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落别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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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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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将士们这样焦毛恼火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才知道此行的真实目的。

    大多军士们从始至终都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伏击,枕戈待旦熬了半宿,谁想秦军压根没有出现,简直不要太上火!

    “这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杀才探来的军情?我就说秦军不可能大半夜用兵……哎哟……”

    正在抱怨的年轻面孔话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马趴。

    踹人者毫无行凶的心虚自觉,黑着老脸沉声道:“就你聪明,将军们不比你想的多?

    既然大伙深夜来到这里,那肯定就有这么干的道理,秦人凶残狡诈,这次忽然出尔反尔了那也说不定。”

    年轻者爬起身,拍打着身上泥土四下瞅了瞅,眼看着周围一圈全是赞成老卒所言的面孔,随即灰溜溜的打算息事宁人。

    老卒又在他后脖子一拍,接着道:“愣娃,知不知道老叔刚才救了你一命?!

    你看你看,还敢跟我瞪眼!十七禁五十四斩之中明明白白写着诽军、探军都是大罪,这当兵吃粮啊,最好什么都别想,上将军不会亏待我们的!”

    年轻气盛的家伙这下彻底没脾气了,抱了抱拳头以示此情记在心上,然后随着众人一起整顿衣甲啃食干粮。

    传、帮、带,人类就是这样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老少之间言传身教,袍泽之间互帮互助,再加上一只领头羊,军队把这种传承方式贯彻的更加有深度。

    这点小小的细节进不了虞周的耳朵,他此时正在聆听斥候回报秦军的一举一动,现在还不到开城门的时辰,敌明我暗的感觉那是相当好。

    项箕坐在对面,正在用指甲把身上的蚊子肿包一个一个掐成十字形状,听得不耐烦了,他头也没抬说了一句:“子期大哥,你也太小心谨慎了吧,秦人这会儿肯定还没醒呢,哪像我楚军昨夜这般辛苦?”

    “如果你哥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说废话,行军打仗比的就是个胆大心细,这种事情再谨慎也不为过。”

    项箕察觉到虞周的心情还不错,他还察觉面前这位兄长似乎对于自己掐肿包的举动十分感兴趣,因而轻松回道:“如果兄长在此,那他一定会说自己负责胆大,心细什么的交给你和子房先生就好……”

    “少耍点嘴皮子吧,上将军可不像你说的那般,怎么样,一夜没睡还能撑得住吗?”

    “有什么撑不住的,还不就是立刻撤兵回营补觉去,我都猜到子期兄长的目的了。”

    虞周摇头:“轻轻松松撤兵必会引起秦人怀疑,咱们走之前还要作势预扑一番,说不定还要小规模的短兵相接。”

    项箕立刻精神百倍:“我不管,反正我要留到最后才撤,秦人胆敢追来,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志气,那我先交给你一件事情做……”

    ……

    如果说雾气是青纱帐的面纱,那么袅袅炊烟则是一座城池的呼吸,当面前的城池呼吸加重的时候,也就证明它即将如同春睡的美人那样苏醒过来。

    城门洞开之时,虞周特别注意了一下时间,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看来秦人并未察觉自己这群人存在,甚至连往外派出斥候的时间也不差分毫。

    经过游击战肆虐之后,对方的游骑明显稀疏很多,看到一个个骑士驾着快马开始履行职责,虞周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们身后,在那里,一座座秦军营帐如同雨后春笋般排列的密密麻麻。

    他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暴露自己,最好是占一些便宜再走,这样才不会引来秦人更多猜疑。

    日头渐渐升高,大地回暖之后照样显得有些冷清,随着马蹄扬起的烟尘钻入密林再也消失不见,更显得这种冷清有些凛冽的味道,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项箕去而复返,满脸红光像是刚刚喝过烈酒,见到虞周咧开大嘴,声音更比平时高亢三分:“姐夫,我办成了!那些秦人游骑一个都没跑掉,你是不知道啊,刚开始的时候……”

    “行了行了,往东的道路就那么两条,有心算无心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还有,在军中要叫司马。”

    “是,司马,就在刚才……”

    “那座桥动过手脚了吗?”

    “都办好了,刚才那些秦人……”

    “你这一来一回没有被人发现吧?”

    连续被噎了三次,项箕终于降了些兴奋劲头,闷声回道:“没有…不过有些百姓恰好出门劳作注意到我等行踪,我都给抓回来了……”

    虞周追问:“人怎么样,没伤着吧?!”

    项箕有些不满的嘟囔:“怎么会,有约法三章在,谁敢滥杀,司马也不问问我军伤亡如何……”

    “办这点事情再有伤亡,那你也不用混了,这样,你现在去将那些百姓过问一遍,看看其中有没有秦人。”

    “对啊,子期大哥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我这就去办,保证一个秦人也不放过!”

    “慢着,不是让你去下杀手,而是我对这些人另有安排。”

    项箕疑惑:“什么安排?”

    “如果是三秦之地迁徙过来的百姓,那就把他们放了……”

    “什么?!是秦人反而会被放走?!子期大哥,你没事吧?”

    虞周懒得跟这小子解释那么多,沉脸回道:“对,你可以把这个条件告诉他们,只要是来自三秦之地的百姓,就可以当场释放。”

    “我想不通!秦楚之间的恩怨早已罄竹难书,我们不虐待他们就是好的了,为什么还要当场释放秦人百姓?

    再说了,如今正值两军交战,放走这些百姓走漏了我军风声怎么办?!”

    虞周觉得这事儿还是得亲自来,随即说道:“算了,你跟我一起吧,记住,只准带耳朵带眼睛,不许用嘴,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发问,明白了吗?”

    “可是……”

    “这是军令!”

    “喏!司马!”

    他们俩一前一后来到关押那些百姓的地方,只见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面色惊恐的看着二人。

    虞周和善的笑了笑,对那些人道:“在下姓虞,乃是楚军的左司马,今日委屈各位乡亲至此,还请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这时候,一个黑黝黝的老汉似乎鼓了很久勇气,越众而出颤巍巍道:“贵人,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瞧这位老叔说的,在下本来也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啊。”

    “此言……当真?”

    虞周点头:“当然了,不然我一个堂堂大楚司马,专程来见诸位又是为什么?!”

    这话一出口,这些百姓明显的通通放松下来,他们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如果楚军真的要把自己怎么样,的确犯不着大费周章以后再派位尊如司马者前来会面。

    对于楚人目的究竟如何,还是那名老汉多想了一层:“贵人可是有事情要交代我等去办?!”

    “是有这么点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委屈诸位在此逗留片刻,至于事情嘛……还需要诸位有点胆量才行。”

    虞周这么说完以后,眼前的百姓彻底安下心了,他们不怕自己被利用,就怕没有用处反而会被肆意对待。

    如今瞧着对面这位是个和颜细语的,在加上当前境遇并不难以理解,全民做过更卒的年月,谁还不知道为什么被抓呀!

    “贵人宽厚,我等必定终生念念不忘,小老儿无意间冒犯大军,愿为驱使。”

    “是这么回事,我军呢,暂时不想暴漏行踪,所以只好委屈各位,过后一定会让各位平安归去,至于补偿呢,每人一斗粮食,如何?!”

    补偿?遇到这种事情,没人敢提补偿的事情!

    所以虞周越是这样,他们心中反而越没底,老汉咬了咬牙,再度开口:“不知贵人有何交代,小老儿一定竭力完成!”

    虞周抬手拿过来一沓子纸:“这东西叫做传单,跟布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上面写的是我大楚征讨暴秦的檄文。

    诸位都是此地土著,想必趁个空子张贴此物应该不难,所以在下的要求就是每人必须领走十份,将其尽量散播,怎么样,不算为难吧?!”

    奸细罪名不是那么好担当的,被人抓到就是个死,百姓们相互对望一下,满脸都是惊惧和无奈,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却最终无人开口。

    “怎么,有这么为难吗?看来我只好另外找人了……”

    “贵人留步!”老汉迟疑片刻,沉声说道:“小老儿年纪大了,这桩事情可否由我一人接下?”

    “在场一共十六人,那就是一百六十份传单,我的设想是一人至少使得两人通晓檄文,怎么,你能让三十人尽皆知晓吗?”

    这就不是传单,而是催人命的信符!诽谤都可以族株,再散发散发那得牵连多少人?

    老汉额头冒了半天汗水,终于低下头不再说话。

    虞周见状轻磕案几,继续说道:“好了,正事咱们说完了,现在还有一桩事情等着诸位,你们之中,有谁是从三秦之地迁西而来?!”

    刚被硬生生逼着认了一桩祸事,现在更没人敢说话了,虞周继续道:“只要谁能证明自己是秦人,刚刚的事情不仅可以不算,此人还会被立刻放归回家,虞某绝无虚言!”

    “……”

    ……

    “贵人,小老儿想不通……”

    虞周笑眯眯的:“不用你想通,知道商君立木取信的典故吗?我现在就在找那根木头。”

    也许是一松一驰之间让人降低了心防,也许是被当做奸细处置的后果实在太严重,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低声说道:“额是秦人,咋咧……”

    “来人,送这位壮士回家!”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楚卒进来带走那人,看架势,也不详加求证,说是去放人了没人敢信,一时间场面再度沉默下来。

    “其余诸位呢,没有秦人了吗?”

    “我们都是楚人,楚人……”

    虞周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在营中稍候吧,时候到了自然会放尔等归去。”

    说着话,他又带着项箕施施然而出。

    刚走出没多远,项箕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就问:“子期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

    为何你一边说着不要伤害百姓,一边又对他们逼迫至此?

    还有,你这样强硬派发传单,怎能有用?!他们回去就扔了你也不知道啊……”

    “我就没想着传单的事儿,等着吧,好戏要开始了……”

第二百零六章 有埋伏() 
人们常常以化学反应来形容爱情之类的情感触碰,说到底,那也仅仅是人心激荡的一种方式而已,人心复杂多变,区区一两句话根本解释不清,哪怕是专门的一门学问,也只能对其剖析万一。

    就比如人在绝望惊惧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同经历者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虞周这次亲自露面,带给这几个百姓的不是温言相劝、鱼水之亲,而是以强人所难和笑里藏刀狠狠的推了他们一把。

    特别是那个自称秦人的家伙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之后,这些百姓甚至觉得这位楚军司马出尔反尔,众人落到这么一位手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情绪、境遇、秦楚、生死,把这些搅和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鬼知道会产生什么,就连虞周这个始作俑者,也只能尽量掌握可控因素,然后说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点麻烦的是……想不通其中关键的项箕干脆化身成了小尾巴,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不胜其扰……

    “姐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应该什么样?!”

    “我说不上来,范阿公说你妇人之仁,他还说你的想法很古怪,对待贵族与庶人居然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今天这事儿,我觉得不应该是姐夫的作为……”

    虞周吧嗒一下嘴巴:“应不应该我都已经做了,还能怎样?”

    项箕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笃定道:“所以此事一定别有内情,不过我猜不透,姐夫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你怎么忽然好奇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了?我记得以前说起这些你就会犯困的。”

    “是父亲,他让我呆在姐夫身边好好学学,父亲还说姐夫是天下间难得的智勇双全之辈,要我以此为范而自勉。”

    虞周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别人家的孩子”那一天,看看眼前稚气未脱的小脸,再想想项梁日渐兴隆的气度,他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虞周悠悠回道:“项叔父过誉了,你若有心,便于发现此间蹊跷并不难寻,那些百姓当中其实还有秦人,我的目的就在于他们。”

    “还有秦人?!”

    “一方水土一方人啊,三秦之地孕育的百姓与楚人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这一点你要自己发现,我不会细细赘言。

    至于我这么做是为什么……耳听不如眼见,一同去看看便知。”

    两个人说着话,放轻脚步重新回到关押那些百姓的地方,项箕忽然一声惊呼:“武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戚笑了笑:“刚刚回营,听说你们正在此地,我马不停蹄就赶来了,看样子没有错过好戏,幸甚。”

    虞周拿嘴巴示意一下远处,放低声音问道:“怎么样,他们有异动吗?”

    “身在大军之中,只怕有想法也不敢付诸于行,属下并未发现这些人有所异常。”

    “时间不等人,那就把看押的军士统统撤去吧,如果还不行,再派人乔装扮作分离出来的那人模样,做一场刑讯的好戏再行逼迫一番,生死攸关,总会有人铤而走险的。”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

    项箕越听越糊涂,却聪明的没有发问。

    过了没一会儿,只见刚才被楚卒架走的那人再度出现了,这才眨眨眼的工夫,好端端的农夫就大变了个模样,披头散发叫的凄惨不说,土色的粗布衣衫更是变成一条一条裹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肉一个劲泛起殷红,显然是刚刚受过重刑。

    项箕见状本想上前,想到虞周之前所说的话,他又生生刹住脚步站在原地观察起来,看了片刻之后,傻小子难得的灵光一闪,立刻发现些许不同。

    “姐夫,这恐怕不是方才那人吧?!”

    “有点小聪明,多久发现的?”

    “嘿嘿嘿……”项箕傻笑片刻,继续说道:“扮的挺像,不过那人只惨叫却不开口说话,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少在这充当大尾巴狼,这扮相糊弄那些百姓足够了,要知道,他们可不会像你这般气定神闲观察半天,更不会提前得到我的提示!”

    “姐夫英明!”

    虞周没有继续接茬,因为他知道项箕对于怎么称呼自己还是有些不同的,叫兄长,多半是要问一些需要答疑解惑的正事儿,叫姐夫,说明这小子正在嬉皮笑脸的套近乎,结果最近项箕忽然口风大变,这是想免无那顿军棍啊,不能太惯着!

    几个念头的工夫,真真假假的戏码正式上演,说实话,对待几个百姓还要费尽心思确实有些大材小用,所以虞周对此并不担心,他趁机寻了些露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敷着熬了一夜的眼睛,只用耳朵关心事情进展。

    “司马,那些人果然开始窃窃私语了,似乎有所图谋!”

    “回禀司马,他们刚刚试探了我军监视。”

    “司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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