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上官陷落敌手,一群军士面面相觑,到底救还是不救啊,不救的话按律全得罚盾罚甲,救人的话又没有领头的,一两队人手根本没用,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见上官与贼人“勾肩搭背”的出来了。
“众军听令,放下兵刃底舱待命!”
“屯长!可是……”
“我等一起前去,这几位壮士有话要说!”
这下所有军士安心不少,看这架势缓和了嘛,大头兵理不清上官之间的恩怨,看来事情要有个交代了,抱着这种想法,一队队军卒扔掉兵器往下走去,乘风破浪的楼船在夜色中航行,一如徐福漂泊不定的心情……
虞周哄骗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这群手下都是什么货色他也明白,坏就坏在对双方实力估计不足,这才有了一场祸事。
这事儿怎么收场徐福都想好了,肯定是忽悠军士杀掉自己找个地方躲几年,再见到陛下时就说遇到风浪船沉了,以后的荣华富贵……唉!反正跟自己是没关系了。
老狐狸终于败于小奸贼之手,他仿佛看到了虞周的獠牙……
第五十七章 收归军心()
“诸位!大伙原本是齐人,在下都是知道的,请各位不妨一想,到底是大秦一统后的日子好过,还是之前的日子好过?”
“小娃娃,别扯没用的,这些跟眼下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了,因为在下并非秦人,想想看,陛下此次东巡都干了些什么?拆散宗族株连横行就是一道桎梏,驰道之下的累累白骨全是诸位乡里,更不要提我们这次的荒唐之旅,若是无功而返秦皇震怒会有什么后果?”
“还有脸说,这不全是你的功劳么!我等戍守城池本来无事,全都怪你蛊惑陛下!”
虞周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因为在下要保命逃离,徐大夫也是这样的想的,须知伴君如伴虎,且问这位军士,你有爵位几何军功几可?没有吧,老秦人有!
所以一旦获罪,秦人军士大可降爵处置,你们呢?除了一颗项上人头能出得起盾甲么?现在天下已然大定,要想获得军功除非南征北战,就像秦皇出征百越,是相信秦人多一些还是你们多一些?”
随着慢慢言说,本来一肚子火气的军士全都思索起来,他们当中许多人脸上尚有黥印,一场亡国剧变刚过两年,对于大秦那是惊惧交加,可要说归属感并没多少。
“再退一步说,就算不从军就有好日子过了么?什么役夫苦徭咱先不提,看看住在船底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父兄也许就是你们的乡亲,却被秦皇一朝令下全都夺去性命。
各位不想自己的妻儿老小也沦落到这种下场吧?兄弟惨死稚子无家可归,更可怕的是秦皇欲以童子祭海求药,难道要自己的儿孙被活生生淹死么!”
“怂娃子这是叛逆!陛下要族诛的!!”
不待虞周示意,一支利箭已然射出,从口穿入透脑而出,叫嚣的军士顿时死透了气儿。
“看看,这就是秦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下方才所说不为自己,只想让大伙看清楚前路,至于如何选择,全凭诸位决断!”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那些奋力搏杀的大秦军士便是如此,他们争得功名只为自己的家人能过得好一些,有良田大宅得以传家,在场的这些人又何尝不是不作此念。
可他们没有老秦人的坚韧,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多年从军只是戍守修缮,这跟役夫也仅半步之遥,自己都不能安身立命,哪儿能给家人挣下前途?
还是那名老辣的屯长反应最快,率先开口道:“那你说咋办,俺们都被逼到这份儿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可……总不能起兵造反吧?!”
徐福听完之后立马如同搁浅的鱼一样挣扎起来,天杀的,还是小看这小子了!老子只敢骗点钱财粮草,这小奸贼倒好,两片嘴唇一碰蛊惑的众军连大逆不道之言都说出口了!
跟随秦王数年他也略知军力,起兵?开什么玩笑!那更是绝路一条!差别只是怎么死而已,要是陛下听说寻仙的军士干戈一转闹出这等祸事,自己连具全尸都别想留下了!
刚才听小奸贼所言出海是为了逃离陛下,又把祭海一事也扣到皇帝的脑门上,徐福还以为自己有希望能活,现在好了,还不如立马去死,要是等到兵败被俘之日,活剐都算轻的!
只见虞周跟身旁的司徒羿耳语几句,继续道:“当然不会,不瞒众位,在下打算到江南暂避几日,愿意一起的,我们绝不会亏待,不愿留下的任凭各自决断!”
“小君子仁义,俺们可以应下,只是……”
“但说无妨!”
说到此处,那名老军脸色凶狠:“为了大伙的安生日子,一人都不可放离!不知小君子有没有什么手段,老实说,俺们这些人也不是同郡同县而来,所以……”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去留自便本就是一句安慰的屁话,实话说出来有点伤人心,还想钝刀子拉肉慢慢来的,谁知这么快就有人站到自己这方立场了。
“各位屯长都是如此想的么?”
那名率先进船舱的年轻军头立刻应承道:“俺也没意见,反正到哪都是这日子,能活就不错了!”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快,那是因为几人之中,舱内情形只有他看的一清二楚。
乖乖,没见到陛下派来的护卫啊,只是四个人就把百余名军士收拾了,现在老愚头又临阵倒戈,后果更不用想了,几百手无寸铁的家伙肯定不顶用。
天平逐渐倾斜,剩下的也没有愣头青,全都点头应诺。
“好!既然如此咱们还需甄别一番,请诸位屯长各带本队分别隔开,容在下找找其中的秦人细作如何?”
既然放开了防备,众人无不应诺,五人一伍、两伍一什,很快队列全部站开。
军队中自有盘查细作的手段,大秦连坐一行,这种办法更加方便,每人必须得到其余四人联保,什伍之间更是要经过其他同袍上官点头相认。
虞周把这过程进一步细化了,他不只询问每人的从军经历,甚至按照作证人数的多少分别评定可信等级,才问到第三队人,就有几个家伙打算夺门而逃,司徒羿的箭矢向来精准,项籍掌下更是不留情面,再者说了,茫茫大海想跑也没地儿去啊。
处理完小插曲,大伙继续排查,只看的项梁连连点头:“借用束伍之法,此行大善!羽儿,你可要多加学习,日后的大楚全靠你来复兴了!”
项籍撇了撇嘴:“些许琐事我也知道,师父早就教导过伍制、勒卒之法,现在有子期操持,我尽可放心!”
“范老连这都已传授?天助我大楚啊!”
见得多了,项籍早已不是那个孤傲的少年,兵法一道确实大有裨益,却比不上跟虞周共处之时涨见识,范老头之乎者也半天的东西,顶多就是沙盘上推演几局的道理。
更何况……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子期说过: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到这里,项籍开始认真甄别熟悉眼前的小小队伍,只是总有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双眼让人别扭……
第五十八章 怎么处置徐福呢?()
有句话叫做宁杀错毋放过,用在此时此刻正合适,几位屯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虞周他们的行径不说是反叛,至少也算自绝于大秦了,这种情况下谁要是手软那才害人害己。
一夜过后,整支舰船终于清洗完毕,徐福亲信、子婴耳目,管他是谁的人,问都不问统统处理掉,至于秦皇派来的护卫,早在刚出发的时候就得问项籍跟鲨鱼了。
同舟共济最怕的就是人心不齐,现在暴风雨已过,接下来就该和风细雨了,钱粮从何而来呢?徐福的家当倒了霉,金器贵重轻易拿出是在招祸,钱粮布帛这种硬通货更受欢迎。
按照军级分别安抚一番,垂头认命的众军顿时一扫阴霾,就连孩子们也是人人有份,不过这些待遇变好的小家伙没几分欣喜,望着满船军士惊惧交加。
胆子最小的还属上次塞饭团给妹子的那个,这次倒没抱住司徒羿哭号,居然拖着小身板赖上了项籍,他身后的小姑娘都没这么丢人。
项籍自知力道难控,打也不是赶也不是,最后烦闷的冲着老愚头吼起来:“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好端端的孩子吓成这样,子期说的没错,这还是尔等同乡呢!”
老愚头赔笑道:“小君子,这你可冤枉俺了,郡县上从来没有弩箭,不信你问问大伙,邹峄山的事情可跟俺们无关啊。”
项籍心中也清楚,只是被缠得烦了才胡乱发火,恨声道:“反正船上没有外人,让大家收兵卸甲吧,免得孩童见了害怕。”
“成唉,这能有啥,包在俺身上。”
夏日、阳光、海浪,怎么看都是休闲度假的上好元素,但是此时虞周却没那么好的心情,独音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也就不说了,怎么处置面前的老滑头着实犯了难。
“虞贤侄……老夫的家财业已散尽,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昨夜捅杀秦人,老夫也是下了手的……”
在古代,快速互信的方法简单粗暴,查找出来的细作全都变成大伙的投名状,本来没想让他掺和的,结果人在保命的时候智商蹭蹭上涨,老狐狸想通之后愣是活生生咬死一人,看的常年从军之人都一阵恶寒。
“徐大夫,你可是要将童男女祭海的啊,就算我有心放你,这些齐人如何愿意?”
“怎会不愿?祭海那是陛下……咳、秦皇的主意,老夫从来没说过这话,再者说了,我也是齐人啊……”
不愧是老滑头,顺着虞周那天的话语就往上爬,老脸一抹仿佛他还劝谏过秦王似的。
“要留下你也行,可是你能干些什么啊?军士各司其职、船工操舟破浪,你呢,总不能跟一群孩子相比较吧?”
“老夫腹有良谋胸有沟壑……”
“说人话!”
“咳咳,老夫会炼丹!”
虞周一扭脸喊道:“羽哥,这有个吃白饭还想害人的,把他扔下海去!”
徐福立马学着项籍腿上那孩子,缠着虞周哭天抹泪道:“虞贤侄,这可使不得啊,老叔再没用还会些医术呐,船上风急浪大病倒也是寻常,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项籍冷哼一声:“这有何难,子期也会医术!”
徐福眼珠乱转半天,最后一咬牙,开始宽衣解带……
卧槽,早听说楚子皙魏龙阳好这口,人家起码还有几分姿色,你一个半老徐汉凑什么热闹,这老东西是打算对自己还是对项籍不可描述?太恶心了!
虞周正皱眉头,就见徐福从中衣撕下一块布帛,得意的开口道:“这是我琅琊徐氏数年心血所得,关乎海外远航事宜,可谓性命攸关!”
强忍着那股汗味儿,虞周接过细细看来,再有见识也不可能详细知道两千年前的海情地貌,大陆许多土地尚未冲积而成,更别说海外了,频繁的火山运动造就无数岛屿,几乎数年就是一变。
航海是件大事,哪儿有淡水补给哪儿有暗礁危险这些都是要考量的,徐福的海图没有那么专业,也能作为一份参考了,特别是琅琊近海的一些区域,各类岛屿标示的十分详尽。
“咱们一路南行,你这图舆却丝毫没有朐县以南的情况,还是没什么大作用啊!”
徐福气的眼睛都凸出来了:“休要空口说大话,你可知为了这份图與我徐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光是葬身大海的子弟就有十几人!船只狭小天威难测,除非倾国之力,否则何来更加详尽的海图!”
虞周收起地图,仰头问道:“既然是倾尽徐氏之力,这份东西如何在你手中?这也是你要出海的原因么?”
徐福苦笑一声:“我知道你看不上老夫人品,事到如今也不瞒你,这份夺去徐氏许多性命的图與已被视作不祥之物,族中再也无人敢涉水而行,老夫为了这东西早被赶出徐氏宗祠,前人心血啊……”
“祭海一事又为何来?”
“这你有所不知,世居海边之人哪家哪户不当作常事看待?堤岸崩溃海神发怒,难道有更好的办法么?!”
听完这番话,司徒羿插口道:“他说的没错,此事你可找卫涵印证,莫说是琅琊郡,会稽也时有发生,连年征战水利不修,无计可施的海民只能以祭海之法求得平安。”
一个徐福无关紧要,本来就只想吓他一番,结果深聊之后话题变得如此沉重,虞周实在没了戏耍的心思。
到处都在扔人命,衰老不堪的无人问津,年轻力壮的徭役加身,就连孩童也逃不出毒手,自己还是少做点孽吧,留着徐福当神棍也不错。
从民事来说,这家伙几乎五毒俱全,可以给山上的大伙提高点抗体,从军事来说,不要脸的老狐狸好像挺适合干脏活……
“也罢,先人心血可敬,看在这图與的份上,我不杀你。”
只要虞周点了头,项籍更加不屑动手,老滑头笑的捡了钱一般,丢失的家当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要人活着,他有信心再混一份家产,秦皇也不是不能坑第二次嘛……
一时间气氛融合,项籍腿上的小家伙终于不再害怕,只见他好奇的打量两眼,壮起胆子去揪徐福胡须,徐大夫死里逃生心情不错,甘之若饴的等在原处,不料异变突生,独音一个响鼻后拱开一老一小,人立而起嘶声长鸣。
那孩子明显吓坏了,坐到地上哇哇大哭,项籍刚要去安慰,却被虞周一把拉住,转头一看,自家兄弟的脸色阴沉如铁,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五十九章 深藏不露的小个子()
被人一吼,那孩子哭也不敢,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他身后的小姑娘张着双臂想要上前,又被一把拽了回去,这个动作让虞周面色稍缓,项籍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子期?”
徐福也很纳闷:“我就是徐福徐君房啊,还能是谁?哦对了,未被赶出宗族之前,我也叫徐市。”
虞周摇头道:“徐大夫,亏你世故油滑,刚才差点丢了性命都不自知么?”
“小奸贼,老夫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连战马都想踩死我!”
连人带马都不待见他,徐福倒也有点自知之明,只可惜这次还真是误会。
“羽哥,你去看看那孩子手里有什么,独音不会无故发狂,肯定是感受到了杀气!”
项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兄弟,疑惑道:“不可能吧?也许船只颠簸战马不安呢?”
司徒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徐大夫房中那具尸首的疑惑还未解开,在下一一问过了,所有军士都不知情,不是船工军士,咱们也没动手,除非……”
“你是说跟这孩子有关联?他才八九岁……”
“胡说!我十三岁了!”
童声突兀响起,一双小眼很是倔强,项籍扭过头去拿手掌上下一比量,更加不信:“十三岁就这点身形?”
那孩子继续闭嘴不言,虞周提醒道:“羽哥,他的声音分明开始变化了,应该做不得假。”
项籍终于有了几分怀疑,他看了徐福几眼,又思索一番,才对那孩子轻声道:“你姓甚名谁?子期说的可都是真的?若是事出有因我等绝不追究!”
翻了几个白眼之后,徐福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敢情在谁眼中都没地位,差点丢了性命唉,居然被这大块头轻描淡写搪塞过去,他对战马都比自己好!
“别杀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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