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闻言大惊,急忙起身道:“前辈为何如此说话,可是府上哪里招待不周?”
“项家主不要多想,是我喜好漂泊而已。”魏辙说完,扭头跟韩铁匠道:“到时候我肯定是要带走子期的,你们也商量一下去留。”
听他说的斩钉截铁,项梁知道魏辙已经拿定了主意,实在不好强留,只能说道:“不如前辈再逗留些时日,现在天气已经渐冷了,等开春再走吧。”
“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折腾的动,等到春暖花开之时,恐怕我又改主意,想走都走不了了。”
项梁还要再挽留,却被魏辙摆手制止了,一旁的范增冷哼一声:“哼,难怪要叫老夫前来,你这老鬼当真精明。”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徒儿有什么不称心的么!”
范增扭过头去,不再理他,项梁趁机说道:“既然前辈决意要走,就让晚辈再好好招待几日,多备些路上的吃用之物。”
魏辙贱兮兮的笑道:“这个可以,其实多准备点饼金就什么都有了,快,你们帮我想想,咱还需要些什么!”
韩铁匠他们哭笑不得的看着魏老头耍宝,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虞周对着项梁躬身道:“还请项叔父给些绿豆和各种作物的种子,如果我们能安定下来,也好自力更生。”
虞周对这个时代的艰苦已经深有体会,脱离了项家,他们想吃口大米都得费尽心力,更别说来之不易的绿豆了,恐怕这东西现在全天下就此一份,实在是不能错过。
项梁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其他的呢,要不要我再派几个护卫,毕竟几位老幼相携,万一有小人作祟……”
正说着,范增忽然抽剑直劈魏辙,碧绿的长剑毒蛇一样直取脖颈,看样子丝毫不留情面,竟然要将他斩于剑下!
突然的变故谁都没预料到,只见魏老头飞快的闪身避过,一拧身的工夫,长剑已经在手,快的没人看清是怎么出鞘的,一时间场上气氛凝重,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两位老友怎么忽然拔剑相向。
“范老鬼,你疯了!”
“哼,看清没有,以这老东西的身手,还不知谁护卫谁呢!”
范增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魏辙慢吞吞的还剑入鞘:“还是这么小肚量,迟早得被徒弟气死。”
众人沉默不语,项梁一脸尴尬,项籍更是怒目而视。
第九十一章 伤离别()
回到院落,虞周兴奋异常,字子期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了,他恨不得抱着魏辙的脑门亲一口,自己一直在思虑的问题被他三言两语解决了,只要能离开项府,别说叫虞子期了,就是叫项伯都没什么,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名字就只是个称呼而已。
看着他忙东忙西的收拾,魏老头实在忍不住了:“为师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怎么可能!我这都是为师父打点的行装。”
“那你这股子高兴劲儿哪儿来的?”
“拜您为师还不高兴啊,对了师父,咱们准备去哪?不会是去秦国吧?”
虽然魏老头是从秦国逃出来的,可他的想法实在天马行空,万一想玩个灯下黑,虞周自己倒是没什么,拖家带口的实在玩不起。
“不去秦国,也不去齐国,还是在楚国之内。”
楚国之内?虞周仔细的想了一下前世有关这个老家伙的传闻,关于黄石洞到底在哪好几个地方都争破头了,湖北的黄石市,山东的平阴也有黄石台。
不过在他看来,这俩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一个在秦楚交界之地,另一个在齐楚相邻之所,不怎么适合大家伙避难隐居。
算了,还是直接问吧,传言毕竟相隔两千多年,再加上自己这一搀和,谁知道他到底选哪儿,是不是去隐居。
“那依师父看来,咱们去哪比较合适?”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儿!”
真是任性,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虞周倒是挺愿意陪着老头游遍河山的,可自己一走,义父和小妹势必要跟着,这样游荡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两千年的环境相差太大,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好去处,等看到合适的落脚点再说吧。
“徒儿啊,项家好吃好喝,难得你能舍弃这一切,不过你就不好奇为师为什么现在就走?”
问都不用问,这个老家伙已经人老成精了,秦楚之间的恩怨强弱他更是看的通透,挑个项燕大胜的当口离开,总比国破家亡狼狈而逃的好,现在说出口,不止项梁劝阻的力度最小,日后看来也体面的多。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妖精有一只就够了:“师父不是说,因为您喜好漂泊云游么,徒儿有福,正好陪您阅遍大好河山。”
魏辙老脸笑的菊花一样:“也是个机灵的,还不知道范老鬼现在怎么埋怨我呢。”
这倒是没说错,范增这次来几乎是顶了魏辙的缺,前阵子项梁越来越热切的眼神两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装作不懂的样子不予理会罢了,楚国不是项家的楚国,就算他们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回天。
就像治病救人一样,如果在腠理肠胃,汤药还能凑效,时至今日,大楚这个昔日巨人已经虚弱的经不起任何手术,项氏想要救国的念头只能通过握权来实现,这是一条王族三氏绝不容许的死路。
现在魏辙把项家的全部期望甩锅一样丢给范增,自己却准备跑路了,能不落埋怨么,拿剑吓唬他都是轻的。
正想着,几个长辈带着少年推门而入,龙且居然也在,进门就大呼小叫:“小周你们当真要走么!”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徒弟,虞周甩锅也是一流:“师父已经做了决定,过完重阳我们就离开。”
“义父,几位长辈,咱们以后……”
季康抢先道:“我和你几位叔伯商量过了,我要留下来。”
虞周皱了皱眉,沉默不语,如果季康留下的话,那季布丁固肯定也不走了,这家伙游侠出身,跟韩铁一家不如曹皮匠那么亲近,再加上寡嫂尚在,一家人自然不愿奔波。
扭头看向其他人,栾布扭捏道:“小周,我们兄弟俩还想跟着三叔多学点本事……”
栾布父亲亡故,却还有母亲在世,当娘的总是期望孩儿能够出人头地,显然项家对他们来说更有吸引力。
一番合计下来,众人里面只有曹皮匠父子俩和宋直这个光棍愿意跟着走,季家和栾家要么雄心勃勃,要么拖家带口,都想留在项家。
项燕的这场胜仗给了魏辙离开的机会,也让众人对项家满怀信心,否则以楚国之前的颓势,这两家人绝不会选择留下。
虞周很为难,他明知大楚将来的命运,却不知道怎么去劝几人,这种事情不可能说的太透,否则项籍就得第一个跟他翻脸。
魏老头及时说道:“反正还有几天时间,你们再好好想想。”
说完扭头对龙且说道:“怎么样,小胖子,要不要跟老夫去四处见识一下?我可一直记挂着你呢。”
龙且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我才不去,我要是走了,我娘就没人管了,她身体不好,受不得颠簸的。”
龙且是个孝子,大家都知道的,之前的时候几个少年还一起去探望过,那是个很慈祥的妇人,就是身子有些弱。
几次出手,虞周无意中闯下了擅长岐黄的名头,自然被推出来给她看一下,实在拗不过,只好勉力一试,一番查探之后,发现只是有些体虚外加老慢支,这就没什么办法根治了,只能喝些蜂蜜吃雪梨慢慢调养,说来确实不适合颠簸。
“好久没去问候,伯母的病症怎么样了?”
龙且爽朗的一笑:“放心吧,现在好多了,夜间已经不那么咳了,说起来多亏了你。”
“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只要好好调养,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大大减轻,到时候就能带着你娘到处游览一番,我们兄弟还有的是见面机会。”
之前的时候虞周无时不刻都在想离开项家,现在离别在即,反而生出了几分不舍,怎么说都相处了半年多,整个下相都有少年们的足迹,一旦分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一起疯一起玩。
场面一时间沉闷了起来,连魏辙心这么大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好啦,又不是现在就走,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你们就好好聚一下,小胖子,老夫下次见你,希望你能有所长进,到时候说不定我一心软……”
龙且期待的看着魏老头。
魏辙飞快的从他怀里掏走几个杏仁:“就再骗你一些吃食!”
老头这么一闹,众人都哄笑起来,龙且把身上的零食全部拿出来,捧到魏辙面前:“魏老丈只管拿去,无论您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大礼相待!”
第九十二章 礼物对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完全成了一场狂欢,项府不断找各种名头宴请魏辙,开始的时候还说因为大胜啊离别啊一类的,到后来连项夫人那里胎动一下都成了饮宴的理由。
魏老头来者不拒,几天的时间内他连吃带拿,包袱渐渐的鼓起来,项梁不但不生气,反而甘之若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宾主皆欢的情形一直到正式告别才散场。
虞周这几天也不清闲,几个人里只有他和大江要离开,少年们想方设法的陪着他玩闹,力求把离别的不舍愁绪统统冲淡,项籍更是大气,只要他俩多看什么东西一眼,一个字,搬!
虞周最在意的各类作物种子就不用说了,其他的吃穿用行更是一应俱全,虞小妹喜欢吃梅子?买!天气越来越冷了,备裘袍!东西放不下了,有马车!
浩浩荡荡的气势把整个下相都搅得不得安宁,不知道的还以为项家要办什么集市,得亏准备的东西里面没多少兵器,要不然还不定外人怎么想。
虞周也一个劲的犯嘀咕,这还是历史上那个寡恩少义的楚霸王么,就冲他这股子豪气,不应该啊。
正寻思着,项籍已经开始准备炊具了,铜甑还说得过去,簋就过分了吧,这玩意不仅是食器,还是礼器,天子才能用九鼎八簋,士只有三鼎两簋,虞周他们要是带着这东西上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翻了翻马车,好家伙,觥筹尊爵一应俱全,出门在外哪用这么讲究,吃个酒喝个水的还用专门的家什,这些玩意都死沉死沉的,难怪两匹马只打响鼻不动弹呢。
虞周哭笑不得的回头说道:“项大哥,这些东西实在累赘,我们就不带了,准备的多了,容易遭贼人惦记。”
项籍一甩手,两只活鸡被扔进马车,鸡翅痛苦的耷拉着,看样是捏断了:“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再跟叔父要些门客给你们当护卫。”
虞周赶紧抱住项籍胳膊,被他带的一个趔趄:“不用不用,只要没有了这些东西,就不会招来蟊贼。”
项籍皱眉道:“这又不是只给你准备的,还有魏老跟两位叔伯长辈呢。”
虞周指着马车苦笑道:“那你看看这马还拉得动么,照这样下去,我们一个月都别想走出下相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项籍瞪着两匹不争气的驽马:“那就换牛车!”
摆手制止了季布他们换车的举动,虞周一边往下拎多余的器皿,一边说道:“知道项大哥不忍小弟受苦,可东西多了实在不便,你就放心吧,项叔肯定没少给师父钱财,我们委屈不着的。”
项籍一扭脸:“谁舍不得了,只是这些东西都被魏老拿的缺了,索性给你们罢了。”
只听说过茶壶茶杯成套,没听说锅碗瓢勺也有配对的,不理会言不由衷的项籍,好容易把几件青铜器搬下来,马车终于可以动了,咦,车辙印怎么还这么深?
仔细一扒拉,虞周傻眼了,几床裘被下面居然盖着一个铜鼎,看大小怎么也有个两三百斤,这玩意谁弄上来的?
项籍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子期,我现在已经用这个练力气了,这鼎虽然沉重,可是我独自装上车的,就送给你当作纪念吧!”
这个变态!送个纪念礼物都这么不同凡响,真是一份“厚礼”,虞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真是把这一车全拉走,项梁还不得心疼死啊。
定了定神,虞周围着这个大家伙打量起来,凭自个的小力气是别想弄下来了,百十斤的龙且他能勉强抱得动,可是死物件最多能搬起个六七十斤的样子,真是会出难题,自己可不是力能扛鼎的怪胎。
“项大哥,你这礼物太过贵重,我实在不能收。”
项籍狭促道:“你要是能自己弄下来,我就收回来!”
这是吃定了他啊!丫的,谁说傻大个的,大块头分明有大智慧啊,带这么个东西上路,别说方不方便一天能赶多少路,就是被人看见也是麻烦事。
这是项籍在用自己的方式挽留魏澈一行人。
四处打量了一下,虞周胸有成竹的说道:“一言为定!”
项籍冷哼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虞周是有底气的,强弩已经拆了,几个青铜滑轮又回到了他手中,叮呤当啷一番组合,小小的滑轮组已经成型。
看了看那个鼎,不放心的又加了一个,两动两静,能省掉四分之三的力气,这下有把握的多了。
少年们好奇的看着虞周摆弄,实在不懂他要做什么,项籍忍不住道:“你怎么还不动手,是要认输了么?”
虞周一边往铜鼎上面绕着绳索,一边说道:“项大哥,别心急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输给你一样彩头?”
“记得啊,不就是那美酒么,现在叔父逢肉必饮,说来都是你的错,害的他很久没教我习武了!”
你很久没习武是因为练字好不好,就这也没见你少长了块头啊,虞周拎着滑轮组晃了晃:“烧酒是为了给曹伯治伤用的,这才是我要给你的彩头,你收好了!”
三两个铜片片,一根皮绳,这算什么礼物?也就是绕的繁琐一些罢了,没看有什么出奇之处啊,项籍满脸疑惑。
皮匠做的绳索还是很有保障的,连项籍都拽不断,应该没问题了,试了试长度,也差不多,虞周飞快的爬上一棵粗树,将定滑轮牢牢的绑在一根结实的树干上。
有心在项籍面前露个脸,多缠了好几圈,生怕出了纰漏。
再小心的把动滑轮溜下去,还好,绳子足够长。
一切准备就绪,虞周爬下树干:“季大哥,帮忙把马车赶到树下!”
少年们早就好奇不已了,一听吆喝顿时你拉我拽的围了上来。
将捆鼎的绳索挂好之后,虞周捏着绳头说道:“项大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项籍果然上当:“哼,你再这么说可就是瞧不起我了!”
看着两匹驽马焦躁不安的踏着蹄子,他又补充道:“可只许你一人之力!”
话刚一落,虞周拉着绳索喝到:“起!”
沉重的铜鼎在马车上咯吱作响,项籍越来越不安,他知道虞周的极限在哪,可是没过多久,铜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升了起来。
小胖子眼都不敢眨,直勾勾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呼道:“项大哥!铜鼎已经完全离开马车了!”
两三百斤的东西,即使只用四分之一力气,还是让虞周很吃力,他咬牙喊到:“将马车赶开!”
驽马嘶鸣着拉走车架,铜鼎稳稳的悬在空中,慢悠悠的打着转,项籍眼睛瞪的铜铃一般,看看鼎,再看看虞周,怎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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