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打量一下季布,两眼冒光的开始活动手脚:“那你得打赢我……”
季布连连摆手,一群人里面数季布年纪最大,虽然身型上两人相当,可项籍和虞周同岁,打赢打不赢都不光彩,再看看龙且,比虞周也大不了多少,看上去胖乎乎,算了,免得被说以大欺小,干脆压着酒虫束手观战。
就看栾成绕着栾布转了几圈,按捺不住,寻了个时机一脚直踹过去,栾布半弓身子,半让过迎面飞脚,屈膝抬肘,一肘击在栾成迎面骨上,一击一带栾成已经重心不稳。
眼看要倒的栾成干脆借势反甩飞腿,整个身子都朝栾布倒去,却又双拳紧抱,右肘直砸栾布胸腹,栾布不敢硬接,后退半步侧身让过,眼见栾成将要倒地,一脚踏去……
栾成忙两手撑地,身子一拧,顺着踏来的一脚,两腿已经攀住栾布的腿脚,借势一绞,栾布单腿被绞只得一个空翻再往栾成身上压去……
如此拳来脚往一会,两个少年各自都筋疲力倦,额头的汗水浸的脸上的尘土灰一道黑一道的。
转着圈互相打量半天,栾成率先退出了战圈:“不打了,每次都这样,没个输赢,小胖子,我这会儿气力不济,你敢一战否?”
龙且年纪比栾成小些,看上去痴肥,身手却并不笨重,挽着袖口下了场子,两人又是乒乓一阵打。
那边季布再也按捺不住,接着和栾布走起场子来,只是栾布本就战了一场,屈居下风,却时有妙招让季布应顾不暇,看得出季布没使全力,出招时大开大合,却总被泥鳅一样的栾布有惊无险的化解。
这可把场外的项籍急坏了,年纪相当的身型相差太大,站一起就弱了三分,身型相当的心有顾忌,又不与他动手。
虞周饶有兴致的看着项籍急得转圈,发现这家伙身上两个很好玩的反差,一个是看他身型别人总当他是束发少年,可一开口就是清脆的童音和豁牙,相当有喜感。
还有就是可能因为目生双瞳的缘故,这家伙哪怕是在笑,那神情都容易让人误解为发怒,反正这种笑都能笑出威严的感觉,虞周还从未见过。
项籍环顾四周,七个少年只剩下三个还站在场外,大江腿脚不便……
“小周,来,你我过过手……”
本来袖手旁观的虞周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这家伙对武勇真是痴迷的过分了,难怪日后气急之下能说出跟刘邦单挑的建议,也不管人家那时候都是六十的老头了。
看着项籍跃跃欲试,虞周忙摆手后退:“我可不行,身型差太多。
项籍鄙夷道:“龙且与我们岁数相仿,虽知必输,可与我争斗从未退缩。”
虞周疑惑的看着场上的龙且,他那身肥膘不会是被揍出来的浮肿吧?
项籍继续说道:“看你身型也极少习武,真不知爷爷为何那么看重你,上次见你还手的力气都没,这次见你怎么还手的勇气都没了?”
虞周实在是有苦说不出,三两天的工夫,这副软绵绵的身体还未适应过来,跟西楚霸王谈还手绝对是找虐,尽管知道这家伙没恶意,只是惯用武勇来衡量一切,可越是看他的重瞳越是上火。
真让虞周动手确实不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幼年蛇反而比成年蛇毒性大,因为正是在没轻没重的年纪,下手不会保留,眼珠一转,干脆也气他一气:“我虽打不过你,但是我力气比你大!”
这话一出,就见项籍目呲欲裂,鼻子都快气歪了,看神情十分吓人。一力降十会,力气比我大你说打不过我?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头一次有同龄人敢这么跟他说,而且是与他身型相差如此大的家伙说出口,对项籍来说,这就相当于一只蚂蚁跑去跟大象说,你小心我踩死你……
大江更是摸着虞周的额头:“小周,你失心疯了吧……”
那边演练累了的两双对手也纷纷停下来看热闹,季布栾布他们也是满脸的不信。虽然这个小幼弟给他们的感觉聪慧多变,可是筋肉长来是干嘛的?那么大块头要是还不如个小不点,谁还整日里习武角力。
虞周摇头晃脑:“你能将自己举起来么?”
项籍嗤之以鼻:“这有何难!”
有点出乎虞周的预料,自己是不是低估古人的智慧了?项籍这样的大块头是不是有大智慧啊?!怎么他连个磕巴都没打就应承下来了?
项籍领着众人穿堂过门之后,居然有个小校场,众人直感慨项家之大,校场正中一根长杆,杆上一个斗大的项字正迎风飘扬,项籍对着旗杆拜了拜,一口唾沫搓搓手,双手抓着旗杆,就那么攀上上去!
众人看的眼睛都直了,项籍整个人绷的如同一个丁字,身体和腿完全不挨旗杆,全靠着双手的力量,稳健的往上爬去,看那劲头似乎完全不吃力,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爬到当中,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居然身体倒转,看的众人又是直冒冷汗,就那么倒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倒退到了旗杆顶端,虞周已经隐隐看到有木屑纷纷落下……
项籍到了杆顶,正起身子,还是身不沾杆,单手勾住旗杆,绷的直直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动作颇似后世的引体向上,甚至时不时的腾空换手,看的众人直吸凉气之余暗暗惊叹。
“哈哈哈……小周,我这可算举起了?双手举,单手举,怎么样?”
“当然算,快下来吧,我认输了!”虞周直看的牙根都疼,暗自低呼:“这个变态!”
第十八章 巫医?大医?()
下了旗杆,项籍意气风发:“怎么这便认输了?你不试试么?”
虞周还没从项籍带来的惊叹中回过神,随口道:“便是能举起也不如你那般举重若轻,这一场我愿赌服输就是了。”
项籍小大人一样拍着虞周肩膀道:“嘿嘿,所以嘛,虽然我不懂爷爷为什么夸你聪慧,但是习武强身总归没坏处的,怎么样,跟我习武吧?”
虞周这才明白,项籍之所以挤兑自己全是跟他爷爷那句话较劲,在他看来,项燕当初将虞周的小聪明和他的武勇相提并论根本就是偏心,只有武勇才是最重要,最有用的。
这个一生下来就浑身力气的怪胎,已经习惯了遇到什么事情先想到一力降十会。正如手中有锤子的人做什么都是一锤子敲下去,换个文绉绉的说法就是,身怀利刃杀心易起,身怀神力的项籍从小到大养成以勇为尊绝不稀奇。
虞周认真的看着项籍,开口道:“不,输就是输了,先前你说小成若是能赢了栾布你大伙请吃酒,现在我输了,自然也有彩头。”
见虞周这么郑重其事,项籍反而有些不自在:“虞小弟,你别这么较真,兄弟们之间嬉闹而已。”
虞周继续道:“这样吧,七天,七天内我将彩头交付与你,只希望到时候你能收下这个……”说着,掏出了当初项燕扔给他的家令。
见到家令,项籍脸色渐冷:“你便这么不愿意与项家扯上关系?”
虞周笑道:“项哥哥,那你是想结交我们这群兄弟呢,还是想多几个家臣门客呢?”
项籍不解的挠挠头:“有什么区别么?”
虞周学着项氏叔侄的样子豪迈的一抱拳:“兄弟相逢三碗酒,家臣见面磕破头。”
项籍听了这话,感觉心里如同突然通了一窍,说不出的畅快,随着众人频频点头道:“好!就为了这三碗酒,这家令我这便收下了,静等着七日后兄弟给为兄的见面礼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前院,正赶上项燕带着疡医往外走,还不时的跟宋木匠交代着什么。
少年们上前见过礼,就听那疡医说道:“伤口实在不小,只看能不能熬过前几天了,若是几天内不再恶化,一切好说。这样吧,你们最好是请个能通山神的巫医作法,镇过魂之后把握更大一些。”
虞周瞪得眼珠子都快下来了,早就知道楚人尚巫,之前自己受伤的时候,韩老头就说过请巫医给他看看,还以为只是民间如此,没想到连项家这样的贵族也是推崇备至。
送走了医师,看着宋木匠一脸欣慰,虞周忍不住开口问道:“宋叔,巫医行事可靠否?他们都有哪些手段?”
宋木匠一把捂住虞周的嘴,呸呸两声,尴尬的看着项氏叔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转而又对着虞周说道:“大巫自有晓天地之道,通鬼神之灵的本事,若得大巫相助,你曹爷爷这点伤根本不算事儿,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大巫作法,除了那些个天命该绝的,还无一不灵验!”
虞周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什么话,大巫作法,除了死的都活下来了。
只见宋木匠一脸神往:“大巫作法的手段,也不是你我凡人能指诋的,我有幸见过的几次,大巫都是以鬼柳神水通灵,然后以黑狗血驱祟,如果还不凑效,说明命中有此大劫难,浴之以犬矢,方能得脱。”
听得一边的项梁也是连连点头。
虞周心里都快骂娘了,这是恨人不死啊,柳枝水倒也还算靠谱,往身上泼狗血就过分了吧?最主要的是,用狗的粪便洗澡,这是生怕染不上破伤风啊!
见到项梁也是一脸认同,虞周不好反驳,只能默不作声。倒是项梁,见到项籍随手把玩的家令,暗暗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
送走项氏叔侄,众人再次看望了曹皮匠就各自离去了,只剩下虞周在老曹房内磨磨蹭蹭,也不知是那医士用了什么手段,老曹脸色有点蜡黄,不过到还是中气十足:“虞娃儿,怎么不去照看你妹子,在老汉这磨磨蹭蹭做什么?”
“曹爷爷说话可曾作数?”
“一口唾沫一个钉,老汉啥时候说话不算了?”
“那好,曹爷爷,您这伤,必须按我的方法医治,更不得假手巫医。”
曹皮匠这才记起,路上的时候层随口答应过虞周,到了下相任他折腾自个。说实话,那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里没个着落,再加上历经两次狼灾本就人心惶惶,才对虞周的一片心意如此回应,也是图个安慰。
现在一大家子人都在项府安顿下了,也有条件找更为专业的疡医巫医了,还怎能把当初的随口之言当真,还是让个七八岁孩子下手医治?
沉吟片刻,曹老汉也不好直接开口食言,只是郑重的看着虞周:“娃娃,那时候大家心里都没着落,爷爷才应承你的一片好心。现在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儿戏,你能否担得起,让爷爷性命相托!”
老汉的本意是让虞周认识到严重性,自己打消了这想法,不料虞周脆生生的应承下来:“是,孙儿知晓。”
曹皮匠咬咬牙,又道:“娃娃,真的想好了?就算爷爷豁的出去,若事有不济,你如何面对一大家子人,尤其你大江哥,更是大有可能从此将你视为仇雠!”
虞周这下真犹豫了,确实,虞周能做的其实只有消消毒,处理下伤口,让老曹染病的几率小一些而已。被疯狗咬伤,虽然没人说一定会染狂犬病,但是在这种环境里打保票说绝对防治,谁也不敢。
再想想端着狗血和狗矢的巫医,那才是绝路啊!虞周不再迟疑,思量片刻,郑重的躬身作揖道:“爷爷与我如至亲之想,因而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
曹皮匠听了这话老泪纵横,满是干裂的大手抚着虞周的脑袋:“好,好,好孩子,若是几家的孩子都像你一般懂事,爷爷就是死也瞑目了,将你大江哥找来,我有事交代他。”
虞周知道,曹皮匠这是答应了,于是躬身而出,去找大江,又有点暗暗的埋怨自己:你真是什么都敢往身上揽啊……
第十九章 什么?糊涂了吧()
“什么???爹你糊涂了吧?!”
“混帐东西,当着老子的面就这般没大没小,你皮痒了吧?”
“不是,哎呀,别打啊爹,这种事实在是闻所未闻啊,哪有让这么丁点的孩子治伤的道理,我觉得我都比小周经验丰富!”
老曹抽打了几下儿子,扶着伤腿道:“你?你何时学的歧黄之术?”
大江躲得远远的才细声说道:“不是啊,我说的是我有好几年的瘸腿经验啊!”
老曹顿时气的是三尸神暴跳,瘸着伤腿就要去追小瘸子,大江见势不妙早躲了,暴怒的老皮匠恨恨的将鞋子扔向儿子喋喋不休起来:“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滚过来,老子有正事要说,你少打岔,听完再说。”
见父亲一脸认真的要说事,大江磨磨蹭蹭的靠过来。
老皮匠顿时翻脸又是一顿暴抽,等到气顺之后,才对儿子说道:“儿啊,为父也知道此事确实有些欠妥,可是,其一,虞娃儿信誓旦旦,不像是无的放矢的样子,听天由命不如让他放手一试;其二,人无信不立,我之前就答应过虞娃儿,不可反悔。”
皮匠见儿子还是不为所动,厉声道:“难道你要为父做那无信无义之人,死后都埋不进祖坟么!”
这话一出,大江不敢接了,勉强的点点头,算是应了。
“去叫虞娃儿来吧,等等……”老曹直起身子,摸着儿子的脸颊,眼圈一阵一阵的发红。
从未有过的慈爱眼神直让大江发慌,心头一个劲儿的泛酸,抽了抽鼻子,刚想说些什么,结果猝不及防就挨了老曹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面对疑惑不解的儿子,老曹道:“从小到大,我打过你几次耳光?”
“两次,第一次是娘走的时候,我守夜打瞌睡,打翻油灯,差点酿成大祸。”
“那你记好了,你这辈子第二次挨打,是因为为父要你记住,以后,再苦,再难,再也不要将你的儿子置身狼口!”
大江强压着想哭出来的冲动,向着父亲长长的一稽首,哽咽道:“儿子谨记,日后定当以此为家训。”
老曹挥挥手:“去吧。”
※※※
虞周再进屋的时候,屋里气氛很沉闷,像是生离死别一般,大江的面颊上还有个掌印。
“虞娃儿,大江这里我已经说通,你来查看我这伤口吧。”
老曹很忐忑,毕竟虞周年纪摆在那,老曹也很厚道,只说查看伤口,还是给他留了退路。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虞周净过手,一点点的撕开层层布条查看起来。
伤口很吓人,几个牙印深可见骨,周围隐隐有些发暗,小腿肚子上更是被撕开一个长长的豁口,皮肉外翻,望之可怖,草药效果有限,还在往外渗血。
虞周皱着眉头,比起那道豁口,虞周更担心那几个发暗的牙印,伤口又小又深,怕是不好清理。后世能用得上的知识也很有限,因为这样的伤口让后世来处理,首先想到的就是双氧水和疫苗,自己去哪里弄啊。
过去了心里那道坎儿,老曹反而看开了很多,居然拿自己打趣虞周:“怎么样,虞娃儿,没被伤口吓坏了吧?有办法没?”
结果虞周一张嘴,就让老曹和大江直呼后悔:“办法是有,只是曹爷爷要吃很大苦头,这几个小伤口,要切开放血重新处理。”
“虞娃儿,你莫不是说笑?那么大的豁口不说,反倒是对几个小伤口大动干戈?”
“爷爷,莫要看这几个伤口小,你看,伤口周围隐隐发黑,可能便是狼毒!”
哪儿有狂犬病毒跟蛇毒一样能让伤口发黑的,只不过是正常的伤口周围有些发暗的淤血罢了,只不过虞周夸张了一下,怕的是二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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