢情跟谁都要赌一把啊。若他知道了自己与严实的押注,是否还敢跟注。
“嘿嘿,秘密。小秘密。”
“元直见过将主。”严实朝孟珙拱了拱手,李珍与王贵也不敢托大,纷纷施礼。
孟珙还了礼,“元直,你怎么也来掺和,大不大?”
严实苦笑着摇摇头,“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嗯?”孟珙拍拍公输念槐的脑袋,“小子,等会儿收拾你。可以比了吧?严作头,你是行家,说说怎么比。”
“将主,此乃军器,怎么使用您最有话语权。”严实哪敢在这三亩地上施令。
“好吧,恭敬不如遵命。小子们,先放两个热热场。”孟珙往坡顶上一站,发出命令。
坡下站着一名传令兵,随着孟珙将令发出,传令兵挥动手中旗子,五名弓手站出来,排成一个斜向纵列,成雁翅形,每人手中端着一把长弓。
“孟兄,为何不用弩?”公输念槐躲在土坡后,疑惑地问抻着脖子向前看的孟之经。
“为何要用弩?念槐快看,要发射火箭了。”孟之经直接忽略了公输念槐的问题。
公输念槐抻着脖子,侧着身子向外看。弓手接过旁边军兵递过来的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身子侧倾,上身后仰,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就摆了出来。
“嘎……吱吱吱,”弓身发出的声音,隔着土坡有二十米,与公输念槐的身体相遇,似乎共振一般,公输念槐浑身一阵发酸。
旁边的军兵手拿着火绳,往箭杆上一点,箭杆上冒出一股白烟,在强烈的阳光映射下,显得分外刺眼。
“箭杆上所绑乃猛火油筒,由竹筒所制,中间有节,穿孔,用蜡封住。节上部盛猛火油,节下内装火药,两端封口。下端有引线穿出,发射时,点燃引线。可空中炸裂,亦可落地炸裂,灵活多变,防不胜防。”
孟之经盯着弓手拉弓如满月,摇头晃脑地当起了解说员。公输念槐的大脑里勾勒出火箭猛火油筒的构造。看似简单,实则构思精巧。尤其是对引线长短的控制,有了延时爆炸的意思。
第一名弓手嗖一声射出火箭,火箭带着一溜烟火直窜向半空,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五支火箭依次掠过天空,上升平滑下落,公输念槐惊异地发现,五支火箭像从同一个圆周上划出来的射线,如同飞速转动的砂轮上溅出来的火花。
这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冷热兵器的施放,若论欣赏性,公输念槐必钟情于眼前的一幕,暴力在绚烂中绽放。
“轰!轰!轰!轰!轰!”五声不很大的炸裂声传来,半空中裂开了五朵血红的玫瑰,碗口大的花盘瞬间像打开了一把伞,缓缓落向地面。
地面上升起一小股浓烟,浓烟中带有青草烧焦的味道,还有,嗯,再闻闻,公输念槐提了提鼻子,眼泪差点下来。尼玛的,汽油味!不纯,勉强五十号吧。后世工业的血液啊。
公输念槐的魂立刻被劣质汽油味夺走了,提着鼻子哼哼哼地闻个不停。
“喛,喛,念槐,老弟,怎么了这是,别学了,妞妞的尖嘴找你来啦。”
“哪里?”公输念槐左右看看,“孟兄,谁来了?”
“念槐,闻什么呢?你刚才那样子,我看着很眼熟,就想起了妞妞的尖嘴。还真像!别逗了,你看,那是什么?”
“手雷,哇,这么大个。”公输念槐朝前看去,五名弓手已经退往两边,中间的空地上出现了两名壮汉,真正的壮汉。从公输念槐的角度看,壮汉的手臂堪比他的大腿,两条大腿像两条柱子杵在地上,右手里拎着一个橄榄球,,对,正是橄榄球。只是球的两端伸出两根细细的把柄。壮汉手纂着一头,正在摆来摆去地预热呢。
“手雷?此乃霹雳火球,威力甚大。用以守城拒敌,敌不能进。”孟之经又是一番摇头晃脑,向公输念槐解说着。
传令兵手中的旗子往下一挥,喊了一声,“投!”
两名壮汉,像投链球一样,先抡了几圈,然后一撒手,两只霹雳火球旋转着飞了出去。在壮汉投出去前,霹雳火球一端的引线早被点燃。白烟被旋转成一个螺旋,向远处飞行。
“轰!轰!”霹雳火球的炸裂声比火箭的声响大多了,公输念槐的耳朵嗡的一声,地面一阵微颤。远处腾起一股尘土,空中飞舞着残枝碎叶,煞是好看。
公输念槐找到严实,严实神色不定地盯着公输念槐。公输念槐凑近去,小声问道,“严作头,这霹雳火球用药几何?”公输念槐指了指李珍抱着小罐子,“与这相比,孰多孰少?”
严实很坚决地摇摇头,“公输公子,你我的比赛尚未开始。严实可以选择性地回答公子的问话。”
“呃………”公输念槐抻抻脖子,顺下了这口气,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严作头,很快你就知道了。孟兄,接上引线,该小弟上场了。”
孟之经从一块石头后把罐子抱出来,放到公输念槐面前,公输念槐看了眼孟之经,“孟兄,你什么时候把罐子藏起来的?”
“发射火箭前就放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里抱着火药看放火箭,你觉着合适吗?”
“哈哈,不合适。”
公输念槐找回半干的泥团,捏了捏,揉了揉,很好,非常像橡皮泥,干湿度正合适。公输念槐把一块干布塞进罐子里包住火药,引线就穿过干布埋进火药里。然后把半干的泥往罐子里塞,摁的结结实实。最后把罐子盖扣上,引线就从先前敲出的缺口处引到罐子外。
公输念槐看着眼前的这个罐子炸弹,信心不像先前那么足了。为什么?
一个是小,药量少。黑火药的威力公输念槐并不是特别清楚,他的信心来自配方,这是黑火药最后的配方。凭此配方,他可以在黑火药时代横着走。
自己毕竟没有造过炸弹这玩意儿,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光这层半干的泥就会抵消不少爆燃时产生的能量。威力当然就有所降低。
不过事已至此,箭已在弦,不能不发,只能这样了。
“念槐,霹雳火球威力最大,你这个小罐子似乎也能有的一比。严作头,前方已挖了两个坑,你与念槐各选一个,我们就在土坡处观看。”孟珙先低头看了看公输念槐的火药罐,当即作出了决定,比吧。孟珙心中也打鼓,对公输念槐的小药罐子信心不大。
孟之经与公输念槐,严实与李珍王贵,两组人走向前面的坑。不管怎样吧,先小人后君子,两组人看了看两个坑,刚能放进小罐子,上面还可铺上一指厚的土。
“严作头,这里有两个坑,你我两人每人选一个,”公输念槐撇着嘴,怎么听怎么不是味,明知是坑,还必须选,这是什么事啊。
“为了公平起见,咱们猜铜钱,猜对的,有优先选择权,如何?”
“没铜钱?你们出门都不带钱?饿死你们。嘿,那,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胜者优先选择。”
“规则不懂?很简单,看啊,伸开手掌就是布,拳头就是石头,食指中指伸出来其他三指缩回去就是剪刀,剪刀剪布,石头砸剪刀,布包石头,这就是大小。懂了?先练习两轮,各找对手练练,最后双方选出一人代表各方选坑。”
“石头剪刀布,剪刀布石头,”五个人拳头指头先战了起来。
“方叔,他们在干什么?”孟珙站在土坡后,看着五个人头顶头,伸指头握拳头,吵闹成一团,好奇地问走过来的方琼。
方琼眯着眼看了看,摇摇头,“谁知道闹什么?你看,这是念槐这小子写的清单,还得你拿主意。”
孟珙低头看了一眼方琼手中的一沓纸,“念槐要这么多?”说着,伸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眉头就皱了起来,“方叔,这里怎么还指名道姓地要人,这两人是谁?”
方琼摇摇头,“我问过念槐,他说他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他却不知道,而且这个李冶还是一个金人。”
“噢,知道了。比赛结束后,我问问念槐。”孟珙把这沓纸揣进怀里,朝前方喊了一嗓子,“开始了。”
随着孟珙这一嗓子,前方的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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