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农满哥
内容提要:
每个人都想成为自己梦中自由潇洒的霹雳王子,生活却要求我们按照规则跳四步。
这是一部写给现代白领看的小说。
这是一部比梁凤仪更专业的财经(商业)推理小说。
这是一部以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阐述现代企业经营理念的新概念小说。
这也是一部按畅销书模式创作的妙趣横生的小说,写了太多的计谋、太多的犯罪。。。
目录
楔 子
第一部情报战
第二部资源战
第三部人为本
第四部和为贵
尾 声
楔子
1999年1月3日。
吉林长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位于长春市斯大林大街的娇容购物广场沉浸在欢乐的节日气氛之中,门前大红灯笼高挂,为庆祝元旦而专门从哈尔滨聘请名师精心雕琢的一对大冰狮子身上披红挂绿,歪着可爱的大脑袋向熙来攘往的客人们奉上自己憨厚的笑容。
骄容购物广场是长春市化轻供销公司属下一家经营日化用品的专业自选商场,由于生意红火,目前已经在市内拥有三家分店,是长春市商界近年崛起的新贵。
当班经理陈艺姝正在检查货架上的护肤品。她发现芙蓉系列生化护肤产品已经脱销,立即命跟在身边的服务员填了单子,要她向采购部报告,请求进货。
陈艺姝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回来时,看见商场总经理郑亦奇正领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戴着眼镜的英俊男人在护肤品柜查看,她马上迎了上去,向郑总报告了芙蓉系列生化护肤品脱销的情况。
郑亦奇表示知道,并向陈艺姝了解了当天营业情况,又将自己刚才巡视时发现的一些问题提出来,要求马上改进。
陈艺姝二话不说,立即就去安排实施。
郑亦奇望着她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向身边的男人道:“阿凯,今天请你这个博士来,就是想要你帮忙参考一下,我们到底还进不进长新公司的货。我倒还不知道你们爱神正在考虑收购长新公司呢。”
郑凯道:“你还说呢,我心里正后怕。公司正委派我请北京腾龙投资顾问公司做收购长新公司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呢,这次要不是偶然想起回长春来过这个元旦,还真没想到美之源竟然在策划这么大一个阴谋!这帮狗娘养的美国佬!”
正说着,郑亦奇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问了一句,对郑凯道:“走,我们到办公室去,美之源代表已经来了。”
两人背着手往楼上的办公室走。
一进设在总经理办公室外间的接待室,郑凯便看见里面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褐色头发的中年男子迎上来同郑亦奇握手,正要将身边那位穿一件昂贵的貂皮大衣,一张气度不凡的鹅蛋脸上两只丹凤眼顾盼流辉的高贵的女人介绍给郑亦奇,郑亦奇身边的郑凯突然脱口喊出来:“成天骄!”
成天骄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吃惊地看着他,不太肯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郑凯?”
郑亦奇感到有些惊奇,问道:“阿凯,你们认识?”
“成小姐是我在人民大学研究生班的同学。你现在在美之源公司?”郑凯极为兴奋。
褐色头发的男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国话介绍:“成小姐是我们美之源公司的亚太事务助理。我叫史蒂夫,负责公司中国大陆市场事务。”
“成小姐,原来你和阿凯是同学,那看样子我和你们美之源公司还真有些缘份呢。行!没问题,我愿意成为美之源产品在长春地区的销售代理!”郑亦奇爽快地表了态:“现在,史蒂夫先生,我们就来研究一下代理的有关细节问题。”
第一部情报战
1
1999年4月8日,湖南湘潭。
这是一个湿漉漉的春天的早晨。孔亚被闹钟的铃声吵醒,他伸手摁掉闹铃,又躺下,眼皮刚一阖上,一些零星的蒙太奇镜头便从眼皮那肉质的屏幕上蹩足地晃过。镜头大多与吉莉有关,其中有一个吉莉正在与人做爱的镜头,吉莉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的模样清晰可辨,但趴在她身上卖苦力的男人却模糊不清。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有从这种角度观察过自己。他也不清楚这些镜头是否剪辑于咋晚的梦境,这样的镜头无论对他还是吉莉,梦与非梦可能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睁开眼,感到头有些沉,但他还是决定起床。他喜欢享受所有懒散的生活,除了赖床。你如果习惯了赖床,那你就别想再振作起来!每次他总是这样警告自己。
他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像一位将军视察战场一样审视了整个房间,几处显眼的残余物向他证实昨晚这间屋子里确实发生过一场男女之间的战争。他的思路逐渐明晰起来,他灰溜溜地把叉在腰上的手放下:我没有资格这样来视察战场,他想,我是一个失败者。
他悻悻地出了门。天阴沉沉的,正像大多数4月的早晨;生活区静悄悄的,正像大多数停产将近一年的工厂。他抑制自己回忆昨晚不愉快经历的努力,一溜小跑来到操场,调匀呼吸,狠命练开了一套潭拳。
几趟拳脚下来,孔亚感到通身说不出的舒畅,沾衣欲湿的桃花雨飘在脸上,透着一股春日的清爽,看到别的人已经开始起床,他回屋收拾了钓具,兴致勃勃地奔厂区后山的涟滨水库而去。
时近中午,涟滨镇上来了一辆豪华劳斯莱斯卧车。轿车在镇上转了一圈之后,驶进了涟滨氮肥厂的生活区,引得氮肥厂那些在家闲得发慌的下岗职工和家属好一阵猜疑:是不是中央来领导视察来了?是不是要解决下岗职工的生活问题了?有人看到车里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女人:那是不是外商要来投资买下我们这爿厂了?后来看到车子在生活区停了一阵又往后山的涟滨水库开,大家便有些失望:早就听说有外商要来投资开发涟滨水库搞养殖和旅游,原来就是这帮杂种!待到从知情人那里搞清楚这些人是来找半年前辞职闲赋在家的原经营副厂长孔亚的时候,大家便有些忿忿不平了:还是他们当官的有路!孔亚这家伙又有“冤枉”捞了!还不是在位的时候花我们大家的血汗钱同这帮外国佬勾搭上的?
孔亚此时正在涟滨水库一条小溪入口处的浅滩上钓鱼,天气不错,灰灰的湿湿的,草长莺飞,正是鲫鱼奔食产卵的季节,鱼护里已经装了三四条半斤左右的大鲫鱼,半老徐娘,一个个腆着大肚子,为实践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庄严承诺,杀身成仁,死而后已。
看看时近中午,孔亚收了竿,提着鱼护,一路小跑上了库岸,嘴里吹着《巡逻兵》的口哨曲。一转出山坳,远远便看见水库大坝上停了一辆小汽车,站着几个人,正向水库深处眺望着什么。他没在意,准备抄小路翻过山脊回去。这时忽听得大坝上有人喊:
“圣人!”
孔亚迟疑地停下,张望过去。
“圣人,真是你这杂种,老子还以为你早就升天做神仙去了,搞半天外甥打灯笼——你照旧(舅)是个姜子牙呀!哈哈,钩子改弯了吧?”
果然是鳖三这家伙!“我说呐,开春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见过一只团鱼?哪晓得一来就来个大的,还是背个乌龟壳来的。”孔亚一面回应着王天山的玩笑,一面朝快步赶过来的王天山迎了上去。
两人打着哈哈回到了大坝上。
“我怎么就没闻到涟滨有什么腥味,竟然把我们鳖神的老总也勾引来了?”孔亚使劲吸了吸鼻子,调侃地问。
“还不就是你这点臭味!自从上次在淡水医院里见过你,半死不活的,你小子就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了,要不是早晌圣手到我公司去,我还真不敢相信政府竟然让你这种阶级敌人混进革命队伍了。怎么样?你老实交代,这工厂是不是给你整垮了?”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话他妈是谁说的?张秘书,你帮我找出来,我付他一百万稿费!老大哥不亏,三弟我到哪去挣这些人民币?”说完王天山又哈哈大笑起来:“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拜见涟滨氮肥厂的孔副厂长,”他把脸转向孔亚:“你这厂是县团级呢还是厅局级?”
孔亚无可奈何地笑笑,这才正眼打量王天山身后的三个人。戴眼镜穿西装白领打扮的那位尖脸猴腮的小个子显然是张秘书;身材高大架一付太阳镜的保镖模样的青年可能是司机;最抢眼的自然是那位一头金发、穿着宽松的休闲毛衣、丰满的屁股上紧紧裹着一条皮短裙的摩登女郎,当与她蓝宝石般灿烂的目光相遇时,孔亚感觉心里怦然一动。他移开目光讪讪笑着说:“老三,你还真搞了个漂亮的二毛子。”
“我可是正宗的老毛子。”洋美人粲然一笑,操一口流利的汉语。
见孔亚被窘,王天山十分开心,一把将女人拉过来:“娜塔莎,汉语言文学硕士,我的外事秘书。我是二毛子,她可是真正的波斯猫。”
娜塔莎挣开王天山的臂膀,盯上了孔亚的鱼护,一边伸手一边惊呼:“哇!这么大的鲫鱼,”忽然象发现新大陆一般扬起脸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孔亚:“她们肚子里都怀了许多孩子哩?”
看她天真的样子,孔亚淡淡地笑道:“她们不执行计划生育。我们的政策是,上吊的取下来扎,氽塘的拖上来扎。”边说边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王天山与旁边的张秘书一齐笑了起来。唯有那司机不为所动。
娜塔莎显见没听懂孔亚的话,她脸上有些茫然地望望孔亚,再不解地看了看开心不已的王天山和张重文,又满脸同情地盯着那些鲫鱼道:“这也太残忍了,杀一条就要杀死这么多的小鱼。”
孔亚觉得娜塔莎太过矫情,见她没听懂,故意逗她道:“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我们中国古代有个哲学家叫墨子的,在他的一篇名叫《非攻》的文章里这样阐述过这个问题,他说你如果杀死一个人,那你就是个杀人犯,你就该杀;可是如果你杀了成千上万的人呢,你就该受表扬,那你就可以做将军了。”说着心念一动,有意为难娜塔莎道:“要说做将军,你们俄罗斯那才叫人材济济,鱼子酱可是你们最爱吃的东西。”
娜塔莎听出了孔亚话中的嘲弄之意,她偏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反唇相讥道:“这篇《非攻》我没读过,不过我知道你们中国有个叫吕不韦的写过一本《吕氏春秋》,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可见圣人是最看重生命的,你这么草菅人命的,哪有像你这样的圣人?”
孔亚没想到娜塔莎这个汉语言文学硕士倒是货真价实,一下还真给她难住了。他知道《吕氏春秋?贵生》中确有此言,意思是“圣人对天下之事的关心,没有胜过生命的”。《吕氏春秋》本是秦相吕不韦招门下宾客辑合百家之说编纂而成的,既保存了墨子的学说,也辑入了反对墨子的学说,其中不乏与墨子“非攻”针锋相对的篇章。娜塔莎这句引用可谓是恰到好处,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孔亚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高手,偷鸡不成,反被娜塔莎踩住了尾巴。可他又不太甘心,便讪讪狡辨道:“《吕氏春秋》最重道家学说,我们中国道家的鼻祖老子在他的《道德经》中可不是这样说的:‘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可见圣人虽贵生,也得看看是什么情况。”
娜塔莎心知自己将孔亚难住了,十分开心,笑着用手指了孔亚道:“不许狡辩!圣人,你输了!”
王天山看见孔亚再次被娜塔莎伶牙俐齿地窘得一脸的尴尬,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爱怜地用手在娜塔莎脸上拍了拍,惬意地对孔亚道:“圣人,我真是开心死了,平常总是你掉书袋子为难我们,今天我可是搬了个救兵,让你小子也难受难受。娜塔莎,你今天就帮我报报仇!”
孔亚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最怕伶牙俐齿的女人,我投降!”
王天山今天显见是真的很高兴,他看孔亚认栽了,便扯了孔亚走到大坝的边上,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还是家乡好啊,圣人,难怪你要回来,看到这水库,我就想起了我们小时候那些快活日子。等我干够了,我就到这山上建一座别墅,过过你这样的神仙日子。”
孔亚望着水库深处淡墨的天空下墨绿的山,碧绿的水,微风拂过,水面如绸缎般飘动,仿佛也进入了境界,喃喃念道:“世人皆晓神仙好,惟有金钱忘不了啊,”念着忽然笑起来,看见王天山愕然的样子,便解释说,“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一个人看见一个懒汉天天睡大觉,很羡慕,就对懒汉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舒舒服服睡上几天该有多好啊。’懒汉便问他,‘那你怎么不睡呢?’这人就说,‘我现在要去挣钱呀。’懒汉一听就骂:‘蠢家伙,你不晓得如今就睡呀!’”
跟在后面的娜塔莎这回听懂了,她笑着指着王天山:“你就是那个蠢家伙,”然后又狡黠地指着孔亚:“你是不是那个懒汉?”
“也难怪有人要喊理解万岁,一个人要让别人理解你是真难呀,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王天山仰天长叹:“老二,不管你也罢,圣手也罢,都认为我鳖三只是个爱钱如命的商人,可你们也不想想,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凭我现在的势力,就连我儿子也可以一辈子睡大觉了。”
“老三,我只不过是讲个笑话。”孔亚见王天山有些激动,赶紧解释。
娜塔莎一看势头不对,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画蛇添足之嫌,赶紧岔开话题:“喂,你们兄弟一见面就说个没完,也不管我们几个死活了。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我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王天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双手举到齐肩,做了个道歉和解的动作:“饿了你还行?得罪了俄罗斯人民,一个飞毛腿过来,我怎么向国人交代?”
“你知道就好。”娜塔莎娇嗔着说。
“圣人,这涟滨有什么好餐馆,到了我的家乡,摆个湘乡‘蛋糕席’给他们吃。”
在涟滨餐馆的雅座间里,王天山向几个部下兴致勃勃地介绍了湘乡的“蛋糕席”。张秘书等见老板兴致高,都夸张地附和着,娜塔莎大约真是饿了,狠吃了几块,赞不绝口。
其实这“蛋糕”和那扣肉、大排类似,是过苦日子时候解馋的吃法,用五花肉斫了馅,掺上红薯淀粉、饼干、花生仁一类的填料,再用鸡蛋摊成薄皮,卷了馅做成一筒一筒的,上锅蒸熟,吃的时候再切片,断面似太极图,或油炸,或与肉片、木耳等煮做一锅杂烩。因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有“湘乡不准蛋糕席”而知名。
王天山同孔亚多年不见,又见众人吃得惬意,很是开心,不觉便多喝了一杯,见孔亚杯中仍是满的,便说:“人家当干部是七两八两不醉,你却还是老样子,滴酒不沾,我真不知你这经营厂长是怎么当的,也难怪你们厂开不下去。”
孔亚看着他微带醉意的眼,淡淡地笑了笑:“你也别说我,我们俩个是半斤八两,”然后对在座的几位说:“我今天揭揭你们王总的底,在长沙读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两个去火宫殿吃臭豆腐,两个人喝一两酒,喝完了便跑到湘江大桥上撒酒疯去了。”
张秘书几个头一次听到老板有这种不光采的历史,一听之下哄然大笑。
王天山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别听他的,那叫‘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毛爹说的。”
娜塔莎马上接口:“我知道,是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下面是‘粪土当年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