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契丹和敌烈部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契丹人希望敌烈部成为震慑鞑靼人的“祭品”让所有草原鞑靼惊恐于大宋的力量,在看到敌烈部被屠杀之后担心自己遭遇同样的命运。
大宋的承诺不重要,塔塔尔部所说的话也不重要,敌烈部被大宋屠杀掉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宋人有句话说的好,“听其言不如观其行。”
现在草原诸部看到的是大宋的屠灭敌烈部的行为,至于大宋说的话,许诺塔塔尔部的承诺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萧胜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的敌烈部智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老人,之所以他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宋人安排。
那自己就无需客气,杀掉他也许草原上的鞑靼人便再也不会知道真相,在恐惧之下的他们定然会依附契丹,而不会选择大宋。
至于塔塔尔部,一个部族的背叛算得了什么?草原上有着大把的部族,只要他们忠心契丹就行。
在草原上的诸部之中,契丹才是真正的王者,这一点不是在体力上,而是在脑力上,契丹这个曾经靠着蛮力统治过大片疆土的帝国早已经能够从马背上下来。
和大宋的“互动”之中,让他们见识到了如何使用计谋,如何通过非暴力的形势削弱敌人,谁说草原人的生存策略只有烧杀劫掠?只会骑马游牧?
这是契丹在不断成长中学会的东西,萧胜一个年轻力壮的将军怎么可能不是一个老者的对手,敌烈部智者手中的短刀根本对他不能产生威胁。
几个腾挪之后便成功夺取了对方手中的短刀,接下来…………宋军的士卒出现了,一刀柄就让他跌倒在地痛苦的呻吟。
玩弄计谋契丹人能是宋人的对手?或者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能是汉家的对手?
惊恐的萧胜挣扎着起来,却被在口中塞上了一大团的粗布,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他不能阻止杨怀玉开口,更没办法“洗清”自己刚刚给契丹泼洒的“污点”。
在萧胜的呜咽声中,杨怀玉扶起地上瘫坐的敌烈部智者道:“如何?这下你应该明白契丹人的用心了吧?从始至终我大宋都是在给你们机会,塔塔尔部便是最好的例子,若是不不相信,完全可以去塔塔尔部一观,那里的鞑靼百姓是如何生活的,到时在回首看看自己的生活…………”
杨怀玉说完便踢了一脚挣扎中带着呜咽的萧胜:“瞧瞧……契丹人自己要不行了,这时候也不愿让你们这些附庸过上好日子,煽动你们和大宋对抗,成为他们的马前卒,你们能做的不过是帮助契丹消耗我大宋的弩箭和口粮而已,为何不弃暗投明,简单的两三句话就能把你们蒙蔽?”
智者撩起宽大的袍子:“因为我等看不见大宋所作的一切,只能相信契丹人所说的话,因为我们已经习惯……”
杨怀玉忽然一拍手掌:“然也!既然如此,为何您不去看看我大宋的所作所为?俗话说:听其言,不如观其行!若是我大宋能给予草原鞑靼更好的生活,你们为何还要与契丹共存亡?若是因为承诺,那是他们契丹先毁约在先!”
地上的萧胜疯狂的扭动着,但在杨怀玉和敌烈部智者的眼中却是不打自招的象征,杨怀玉还要补上一句:“看见了没?某说到了他们契丹人的痛处了。”
智者瘫坐在地上,颇为凄惨的说道:“为何要告诉老朽这些?我的族人虽然还在,可整个敌烈部已经被大宋屠灭,你说这些与我听,便是让我活在地狱之中!”
杨怀玉微微摇头道:“非也,某对你说这些并非是要让你羞愧难当,而是希望你能拯救更多的鞑靼人,他们世代居于草原,逐水草而居,生性洒脱不喜谋略,在契丹人的蛊惑下极易成为牺牲的祭品。”
智者笑了笑:“将军的意思是让老朽作为你大宋的说客?让我鞑靼部族皆数接受你大宋的条件?”
杨怀玉再次摇头道:“非也,不是我大宋的说客,而是你鞑靼人自己的说客,若是他们依旧追随契丹,或是拒绝我大宋,今日敌烈部之祸便是来日草原鞑靼之祸!”
“呵……看来你大宋一直是做好屠灭草原的打算!为何还要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杨怀玉的表情变得严肃,也更加正色道:“自然是因为我大宋乾坤一统!你们不能和我大宋相安而居,那就只能消失,我大宋要永除后患,给草原一个安宁!”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终究还是要占领草原!”
杨怀玉转身便走。
“你想看看塔塔尔部吗?看过塔塔尔部便知晓我大宋为何要一统草原了,明日便会有人带你去塔塔尔部,随你而来的族人也无需担心,他们也会去,甚至可能在塔塔尔部定居下来。”
杨怀玉的话让敌烈部智者眼睛中的灰败消失一些,望向杨怀玉声音中带着一丝期盼:“果真?!”
“千真万确!”
智者知道这是大宋给敌烈部保留的最后血脉,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存自己的家族,事实上也是大宋对自己的威胁和挟持,一旦自己拒绝大宋,只需要把自己的家族丢在草原上,愤怒的契丹人一定会吞噬个干净。
由此可见,玩弄权术和手段,汉家王朝甩了自己不知有多远,即便是契丹也是不弱,可有些人就是不能认清自己,非要从中博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毁族灭帐!
受到过毁灭和死亡的威胁,从其中走出的人更加珍惜生存和自由的来之不易,所以斯琴部的人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
斯琴,在鞑靼语中是智慧的意思,而斯琴部族在整个鞑靼草原上都享有盛誉,因为他们的智慧是鞑靼草原最古老的家族传承。
敌烈部的斯琴家族虽然只是整个斯琴家族中的一支,但却也名声不差,即便是在塔塔尔部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这便是当初敌烈部智者斯琴能见到杨怀玉的原因。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呼伦贝尔()
捕鱼儿海边的草原上,一辆巨大的帐篷出现在,这帐篷是那么的巨大,仿佛一座宫殿,但让人更加惊奇的是这座巨阙一般的帐篷却在移动!
待其靠近了,塔塔尔部的人才发现,原来这巨大的帐篷居然是安置在车驾之上,由二十头公牛所拉动的,怕是也只有公牛这般如此强大的力量才能拉动如此巨大的帐篷和马车吧!
赵祯的圣驾在出现在大草原上的一刻开始,所有的塔塔尔部百姓弯腰施礼,这个帐篷中的男人给了他们原先可望而不可得的生活,也得到了塔塔尔部所有人的尊重。
哲尔克与捺哲尔父子带着塔塔尔部的骑士赶来,他们只觉得背对牛车帐篷而立,手中的兵刃垂下,这是护卫圣驾的意思,也是对大宋皇帝的尊敬。
牛车的四周是来自大宋的铁骑,他们个个威猛高大,身上的铠甲闪耀夺目,如同长生天的使者,眼前的宫帐便是长生天的宫殿。
赵祯身穿五色华服走下马车,长发束起以金冠而结,肩上是白熊皮的披风,腰间是一柄朴素却充满力量的长剑。
赵祯一露面四周的宋军铁骑便以手击胸,铠甲的碰撞之间发出金铁之声,声势浩大,令人汗毛倒竖,也让许多塔塔尔部众惊叹。
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然有着帝王的气势与威仪。
当这样一个男人露出和煦的微笑,并抱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塔塔尔部小女孩会给人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这样一瞬间,塔塔尔部的部众自发的觉得赵祯是天神也是亲邻,仿佛有霞光从他的身上飘洒出来,不自觉的开口:“长生天与您同在!”
这是草原民族对上位者的最高赞扬,也是对尊敬之人最美好的期盼,但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大宋皇帝亲自给塔塔尔部中的老者带上洁白的绸缎同时开口道:“老人家长寿。”
最诚挚地笑容,最真诚的问候,赵祯把礼仪做的淋漓尽致,虽然塔塔尔部的部众不知道白色的绸缎代表什么意思,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理解赵祯的表情和用意。
绸缎这东西当然是华美的,在草原上也是珍贵的礼物,赵祯不会解释,但跟来的文臣却会说明,此次跟随赵祯前来的自然是王韵。
他已经在边上小声的对哲尔克解释。
“相传,大禹治水成功,大会天下诸侯,执玉帛与会者万国。中原的玉帛,“玉”字从王,指雕刻有王室标记图案饕餮纹的玉器,如琮、璜之类;“帛”字从白从巾,意为“白巾”,也意为“顶级丝巾”。
“玉帛”一词的本义便是“在共尊帝王为父的华夏生活,以玉为表,天下诸侯相互礼敬对方为兄长,以帛为示,引申义便是“兄弟部族为亲近之家”。”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错,也让哲尔克父子惊叹原来还有这上古的出处!
白色的锦帛便是一种祝福,献给别人的最好礼物,如今大宋皇帝给塔塔尔部的老者带上白色的丝绸锦帛,也是送来了大宋的祝福。
看着王韵,哲尔克稍稍尴尬的问到:“不知我等该向陛下献上如何的丝绸?”
王韵自然是早早准备好的,拿出一方明黄色的丝绸道:“当然是这个,鞑靼语,哈达者,帛也!明黄色的哈达自然要献给身份最尊贵者,陛下因有之!白色哈达自然送给年长之人,陛下施以之!蓝色哈达自然送给亲友,待会你也有之!”
王韵说完便离开,果然赵祯走向哲尔克,给他带上了蓝色的绸缎,这是表示亲近象征,也是朋友的意思,哲尔克父子两人赶紧双手捧着明黄色的绸缎奉上。
三才接过,小心的给赵祯带上。
赵祯笑着对地上拜下的哲尔克父子道:“如何?朕未曾诓骗与你吧?!”
“陛下乃圣人,天子之言九鼎之重!哲尔克拜服!誓死效忠陛下!”
赵祯亲切的把他们父子两拉起来:“今日朕抵达塔塔尔部,为的是一观你塔塔尔部的草原和捕鱼儿海的美景,也顺便看看你们归宋之后过的好不好,习惯否!这草原不比中原,艰苦了一些,但只要塔塔尔部有所需,朕定然会放在心上!”
四周的塔塔尔部众是真的归顺了,弯腰俯身道:“陛下仁德,体恤塔塔尔,我等誓死相随!以刀和血,维护陛下,维护大宋!”
赵祯笑了笑:“你们既是我大宋的百姓,便是朕的子民,你们维护大宋的尊严与荣耀,土地与百姓,朕一样会维护你们的荣耀和尊严,维护你们的土地和族人!朕要在这贝尔湖畔立下铜柱,这呼伦贝尔草原便是朕的誓言之地!”
“呼伦贝尔?”
这个全新的词汇让塔塔尔部众不明所以,王韵自然再次向他们解释:“鞑靼语中,呼伦便是海一样湖,贝尔为姊妹之意,官家赐下名字,便以此为栲栳烁和捕鱼儿海之名,其间之草原,便为呼伦贝尔草原。”
“呼伦贝尔……呼伦贝尔…………”
这朗朗上口的词汇再次出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整个塔塔尔部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词汇,美丽的名称在草原上回荡,随风飘向远方。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捕鱼儿海是塔塔尔部的故地,栲栳烁是契丹人的旧湖,现在这俩个地方有了新的名字,呼伦贝尔,呼伦湖,贝尔湖,这是赵祯留存在记忆中的地方。
但在塔塔尔部,在大宋却焕发出新的生机,至于为何要换名字,一来是宣誓大宋的主权,二来便是给塔塔尔部新的希望,让他们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个以部落帐篷组建的群居之地第一次出现了土石建筑,两座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起来的建筑:呼伦贝尔都护府,呼伦贝尔官衙,一个是自治部族可汗的衙门,一个是大宋直派官员驻扎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大宋官衙也在建设之中,这里便是呼伦贝尔驻军司,是大宋第一个土司驻军衙门,这里的土司与以往华夏历史上出现的土司完全不同。
往日里的土司是中央封授给西北、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部族头目的称为,而这里是大宋中央在疆土之内自治区域驻军的地方。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哲尔克的心思()
塔塔尔部确实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对于塔塔尔部的人来说无异于改天换日,只觉得生命中仿佛只剩下一件事,“大宋”来了。
大宋确实来了,给塔塔尔部带来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的快,许多塔塔尔部的人甚至没有适应眼前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改变也许是好事,但太快了些,让他们一时又有些接受不了。
最大的改变便是他们的钱变多了,做什么都能领取到钱,大宋的官吏说了,这是朝廷对呼伦贝尔草原的援助,虽然他们还不习惯这个名字,但逐渐的却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事实上用鞑靼的土语来说,呼伦大意为“水獭“,贝尔的蒙语大意为“雄水獭“…………当然官家的话也许没错,是别的部落的意思也说不定,草原上的鞑靼那么多,说的话也不一样,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如此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的塔塔尔部百姓也已经习惯了把赵祯叫做官家,而不是大宋皇帝,如此一来便更加亲切了些。
赵祯并没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是在塔塔尔部留宿了,这对塔塔尔部的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其中最为不快的人也是出自塔塔尔部,比如哲尔克父子…………
他们本是“家中的主人”谁曾想到大宋赵官家来了之后,原本以他们马首是瞻的部众们一下涌向了大宋官家,把他当作是家中的族长了!
巨大的落差使得他们心中不满,但却也不能说什么,眼下大宋在塔塔尔部的影响力却是很大,虽然是自治区,可该有的衙门几乎都有,除了审判罪责和维系秩序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好像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即便是定罪也要通过族中的长老来决定,哲尔克父子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利不光是被朝廷架空了,也被部族里的人给架空了,现在塔塔尔部的部众遇到纠纷,不会寻他这个族长,反倒是去寻族中长老组成的理事衙门。
这些老东西完全不贪图宋人的财富,有衙门也不住,反倒是每日过着原先一样的生活,美曰其名不能忘本,待部众有纠纷之后,便三三两两的聚到理事衙门,做出决断后施施然离开。
如此一来部众怎能不信服?这些老顽固自从被大宋皇帝亲手授予哈达之后,便个个归顺,在自己面前倔的像是草原上的羊盘,在大宋皇帝面前就像是温顺的绵羊!
不光在大宋皇帝面前温顺,甚至开始翻看大宋的律法,美曰其名宋人的律法更为可靠妥帖,能服众!
屁的更能服众,其实不过是他们为了图省事,减少自己的责任而已,若是断对了,双方服气也增加了他们的威信,让部众更加拥戴他们,若是断错了,惹出是非来,也是按照大宋的律法而来。
怎么说这些老顽固都不吃亏,反而是坐收渔翁之利,想到这里哲尔克就觉得愤怒,这些人把自己手中的权利分了出去,现在的自己成了塔塔尔部中可有可无的笑话!
唯一还能让部众听自己的也只有贸易上,多少自己还有些积蓄和人脉,大宋的朝廷在这方面也比较照顾自己,商贾和自己之间的交易从不干涉。
在草原上成药的生意可是极为紧俏,多少的鞑靼部族开始主动向塔塔尔部购买成药,而那些草原上常见的东西在大宋又成为紧俏货。
现在还需要大宋的商贾帮忙,待以后生意坐大,完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