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落别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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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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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好大的方向就可以,计较的太过细微容易适得其反。

    比如刚才那小子,只要他不是细作,一番胡言乱语权可当做相声来听,反正无人相信,反正活跃了气氛,这跟自己寻求“人和”的目的殊途同归了。

    就在虞周起身离开的时候,这群海侃半天的家伙才发现自家主将一直在旁倾听,没说什么离谱话的还好,刚才吹嘘秦军的小子立马觉得两腿有些软——扬声笑语谓之轻军,言语喧哗谓之乱军,这些可都是要吃军法的!

    “燕军主……我……”

    燕恒眼睛一瞪:“这会儿知道不对了?晚了!此事我早已记下。

    只不过都尉开恩,要想脱罪啊,你战后拿着两级军功来顶吧!”

    那人闻听此言,喜的礼都忘了,抱着拳头来回摇晃:“喏!小人定不负两位将军厚望。”

    ……

    回到自己的主帐,虞周很想休息一会儿,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战马奔腾的声音,脚下没有感觉震动,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就像前世总觉得手机可能响了一样,全因太过关注一件事物而成。

    眼珠子在眼皮下乱转,额头的筋肉从未放松,他这个状态,贴心人一看便已了然。

    小手按到太阳穴轻轻的揉着,带着微凉的触感,剥茧般的带走丝丝烦闷,虞周心里越来越平静。

    “以步对骑本就占据劣势,让你先走一步也不肯,这不是分我心神嘛。”

    项然性子柔柔的,此时说出的话却又十分坚决:“大战将临,越是危急我才越不能走。”

    虞周叹气:“这是为何呢?”

    “夫君要上战场,礼送出行该是楚女的殊荣,我当然不会违背。

    只是妾稍显愚昧,学不来邓曼王后的贤智卓殊,只好效仿娥皇女英,以全我们夫妻的连理之情。”

    虞周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娥皇女英?

    她此时说出这话的意思可不是什么共事一夫,要知道舜帝驾崩之后,这二妃抱着竹子痛哭一番,留下“湘妃竹”的传说可就投水自尽了!

    项然想干什么?

    同样决绝的心意,虞周不知道该怎么劝,果然温和柔顺只是外表,心底最深处的刚烈才是本质吗?真对得起项氏的传统,让他既感动又心疼。

    “小然……”

    “咚——咚——咚——!”

    “呜——呜呜——!”

    刚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就被突然响起的鼓角打断了,急促的声音预示着敌情,虞周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后跟直冲天灵!

    游遍全身之后,那种感觉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让他在瞬间转换了心情,气血忍不住的翻涌起来。

    “独音就在帐外,你骑着它,战事不利随时都能撤走,我去准备接战。”

    项然一愣,随即尖声喊道:“独音是战马,夫君马上要作战!”

    “我知道,但它在你这里我才能心安,快听我的去准备,没时间了。”

    “可是……”

    虞周已经束甲仗剑完毕,再回头,捧起那张小脸狠狠的印上去,冰凉与温热相互交织,片刻之后四唇分开,仿佛刚才的举动让他交出所有温情,再开口声音冷硬许多:“军中无戏言,快去听令!”

    “我……你!”

    “咚——咚——咚——!”

    “呜呜呜——!”

    更加急促的鼓角揉碎了项然的话语,虞周没心情纠结她到底说了什么,剑一换手,掀开帐门向外走去,头也未回。

    刚到外面,一股子战场独有的气息迎面扑来,不只是熟悉的军士,不只是他们到处奔走的气氛,更多的,还有一种很陌生的杀意正在波动,肉眼可见一般让人不舒服。

    随意牵过一匹战马,虞周紧磕马腹向着前营飞驰而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随他一起前行,数人,数十人,这些人很快变成一股涓涓细流,如同鲜血流入身躯一样,先是汇集,然后分散到楚军这个巨人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燕恒尚未离去:“子期,秦军来了!”

    “我特么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到哪了!”

    “按骑兵的脚程算,应当不足五里,至于人数,天色昏暗看不清楚。”

    “加固拒马桩,劲弩相护紧紧守住前营,必须让他们知道,想吃我军不付出一些代价可不成!”

    燕恒一愣:“那咱们前营的布置……”

    “废什么话,轻飘飘的退走他们敢进来吗!快去传令,此战必成死战之势!”

    “喏!”

    “回来!”

    燕恒带着疑惑的神情扭头。

    “危月燕下面的女卫在不在,让她们护着项然,必要的时候先走一步。”

    “我早安排好了。”

    虞周点头,再磕马腹已经到了前营,这里不能骑马,他把缰绳一抛翻身开始疾跑。

    很奇怪,看到主将焦急的身影,所有军士反而安定下来,行伍严整刀枪向外,更多的是弩箭如同黑夜中的暗刺一样做足了饱饮鲜血的准备。

    两支楚军部曲合兵也只有两千人,这座军营却是按照万人规模所建,木栅高大箭楼齐备,辕门之外,黑暗忽然从稀薄变得粘稠许多,让人呼吸都变得格外吃力。

    “来了!”

第七十八章 初接战() 
作为一个聪明人,相里业深知一种聪明人的通病——自以为是。

    在他看来,当年夸夸其谈的赵括不能免俗,雄心勃勃的太子丹也不外乎如是,自以为胸有良谋就能操纵事宜,真是可笑!

    最后结局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兵败身死,另一个被父王拿来平息大秦怒火?

    还有此次作战的对手,那个姓虞的小子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啊!亏自己初见的时候那么重视,结果是个外面光鲜的驴矢蛋儿!

    如果之前的几次粗浅谋略还让相里业有所疑惑的话,那么见到逆贼的安营扎寨之所,他已经完全放心了。

    背水结营乃是兵家大忌,这都不懂还怎么打仗?

    固守吴县的真是此人?会不会是齐墨主事拿他当幌子的?否则为何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随着洪流一样的马蹄声渐渐涌向楚军营地,相里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叛军根本就没准备拒马桩,正在紧急加固呢。

    几个吊篮把带来不及回营的反贼通通带了回去,秦军无人急着动手,他们神情都没变,控着战马形成冲锋阵型,等待主将命令。

    ……

    ……

    有人曾说马蹬出现之前骑兵根本没用,有人曾说中原的骑兵是从赵国胡服骑射开始的。

    要是谁敢这么对虞周说,他只想把《六韬》扔到对方脸上。

    且不说鲜有文字记载的黄帝和夏商时期,能够遗留下来代代瞻仰的,就有周武王跟姜子牙之间关于怎么选骑兵的问对。

    武王问太公曰:“选骑士奈何?”

    太公曰:“选骑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壮健捷疾,超绝伦等,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者,名曰武骑之士,不可不厚也。”

    身强力壮各挽强弓、前后左右进退自如、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异常娴熟、面对大战就像将要收割一波野菜……

    这就是此战的对手,打扮比虞周想象的土气,浑身的战意却让人心惊胆战。

    也正是这时候,许多楚军将校忽然想起,秦人的老祖宗是给周天子牧马出身的……

    信陵君曾说与秦人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再往上追溯,曾有黄帝险于蚩尤,以中原车徒制戎翟骑士……

    所以说啊,也许骑兵才是老秦人骨子里的立身本源,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需要长时间培养的骑兵被秦弩掩盖了光芒。

    没有太多犹豫,秦人的九原骑兵动了,裹住四蹄的战马奔跑起来的时候,沉闷的声音如同发怒低吼的夔牛,威胁十足。

    这是虞周第一次面对大量骑兵,尽管是在夜中看不清全貌,但是那种万马奔腾的感觉传至心头,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融入其中,随着他们一起踏碎所有阻碍,或者被踏碎都比死于刀枪剑戟来的更有荣耀一些……

    难怪会有马革裹尸的典故成为至理名言,生生死死都有战马相陪,的确是一位将军最好的归宿。

    严阵以待的楚军都不是新兵,他们仅凭蹄声便已知晓敌人的距离,一声令下,无数劲弩呼啸着射出箭矢。

    一片阴云落下,外面传来的痛呼非常稀少,夜色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劲弩准头尽失不说,这片军营里的篝火成了唯一最耀眼的地方,一来一回又有一点优势被敌人占去了。

    这样的结果可以想到,楚军并不慌乱,重新挂弦装箭之后,托着弩机继续发矢,他们很清楚,在这种环境下作战,运气也是重要的一环,逼退秦军的关键就在箭雨是否稠密。

    虞周不知道蒙恬养这一支骑兵需要多少钱粮,从某些细节来说,他自认供养自己的部曲同样不少花钱。

    比如时不时的给将士们补充些动物肝脏,比如越来越普及的简陋精甲,秦军趁夜来袭是他没想到的,不过既然遇上了,虞周不认为夜盲众多的敌人能讨多少好去。

    楚军刚发两矢,九原骑兵再近一些,虞周看到,秦军不只是人衔枚马裹蹄,他们的战马甚至统一蒙着一块黑布,这个细节,让他对于秦骑的精锐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众所周知,动物对于巨声明火是有天生畏惧的,作为战马,若想适应战场就得先熟悉兵戈交击、鼓角争鸣的声音、同类倒下的哀鸣……等这一切都无法干预它的脚步,一匹战马才算初步合格。

    这还不算什么,马是立体视觉,它的数视觉其实很差,所以它对对于一些模糊的物体移动或者火光格外敏感害怕,到了夜晚,这种情况更加严重,然后就有了一种最直接的办法——蒙住战马的眼睛。

    目不能视的感觉可以想像,这么干的好处就是能让战马无所畏惧,甚至反过来把它的恐惧化成奔跑宣泄的动力,冲锋势头更能平添三成,锐不可当。

    可是……一般人是不敢这么干的,骑术不到家,跟战马没有足够的信任,对于地形不熟悉……

    奔驰的战马只需摔倒一次,各种关节骨伤就会终结它的一生,这也是三四匹马才能训成一匹战马的原因。

    有太多太多可能让这种行径变成一种作死方式了。

    而现在,几乎所有的秦军骑兵都在这么干,虞周很难想像这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这些人又会迸发出怎样的能量。

    秦军很快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就在楚军刚刚举起盾牌的时候,一个个身手矫健的骑士陆续张弓搭箭。

    就在飞驰的战马上面,整个人,整张弓,整支箭,全都稳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只有从未停歇的马蹄声在诉说这湖面之下藏着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步卒需要听从金鼓而知进退,水军需要主将发号施令,至于骑兵,完全不用!他们只看领头的那骑冲向何处,就像狼群认准了头狼,随之一同扑上去,撕碎所有挡路的敌人……

    也正是这时候,虞周第一次见到了秦军主将,隔的远些只能看出年纪不大,而他胯下的那匹宝马通体雪白,也让虞周更直观的了解“照夜玉狮子”的照夜是什么意思。

    “嗖——”

    一愣神的工夫,奔腾的洪流终于到了近前,与此同时,无数箭矢袭入楚军营地。

    部下早已竖盾,可是从此起彼伏的中箭哀嚎之中,虞周还是听出楚军已经先输一阵——这些人的准头更胜一筹!

第七十九章 兵锋如笔锋() 
骑射,在颠簸的战马上玩骑射,没有马蹬高桥马鞍可以借助的骑射,准头竟比蓄势而发的弩箭还强一些,这是一些什么怪物?或者说,他们到底下过多少苦功?

    虞周眼睛也不眨,看着这些曾经驰骋草原的精锐肆意冲杀,一层营寨木栅隔开了天与地,里面是生,外面是死。

    也许是年轻气盛的缘故,也许为了秀一把骑术震慑敌人胆魄,那名骑在白马上的年轻人先是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躲开楚军弩箭,再伏低身子一弯腰,疾抓几下从地上捡起几支箭矢,左手持弓右手开弦儿,四指一松,便有三支弩箭被他射了回来!

    就像樊哙他们是把部下挨个打服气儿一样,军中只尊重强者,那个年轻人的作为,即使身为敌人的楚军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喝上一声采。

    实在太漂亮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躲箭、捡箭、射箭一气呵成,更有眼尖的家伙发现,年轻人的每个动作都将身子趴伏的最低,牢牢藏在马身一侧,让人想还击都找不到他在哪里。

    主将露了一手,他身后的骑士虽没有作出同样动作,向前冲的劲头却是更凶,一箭一箭射出,就有仿若狼嚎的叫声嘶吼而起。

    片刻之间,楚军营外的声势连成一片,既像山鬼出世,又像夜枭猎食,野性十足。

    同样是军兵,你能杀人我就不能杀了?同样的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你装什么山精野怪?

    瞎叫唤算什么!上一次是谁被穿心玄鸟吓得夺路而逃来着?我们有更高明的手段,还不到用的时候而已!

    面对大秦骑兵咄咄逼人的攻势,楚军很快稳住心神,一面面盾牌连接成墙,一支支弩箭见缝还击,严密的阵型丝毫不乱,底气十足的带给秦人更多伤亡。

    说的时候迟,这一切只在瞬间就发生了,两军有来有回的射完几箭,大秦骑兵也已到了营寨跟前。

    骑着白马的年轻人打了个呼哨,率先调拨马头斜着冲出,险而又险的与木栅擦了个边,不停挽弓再射倒几人,很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长笑渐行渐远。

    好像早就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所有的骑士有样学样,马头一拨就给后面的同伴让出道路,然后大呼小叫着转身离去。

    精湛的骑术不必再多说,虞周发现,这些秦骑兵只会在冲锋而来的时候引弓射箭,借助战马冲势,三棱状的重箭狠狠袭来,就连薄一些的盾牌都能射穿!

    身后就是古江南河,身前更有一波洪流!

    也许这群骑兵才是蒙恬改制而成的毛笔,他们以大地为纸纵转而过,一式回峰道尽筋骨,肆意的挥毫泼墨留下血肉构成画卷,竟让虞周察觉出几分写意!

    秦军肯定会掉头回来!不能让他们再猖獗了!

    一声令下,无数铁蒺藜扎马钉被楚军泼洒到辕门之外,那些黑漆漆的小东西,即便是白天都显得毫不起眼,何况在夜里?

    就在等待秦军回马的空隙里,楚军手脚麻利的架走伤者抬走死者,挂弩整阵作着准备,让虞周的心头泛起一丝不忍。

    这些家伙也算熟悉军伍的老卒了,都是前面两次大战留下的骨血,他们很信任自己……可是为了那番谋划,只能让这些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筑起血肉防线步步为营。

    慈不掌兵啊!

    虞周收起同情,面无表情的往前站了一些,他知道军士们此时想要什么,只要军中大纛不倒,只要他们的统帅与之同在,一种笃定的情绪便会传遍全军,感染正在作战的每一个人。

    果不其然,马蹄声越来越近,秦人又回来了,跟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领兵的不再是那白马将军,转而换成个八字胡异常显眼的大汉,呼哨漫天之间,秦军携势再度袭来!

    星星点点如同夏日的萤火虫,他们这次备足了火箭,更加出乎楚军意料的是,秦人此次不再靠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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