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像过去那样指望浑水摸鱼。
不过这还算个坏消息,因为不知敌人有多少,也许对方不仅仅冲着支援秣陵而来,更有甚者,秦军大有可能威胁甚至夺回曲阿。
“雍壮士,秦军楼船有没有将旗?他们的主将乃是何人?”
雍齿摇头:“这些都没有,在下实在不知,不过有些小道消息或可一信,听闻这支秦军乃是击溃陈胜吴广他们的那一支,也不知是真是假。”
虞周再瞥一眼地图,丈量一下大泽乡到长江的距离,率先把郡兵排除了,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边军,因为楼船士多已南征百越方向不对,咸阳的王卒路途遥远,不可能这么快干掉陈胜再掉头回来。
边军啊,会有蒙家的人吗?这么快的速度,会有鏖战匈奴而返的骑兵吗?
如果真有骑兵乘船而来,那麻烦就大了。
因为没有马蹬和高桥马鞍的关系,秦人的每一个骑士都得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出矛开弩才能形成战力,这就必须要求他们有着最精湛的骑术了。
培养这样的骑兵,代价之大难以言说,要用汗水、用伤痕、用血肉、还有在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好运气,历经十几年的工夫才能养成一个,可以说很多骑兵就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撵得上帝之鞭到处乱窜,其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会是他们吗?
虞周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第七十五章 原来有这么多原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真假假,一双慧眼足以分辨。
木一所说的攻城神器,相里业亲眼看了,他甚至靠着一身本事更近一些的见识过此物发射石弹,声如霹雳势若雷霆,巨石落下摧肝裂胆,就那股子劲头,说是山陵崩塌都有人信。
挡不住啊,城池绝对挡不住,如果大军配备多了,只怕咸阳城都得陷落于此物。
只可惜反贼在投石器周围安置了许多木幔、皮幔一类遮挡,不能一睹利器全貌,甚是遗憾。
那个词汇匮乏的笨蛋部下,连它一半的威力都没形容出来。
见此情形,相里业很快就在心中理出两条脉络,一者,他确定木一绝对没有欺骗自己,这位手下还是忠实可靠的,至于之前的小小疑虑,也许另有隐情,不问也罢。
另外一点就是,相里业没觉得靠近贼军新战器有多难,起码不像木一所说的那样需要小心翼翼,反贼的戒备也不是多么森严,这就值得玩味了。
有这等利器不好好藏着掖着,隔几天就出城抛射几下?
有这等神器不说处处提防,反而大大咧咧,生怕人不知道?
这计策也太粗浅了吧!这是瞧不起人啊!
看透归看透,相里业不得不承认,对方选取的鱼饵还是十分有诱惑力的,攻守战器对于墨家简直像蜜糖一样香甜。
就在他来回揣摩要命的陷阱究竟在哪的时候,那群反贼又干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儿——前后合流的两股贼军居然倾巢而出了,浩浩荡荡的两千人马直奔东南而去,只留下三百老弱守着偌大的曲阿城。
在一座空虚的城池里面留下利器?陷阱不会这么明显吧?
再怎么不信,相里业还是尽心尽力的又摸了一遍敌情,他发现,现在驻守曲阿的居然是个名唤雍齿的家伙,以前从没有见过。
几次照面之后,相里业自认已经看透此人本质,心骄气傲性情薄凉,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本事根本比不上他的孤高脾性。
启用这么一号人,反贼到底作何打算?真以为自己会去领兵攻城夺取投石器吗?
掏出地图捋了一下,相里业发现虞周他们去往的方向乃是安阳山所在。
据他所知,贼军上次运来的粮草还滞留在相隔不远的锡山,此一去必是故作空虚之举顺便接应粮草!
哦对了,还有那个虞贼首假公济私的心思,他这一趟要送娇妻远离战场。
获悉敌人的打算之后,相里业对曲阿变得兴趣乏乏,既然是陷阱,那么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不在了,怎么把饵吃掉把钩掰断才是他要考虑的。
“这就是钜子得来的所有消息?”
连续的奔波劳碌,即使强如相里业也是面带疲色:“少将军切莫轻慢,并非在下狂言,若是军中斥候来做此事,只怕此时已被贼军俘去大半。”
坐在相里业对面的,是一个面容严峻的弱冠青年,这位少将军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从将不干了:“足下好大的口气,据我所知,你们墨家也没少被贼寇俘获弟子,否则何劳钜子亲自东奔西走?”
相里业看了一眼,并未作答。
那个少将军随之说道:“王离将军的前车之鉴,我当然知道,相里钜子,在下方才所言没有丝毫不敬,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尚未请教。”
“何事不明?”
“按钜子所说,我军大可以长驱直入突袭安阳山,是也不是?”
“是,贼人绝想不到……”
“钜子是说贼人绝想不到我们动用众多骑兵吗?你是从何判断?”
相里业皱眉:“我等并未走漏丝毫风声……”
弱冠将军摆摆手:“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这么问吧,贼军可有防范骑兵的器物?比如这个。”
话刚说完,他将手掌摊开,一枚精致的铁蒺藜赫然在握。
相里业打量片刻,回道:“这便是蒙将军大破匈奴骑兵的利器吗?贼人如何能有……”
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就给掐断了,铁蒺藜这玩意还是出自他们墨家,不过之前所制都没这么精巧,全是仿照蒺藜团作一团而成,哪像这个一样三棱撑地一棱朝天,无论怎么抛都能呈凶不说,隐蔽性更强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么精巧的玩意贼军能有?本来以为不会有的,想了想最近大放异彩的齐墨同门,相里业拿不准了。
仔仔细细想了一圈,他开口道:“少将军,在下逛遍了贼军营地,没发现他们有这东西,拒马桩之类更是少得可怜。”
“项羽也不在?”
相里业微微一愣:“项羽?你是说那个项氏贼首吧,此时他应该还在吴县,少将军何故相问?”
能不问吗,简直痛彻心扉啊,弱冠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以前被项羽按倒战马压断了腿的蒙亦。
反贼作乱陛下心忧,这种立功的机会不比监督修建长城强多了?反正最近匈奴人也不来,正好前来一雪前耻。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他才顶着叔父劝解的目光主动请缨,有人平叛是好事,朝中无人反对,稍有疑惑的是,为什么连赵高这样的蒙家政敌都表示全力支持呢?
就在领兵出征的前夜,父亲的一番肺腑之言解开他的疑惑,原来多年之前,那些叛贼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已经跟蒙家打过交道了,原来不了了之的屈旬被刺一案就是他们所为,原来大破匈奴的利器也是他们最先用的,原来有这么多原来……
蒙恬最后谆谆教诲的说:那群家伙很不简单,文通百家武能扛鼎,若要对阵万万不可大意,千万别冲动。
蒙亦谨记了,也谨守了。他隐在相里业的背后默默观察,暗自发誓绝不能让赵高那种想看蒙家笑话的人称心如意。
现在看来,似乎机会悄悄来临了。
一座孤城的老弱残兵不足为虑,尔虞我诈的较量自有相里业赌上墨家命运。
确实不宜再拖了,时日久了,突袭变成正面交锋会加剧伤亡的,若不是讨伐大泽贼寇耽误了时日,上次在秣陵就该分出胜负的。
想到父亲的叮嘱,蒙亦谨慎道:“钜子确信无疑可以突袭?”
相里业点头:“反贼伎俩粗糙出行仓促,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必能大破贼军建功立业!”
“好,就依你所言。”
第七十六章 设想与期望()
一说起江南,首先想到的是富庶的能做天下粮仓的鱼米之乡,可惜现在许多地方还未开辟,像样的城邑都没几座。
好比人称“太湖明珠”的无锡,从它的古名金匮就能看出,这是个聚宝盆一般的要地,南依五湖北临长江,在虞周眼里,就像个尚未绽放光华的少女,羞涩中带着原汁原味的质朴。
也许是大秦一统时日尚短的缘故,也许有会稽早早落入项羽手里的原因,嬴政并没在这颗明珠所在设立县治,只有当年的王翦灭楚之时曾在这里匆匆驻过。
可要凭此认为此地荒凉无比,那也错了,要知道,当年的吴国能够攻破大楚郢都,靠的便是伍子胥的谏言“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库”,听此谋,吴王劝民农桑兴修水利,这其中,运送粮秣之用的古江南河居功至伟,水出平门终汇广陵,惠泽千年而长盛不衰。
这条贯穿五湖与长江的运河,既是楚军赖以生存的粮道,也是虞周准备好的战场与后路。
未虑胜先虑败,他这么想没错,可是到了樊哙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支本打算拿下秣陵的偏军,莫名其妙的不战而退了。
抓了那么多敌寇细作,莫名其妙的又给放了。
合兵一处准备接战,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后撤,这到底为什么啊?
稍微让樊哙欣慰的是,自己举荐的同乡得到了认可,雍齿嘛,这人是有点愣,不过身手那是没说的,虞小子能把他留下,多个帮手多个熟悉的人,于人于己心里都过得去了。
就是留下守城的兵丁少了一些,让人有些担心啊。
“子期啊,俺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秦军不来追咱们,一下子扑去攻城了可咋办?雍齿那边没有多少人马呀。”
虞周没给他解释自己的打算,咧着嘴反问道:“打群架的时候,如果你有一个敲闷棍的机会,你是先砸最狠的对手还是先打奄奄一息的对手?”
“当然干趴下领头的了!”
“对啊,只有一次从暗处偷袭的机会,秦军岂能浪费在曲阿孤城?理论上来说,咱们离开越远,雍齿他们就越安全!”
樊哙嘿嘿一笑:“俺明白了,也就是说咱们正在替他引开敌军呢,是吧?”
虞周默认,擦拭着长剑静静等待,燕恒反馈的信息很重要,他的手下有懂马者指出,秣陵留下的蹄印粪便不似南马,倒是很像产于河曲一带的高头大马,更有甚者,还有一些应该是匈奴马……
河曲马?匈奴马?
无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江南?是故意的吗?
有马就得有人,一个骑士有多难养成不用多说了,数年的陪伴,能够从小得到北地高马的家伙,多数还是北地之人啊。
想来想去,虞周越来越觉得这是秦人的骑兵来过一趟的痕迹,并非之前所想的那样皇帝要在秣陵放养马匹了。
再捋着地图数一圈,他的脑袋里立刻蹦出一支最符合的秦军——九原军。
娘的,那是蒙恬手底下驻守北疆的精锐啊,俗称长城军团的就是了,怎么会遇到他们?这下玩的有点大了!
要对付骑兵,千人结成的战阵根本不够看,薄弱的一戳即破的样子,劲弩再狠难改凶多吉少的局面,即便赢了也是惨胜,虞周可不想跟秦军直接拼家底儿。
更何况这是大秦的顶级战力,顶级骑兵?只怕全是从马背上长大的家伙吧?杀人比吃饭还简单的那一种!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虞周不想面对这样的对手,极难应对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对这个帝国长期抵御外族的一种敬重,也是源自对于蒙恬和他所领的长城军团心怀肯定。
如果可能的话,他巴不得蒙恬能像赵佗那样长久的按兵不动,直到这个帝国该换天日,再将力气一同用到外族人身上去。
这是他的奢望,也是他对蒙恬这种文武双全的忠将所期待的最好结局。
可惜没有如果。
从虞周结识项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成为蒙恬的敌人,哪怕再敬重,也只能在多年之前初见的时候相互对立,只能像现在这样马上刀枪相见。
甚至……只能怀着一点小愧疚静静看待,看赵高即将带给这位名将的磨难,秦桧与岳武穆的故事提前千年上演……
不能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了,影响战心,动摇战意啊。
虞周定了定神,开始思考九原军会来多少人,他们的领兵将军又是谁,想了一圈都没收获。
正在这时候,满面泥土的燕恒回来了,一进营门,他将浑身甲胄抖的哗啦作响,狠狠的喝空一袋水囊,这才说道:“你让我做的准备,我已经弄好了。”
“辛苦了,怎么,还是穿不惯铠甲吗?”
燕恒撇嘴:“你明知道我的手段全是轻巧功夫,为何还要扮成这样?很别扭。”
“你是怕铠甲沉重压的不长身型了吧?”
“……”
虞周看着他的神情,把膝盖缩了缩,他生怕恼羞成怒的燕恒跳起来就打,嘴上急忙转移话题:“有没有发现秦军踪迹?留在曲阿的暗手怎么说?”
燕恒正色,皱眉说道:“前几日我又遣人去往江水上游,如你所料,停靠的几只楼船果然吃水很深,但是秦人很警觉,再多的就探查不出了。
至于曲阿那边……雍齿此人并未有什么异动。”
“雍齿没有异动?那就继续盯着。”
燕恒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虞周对于一个投奔而来的家伙如此重视,不是那种看重的,是警惕与提防,就像方才所说的两条情报,似乎雍齿要比秦军还重要一些。
一个乡野游侠,不用顾及樊哙的话,杀了也就杀了,又不是没有更好的让他悄悄的消失的手段,值得这么劳师动众吗?
“子期,我觉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千万别问,以后也千万别提,雍齿这个人,我用他自然有道理,这事儿烂到肚子里吧。”
问出口,源自燕恒属于他这年纪的好奇心,还有对于虞周不设防的信任。
得到的答案,让他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再看樊哙忙碌的身影,燕恒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有羡慕、惋惜、不忍、甚至还有决绝。
“我晓得了。”
第七十七章 秦军将至()
楚军占据了地利,而秦军占据了天时,等待不知何时发动的突袭倍受煎熬,虞周不停的在各个营帐里转来转去。
大战将临,跟部下说说话是个不错的主意,三言两语之间缓解下紧张,也能通过他们之口更加立体的了解一下秦军。
可惜这群家伙说出来的都不怎么靠谱,虞周越来越觉得有朝着演义发展的趋势,什么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什么眼如铜铃声如雷鸣,什么貌似恶鬼可止小儿啼哭……真是听不下去啊。
有吹的就有黑的,一个家伙在那夸口过甚的时候,马上就有不信邪的同袍跳出来怼回去。
印象最深的,有一位老军会在每句吹嘘之言后面跟一句“你所说的秦人我砍死过好几个”,让那人无奈之余也使周围的同袍笑翻了天,纷纷嘲笑吹嘘者是给自己寸功未立寻找借口,等下次见了秦军定要手把手的教他云云。
篝火劈啪作响,托起无数火星飞舞进了夜空慢慢熄灭,虞周跟他们一样没心没肺的笑着,暗自打手势拒绝了燕恒拿下那人的眼神请求。
在他看来,军心稳固不是凭借防人之口来完成的,就像大海拥有自我净化的能力一样,一支由人构成的军队也可以自我调节,作为主将,掌控好大的方向就可以,计较的太过细微容易适得其反。
比如刚才那小子,只要他不是细作,一番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