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武戚来信总说正常啊,这算正常吗?
“羽哥看上何人了?”
项籍先灌一口酒:“就是那些个秦人骑兵,我要他们全部!”
“全部?!”
“对,我要全部!”
不会是项籍恨透秦人,想要杀了他们吧?
念头刚转到这,就听项籍继续说道:“也怪你平时藏的严严实实,项某还以为你是怕我杀了他们,近几日一番较量,方知精锐尽在你的麾下,这是怕我要人啊……”
也对,从知道那群大爷打群架的那一刻起,就该猜到项籍也掺和这事儿了,毕竟嘛,近乎哗变的举动没人制止?一个武疯子能够错过这种热闹?
打出来的感情发生在项籍和精骑之间,再正常不过了。
完蛋了,这下真的留不住人了。
“能不能给我留些种子?哪有割蜂蜜连窝端的?”
项籍愣了一下,用恋恋不舍的语气说道:“那我给你留下一屯……呃,还是二十人吧。”
一个身长近九尺的威猛汉子为了这点事儿扭捏,虞周很想笑,心里也感宽慰不少,项籍能够这么珍视这伙人,他们的下场不会坏了,问题是自己也舍不得啊。
再想想为了军职打嘴仗这点破事儿,罢了罢了。
“那好,羽哥你领走吧,反正我也要降成屯长了,带不起那么多人。
范老,咱可说好了,你刚才没答应我,二十军棍可不能多!”
“嘿嘿嘿……”
“……
哈哈哈……”
范增老脸笑成菊花,项籍愣了一下,同样开始大笑,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让虞周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子期,师父所说屯长,不是你想的那一种!哈哈哈……”
对了,陈涉吴广也曾任屯长,人家领了九百人……
就像都尉大了可掌一郡之兵、小了只相当于普通军侯一样,屯长这个差事也得分怎么看了,要是按照平时的编制,麾下五十人不能再多,可若到了战时编成部曲,小小的屯长照样比个小将威风。
大将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下有屯长一人……
战时的临时部曲,大将营可是满编十二万人的……
又被算计了!范增玩文字游戏,让自己主动交权!
默默记下这笔账,虞周在心中默念“反正交给羽哥也不是外人”给自己顺气儿,过了一会儿,等他能够心平气和开口说话了,这才沉着脸道:“那些秦军养熟了的可以给你,蒙亦此人我还有大用。”
项籍对于败军之将显然不那么上心:“随你的便,别让他跑了就成,对了,我现在就去把人带走吧?”
“等我挨完军棍……”
……
“婆婆妈妈,怎么那么慢,要不我亲自掌棍!”
“……”
刚揣好厚垫就听到如此惊悚之言,虞周差点蹦到墙上去,项籍行军法?他的力气能够一棍把人打成两半,垫再多也不好使啊!
动作大了一点,露出半个垫子,然后项籍眼睁睁看着身边兄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又给垫了回去!
范增就在身边同样看见了,不过老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做戏太敷衍,随口扯了一句:“天气寒冷容易冻坏伤口,老夫开恩,就在帐内行刑吧……”
棍棒落下,声音沉闷一听就知道没有打实,虞周咬着牙装的倒是像,因为他想想数百骑兵就觉得心疼……
噼里啪啦二十下打完,项籍不耐烦的扯出垫子扔掉,也不好说是扶着他还是拎着他,像玩两人三脚一般赶去虞周所部驻扎的军营。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部下究竟闹成了什么样,一个个热火朝天头冒白雾,呼喊吆喝那是动真格的了!
声音传出半里,要不是提前知道,自己也以为遇到哗变!特别是军营外面围着一圈儿脑袋围观,让他彻底明白范增所说的颜面丢大了是什么意思。
项籍先前急得要命,见了这副场景,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目不转睛的盯了片刻,一声声“好”高声喊出,被遗忘的虞周终于挣脱束缚,专心观战评判高低。
说实话,真要以单兵素质而论,秦军确实比他的部下略强一些,北地艰苦武风盛行是一个原因,从年龄上来说,这些九原军同样处于身体巅峰。
不过抛去战马、再抛去兵刃武器之后,他们的优势并不明显了,王八拳乱抡肘膝相撞偷袭眼圈……这些打架招数还是童闾混小子更精湛些。
约束了杀人术,两伙人只能打个旗鼓相当。
“知道为什么打架吗?”
被问到的那名军卒头也没回,专心致志看着斗场,随口说了一句:“你新来的吧?虞都尉麾下哪天不干架?你踩我脚了、我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理由!”
“好——!”
“好——!”
场上有个小头目被人干翻,虞周就被灌了满耳朵叫好声,四处打量了一下,他居然看到武戚没心没肺的站在场边,端着一碗米饭扒拉的正香。
这些人,都给自己挣下个什么名声啊!
懊恼归懊恼,这种相互对抗还是很能调动气血的,而且他还发现,场上双方并不是以秦楚为分进行较量,而是乱糟糟的打成一片,就连自己这个主将也分不清到底谁跟谁一伙儿。
很有想法嘛。
人生四大铁,一块上阵对抗敌人积累下的交情,来的最快也最牢固,这是谁在自己遗漏的地方补上一角?
正想着呢,武戚遭灾了,也不知哪里来了一只鞋子飞进饭碗,惹的他狂吼连连进入斗场,然后……就被人套了一只麻袋。
“这也行?过了吧?”
“百人将以上军官不得上阵,这是一条暗地里的规矩啊……”
“谁规定的?”
“我!”
虞周扭过头,这才看到面前多了一位陌生人,打量了一下没印象,奇怪的是,他觉得此人并非芸芸大众,尽管对方面貌很普通。
“你是何人?如何调动我的部下?”
那人对于虞周自认身份并不吃惊,笑了一下回道:“在下韩信!”
这一刻,虞周的瞳孔缩的如同针尖。
第一百零七章 一场大戏()
韩信。
如雷贯耳。
根本不用多废话,只凭其人其名就能让人想起无数典故:胯下之辱、一饭千金、解衣推食、多多益善、国士无双、背水一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十面埋伏……
当然了,还有传说中他发明的象棋,和那句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所对应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兵仙,只听这个称号便知韩信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虞周面前,大大咧咧说着僭越纵兵之人正是他,凭这份带兵的小手段和不拘一格的作风来看,还真是有可能。
重新仔细的打量了一圈,虞周觉得这事儿太难以置信了,倒不是见到这个人物激动的,而是把一对儿顶尖天敌凑到一个屋檐下,想想都有些梦幻非真……
是,自己是对项籍说过留意一个名叫韩信的家伙,可是也没想到真快见到本人呐。
好家伙,比想像的差远了,八尺有余的身躯比起项籍低点有限,壮硕的双臂肌肉鼓鼓,面貌普通一点不打紧,问题是这形象一出门,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劈开腿让他钻裤裆?
那些有的没的先放一边儿,现在的问题是,韩信此来是投军的吗?如果是,得花什么代价才能把人留下?从他刚才指使自己麾下这一点来看,此人应当是个掌控欲强的家伙,刚来不久就急于证明自己以求高位啊。
登坛拜将多多益善,项羽不是军事才能有限的刘邦,绝干不出兵权尽皆交付这种孤注一掷的作法,毕竟嘛,当初刘邦的处境怎么样都是输,不如换个人来试试。
但是当下楚军根本不缺领兵之人,项羽虞周就不用说了,龙且、樊哙、钟离昧、季布、司徒羿、卫涵、景寥、连封……这几个家伙可是还有人蹲在军侯位置上可怜巴巴等着立功呢。
总而言之,对于韩信可以收拢,但是他想乍得高位兵权尽握那是绝不可能。
然后问题又来了,随意安置了慢慢爬,韩信会满意吗?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宁当鸡首不为凤尾?会不会一个弄巧成拙就给自己养个祸患?
就在虞周琢磨有个万一怎么宰了他的时候,韩信开口了:“在下初来乍到,在此指手画脚实在越俎代庖,还请都尉恕罪。”
这种事情,没有项籍的首肯必定不成,可是虞周刚刚吃完军法,一肚子火儿正没地方发呢,顺着性子就不打算轻巧揭过了。
这可是你先捞过界的!
“韩壮士此来,不知少将军授予什么军职?”
韩信块头十足,抱拳的气势也很惊人:“尚未获封,不过在下志不在此,日后再做计较。”
志不在此?虞周眉头一皱,就要发难:“既然韩壮士无官无职,缘何调拨大军私斗?该当何罪!”
不管真相如何,先把帽子扣上去再说,这样一来,还可以再帮麾下减轻一下斗殴罪责,有了这一条,他倒要看韩信如何应对。
“都尉误会了,此举并非在下所为,乃是子房的主意!”
张良?要说项籍崇尚勇武胡闹一时自己还信,怎么把张良也牵扯进来了?这个迅速消除秦楚隔阂的办法是他想的?
不过张良跟韩信,这俩人之前有牵连?
“既是子房师兄之意,为何要由你来执行?”
韩信笑道:“可能因为在下身材唬人一些吧,也可能子房兄看在同乡份上照顾我。”
听完这话,虞周感觉脖子有点僵硬,慢慢的转了一下头,他问道:“同乡?你是哪里人士?”
“当然是颍川!”
这是……韩王信?!
大爷的!就知道运气没有那么好可以招来韩信不愿数千里相投,早就觉得这个韩信有点奇怪了,长了一副项籍的身材,还有兵仙的本事那才真逆天,搞了半天居然是韩王信……
同名同姓,为了区分二人而被记载为韩王信的那个韩信,正经兵仙可是淮阴人。
白激动一场,白白在那浮想联翩半天了!
知道了这一点,虞周试试对方水准的心思逐渐淡了,此人也知兵,但是比起另一位可是差远了,最绝的是,面前这个家伙也算一朵奇葩。
奇在哪儿呢?他先是随着刘邦起兵,两个人关系混得很不错,刘邦答应他,拿下三秦之后就封韩信作韩王,结果事后果然兑现。
然后刘项二人各自封的两个韩王就在韩地拉开架势撕扯,你来我往之后,韩王信终于站稳脚跟,却又招来项羽亲自领兵复仇。
这一次韩王信不敌了,终成阶下囚,没过多久,也不知楚军究竟怎么看守的,竟然被他独自逃走了,这一逃,重回刘邦怀抱的韩王信再度被封为韩王,一直安安稳稳到了天下大定,再然后他就投降匈奴人了……
转折的稍快,固然有异姓王尽皆被削的缘故,但他献出自己封地国都简直不要太利索!
从楚军到汉军,韩信可以重登韩王宝位,从汉军到匈奴,此人带给刘邦一个白登之围……
所以说,对这样一个本事有限、节操尽失的家伙,虞周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欠奉。
他现在担心的,是张良跟此人的关系究竟多深,又对韩国抱有多厚感情,弄清楚这一点,才好决定如何对待这位韩王信。
几个念头的工夫,项籍已经按捺不住上场了,刚一出手,虞周那群或桀骜或狡猾的部下便被扔了一地。
正是此时,虞周忽然发现有些今非昔比的地方,比如以前遇到项籍这种强人,童闾必定选择骚扰迂回消耗对方,等他力怯了,这才一拥而上掰老虎牙。
可是现在呢?龇牙的、咧嘴的、乌眼圈的、血浸齿间的、捂着胸咳嗽的……全都多了一股子迎难而上的韧劲儿,摇摇晃晃站直身躯,就以最纯粹的硬碰硬对抗项籍!
也许是摔打了一段时间他们更强了,也许是张良的法子让他们学到了彼此作风,兼顾楚人大胆与秦人坚韧,一个个如同亡命徒,向着新敌人飞扑而上。
抱住胳膊搂住腰的、骑在胸腹坠住脚的,眼看武戚整个人套在项籍脑门如同头盔,虞周同样蠢蠢欲动了。
打出来的交情是没错呀,如果自己一直冷眼旁观,以后怎么带兵?更重要的是……对阵霸王很难得呐!
“挠他胳肢窝——!”
项籍一吸气,虞周就知部下又得被扔一地了,头脸不顾的提醒一句之后,他也合身飞进校场参与斗殴。
这下子热闹了,本来众军士群龙无首,现在可好,见到军主回归,这群家具浑身一震劲力一提,牢牢锁住项籍以方便后来者下手。
“哈哈哈,子期,我看你这顿军棍挨得轻了,还想再来一顿吧?项某可不是惧痒之人!”
是个人都怕痒,只是轻重缓急不同罢了,比如项籍这样的绷紧浑身筋肉确实可以忽略,但也不是完全没影响。一口气还没吸完,他便觉得稍有不适开始发力,腰腹一拧身子转动,几个家伙就被飞速甩出去。
与此同时,武戚开始耍赖皮,借着攀住脑门方便之机,他将两手一错捏住项籍鼻孔,嘴上喊道:“你们使劲儿啊,先把他绊倒了再说!”
虞周冲了一半,见到这个场景差点没笑岔气儿,飞快打过几个手势之后,他等着看武戚倒霉。
果然,捏鼻子对于项籍来说一时难以奏效,反而这种捋虎须行径更容易激怒他,长臂抬起往下一扒拉,再用肩头来个脆生的贴山靠,这一招,犹记当年吴县城门就是如此毁掉……
“哎呀﹌﹌”
顺手接住迎面飞来的人影,再忽略掉京剧唱腔似的惨叫,虞周手势一变,脚下猛蹬带起片片烟尘,直取项籍脖颈。
项籍更干脆,拧腰抬腿做了个防御姿势,实则带着腿上一人就要来个飞踹,这一下封住虞周进攻路线不说,眼看又要摆脱一道桎梏。
哪知道他快,还有早就瞄好的家伙更快,腿刚一抬起,项籍就觉得腰上那人正在奋前扑意图推倒自己。
“咿呀——!”
身上带着好几个家伙单腿站立,项籍仍旧稳如磐石,他抖落着胳膊腿儿往下拿人的模样,像是从菜园子里摘了些瓜果,小心翼翼生怕磕坏了便不好吃……
确实是个变态呐。
凭着相互间的熟悉,虞周深知项籍身上极少有弱点,很多对于别人来说伤筋动骨的招式,打在他身上如同挠痒,这还是没着甲呢,穿上宝甲更是强如魔神!
避开飞来一脚之后,他以一个砍肋稍微试探,紧接着一个内拨下勾直取项籍肘部麻筋儿……
……
……
“唉,大军压境在即,为何老夫感觉他们还未长大?”
“范老恕罪,依良看,这不才是您想要的吗?”
叹息一声之后,范增脸上多出几分欣慰神色:“说的也是,简单之人总比复杂之人更可控。”
张良倒满茶水:“问题是子期师兄不简单,所以您担忧了?”
“算是吧,他不像你这般纯粹,同样是清净无为的道家学问,到了你这可以修身养性亲近自然,在他那里,老夫可以感受那是作为一种底气存在的。”
“范老,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寡欲,否则的话,现在何必醉心军事对抗大秦呢。”
“就像那个韩信?”
张良送上茶水,低垂着双眼:“韩王后裔,在韩地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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