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孟太后如此说,柔福帝姬微微错愕。
“你是不是至今都奇怪,当日我为何让你扮作宫女,随我一道出宫安抚叛军?”孟太后笑容敛去,神色突然凝重了许多。
柔福帝姬心头一震,方才想起这件已经过去,但一直没闹明白的事情。
“嬛嬛不知”柔福帝姬轻轻摇头道:“嬛嬛只知侍候您老人家是应该的。”
“其实那么危险的情境,不该带着你去冒险的。”孟太后悠悠道:“不过当时吾听说守卫宫门的是徐还,便打算带着你。”
“却是为何?”柔福帝姬神色也凝重了许多,没想到一件小事竟如此复杂。
“兵变之时,一片混乱,忠奸难辨,守卫宫门的中军统制都叛变了,别人也未必可靠。徐还名为护驾,但万一”
孟太后悠悠道:“或者他被叛军所迫或是买通,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他刚刚南归,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不过后来一想,你平日里说起他时深情款款,说不定他对你也所以啊,我带着你去,就是让他有所牵挂,也有所忌惮。在宫门前,吾言带你出宫门,他那般紧张,吾便知所料不错。”
柔福帝姬心中剧震,没想到孟太后竟想得如此深远,原来带自己出宫安抚叛军,皆因徐郎,让他因为你自己而一心为皇家卖命。
那段时间孟太后一直把自己留在身边,名义上是侍奉,但实际上恐怕也有人质的意味。如果徐还有所异动,也许自己便会被刀斧加颈。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也安然无事,但得知真相的柔福帝姬仍旧有些后怕。哪想到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孟太后竟如此心机深沉
不,或许她是出于一片公心,为大局而深谋远虑,也怪不得她。
只是
皇家自古凉薄,利益重于亲情是一点不错啊!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徐还在兵变中立下大功,如故不是他能力出众,得皇帝青睐,对皇家多有裨益,这桩婚事定会是另一个结果。
一时间,柔福帝姬心中既是后怕,又是庆幸。
孟太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情,柔声道:“那般对你着实有些不公平,当时吾为了大局,也是无可奈何”
“大娘娘言重了。”
“哼哼!”孟太后淡淡道:“让你受了委屈,自然要补偿于你,让你嫁得如意郎。徐还在永安护陵,安葬先帝与你邓国姊姊,这个人情,吾也是要还的。何况你们两情相悦,且于国有利,吾与官家自然愿意玉成好事,赐婚的诏书不日就会下达。”
柔福帝姬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心里亦乐开了花,欠身一礼,恭敬道:“多谢大娘娘成全。”
“不必言谢。”孟太后轻声道:“邓国小小年纪便不在了,吾孤身一人多年你可能不知道,邓国最初的封号是福庆,与你的封号很像,且你眉宇间与那孩子隐有几分相似。如今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邓国,你是个好孩子,嫁得如意郎,吾亦高兴。”
柔福帝姬心思灵活,赶忙道:“邓国姊姊早年夭折实属遗憾,如果大娘娘不嫌弃,往后嬛嬛便是您的女儿,代邓国姊姊孝敬您老人家。”
“出嫁之后,常常来探望吾这个老太婆便是。”孟太后笑了笑,命宫女取来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轻声道:“这个给你。”
柔福帝姬瞧着颇为眼熟,不由心中又是一动,难不成
“你别误会,当年太皇太后所赐的玉镯原是一对,一只随葬邓国,这是我收着的另一只。”孟太后悠悠道:“徐还带回来的邓国那只我收着呢,这一只给你,算作吾与你的赐婚添的嫁妆。”
第二一二章宏图大志第一步()
果然,两日之后皇帝便下达赐婚诏书。
福国长公主下温柔娴静,端庄淑慧,云麾将军徐还英姿不凡,年轻有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实为良配。仰承皇太后慈谕,福国长公主下嫁徐还,着工部修造公主府,司天监择佳期完婚。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这个结果可谓出乎很多人的预料,自打徐还当殿求亲那天起,高世荣求娶公主的消息也在城中传开了。
至于是何人所为,不言而喻。
一时间,福国长公主将花落谁家为人津津热议,成为临安头号热门话题。
对此,舆论似乎普遍看好高世荣,毕竟大宋公主下嫁勋贵已成常例,高家乃是将门勋贵,高世荣又是永安县公,显耀爵位与长公主颇为般配。
且高世荣长相俊秀,在临安城出没日久,颇有名气,所以很多人认为高世荣与长公主,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十分般配。
至于徐还,最近也算是名声大噪,虽说近期立下大功,圣眷正浓。但出身太低,即便是皇帝有所封赏,仍旧无法与高家相比。
何况徐还是个武将,乃是兵卒出身,这在很多文臣、文士眼中,难免落了下成。没办法,大宋重文轻武的时间太久,哪怕遭遇靖康之变,如今金军入侵,国家危亡,风气态度却一时难以完全改变。
尤其是很多不认识徐还之人,则武断地认为军旅出身的徐还必定是个粗鲁莽夫,实在配不上端庄秀丽的长公主。
加之赵构那日当殿并未答允,请太后做主云云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婉拒的前奏,故而纷纷看好高世荣。
据说临安一些赌坊为此私下设局,赌大宋驸马人选,押徐还者寥寥,以至于到了押一赔十的局面。
而今结果宣布,驸马竟然是徐还,这个结果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很多人本想着稳赚不赔的,没想都以赔钱收场,尤其是私下坐庄的赌场,可谓损失惨重。
以至于关于徐还与柔福帝姬的婚事,在临安城里众说纷纭,有的称赞郎才女貌,有人羡慕徐还好运气,但是阴阳怪气的说辞也不少。
比如徐还爱慕虚荣,攀龙附凤,如今娶了公主,来日肯定靠着裙带关系青云直上;甚至还有传言声称柔福帝姬被金贼掳走,恐怕早就失了清白,过往肯定十分不堪,徐还求娶公主不过是的捡破鞋罢了,还说什么高世荣运气好,没当成驸马其实是躲过一劫云云。
总而言之,各种传言在城中悄然传播,甚是不堪。
梁红玉听到这些传言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喜事,却被他们说的如此不堪,都是些什么人啊!”
“算了,不过是些许无耻小人,有人输了钱,有人丢了人,心里不服气便如此卑鄙行径。”韩世忠摆摆手,似乎见怪不怪。
不想梁红玉皱眉道:“你还说呢,这等事情你竟然派人去下注”
“下注怎么了?一赔十,为夫我可是大赚了一笔。”谁能想到堂堂柱国大将竟然下注,而且赢钱之后洋洋得意。
梁红玉皱眉道:“你呀,我们家不缺那点钱,若是让长公主和徐将军知晓,岂不尴尬?”
韩世忠笑道:“我本就不是为了钱财,只是听说了一赔十之后,特意想让某些人多赔点钱罢了,即便长公主和徐还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甚至会感谢。”
梁红玉笑道:“前两日可是众说纷纭,都看好高世荣,你怎地断定徐还会胜出?”
“你也不想想看好高世荣的都是什么人?城里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知道什么?”韩世忠沉声道:“尤其是言辞一边倒,就更可疑了,说不定是有些人故意放风,想要依靠民间呼声给自己增加点赢面。
不过很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这件事说到底,是要官家和太后决定的。护驾之功,徐还在官家眼中本就不同,多有期许;你从慈宁殿回来也说了,徐还安葬了邓国公主,还带回了陪葬的玉镯。如此,结果不是很明确嘛!”
“也倒是!”梁红玉道:“徐将军与长公主南归万里同行,患难与共,想必早已情根深种,如此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倒是那高世荣,攀龙附凤,还用着许多见不得的伎俩。”
“为了攀龙附凤,抱得美人归,用点手段倒也没什么。”韩世忠沉声道:“但失败之后,恶意中伤,这就太可恶了,高世荣实在糊涂,这是取死之道啊!”
梁红玉讶然道:“你说那些谣言是高世荣散布的?”
“不然呢?”韩世忠轻叹道:“由此可见,官家和太后的决定是对的,高世荣与徐还完完全是云泥之别。可怜他还不自知,如今的大宋哪里还是当年的大宋,将门纨绔还妄图往日那般不知收敛,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红玉悠悠道:“高世荣确实糊涂,如此徐还恐怕不会放过他。”
韩世忠道:“那是,污蔑长公主,徐还岂会放过他?若非徐还眼下有要事,顾不得与他计较,否则哼哼。”
徐还确实有事要忙,赐婚诏书下达,他自然是要入宫谢恩的。
而且不止是赐婚,原本论功行赏给他的官爵也都照旧,用赵构的话说,若身份地位,如何配得上公主成为大宋驸马?
皇恩浩荡,徐还“感恩戴德”。
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总算能把美人揽入怀中,从而成为大宋驸马。将是除赵构父子之外,大宋皇族仅有的男性,这层身份相当重要,尤其是在未来。
对徐还而言,宏图大志总算是稳稳迈出了第一步,打下了最为重要的基础。
不过形势紧张,时间刻不容缓,容不得喘息,第二阶段的计划也要立即开始。首先一步,便是帮助牛皋,在淮南答允他的事情,如今也该,也能够兑现了。
至于城中的风言风语,徐还自然有所耳闻,让裴元衍暗中调查之后,也大概摸清楚内情。只是眼下并无证据,且自身根基不稳,加之另有要事,暂时不予计较罢了。
但是这笔账,徐还已经记下来,来日必定让某些人十倍奉还。
第二一三章弹劾()
苗刘兵变,牛皋亦有护驾之功。
论功行赏自然必不可少,牛皋从一介平民升任为蔡州镇抚使,其兵器在护驾中损坏,皇帝赵构为此特意赐予一双金锏为兵器,羡煞不少将领。
然而牛皋却没有丝毫兴奋可言,仍旧脸色低沉,心情郁结,外人只道牛皋是因赏赐不丰,官爵不高而心情低落。
好像确实如此,都是护驾之功,徐还便成了云麾将军、长安县伯,还成了驸马。牛皋的封赏相比之下,当真是差了很多。
然而徐还却知道,牛皋眼下在乎的并非是官爵,而是那件隐忍许久的心事。当初在淮南答允帮他,如今是时候兑现了。
尤其是听说一个人正赶回临安,徐还觉得,时机到了。
在论功行赏结束后的某个朝会上,牛皋依例谢恩,赵构欣然接受,赞许道:“卿乃义士,身在民间,不忘报国,忠勇可嘉。”
“臣乃大宋子民,为大宋效忠,流血捐躯在所不惜。”牛皋俯身一礼,哐当一下跪倒叩首。
宋朝时期,百官面君大都是站着行礼,跪拜并非常例,牛皋此举微微有些出阁。不过众人只当他出身草莽,不懂朝廷礼法,乃是感念君王的下意识之举。
可是,很快众人便发现一个问题,牛皋跪下之后,叩首在地,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
赵构蹙眉道:“牛卿,平身吧!”
“臣有一事奏禀陛下,请陛下做主。”牛皋仍旧没有起来,但说出了一句话。
原来是有所请求啊!众臣不禁看向一旁的徐还,当日徐将军求娶公主,今日牛皋有求什么呢?
赵构略微有一丝不快,但大殿之上,功臣所请,不能不闻不问。
“卿有何事奏禀?”
牛皋朗声道:“陛下,臣要奏禀汝水大捷真相,弹劾江淮宣抚使杜充,杀良冒功,欺君罔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弹劾一个手握重兵的宣抚使,平章事,罪名还如此重大,已经堪称是大案。如果确有此事,恐怕朝堂上又是一次大地震。
赵构也是心头一震,眉头紧皱道:“你说什么?汝水大捷?”
众人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前些日子江淮宣抚使杜充曾派麾下韩汝,于汝水河畔阻击金兵,斩敌数千,击伤金军先锋耶律马五。
乃抗金以来为数不多的大捷,当时捷报传来,满朝欣喜,皇帝赵构甚至为此专门设宴庆贺,并厚赏了杜充与韩汝。
然而此刻听牛皋所言,似乎这汝水大捷另有隐情?似乎是杀良冒功,欺君罔上,乖乖,这可不得了。
“怎么?牛镇抚意思是汝水大捷并无此事,乃杜充捏造?”枢密使空缺,宰相朱胜非少不得要过问一句。
牛皋道:“不,汝水大捷确有此事,却并非是杜充与韩汝所为”
“哦?那是何人所为?”赵构顿时眉头大皱。
“当日在汝水河畔阻击金军的是臣与徐将军”牛皋声音洪亮,满殿官员听的清清楚楚,也都震惊不已。
确有其事?很有可能!
牛皋没道理诬告一个宰相衔的高官,更不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还要拉上新晋驸马徐还。不过这牛皋是徐还带进临安的,对其惟命是从,会不会而且阻击金军,斩敌数千,官军做到都相当艰难,单凭徐还和牛皋的那些义军,似乎有点
这事啊,有点玄乎!
如今暂时分管军事的尚书右丞李邴诧然道:“汝水大捷,杜宣抚曾有数千敌军首级送达枢密院,以为佐证,此事牛镇抚可不能信口开河。”
不提这个还倒罢了,一提首级,牛皋当即眼眶通红,落泪道:“陛下,那些首级大都是韩汝杀良冒功其中有寻常百姓,还有臣与义军兄弟的家眷”
什么?
此言一出,再次满殿哗然杜充干了什么事?杀了人家家眷,冒领其功劳,啧这可是有违天理啊!
“牛卿慎言,不可信口开河。”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金军入侵,臣与家乡父老组成义军抗敌,将家眷送到淮南山中,驻寨暂居。时臣听闻昔日故友岳飞率部驻守汝南抗敌,臣与乡勇前往投奔,不想到时岳统制已经撤离,却在汝水遇到金军追击徐将军和长公主,臣便率部与徐将军前后夹击,趁金军半渡之时突袭,杀敌良多,并击伤了耶律马五。”
牛皋泣道:“后臣与徐将军、长公主一道南归,不想回到暂居的山寨,老弱妇孺尽被屠戮,首级尽数被砍去臣一路追查,竟发现韩汝率部在沿途村落,杀害手无寸铁的大宋百姓,砍其首级”
听闻牛皋此言,众臣皆暗暗心惊,如此详尽的描述,听着当真确有其事。
牛皋续道:“臣见状阻拦,并前去质问,不想韩汝反咬一口,称臣等乡勇是盗匪徐将军闻讯前去作证,提及汝水之事,那韩汝在滑州明明与徐将军共事过,却污蔑徐将军是盗匪,意图杀人灭口。
可怜我们在汝水阻击金军归来,却遭遇官军追杀,一路损失惨重。后来我们被围困在滁州长公主亮明身份,那韩汝仍旧矢口否认,不理会长公主安危,一意孤行要将所有人作为盗匪剿灭。
幸得当时的滁州团练副使折将军,和岳统制深明大义,我等才能护送公主安然离开。韩汝、杜充之流,杀良冒功,欺君罔上,臣叩请陛下为枉死的无辜百姓做主。”
“竟有此事?”赵构脸色铁青,勃然大怒。
杀良冒功这等事本就严峻,尤其是公开之后,若不妥善处置,很容易闹得天怒人怨。更何况,此事是韩汝所为,身为岳父和长官的杜充岂能不知?
可是他欺君罔上,压根没有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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