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小事不足为道,你放心吧,有萧何在,没有问题的!子期啊,你当年把他弄来真是个明智之举,此人虽然偶有贪财,可是处理事物真是把好手,他还举荐了数名义士,都是好样的!”
贪财?这么快就用自保手段表明心迹了?也对,毕竟不如同乡之情心里有底,萧何胡思乱想一些也属正常,不过虞周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举荐了几个人上面。
“萧主吏举荐的人手年纪大不大?”
“都与你我相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给阿虞……”
“胡说什么!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韩信的?”
一句话说的项籍眉头松开又皱,他仔细想了想,回道:“好像没有,回头找钟离确认一下,子期,这个韩信是什么人?”
虞周心说你的命中克星,不听风格却是一样的军事天才,纵观数千年历史,称神道圣的人物寥寥无几,想要获此殊荣必定光耀青史,比如杀神白起、武圣关羽,而这位韩信,那可是号称军神的家伙,国士无双不是白叫的!
说实话,现在的西楚阵营不缺将军,未来的虎将几乎到齐,还有司徒羿景寥卫涵他们那样的未来精英,韩信一介布衣想要迅速融入恐怕有些困难,从他历史上的出走来看,也是个宁为鸡首不做凤尾的人物,想要留他很是需要费一番心机……
不过……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公叔痤是这么打算对商鞅的,曹操那个负天下人的更不用说,甚至读书寥寥无几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在为数不多的著作中阐明同样的观点。
虞周不是圣人,没指望靠着三言两语让人纳头就拜,一颗登坛拜将一展雄才的心,加上两个同样政治低能的对头,让他对于招纳韩信很是没底。
“羽哥,你仔细留意一下,如果以后有这么个人投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哪怕是绑了关押,也要把他留下!”
项籍非常疑惑,因为这话不像以往脾气温和的兄弟能说出口的,可是虞周脸上的神情很认真,甚至带上了几分狠辣,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让他不得不重视。
“韩信乃是何人?”
“好像跟你我差不多年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星象显示此人拥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用必胜祸端!”
项籍是楚人,崇巫信神的楚人,他堂弟的名字都是从星宿所取,听完虞周的话更加不质疑。
“好,我记下了!
我说子期啊,魏老不是不教你望天观星的本事么,你这又是从哪得知的?还是那小师弟吗?”
说到这里,虞周的脸立马瘪了,自从上次跟魏老头拌了一嘴,老家伙半是置气半是起了玩心的忽然消失,足足半年多时间没露面!
就在大伙以为他老人家真生气了不再回来的时候,老头浑身脏兮兮的泡进了温泉,老脸笑得菊花一般宣布:他又找到徒弟了,专门传授被虞周摒弃的星象相法,如果小兔崽子再不孝敬,就找另一个小兔崽子去……
虞周听完大喜过望,以为师父终于起了传书的念头,随即三番两次的套话问起对方情况,结果洗了一个多月的脏衣服才知道,自己的那位师弟,今年才刚换牙……
魏辙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似作伪,那就肯定不是张良了,只觉身心俱疲的虞周赶在被人嘲笑之前躲了出来,没想到还是瞒不住项籍,他消息可真灵!
“你就当是吧,千万记住,韩信此人很重要!关乎身家性命的重要!一定要留下!”
项籍不耐烦的胡乱点头:“刚才还舍不得你走,现在已经巴不得你快些离开了……”
兄弟俩边说边往寨外走去,眼见范增出现在一个能相互看到又不便打招呼的角落,虞周继续叮嘱:“范老那边安心静养即可,别交给龙且照看,他连自己的都管不住,何况别人的嘴……”
项籍继续点头:“我明白,公乘神医也不会出走多久,等他回来就好了,子期,小然那边……替我跟她致歉。”
虞周纵身上马:“错过了笄礼,可莫错过迎亲那日了!”
项籍哈哈长笑:“那还不简单,你们就在五湖成亲好了,驾!”
一声嘶鸣卷起阵阵烟尘,迫不及待的独音飞快奔驰开,也将身后的人影越拉越小。
第七章 及笄(一)()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同样作用于项超心中的天平。
儿子举世无双,女儿柔柔弱弱;儿子领兵需要多经历磨堪,女儿从小就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中成长;养儿子可以防老,女儿马上嫁人相处不了多久了……
一颗颗砝码压的越来越倾斜,由女儿照顾的项超很满意现在这样。
天色刚亮出门舞剑的小丫头劲头十足,每天打来洗漱泉水温热适宜,再加上不厌其烦的搀扶,从不消失的笑脸,使得项超一直感叹,虞小子真是没说错,女儿就是父亲的心头肉啊,如果她出嫁那天来的更晚些就好了。
雏鸟大了总有出巢日,白菜熟了总有被拱时,项超的心愿看来悬了。
今日的项然不同以往,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她迟迟不愿动身與洗,无精打采的趴在窗棂往外看,大大的眼睛带着焦急神色,坞堡通往山下的道路更是印在了脑中一般,怎么……还没出现?
“想什么呢,小然?”
小丫头徒然一惊,浅浅的施了礼说道:“叔母……今天是巳日……我……”
项夫人仿佛没看见侄女委屈的快哭了,弯着眼睛说道:“对啊,巳日了,又是一年上祀节呢,小然,怎么不去准备?”
“他……他不在呀。”
项夫人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是谁呀?”
“叔母你还笑!兄长不在,子期哥哥也不在,这笄礼……叔母﹌!”
拐了好几个弯的语调有些腻人,项夫人反握着袖间小手,继续调笑了:“你这小囡囡,就迫不及待要嫁人啦?声声念念全是那小子,也不知他有什么好……”
脸上发烫的小姑娘开始抵赖:“还不是……还不是父亲他们定下的亲事,我都没说过什么的……”
“是啊,定亲的时候你说全凭父兄做主,那之前是谁以歌相合吐露情意的?整个山上都知道了。”
“叔母﹌!”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小子昨夜便回来了,到的有些晚,大伙安歇了才进坞堡。”
神采犹如实质般注入大眼睛,赶走所有的失望落寞,项然一跃跳出多远,人闪的比话语还快:“我去洗漱梳妆……”
“慢点跑,这孩子……”
……
……
跟项然一样,虞周也是事到临头才想起来,好像女儿家的笄礼,他这个早已束发的男子是不能参加的,无论是德才兼备的正宾还是在旁相协的赞者,都是笄者的长母姊妹之流,自己不适合去啊,这可怎么办?
好在这山上魏辙积威甚重,败坏些他的名声应该没事,虞周印帕撑烁鲇兴净旖ィ浅∶嬲媸寝限渭恕
几个同样到了年纪的女子围在悦悦身边,对他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银铃一样的笑声从不间断。
“大哥,你怎么来了?”
“呃……我来观礼,咱们兄妹相依为命,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及笄了……”
虞悦性子是更活泼,可她又不傻,自家兄长那点心思连猜都不用,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忘了,小丫头不高兴了:“是啊,小妹及笄了呢,大哥,按说女子成礼笄而字,你给我取好了没有?太难听我可不要!”
虞周更尴尬了,因为这个真没有……
“师父没给取吗?”
“给取了一个,听着不太顺,也就没要,他老人家说让我找你来要呢!”
看着远处笑开怀的老头,虞周别提多头疼了,也许是喜好舞剑的缘故,自己这个小妹胆子大的吓人。
女儿家该学的女工一类虞悦兴致缺缺,却对刀枪剑戟甚是痴迷,到了什么程度呢?一些沉重的斧钺棒戟,不管能不能挥舞的动,她全都比划过样子,那架势像极了后世的摆拍,甚至有几次还是项籍帮忙托着才行。
“这样,其实我已经取过了,怕是还不如师父那个,这才没说。”
“只管……”
“开始行礼了!”
悦悦回头一看,轻提罗裙撇嘴走了,让虞周很是松了口气。
他把目光转向中间的时候,忽然发觉几个女子全都换了身衣衫,缁布朱锦的短裙犹如儿时,连发式也换成总角模样,盈盈而拜的项然最是显眼,小脸上的稚嫩总让他想起初见……
“宾盥!”
今天是女儿的大日子,项超不借助任何外力,很是勉强的伫立当场,伸进铜盆之中开始净手,虞周紧随其后轻轻托着,低声道:“外父,不用这样吧,我去给您推轮椅来?!”
“闭嘴!”
项家的小凤凰就要振翅,当父亲的怎么可能给她个不完整的礼仪,不待唱礼,项超来到女儿面前,朗声而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一边说着,项超手上不停,开始给女儿梳头,虞周捧着罗帕发笄寸步不离。
不多时,丱发总角便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发髻,稚嫩的女孩儿终于有几分成熟模样,这让正笄的项夫人险些落泪。
束发只是男子成年之前的预备礼仪,及笄可是女儿家的正式成礼,分外庄重。
梳起发髻的项然从虞周手中接过襦裙碎步而走,再出现时婷婷而立。
“一拜!”
女儿们各自面向父母,深深的稽首叩谢恩情。
项超的手有些发抖,但他还是稳住了声线:“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去发笄上钗又是一番行礼,虞周继续适时捧上曲裾,这一下小丫头终于变成莹莹少女,随着二拜迎风伫立,像是一朵小花儿即将盛开。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深衣才是成年人的最终装扮,等到项然再出来的时候,不仅项夫人一呆,虞周更是看愣了,只听项超隐隐嘀咕一句:“亏啊……亏大了,亏心了……”
“外父,小婿一定好好对待她。”
“滚。”
第八章 及笄(二)()
笄礼跟男子冠礼一样,主要仪式便是“三加三拜”,男子的三加分别是巾、帽、冠,女子的三加则是发笄、发簪还有钗冠,短短的几道步骤,尽显出少男少女从小到大的所有历程。
初加时盘发上笄,短衣换作襦裙,正如活泼烂漫的女童变成豆蔻少女,纯真又不失伶俐。
再加时襦裙换作曲裾深衣,乌眸长眉窈窕而立,看上去矜持大方,也是虞周足喜欢的装扮,因为跟项然的性情和整体气质很搭,只是那张小脸上的稚嫩稍显不足,更适合襦裙一般。
至于三加,大袖长裙端庄素重,贵族的风仪一览无余,给人的感觉很是心疼,仿佛穿着的不是一套庄重礼服,而是宗族期盼与礼制法度。
虞周明显看到,换上大袖裙的项然有些无措迷茫,一如瘦小的身躯怎么都透不出华贵雍容,还似一朵淡雅的幽兰难以自衬成那牡丹的艳丽。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虞周发了个呆的工夫,三拜也已经完成,项超还等他来扶着醮子,结果也不知这小子心思跑哪去了,连置醴都没完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今天是项然最美的日子,不仅虞周的反应有些跟不上,项超也是心生感慨,服饰的变化道尽成长,将他少见女儿幼时的遗憾小小弥补一下。
傻小子呆呆的反应是最好的诠释,女儿招人喜欢,做父亲的很骄傲,得意完了就只剩下苦涩、懊恼、沮丧、不甘心……
因为能陪伴着的日子越来越少,项超隐隐后悔这亲事答应的太快。
听到唱辞,虞周赶紧撤去多余陈设,甘甜的醴酒传到项超手中的时候,他再次祝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项然对着叔母盈盈一拜,接酒入席双手端着羽觞,郑重其事的从左往右浇落,直至酒液仅存些许,才在唇边轻轻一沾。
这时候轮到虞周上场了,他在送上黍食的同时飞快眨了眨眼睛,小丫头立马会意了,她低颌收颈,敛着面皮却怎么都挡不住红霞浸染,只觉胸中小鹿胡乱冲撞,差点打翻手中饭食。
项然檀口轻咬,虞周目不转睛,因为从刚才的醮子开始,这礼仪就跟成亲大礼隐隐相似,稍有不同的是,如果现在成亲的话,那么端坐案几的应该是两个人,共同食粟饮汤,一起举杯合卺……
只算粗通周礼的家伙想到了,伶俐的小人儿如何不明白,就在虞周享受这种默契的时候,小丫头掩面放下黍米,借机递出一个微嗔的眼神,看的他心头大乐。
少年少女的小小互动无人察觉,项超可不愿臭小子多缠在女儿身边,他提起一口中气,继续唱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虞周退了下去,目光却像从没移开过,这种有些发腻的心情,直到听项超唱出项然的字才跟挨了一记闷雷似的烟消云散。
“……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孟恬……”
“外父!”
项超如同面上挨了一刀,眼神钩子似的在虞周身上划来划去:“今日乃是然儿大礼,不可造次!”
“咳咳,项伯父,小然这个字……谁取的?能换一个不?”
项超皱眉:“此乃魏老赐下,怎可胡乱更改,礼仪还要继续,休要多说!”
虞周这会儿把魏辙吃了的心思都有了,也不知他曾给悦悦起过什么字,被嫌弃难听,现在从项然这字看来,果真别扭得紧。
古人取字的规律有迹可循,比如按照家中排行的伯仲叔季,再加上长辈的期望或者本人的性情概括而来的一个字共同组成,跟名可以同义但是不能用同一个字,像是仲达、伯约、伯符一类的都是这样。
但是比较久远些的春秋战国麻烦多了,放在女子身上尤其复杂,不仅仅有简约的称呼,还有连姓带氏的全称,让人一听就明白这是谁家的老几地位怎么样。
作为整个项氏三代唯一的女子,项然取一个孟字代表长女说得过去,可是再跟名字同义的恬字一连,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全称项孟芈恬女,简称,项孟恬……
虞周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钻进漠北对抗匈奴的八字胡大叔……
“项伯父,换一个吧,要不叫季恬?反正你只有小然一个女儿,老大老老小不都是她嘛……”
“胡说八道,小子,你想干什么?我女儿还没出嫁呢,休要多言!”
“大秦不是有个叫蒙恬的将军吗……”
古人在这方面显然没有多细腻的心思,项超微微一愣,无所谓的说道:“我当是何事,同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别胡闹了,礼仪照常进行!”
老丈人的目光莫名其妙,魏老头的眼神疑惑不解,不明所以的项夫人身边,项然也是一头雾水,似乎这个字只有自己认为不妥……
虞周不挣扎了,算了,反正女儿家的名和字极少被外人所知。等小丫头嫁过来,谁还管得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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