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心态变化的如此之快,没人挑拨才有鬼了!”
“那如何……”
“饿着!
并非我铁石心肠,后续粮草还未运到,到时候什么情况还两说呢,在此之前必须保证我们的将士有力气御敌,亲疏有别还不正常?
至于藏身其中的老鼠……我教你个办法识别,你就着重注意两种人准没跑,一种是吃的不多还精神奕奕的,另一种是饿上半天还对食物面带嫌弃的,抓人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引起慌乱,也别在自家的地头栽了跟头!”
燕恒逐条记入心中,神情肃穆的抱拳:“放心吧,那我去办了,你也小心一点。”
目送他出了营帐,虞周开始沉思,看来燕恒这小子也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啊,脊背刺痒血气翻涌,身边的空气都似粘稠了许多,说是武者对于危险的警示也好,说是一种隐约可知的敌势将临也罢,于人于己都该小心再三。
将内甲的束腰紧了紧,虞周拎起长剑想在营中转转,刚出大帐,就见同样装束的项然走出私帐,眉头跳了跳,赶紧上前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流民散粮呀,都已经好几天了,夫君不会不知道吧?”
虞周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有她帮着忙碌,只能又说道:“今日不行,我让燕恒去甄别藏于流民的细作了,你改天再去吧。”
“细作?怎么会藏在饥民里边?真有的话早该露馅了吧?”
“此事千真万确岂容信口开河?你今日先回去吧,等他甄别完了……”
项然有点慌:“千万别冤了人,他们本来就过的凄苦了,要不一起去盯着吧,我总不放心……”
有没有冤枉的?虞周不敢对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回答,军队行事注定了不会像刑狱那样三问五审证据确凿,一般有几分底气就动手了,他们在沙场上都是这么干的,否则如何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都说慈不掌兵,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讲良心了,起码最近缺粮是紧衣缩食的拿沙土袋子鱼目混珠,没找监粮官要脑袋再说一句“汝妻子吾养之毋虑也”。
不想被人当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例子,也不想让妻子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虞周转而叮嘱她道:“这几天,燕恒精心挑选的部下损失惨重,咱们的对手很不一般,布局老道身手不凡。
依我看来,这座军营仍不妨他们来去自如,你最近还是少出门吧,最好整日和我在一起。”
“有这么厉害?”
“就这么厉害,我现在越来越后悔带你一起行军了,受尽苦楚不说,提心吊胆的没个安宁。”
项然垂下脑袋,片刻之后抽出腰间小剑:“我也可以杀敌的!”
虞周没打算让她帮什么,刚才那么说也不是为了指责,不过他太了解这个小丫头了,勾起她的小小愧疚也能少一点好奇乖乖听话。
“从现在开始,你我必须寸步不离直到打败秦军为止,走吧,一起去转转大营。”
项然立刻把眉毛笑开了:“得令!”
……
到处转了一圈,免不了要去饥民所在的粗帐看看,他们没有靠近,只在远处眺望着燕恒一边派粮一边挑人,两支长长的队伍不见头尾,行进的很慢,沉闷的有些压抑。
虞周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饥民说的,现在看来,无论是被选中的还是继续排队等粥的,全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子期哥哥,那些人是细作吗?怎么这么多?”
“不会,应该是选些强壮的帮忙做工,他没那么草率的,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可是……”
话音刚落,异变丛生,也不知是言语之间有了冲突,还是越来越多的细作终于让他们察觉了不对,就在燕恒一个转身的工夫,原本站在他面前等着接粥的汉子忽然掏出一柄利刃,直直扎向施粥人的背心!
“小心啊——”
清脆的女声传出很远,不出意外的还是晚了,燕恒如果指望提醒才有动作那就不是他了。
就在利刃将要加身的那一刻,他将手急速往后一甩,当个兵器一般直接迎上对方凶器,抡了半圈的臂膀势头十足,看那架势竟不是卸掉对方兵刃的拆招,而是以血肉之躯直接抗衡!
袖口一紧,一只小手抓挠上来:“夫君,燕大哥他……”
“放心吧,他的兵刃还是我亲手打造的呢。”
金石相击的刺耳声音传出好远,偷袭者明显的一呆,燕恒腕子一翻,袖中溜出两支弧度有些奇特的短兵,一手握着一柄欺身就上,左右开弓直把这段时间的怨气不住的发泄着,以至于身后几人有了异动也是不管不顾。
抱着甄别奸细的目的而来,岂能不多做准备?那几个家伙刚把手伸入怀中,齐刷刷的弩箭早已蓄势待发,箭头的寒光犹如大司命的目光,顿时让他们动弹不得。
再往下的场面应该很暴力,虞周抬了抬袖子,提醒那只小手的主人:“看来这些人真是细作了,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可是……”
还没来得及劝动她,饥民之中又窜出几个身影,其中一个高高跃起,脚下连点好像一只飞鸟,划过低空直接取向燕恒,此人倒是算计得很清楚,知道怎么才能避开弩箭险中求安。
可惜飞鸟兄刚一靠近就觉脚踝发疼,腾在半空的身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抱孩童似的托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攥在他的脚腕上。
与之对视一眼,少年咧嘴一笑,左手一顺右手急甩,把飞鸟兄像个破麻袋似的狠狠摔在地上,震荡出的烟尘飘起一人多高,剧烈的“咚”声像极了高空坠物,虞周已经不忍去想那人的下场了。
收拾了最显眼的,雷烈并不停顿,三两步跨到武戚面前,神情轻松的说了句什么,然后武戚梗着脖子还嘴,俩人便吵边打,挨着他俩最近的秦人细作全倒了霉,生生变成了出气筒。
场上打得热火朝天,场边的役夫全都缩的鹌鹑一般,省了虞周许多心思的同时,也让他心有戚戚。
就跟那个丁大一样,这样人常年做工早就习惯了被压迫,麻木的神经不懂得反抗,更不会去质疑一句为什么,压抑的时间久了,
就像一潭死水。
如果楚军方才只是肆意杀戮,说不定剩下的家伙还是同样的反应吧?
人有千面万面,今天见到的这一面着实让人沮丧,虞周很难想像身边这个精灵一样的小人儿是如何看待他们的,最有灵性的和最麻木的摆在一起,自己错过她施粥的场景真是不该。
“收尾吧——”
一个尾音还未拖完,虞周忽然觉得胸口狂跳,一种半夜惊魂的感觉攀上心头,好像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浑身惊悸呼吸困难。
这是一种差点掉下鲤鱼背都没有的感觉!
本能让他抽剑去应对,袖口却被毫无察觉的项然拽得死死的,虞周干脆抱着她就地一滚,一声惊叫之际,他在翻滚之中隐约看见一只手擦过头皮。
懒驴打滚往往是个救命的妙招,只是不太好看,两个人先后打滚那就更狼狈了。
稳住了身形,虞周没着急站起来,他将项然紧紧护在身后,以一个单膝着地的跽坐姿势按剑而视,打量着偷袭者的装扮。
对方比自己大一些,看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偷袭失败的沮丧,有些嬉皮笑脸样子,似乎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与不成全都挺好玩的。
稍稍回忆了方才的出招,对方的目的似乎是想抓走项然,心头的火气渐渐积累,他已经知道这是一群什么人了!
秦军绝不会这么干的,他们宁可斩下敌人头颅悬于腰间也不屑以妇孺相要挟,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上次在吴县城中毫无节制的咸阳剑馆中人!
再一打量对方的兵刃,虞周开口了:“阁下也配用剑?”
那人的笑容堆积更甚:“以前配的,现在不配了,不过用来用去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趁手的。”
娘的,头一次听人把不要脸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不过这样的敌人才更难应对,虞周再试探道:“你是为了救那些细作?还是另有所图?”
“你猜啊。”
远处的交战早已停手,几个同伴全都放开按在地上摩擦的奸细,担忧的看向这边,只有围拢了一圈的弩手仍在等待命令。
“望——!”
托于胸前的强弩全都端到眼前,瞄准着场中每一个细作,似乎只听虞周再发一令,就要让这些人血溅十步。
那人的不恭神色终于变了,他用有些发寒的声音反问道:“小子,你就这么自信能护得住自己女人吗?”
“你让我猜,我现在猜出来了,你的目的两者兼有,有一些很不好办啊。”
“哪些不好办?”
“放了这些秦墨的渣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其他的,要么来问我的剑,要么去问那边的弩,你说呢?”
第六十五章 一场乱战()
“要么来问我的剑,要么去问那些强弓劲弩!”
相里业从没想过这么快就现身,在他看来,弓弩蓄势的时候远比一箭射出更有威慑。
可是现在不出来不行了,略有损失可以接受,被人家一网打尽就不只是伤筋动骨的问题了,颜面无存还怎么带队伍?见死不救谁还以性命相托?
气势这东西有点玄奥,掰开揉碎了说无非就是眼神和面目表情的变化,不同的人面临相同境遇表现不同。
就好比眼前站着一位剑客,诗人会想着搜肠刮肚咏叹一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类的感慨,普通人会想着离他远远的,无知无畏者说不定来一句“有种砍死我”那样的作死之言,至于同样的剑术高手,则会本能的散发战意遥相感受,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斗兽,龇牙咧嘴寻找时机。
虞周是一位领兵的都尉,这事儿相里业很清楚,在他印象中,军将一类的人物要么是血气旺盛的杀意决绝之辈,要么是心志坚韧的思虑周全之人,唯独眼前的小子感觉很奇怪。
说是个年少得志的浪荡儿吧,他还行事稳重颇有良谋,能让王离大败而归的家伙岂能小看?说是个略有所学的文士吧,听闻对方还能亲自上阵武技不俗,再加上隐约的改造机关传言、不俗的见面印象,相里业越来越期待——妙啊!这不就是自己的同类?比那群蠢货手下强多了!
“能否告诉在下,你是从何看出我等皆为秦墨的?”
虞周绷紧了十二分心神不敢放松,因为独自一人的话是战是缠怎么都好说,加上项然,平白之间就多了个破绽,难免受其掣肘。
“那边有一位齐墨的小兄弟,最恨玷污墨者之名的家伙,从他动手的样子在下便能猜出。”
相里业错愕,随即自嘲一笑:“想不到竟是这样,不过……你真觉得其他全无商榷余地?若是在下执意想要呢?”
虞周上半身微倾,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相里业掌心一搓,也已抚握剑柄暗暗蓄势。
一方寸步不敢退,另一方咄咄相逼,二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汗水聚在额头并不滴落,耳畔的蝉鸣戛然而止,眼珠子更是眨也不敢眨,不管有多酸涩。
就在这时,虞周浑身一放松:“你到底想要什么?”
相里业得意了:“当然是机关……”
话说一半,他赶紧收回未吐的半口气压在丹田,与此同时全身后仰以剑相格,心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卑鄙!先骗人开口再施突袭,非君子所为!
一道黑光激射而出,借着剑尖脱离剑鞘所划出的圆弧,长剑的去势越来越疾,最后真的快如闪电一般,由下而上斜向劈刺,直直奔着相里业就要夺命!
不见其形的黑光飞快斩过,遇到对方长剑竟似丝毫没有阻拦,犹如一道虚烟穿透实质,切碎了那张咬牙切齿的脸孔。
然后二人就在心中同时叫了声不好。
虞周失望,是因为手上传来的感觉轻飘飘的,长军剑虽锋利,劈砍到了血肉总会有些不一样的触感,刚才那招出的仓促,对方的对应更仓促,就连这样都没伤到人,难缠了!
相里业的心情同样源自手上触感,断剑的分量跟一整支剑不同,金铁交击的声音还没听到,他就察觉两剑相接之后手上一空,握着的剑柄再也不是三尺青锋之感,让一个运剑如臂使指的高手别扭之余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人削断了!对方手上是一柄神兵!
虞周补招很快,来不及回剑的他直接一脚踹向对方裤裆,仰面朝天的姿势,就这一式最顺手。
哪知相里业更快,眼看就要躺倒在地,他双足疾点踏起尘土,顺势在虞周伸来的脚上一踹,借着相互间的力道平着身子滑了出去。
真的是滑的,整个身躯紧贴着地面,以一种超不符合物理学的姿势迅速退出去两丈多远,就像有人用绳索拖拽着一样,虞周都看呆了。
“真是危险……”
“嗖嗖嗖——”
距离分开了,观望的弩手哪儿还会客气?不等相里业一句感慨说完,也不用等待命令,他们一起扣动机括倾斜怒火,漫天箭矢犹如飞蝗一般袭向那道还没站起来的身影,气得他吱哩哇啦乱叫。
两丈的距离到了百步之外就是手一抖的差别,虞周挥剑打落几支射偏的弩箭,护住项然警戒着。
眼角一瞥,只见相里业并不起身,四肢一缩抱住头脚,小腹再一收气,宽厚的脊背紧紧绷着,像个遇到天敌的刺猬,要以肉身硬挡箭雨!
想过他会夺路而逃,想过他会仗着身手应对,可是从没想到相里业会这样面对难题啊?
虞周在他背上一瞄,叹气道:“可惜弩箭不比长军之利。”
项然听完还没发问,让她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了,一支支射到城墙都能穿入数寸的劲弩利箭,此时竟然毫无建功!
一阵叮当作响的声音让人牙酸,被磕飞的箭矢无数,崴了箭头的弩箭也有不少,愣是没有一支可以伤到蜷坐地上那人不说,他还有心思对着虞周挑眉!
“这是……精钢甲?”
箭雨过后,相里业扭头看了一眼,张嘴就说:“当然不是,精钢沉重影响身手,我又怎么会穿,这是……喂喂喂,你让他们住手啊,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娘的,你自个儿受着吧,我倒要看看还能怎么不客气。
一出手就要抓走项然,虞周哪儿会因为对方嘴上稍松两句就给他机会?越来越多的弩机挂好了弦儿重新端起,相里业脸色越来越沉。
只见他把外衣一脱,露出一层不知何物编织而成的内甲,右手伸入怀中摸索起来。
虞周远远看着,不敢相信刚才挡下弩箭的,就是这种看上去柔软贴身的薄甲之功,比丝绸粗砺一些,比大多数麻布还要细腻,怎么看都是一件普通的编织衣物,也能挡住劲弩?
拥有这等宝物,此人不简单啊!
相里业左掏右摸,再站稳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长鞭,一声轻啸,迎着作势预发的弩阵冲了过去。
身形疾蹿速度很快,三两个腾挪已到跟前,武戚见状连忙上前接战,不防被皮鞭一卷一带狠狠摔了个跟头,这下燕恒他们哪儿还敢马虎,纷纷抄起兵刃护住弩手。
四人乱战成了一团,虞周有心相帮,又怕那人还有同伙冒出来钻空子,只好吩咐军士团团围住这里,站在场边观看起来。
战不多时,三个家伙合力还落入下风,这也难怪,长鞭这种软兵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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