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严力便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萝卜饨羊肉,两人各盛一碗相对而坐。
张华默默注视着严力略显艰难地开启布满一块块暗红血痂的肿胀双唇,小口地啜着羊肉汤,敷在喉咙处的纱布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刺眼的白。
胸臆间竟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过往几年来的人生,像是坠入了梦的泥沼,迷蒙而理不清头绪,痛苦又不能脱身,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感觉到张华灼灼的目光,严力惊惶地抬起头,见他没动筷子,心越发慌了,眼神中流露出惶恐与脆弱。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除夕,耳边响起他的旧话:“就凭你一碗羊肉汤就想收买我?你一辈子都欠我的,没那么容易还清。”
意外地,张华端起碗,不顾烫嘴喝了一大口,沉沉地说:“好喝。”
严力迅速垂下头,任碗中蒸腾的水汽熏潮了脸颊和双眼。
晚间新闻结束,张华帮严力按摩过双腿便躺下睡了。侧身向外,背对着严力。自两人同睡一张床以来,他一直保持这样的睡姿。
面对我,会无法入眠,还是会噩梦不断?严力伸手抚上他宽阔的后背,自嘲地笑,嘴角逸出苦涩。
张华却在朦胧间抓过那只手,让他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腋下,按在胸口。
压覆在手背的掌心传输着点点温热,怦怦的心跳规律的敲击着手心,海市蜃楼般不确定的感觉静悄悄蔓延开来……
唇和颈的伤口恢复之后,严力那方面的需求忽然变得主动而迫切。
洗澡或是按摩时,他常常突然将双臂交叉在张华的颈后,再暧昧地将他拉至脸前,让湿热的呼吸温软的在两人唇间鼻端弥散,用软腻的声调说:“做一次吧,就现在。”
甚至于,当张华收摊回来、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他会像变魔术一样将盖在腿上的毛毯“嗖”的抛到一边,随意地张开手臂,让没有任何遮蔽的赤裸下身和双腿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严力的这些举动,确切的说是诱惑,几乎每次都能达到目的。
很快,张华便会呼吸急促,喉结在颈间快速滚动,然后,猛的把他抱起来,抛到床上,压在身下……
张华偶尔还会咬伤他,不过都没有第一次严重。
激|情时用嘴堵住他的呻吟,享受般看他晃动着头颈“伊唔”的试图摆脱,连推抵在胸口的手也无力到只剩下掌心的微潮。
快感,总要在他的脆弱与无肋的协同下,一点点攀升。高潮仍然来得缓慢,不得不在天堂与地狱间挣扎好几个来回。
因为这漫长的过程,有时会不意外地发现严力脸上流淌的水迹。以为是错觉,严力那漾满水光的眼睛里,竟意外的闪烁着不可能的笑意。但他不愿意追究。
不管是以前那个谨小慎微、处处赔着小心的严力,还是现在这个主动热情的严力,他都不愿放在心上,甚至不愿想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照顾。
第十二章 给我一点爱(完)
给我一点爱,让我站起来
给我一点亮,让我看明白
你到底是谁,为谁而奔忙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为我而来
能不能让我,知道一点点
能不能让你,还能忽隐又忽现
不要拒绝我,这可怜的请求
虽然你匆匆的走,然后又匆匆的来
《给我一点爱》BY面孔乐队
周末喧闹的早市,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张华和吴喜妹正忙得不亦乐乎,一位中年妇女推搡开人群,气势汹汹的冲到吴喜妹面前,把一挂香蕉摔到她的货柜上。
“赚黑心钱也不怕遭报应,敢缺心短两,拿老娘当冤大头呀?”
吴喜妹吃惊的瞪大眼睛,肯定的说:“不可能的,大姐,我从不干那事。”
“呸!说瞎话不打草稿呀你,嘴还挺硬。你不干缺德事难道是我没事找事?”中年妇女的脸涨得通红。
旁边有些不爱惹事的买主悄悄去了别家,有些好事的站在一边看热闹,嚷着重新过称。吴喜妹气不过,把那挂香蕉放到秤盘上一称,五斤六两。
中年妇女大声喊道:“啊?是不是?说你骗子亏不亏?五斤六两收我六斤的钱,一个人就坑四两呀,这一天下来,要坑多少人,要赚多少黑心钱?”
吴喜妹眼里泛起了泪花,刚才明明是称好的六斤,怎么就变成了五斤六两?
张华走过来,息事宁人的说:“兴许是刚才人多,这位姑娘没看清秤星,缺多少让她补给你,您也给她个改正的机会。”
中年妇女却不依不饶:“没看清?没看清怎么只往多里看不往少里看呀?缺多少补多少就行了?缺一罚十,懂不懂规矩?”
“好。缺一罚十,这位姑娘摊子上的香蕉不够了,我补给你。”张华答得干脆,想尽快把她打发走,继续做生意。
“张华,我没有……”吴喜妹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围观的人群忽然乱起来,拼命往市场的另一端挤,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孩子的哭叫。中年妇女突然变了脸,大叫了一声“兵兵”,转身挤进了人群。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站在人堆里大声哭叫着“妈妈”,一手拿着一支吃了一半的香蕉。一眼看见中年妇女,哭天抹泪的扑进她的怀里,香蕉也抛到了地上。
众人簇拥着这对母子和地上的两支香蕉,议论纷纷。
待中年妇女哄好了孩子,掉脸看见吴喜妹,脸上略有羞愧之色,嘴上却不肯服软:“这回冤枉你了,架不住你以前没干过。”
张华走过来,有些凶恶的说:“你怎么说话呢?张嘴凭的是良心,说人话就要办人事。你骂错人,不道歉甭想走!”
吴喜妹不好意思起来,说着算了算了,又塞给小男孩儿一支香蕉。中年妇女脸上挂不住了,小声嘟囔着,领着孩子走了。
张华和吴喜妹回到摊子前,继续忙起了生意。直到早市散了,人流渐渐稀少,吴喜妹才笑嘻嘻的看向张华,夸张的说:“还从来没见你凶过呢,好厉害呀。”
张华故意板起脸回应道:“还从来没见你哭过,眼泪真多。”
吴喜妹脸红了,扭捏着说:“晚上去我家吧,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替我说话。”
张华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抽空给严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些回去。
吴喜妹的家很简朴,也很整洁,有些必要的电器与家具,手工的杯垫和毛线织的拖鞋透着家的温馨,也可以看出主人的勤俭。
她的弟弟住校不在家,有严重关节炎的母亲坐在床上跟张华打了招呼,晚饭没有出来吃。
张华和吴喜妹坐在堂屋里吃着她精心制作的几样小菜,喝着不知何时剩下的半瓶“酒鬼”酒,电视的音量调得很低,听不清里面的人在嘁嘁喳喳说些什么。
房间的温度很适宜,气氛很和谐,面前的女孩子很温柔这样的生活超越了张华的想象。
吴喜妹是个勤快人,吃完就忙着收拾,摞下张华一个人无聊的干坐着。他想吸支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想起车祸以后,严力与他的唯一争执就是为了控制烟量。
张华正攥着空烟盒站在屋中央发愣,吴喜妹走过来,很轻很轻的叫他的名字,光洁的脸在灯光下闪着光,颧骨上泛着一些红,目光温润如水……然后,她有些羞涩的依偎在张华胸前。
张华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头却有些眩晕。靠在怀里的身体很软很热,不似严力那样骨骼突出肌肤微凉;鼻间弥漫的是女人特有的甜腻味道,不是他所熟悉的严力身上那种清淡的皂香;而且,她身上的香气似乎过于浓郁了,闻起来远没有严力身上似有若无的味道清爽……
渐渐的,那种甜腻香味似乎越来越浓重,就算摒住呼吸也抵挡不住它一丝一丝的沁入,胃部也忽然翻搅起来。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一点点扩大……
张华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吴喜妹,竭力压制住胃里翻涌的不适,脸已经憋得通红。面对吴喜妹诧异的表情,他无言以对。自己都不能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怀抱别人时,心里眼里全是严力。
电视里忽然响起铿锵有力的片头曲,“晚间新闻”四个大字跃上荧屏。张华如梦初醒般抓起外套,吱唔着说:“我该回去了,要给严力按摩。”
吴喜妹失落地僵立着,张华推开她时,脸上显而易见的厌恶已经印在她的心里。她伤心的想,难道,这些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张华赶回他和严力的家,严力已经睡了,只留了一盏夹在床栏上的小灯。
对于张华的气喘吁吁,严力有些微的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睡去。张华却一把掀开了棉被,焦躁甚至有些粗鲁的扯着他的睡裤。
严力完全清醒过来,以为他来了情绪,也就没有挣扎。直到张华把按摩|乳揉在他的腿上,他才讶异的撑起身子,呐呐地说:“其实,你不用特意提前赶回来。按摩,少一次多一次,也没什么。”
张华不搭腔,自顾在他没有知觉的双腿上揉按着……
洗过手回到严力的床前,他已经调整好睡姿瘦长的身体背对他侧卧着。宽阔的后背上,肩胛骨略微隆起;腰际的弧度很流畅,突出的髋骨却有些嶙峋;肌肉少许萎缩后的纤长双腿并拢,是自己用手摆出的姿式。
本想侧躺在他身边就此睡下,情不自禁手肘就撑起上半身,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轻嗅着。那清新浅淡的皂香竟是如此沁人心脾,令人舒适。
手,仿佛受了蛊惑般抚上他的前胸,肆意游走;腿悄悄伸进他的两腿间将其分开……
张华进去得很慢,难得的温柔,在外面磨蹭了很久才一寸寸挤进那紧窒而温暖的空间。完全没入时,严力的头忽然后仰,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声悠长的带着颤音的叹喟随之流泻而出,之后便再无声息。
张华扶着严力的腰,在他身后持久的抽动,起初和缓进而狂猛。严力竭力压抑的呻吟终于不受控制,喉间的“伊唔”如同饮泣。
张华扳过他的脸,用舌点触他的嘴唇,试图探进他的口腔。他却忽然瑟缩,但仍然毫不犹豫的开启了双唇。
这次的吻,并没有以往的血腥噬咬,反而格外的温柔缠绵,甚至在颌膛中的游走舔舐,也轻柔得如同微风轻拂花瓣,蝶与蕊的翩跹。
温暖汗湿的手,从腰侧滑向小腹,握住了他胯下的柔软。严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用自己的手覆住了他动作中的手掌……
在体内奔腾激荡的热流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那不可遏制的奔涌轰然倒塌……
一切恢复平静,热气与体味依然弥漫,两具躯体仍旧如磁石般吸附相叠。
张华企图抽离,严力的手却伸过来将他拉回。以为他还想要,于是边揉捏着他的|乳珠边凑过去亲吻他的唇。他却偏开头,让那个吻从嘴角滑到耳际。
“明天,我爸妈接我回省城。”
“嗯。”张华含着他的耳垂用牙齿轻磨,漫不经心的问,“你老子负责接送?”
“这次走,就不用再送我回来了。”
沉默。脸被捏着下巴扳过去,与之面对:“你,什么意思?”
严力伸手抚摸他们身体相连的部位,微笑而得意的说:“一年多了,都是这样。以后,不管是不是在我这里,你应该都可以的。”手指掬起一点溢出的液体,他举至眼前更是笑不可抑,“你说过,和我在一起只是要使用我的身体。现在,你已经恢复正常,我这个废物也该走了。”
张华终于明白,他一年前要求自己照顾,还有第一次的尝试,以及这一年来的主动热情,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原来,他离开半年后又回来,是为了更彻底的离开;就好像回光返照,是为了从此不再醒来。
张华冷笑着从严力体内退出,独自坐在客厅的圆椅上,把自己陷进青蓝色的烟雾里。
时间是个怪物,最令人不解的谜。八年的时间,沧海可变桑田,平地会起高楼,朋友可变仇敌,仇敌又会变成什么?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这些年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一个人在给,一个人在要,虽不公平,却是平衡。因为他要赎罪,而自己仍在怨恨。
但是,为什么知道他受伤住院会牵挂?为什么看到他苍白消瘦精神会紧张?为什么不仅仅是怨恨?
过去的事情忘不掉,抹不去;现在的事情逃不掉,躲不开。
张华在晨曦中摁灭手上最后一支烟,步伐坚定地走到严力的床前,低缓的说:“我知道,你一直没睡。”
严力睁开眼,却没有说话。张华因吸烟而沙哑的喉咙,以及弥漫于整个房间的“高乐”味道,也昭示着他的彻夜未眠。
不及反应,张华强制性的吻便压下来,严力挣扎着推挡,却没能逃过他充满苦涩烟味的索求。
当张华覆在他身上啃吻他的肩颈时,严力放弃了一切抵抗。他把这当作是最后一次。明天被父母接走,今后他们将形同陌路,也许永不再见。
张华的唇、舌、齿在严力肌肤的每一处辗转,洒下片片斑驳,印下串串痕迹。严力圆睁着双眼,直视天花板。眼睛瞪到发酸,身体却在张华不遗余力的挑逗下有了反应,忍不住细细的呻吟。
直到身体的中心忽然进入到一处湿热紧窒的空间,严力大叫一声抬起了上半身。看到骑跨在身上的张华慢慢往下坐时痛苦而又怪异的表情,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悚然。震惊中,他紧闭双眼,如同看到了密集的闪电。
张华在严力身上晃动着身体,不断的摇摆起伏,大声的呻吟。动作中,他能感到严力想自己来,这意识强烈到压倒一切,一点点令他脱离伤残。在肉体上,他却做不到。想拒绝,却不得不依赖……
张华喷射而出的液体溅到严力的胸腹,甚至脸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严力,冷笑着说:“你错了,我并没有如你想象完全恢复正常。看,我还是那个贱货,被你干的时候,还是会浪叫,会呼喊,会扭动,会She精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严力仰视着上方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心如死灰。一切的一切,无非是又一次碰壁。
张华抓住严力的头发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咬牙切齿的嘶喊:“我对你的恨,从来没有减少过!我一直都在恨你!恨你把我骗到那个地方,恨你懦弱残忍,恨你把老师引过去,恨你阴魂不散……”
相处的这些年,他用各种方式向严力传达着怨恨,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写满恨意。今天,却是第一次,直接地,宣泄般地,把那个字喊出来。呐喊时的他,眼睛通红似乎要滴血,眼窝却一片干涸。
他双手固定住严力的头,脸贴脸的审视着他,像在打量罕见的妖怪。
是的,严力一定是妖怪,在他身上施了奇怪的妖法,让他在怨恨的同时又离不开他。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的依赖,严力不在身边的恐惧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得知他的双腿瘫痪时,也正是因为这突出其来的恐惧而主动提出要照顾他,甚至忽略了只是要使用他身体的初衷。
现在,这可怕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与堆积的怨恨交织着涌上心头。不能将其剥离,也无法表达。于是,他猛然低头,干脆利落的吻住严力的嘴,触摸灵魂般触及他的颌壁,吸吮生命般吮吻他的唇舌。
“别走……”无意识的挽留伴着滚烫的呼吸与纠缠的吻,送进严力的口中,尖锐如刀般刺入他的心肺。
起初只是漠然接受的严力,忽然热切的回应起来。手掌揉进张华的发间向下按压,贴得更近,吻得更深……
严世宝夫妇敲门时,张华只赶得急让自己穿戴整齐,赤裸的严力只好紧裹在棉被里。
听说严力不能回去,严母很是失望。前天接到严力要回家的电话,她就急得团团转,又是收拾房间,又是催严世宝借车。没想到严力居然会在这节骨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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