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认了错,刘掌柜丢给他一点零食,拍了拍肥脑袋,忙活去了。
只有季布闷闷不乐,现在大家伙都在,又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暂时拉不下脸去小姑娘那里凑趣了。
栾布见刘掌柜走远了,这才压着公鸭嗓子道:“季大哥你也忒小气了,兄弟们是那种闲言碎语之人么,若你正大光明说出来,我们只会帮你出谋划策,就是看你这般不爽利,才做此戏谑之言。”
季布听完,脸色稍霁,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没想的那么长远,只是我上次得救多亏了阿贞,这才回报些许。”
“咦?当时怎么没听你说起,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次屈家派门客来酒肆落脚打探,恰好只有阿贞在,几个恶徒动了歪心思,被我撞见了。”
“所以你就来了个英雄救美?”
被打断了很不爽,季布还是尴尬的点了点头:“只是我没预料他们另有人马,这才陷于敌手。”
项籍恍然大悟:“上次去府上报信的分明是刘掌柜,你的意思是阿贞告诉他爹的?”
见季布默认了,虞周心中叹了口气,故事很老套,但是对怀春的少年来说,一次机缘的碰撞足以擦出火花,少年人的初恋总是纯情又难忘的,更何况是在这种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少女的年代。
看他一时难以自拔的样子,虞周问道:“那人家呢,知道你的心意么?”
季布脸红道:“我和她从未说明,只是几番接触下来,她也并不反感。”
在刘掌柜的酒肆探讨人家女儿,虞周总有一种作孽的感觉,心虚的张望一下周围,继续道:“这样不行啊,你要真有慕少艾的心思,至少得看清你们二人之间的阻碍才行。”
知道这群人里面就这个小幺弟鬼点子多,季布虚心道:“那你说我应该如何行事?”
“成亲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掌柜对你没什么抵触的看法,那你讨好人家小姑娘的同时,也得入了刘掌柜的眼才行。”
“还有就是,你现在家中长辈只有三叔和老娘了吧,等你这边有了进展,最好蛊惑季婶娘来相一相,到时候两边长辈都中意的话,这事也就八丶九不离十了。”
季布吭哧吭哧:“都说了还没想那么长远,不过,我要怎么让刘掌柜满意呢……”
这番言不由衷的话再次惹得众少年会心一笑,龙且嘴一张,又要说些什么,虞周拿吃食一把给他塞住,这才说道:“听闻刘掌柜乃是项府退下来的老兵,是也不是?”
项籍点头道:“这倒没错,说起来当年他还救过我爷爷,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这才退居田园。”
“看吧,军伍之人言出必行法令如山,你要想被人家高看一眼,就要一诺千金,这你能做到么?”
“什么是一诺千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即便有人拿千金相邀,也绝对不可以反悔!”
季布看了一眼小姑娘忙碌的倩影,咬牙道:“行!没问题!”
虞周狡黠的一笑:“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刚才说的是堂堂正正之道,除此之外,你还得施展奇兵以奏奇效。”
几个少年都知道虞周拜了名师,不是听说魏老头暂时不教他兵法么,这又从哪获知的?实在好奇兵法怎么应用到这种地方,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起来。
“女儿家嘛,天生处于弱势,你上次救美不算成功,以后你得重新塑造出自己安全可靠的形象才行,比如猎几只凶猛些的野物,这样不止是小贞阿姊自己,就连人家的父亲,也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不是?”
季布不好意思的挠头道:“这我倒是能行,前几日……”
龙且好容易吞下嘴里吃食:“我说这几天怎么猎物变少了!”
“别吵!这可是季大哥终身大事,还有,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可以装作不懂的样子嘛,比如在猎物里面掺一只大雁什么的,如果刘掌柜不退回来,这事儿就有些门道。”
“还有,你不能为了男子气概一味的强势,在外人面前你怎么刚强都行,在人家小姑娘面前,你得温柔点,这种反差很容易俘获芳心的。”
季布脸色憋得如同茄子,擦着汗水僵硬道:“好,我知道了。”
虞周正说的兴起,继续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什么是温柔么,比如女儿家总是喜欢好看的事物,送猎物的时候不要弄的血淋淋的,最好加一些花花草草的做装饰啊,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打造三两样好看的头饰。”
“哦?你现在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嘛!”
“那当然了……”咦,有些不对劲,这声音怎么那么成熟。
扭头一看,季康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虞周。
第八十九章 正式拜师()
这特么就尴尬了,给侄子出主意泡小姑娘,被当叔叔的抓了个正着,虞周只庆幸自己没把生米熟饭的理论拿出来,不然这奇兵一出,得被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季康打个半死。
“三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季康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少套我话,怎么,我碍着你的大计了?我还嫌现身太早了,没听个详细。听你刚才所言,好像后面还有招数嘛。”
虞周发觉自己只要对上季康就有一种奇怪的逆反心理,之前教唆少年们逃学打猎就是,后来弄死公羊虽的那番言论也是如此,两个人好像天生的八字就不合。
在这股子心情的主导下,他索性大大咧咧的说道:“当然有招数了,不过季三叔在这里,我就不方便详说了。”
几个少年常常跟着季康习武,平时没少挨拳脚,所以季康在他们心目中积威甚重,现在听虞周这话,都一脸钦佩的看着他。
季康一愣,没理会虞周的挑衅,扭头对侄子说道:“这龆龀小儿一肚子坏水,你可不能尽听他言,不过那句大丈夫当一诺千金倒是甚合我心意,日后你当谨记于心。”
虞周听完脸色就有点难看了,你才是龆龀小儿呢,我都换完牙了好不好,就连项籍都已经不是初见时缺了俩门牙的模样。
想不到季康居然来的这么早,连一诺千金都听到了,那不是自己出的所有点子都被他听了个正着?
这还侠客呢,偷听小孩子说话,呸,不要脸。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人,谁让你们偷偷摸摸的惹人好奇了,对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们,抓紧时间回府,魏老和范老正在找你和项籍呢,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了口信,少年们不再磨蹭,纷纷鱼跃而出,往项府赶了回去,只留下季康品了几杯酒才琢磨出不对劲:“几个小兔崽子还没结账呢!”
很反常,一回项府,项梁和几个长辈已经在分别等候了,两个老头居然一身深衣,范增又拄着他那柄墨绿的长剑,连魏辙都腰悬利剑面容严峻,俨然一派高士的气度,实在是不多见。
分别见礼之后,虞周问道:“听季三叔说,师父在找我们?”
魏辙满意的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徒儿啊,你我相识也已经半年有余,为师今日打算将你正式收入门墙,你可愿意?”
虞周深深一揖:“即便师父不说,徒儿也早把您当作亲长一般,现在您提起了,徒儿无所不愿。”
韩铁匠一身粗布浆洗的干净异常,一把按住虞周脑袋:“这个不省心的,这得要磕头呢!”
魏辙挥手制止了韩老头:“无妨,一会儿再说。”
范增两眼如同鹰眸一样盯着项籍:“你的脾气是很对老夫口味的,刚结识的时候,老夫也曾有过犹豫,因为依你我这秉性,都是没什么耐心的,可是之后你却让我刮目相看,说说看,你是如何一直坚持写字的?”
项籍把头一扭:“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老头笑的像是偷了鸡的狐狸:“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问,那好,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么?”
项籍扭头看了叔父一眼,见他满眼都是鼓励之色,才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你也得拿出点真货来让人信服。”
项梁好悬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拜师这种事还有讲条件的?
谁知范增竟然毫不介意,说道:“好!要是连这股子心气都没有,如何能当我范增的徒弟!你这徒儿我非收不可了!”
针锋相对的一老一小自有相处方式,既然都没有问题,剩下的只是仪式了,等众人移步后园,虞周才发现,这里早已经布置妥当。
两张案几分别坐着两个老头,众人都束手而立,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流行起来,但是满园飘香的桂花还是让虞周心怀大畅。
接过韩老头给备下的一坛酒,几条肉,再折上一支桂花,恭敬的递给魏辙,虞周大礼相见:“徒儿虞周,拜见师父。”
魏辙一脸正色,难得的看都不看酒肉,只是问道:“这支桂花可有什么说道?”
“桂花开时万物丰收,只愿常听师父教导,能够学有所成。”
“嗯,送你的《素书》可曾熟读?”
“是,徒儿时刻不敢忘。”
“你的聪慧老夫心中有数,只愿你以后牢记其中的安礼篇,若你能够一生践行,为师就是立刻长眠,也能含笑九泉了。”
明明是大喜的事情,魏老头非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虞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听出浓浓的郑重,点头称是,开口诵读起来。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饥在贱农,寒在堕织。安在得人,危在失事。
……
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如此理身、理国、理家,可也!”
魏辙闭眼摇头,状若沉醉,听虞周背诵完毕,才说道:“我也不求你一时半刻就能全懂,但是须知福在积善,祸在积恶,此句当为你一生之本,你可明白?”
虞周点头道:“师父是要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魏辙捋着胡须,笑的眉眼都不见了:“怎么样,范老鬼,我这徒儿就是悟性高吧,随口两句都是至理名言。”
范增毫不理会,只是对着项籍说道:“你天赋异禀,虽然与老夫之学有所偏差,但是试问天下,也只有三人才能教你。”
“敢问是哪三个人?”
“除老夫之外,其一就是在座的黄石公,他所学甚广,无所不精,可为天下师。”
“那另外一个乃是何人!”
范增脸见难色:“说起来最后这人才是最适合做你师父的,只是身份有别,实在是请不到他。”
这下连项梁都好奇了,给自家侄子请师父,当然越适合的才越好,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范增赞不绝口。
不待叔侄两人问起,范增说道:“此人就是大秦国尉,尉缭也,他讲求凡兵,以道胜,临之以威,战之以力,老夫觉得,他的学说最适合你来学习,不知你意如何?”
项籍翻来覆去的念叨“临之以威,战之以力”,项梁以为他发了傻,一巴掌拍在脑门:“还不快跪拜师父!”
项籍急忙大礼相见,范增继续道:“你要学万人敌的本事,唯有竟学兵法才能力敌,但是有一条要牢牢记在心里,领兵之势可以临之以力威,为将之心切勿骄傲自满,否则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免一败涂地!”
第九十章 真是虞子期()
“能以力威胜者,必然是强兵力士,若是为将者不能气势压人,如何统帅!”
年纪再小,项籍也是个千古无二的刺儿头,虞周笑嘻嘻的准备看范增出丑,老家伙这时候倒是气度凛然:“统兵跟用兵之道各不相同,上阵之时,犹如力挽强弓似满月,你家的弓,难道平时也是蓄势待发的么!”
“你也是军门世家,当知军中强者为尊,只要你行军作战无往不利,自然能得到将士拥护,只是如此他们敬畏有余恩义难成,至于平时应该如何领兵,老夫自然会随后教导。”
“如果你是个阴柔之人,老夫会教你勇往无前,可你现在刚强好胜,所以才要你谨记不可骄傲自满,如此,你还不明白么!”
项籍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回道:“是,徒儿谨记。”
这下不只是虞周范增,连项梁也看出了他的敷衍,一个个苦笑不已,这家伙太过要强自信,不摔个跟头是记不到心里去的,只能期望范增日后好好教导了。
不管怎么说,拜师很顺利,只是有一点让虞周别扭,两个老头并排而坐,他跟项籍分别见礼的时候,也要并身跪拜,搞的跟结拜似的。
正想着,魏辙转头看向身侧的韩铁匠,开口道:“老夫毕竟年纪大了,既然已经正式拜师,我想提前给这孩子取个字,你看如何?”
虞周两耳直竖,韩铁匠满面红光,憨笑道:“这事不必问我,老汉不识几个大字,字号一类的,肯定是您想的深远,以后这孩子但凡调皮,您也打得骂得,不必客气!”
说着起身踹了踹虞周:“以后要好好听师父教导,听见没!”
不怪铁匠这么激动,虽然这是一场拜师的仪式,魏老头却让他坐在了身侧,这就是认可了他长辈的身份,不客气的说,也是一场拜认义父的仪式。
只是二人身份差别太大,再加上这是在项府,不好喧宾夺主,这才没有明说出来。
能跟黄石公同坐一席,这可是大秦的前任国尉啊,韩铁匠已经乐得嘴都歪了,他在军中打了半辈子铁了,能见到的最高的官员也不过是些掌管军械的司兵之流。
这下好了,名士,高官,同坐一席,起个字还要过问,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韩老头都觉得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魏辙思量片刻,捋着胡须道:“前有帝乙之子为名,后有高山流水之音,依老夫看来,你就以子期为字,如何?”
不如何!虞周心里都快骂开了,绕了半个圈,还是回到该有的轨迹了么,以前的时候还有一丝侥幸,毕竟只是同姓不同名,这下好了,也不知魏老头哪儿闪的灵光,一下子把他拜师的好心情击的粉碎。
仔细想了一圈,连他自己都觉得在往那个套子里面钻,强身炼心做什么不行,打的哪门子铁啊,现在好了,跟那个虞子期重合度更高了!
往四周一看,季布,龙且,再加上好久没见的钟离眛,特么的,只差一个英布,五虎将就凑齐了,这些人的下场他个个说得出来。
“师父,能不能换一个?”
魏辙还没说话,韩老头不满意了:“胡闹!魏老既然说了,怎么能推辞,就这么定了!”
虞周苦着脸:“可是这个真的……”
见铁匠又要发火,魏辙急忙拦住:“怎么了,对这个字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虞周支吾半天:“不好听……”
魏老头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坏笑道:“好,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虞周虞子期了,至于好不好听,等你功成名就之后再给自己取个号去吧!”
虞周有点想念阿胶了,这个无良师父也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让人一点尊敬之心都起不了,恨不得这就给他熬一锅。
刚要再辩驳,魏辙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还原成一方高士,扭头跟项梁说道:“项家主,老夫喜好云游四方,说起来也已经打扰很久了,现在既然收徒之事已了,过完重阳,也该告辞了。”
项梁闻言大惊,急忙起身道:“前辈为何如此说话,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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